第24章
景筱道:“你说。”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别太激动。”
景筱周遭嘈杂,发际间的绒毛被汗水打湿,她知道接下来的事肯定得往负面方向发展, 率先问道:“有没有看见我发给你的照片?”
凡清玉勉强一笑:“看到了,很好看, 你什么时候学的拳击?”
景筱看向窗外, 正好有几只鸟栖宿枝头, 发出聒噪的鸣叫,她顺手推上窗, 隔绝一切烦躁:“之前学的,可惜你没当场看到。”
凡清玉现在已经回到办公室, 她替自己泡了杯茶,滚烫的开水咕噜咕噜装满, 紧紧蜷缩的茶叶舒展开来,飘出阵阵香气, 她靠在办公椅上, 一手撑着头, 惋惜的说:“等以后有机会吧, 我一定要去看看。”
赛前不宜喝太多的水,可景筱觉得口干, 忍不住打开矿泉水又抿了两口:“你今天的气色真的很差, 都不像小玉了。”
凡清玉一愣, 好像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貌, 她性子高傲, 平常爱面子的要命, 根本不可能把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她终于反应过来, 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旋出口红膏体涂在下嘴唇上。
上下唇相触,指尖晕染开那抹红色,凡清玉把残留的口红点涂在脸颊上,这才显得气色好些:“现在呢?”
“差点意思。”凡清玉现在少的是状态,景筱不再过多强调,开始关心起别的,“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凡清玉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想了好一会儿,她说:“缺钱,缺机会,麻烦。”
“好吧,今晚回来吃饭吗。”景筱明知故问,“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今晚不回去。”凡清玉只得轻轻摇头,气氛稍微活跃了点,她实在不想说出可能会让景筱难过的事,“先不说了,你回家注意安全,我······”
其实景筱心里早有预感,她打断凡清玉:“嗯,我今晚没事,我去接你一起吃饭吧。”
凡清玉木讷一瞬,她干笑着婉拒:“不用麻烦,筱筱,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景筱两眼精明,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话:“究竟是想让我好好休息,还是你怕我跟你闹矛盾?”
凡清玉一时语塞,心虚的不再开口。
景筱皱眉,被她的态度逼红了眼眶:“你可以跟我商量,起码别瞒着我。”
凡清玉叹气,终于说出实情:“对不起,我今晚要跟裴律多谈一会,我怕你不开心。”
景筱其实早就猜到了,可听到这句话从凡清玉嘴里说出来,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作为恋人,她会产生占有欲,也会警示凡清玉跟他人保持距离。
但现在的危机关头她愿意理解共情凡清玉,只希望凡清玉对她保持伴侣间应有的坦然,而凡清玉骗了她,景筱苦笑:“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凡清玉道:“我怕你不开心。”
“真的只是怕我不开心?还是怕我让你别跟裴律接触?”景筱继续往下问。
凡清玉扭扭捏捏:“都有,你别再问了。”
“我有什么不能问的。”景筱急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跳梁小丑,“凡清玉,在你心里我连了解你的权利都没有?”
凡清玉语气淡淡,仿佛不是在与她争辩,而是在说今天吃什么:“有,但没必要。”
景筱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凡清玉之口:“为什么没必要?”
“筱筱,你了解我这个人的,生意场和情感不该放在一起。”凡清玉像个历经万千的长辈在教育后辈。
景筱苦笑:“你非要把我和你的赚钱方法放在一起比?”
凡清玉揉揉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筱筱,我只是希望你理解我。”
景筱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恐怕你心里还是觉得我让你跟裴律保持距离是无理取闹?”
凡清玉不语,算默认了,她是个死脑筋,永远坚守自己的处事方法和三观,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而改变。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景筱把合作伙伴和自身感情放在一起的确是不妥当的行为,凡清玉作为伴侣非但没有理解,反而站在外人的角度一起评判她,景筱一阵心酸,她喉间哽咽:“你真是这么想我的?”
凡清玉最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景筱追问:“如你上面的话所说,不该把情感和生意放在一起,那为什么要分孰轻孰重?”
凡清玉只能接受她单方面做错事情的低头,而不愿意与她商量矛盾纠纷,她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先冷静冷静吧,我还有事,先挂了,我明天晚上回去再说。”
景筱自嘲一笑:“明天晚上回来跟我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凡清玉单方面挂断了电话,景筱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屏幕变暗到彻底熄灭,她的眼眶生疼,徐徐流下泪水。
所以,凡清玉根本没有改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为什么凡清玉又要让她失望。
有些问题明明很好改正,凡清玉丝毫不愿委曲求全,也不肯为了她做出让步,景筱不明白在凡清玉心里她到底有多大度,能够次次包容同一个错误。
她要的只是态度。
欧阳斐动作轻快,熟络的揽住她肩膀:“筱筱,人家都等你半天了还没跟你老婆聊完,感情可真好。”
景筱慌忙擦着眼泪,可还是被欧阳斐全然看到,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你怎么哭了?”
“没事。”景筱深深吸了口气,发疼的嗓子终于有所缓和,她双目紧闭,强行把所有事情抛之脑后,干净利落的上了擂台。
她打的又猛又狠,仿佛在此刻全然发泄了心中所有委屈,一声声力量的碰撞中,景筱终于找回了原本的状态,她是景筱,年轻有为的天才商人,守卫帝国的顶级Alpha,即使在别的时空,她也不该因为某个人而埋没自己,况且那个人不把她放在正中心。
对方猛然出拳,景筱没接住,她鼻子一热,流出许多温热的液体,紧接着又是一技,景筱慌神,一个踉跄倒地,身体的巨大冲击唤醒她的理智,她不该是这样。
不该被爱情迷的晕头转向。
可心里还是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该好好珍惜凡清玉,不该与她分开,她要负责。
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的凡清玉的确让人着迷,但景筱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安稳,想要健康正确的恋爱。
鲜血流入口中,铁锈的腥甜味充斥口腔,景筱一阵干呕,身体和心理的打击都让她缓不过神,她被几名专业人员扶了起来。
欧阳斐关切上前:“怎么回事,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景筱摆手:“不回去,等我休息休息再打几场。”
欧阳斐凑到她身边:“到底怎么了,你刚才哭什么?”
景筱不知如何到来,只能用一句“不好说”概括。
拳击教练深深鞠了一躬:“是我趁人之危。”
景筱知道她刚才走神才会导致这一场比赛的失败,这位拳击教练除了艺高望重,该有的绅士风度倒是一点不差,她清理着脸上的血污:“轻敌本就是祭天大错,跟你无关。”
拳击教练笑着说:“我很欣赏你的气魄,景小姐,一会儿再来一局?”
景筱应下,先去一旁处理鼻血。
欧阳斐猜到个大概,急得上窜下跳:“怎么跟凡清玉打完视频就成这样了,是因为她?”
景筱有些狼狈,却也没有避讳:“没错,是因为她。”
如果说是因为凡清玉,欧阳斐心里大概有了底,她蹲在景筱旁边:“这么多年你早该知道了,凡清玉就是这样的人,重利轻情,这也是你当时选择的。”
景筱抱头,试图掩盖所有的不堪:“我知道,但我真的没想到,我现在也摸不清在她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欧阳斐劝阻:“其实姐姐也是这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所以我没像你这样。”
欧阳斐自己感觉不到,其实她和景筱半斤八两,景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记得徐佳吗?”
既然是只记其名不记其人,景筱大胆猜测这是个年幼时期就相知的人,若真是年幼相知,欧阳斐同她一起长大,多少也会留存这个人的记忆。
欧阳斐回忆片刻:“徐佳啊,当然记得,小时候跟咱们在一个夏令营的认识,后来还跟你当了几年邻居的,怎么了?”
景筱暗自庆幸果然猜对了,摸清徐佳的底细,她接着问:“你觉得我跟她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怎么样······”欧阳斐摩挲着下巴,“你要是问我我还真说不清,毕竟我没去你祖母家待过,应该还不错,毕竟你回来以后老在我跟前提她。”
“原来如此。”景筱若有所思的点头。
欧阳斐碰了碰她的胳膊:“提她干嘛,你俩现在还有联系?”
景筱:“嗯,她让我有时间去聚聚。”
往往人的新鲜感只有一年,原来的景筱大概就是一时间昏了头脑,才为凡清玉跟家里断绝来往,大抵是后面的日子后悔放下了荣华富贵,在凡清玉身上又讨不到太多好处,才跟徐佳联合起来算计凡清玉。
她甚至没有考虑过计划实施下去,凡氏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大危机,凡清玉该何去何从。
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满腹痴情的那个人原来也只是谋财害命的恶鬼。
这是景筱猜测的原尾,她不敢贸然断定,只能继续见机行事,总要和徐佳先见一面再定夺。
不过她更倾向于景筱借此掌控整个凡家好回去将功补过,并且再找借口说明当年只是为了计划更逼真。
如果真的是原来的景筱所为,她必须想办法销毁证据。
景筱只觉烦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她和凡清玉的事,她进退两难,实在不知道这段关系究竟是该继续还是该放下。
总归,她也得等明天见了凡清玉的面再说。
第25章
景筱再次站上擂台, 欧阳斐双目瞪大,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随着裁判的提示, 比赛正式开始。
负责人十分肯定景筱的能力,宽慰道:“欧阳, 你大可放心, 你的朋友很有实力。”
“不, 她今天不对劲。”
景筱恢复成一开始的状态,但拳击教练也不是吃素的, 她到了后期有些乏力,趁拳击教练掉以轻心之际找到漏洞, 堪堪赢了比赛。
景筱下台,运动背心彻底汗湿, 她满脸疲态。
欧阳斐挥手,遣散要围上来的负责人和教练, 对景筱说:“行了, 你状态不好, 下次再打吧。”
景筱没有推辞, 她跟二人简单告别,肩上搭着干毛巾, 履步维艰地走向更衣室, 临近出门的时候, 拳击教练拦下景筱:“景小姐, 下次请务必来一决高下。”
景筱与他碰拳:“好。”
再次坐上欧阳斐的车, 景筱还是不习惯草莓香水的味道, 她打开车窗,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去哪。
她现在想见凡清玉, 想问问她到底该怎样。
欧阳斐闭口不提伤心事,她拍拍景筱的肩膀提议:“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吃点东西。”
“不想吃。”景筱合上眼,“我回去睡觉。”
“多少吃一点,会胃疼的。”不给她再拒绝的机会,欧阳斐一个顺拐,直接停在西餐厅门口,她利落的下车打开车门,“我知道你喜欢吃西餐,我请客,别客气。”
景筱苦笑,天天陪凡清玉吃西餐,欧阳斐竟然以为她也喜欢吃西餐,又心酸又好笑,她没吱声,谢过了欧阳斐,跟她一起进了店。
门上的风铃作响,欧阳斐脚步一顿,干笑着回头打哈哈:“我们换一家吧,这家环境不行。”
清亮的暖黄色灯光,价值不菲的实木桌椅,卫生陈设整洁,装饰典雅,跟环境不行压根搭不上边。
景筱从一旁挤进去,正正看到坐在落地窗前的凡清玉,她眉眼低垂,发尾被对面的手指卷起,手指的主人是裴律。
景筱的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她肩膀微微颤抖,恨不得上去撕了裴律。
欧阳斐被她这幅样子吓到,刚才见过了景筱的身手,她生怕景筱没绷住闹出什么意外,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你冷静点,咱们换一家,眼不见心不烦。”
景筱一动不动,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能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以及呼吸片刻的暂停。
裴律帮凡清玉整理好发丝,两人大概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她笑的花枝乱颤。
有人欢喜有人愁,裴律和凡清玉面对而坐,却表现得十分亲昵,仿佛她们才是情侣,景筱受到了巨大打击,刹那间手脚冰凉,没有任何动作。
她杵在这半天,引来周遭不少好奇的目光,欧阳斐喊了半天,最终忍不住上手去推:“筱筱,咱们换个地方吃饭,走啊。”
景筱浑身血液倒流,她因为凡清玉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而难受奔溃,凡清玉却丝毫不知收敛,她想上前质问,想疯狂的摔光桌上所有盘子宣泄不满,想洒脱的结束这段关系。
但她做不到,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她,她必须给予凡清玉足够的体面和尊重。
景筱深深呼出一口气,接受了欧阳斐的提议:“好,随便找个大排档吃吧。”
景筱是个绝对理智的人,但她有预感,如果再不离开此地,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
“走什么啊。”裴律微微侧身,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声音大到足以让店里的所有人听清,“景筱,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景筱抿了抿嘴唇,一个眼刀扫过去,裴律反而笑得更加挑衅。
事到如今,要是离开未免显得太憋屈,景筱气极反笑,挥了挥手,神态自若的说:“好久不见,裴律。”
说到后两个字,景筱不自知的咬牙切齿,仿佛真的要把裴律嚼碎。
裴律大方的喊来服务人员:“服务员,麻烦添一副餐具。”
餐厅里的人只当好友会面,纷纷忽视了几人,只有凡清玉自己知道,接下来要展开的必定是年度修罗场。
凡清玉化了精致的妆,还特地换了身米色丝质旗袍,柔顺的头发高高盘起,尽显温婉大方,她似乎有些心虚,切了一块牛排送到景筱嘴边:“你吃了没?”
景筱躲闪,摇头拒绝道:“不吃,没胃口。”
“好吧。”凡清玉从桌下拿来备用菜单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
景筱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两根手指狠狠合上菜单,言语中也透着怒意:“我说了,我没胃口。”
凡清玉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一时说不出话,她变得呼吸急促,手忙脚乱的收起景筱面前的餐具,让服务员再上一份同样的餐。
景筱怒目圆睁的重复:“我没胃口。”
服务员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凡清玉:“小姐,所以这份餐您到底要不要?”
凡清玉不理会景筱:“要,你快去准备。”
服务员离开后,凡清玉亲手给景筱倒了杯红酒,经过今天下午的争吵,二人的关系显得微妙极了,她没吱声,默默把红酒推到景筱面前。
景筱淡淡扫了一眼还泛着涟漪的酒,冷淡疏离的说:“抱歉,我下午刚打完拳,现在不想喝酒。”
凡清玉尴尬的又把酒端回来一饮而尽,自言自语的说:“其实味道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景筱忽视了凡清玉,听着餐厅内的大提琴,点评道:“拉的不行,情感不够饱满,不如音响放的。”
凡清玉接话:“我也这么觉得。”
她自以为气氛有所好转,眼里恳求的意味转瞬即逝:“我们明天回去再说,好吗?”
景筱依然不理她。
景筱这次过于决然,对她的态度跟以前每次闹矛盾都不一样,仿佛真的要一刀斩断她们的羁绊,凡清玉被这个想法吓到,连忙摇了摇头。
不会的,景筱永远不会离开她。
景筱舍不得她。
西餐厅的效率很高,服务员很快端上一份跟凡清玉一模一样的菜色,景筱双手紧紧捏着桌沿,凡清玉再三催促,她依旧不为所动:“她在这,我吃不下去。”
凡清玉知道景筱所说的“她”指裴律,她并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总不能让她走吧,一起吃顿饭又没什么。”
景筱拿起餐叉狠狠摔在盘中,汤汁溅到桌上:“对你来说没什么,对我来说可不一样。”
凡清玉生怕裴律听见,嗓音压得更低,却多了些呵斥的意味:“究竟哪里不一样,我和她什么也没做。”
景筱寸步不让:“难道非要等你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再这样?”
气氛剑拔弩张,景筱总觉得少了什么,她抬头一看,欧阳斐站在刚才进门的地方,死死低下头不敢直视前方,走也不是,离也不是。
裴律早注意到了这点,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欧阳斐身上,一眨不眨的眼睛含笑,生怕错过欧阳斐的每一个动作。
欧阳斐绷不住了,没忍住轻轻抬眼往这个方向扫视,正巧对上裴律狡黠的目光。
裴律站起身,踩着高跟鞋主动到了欧阳斐旁边,欧阳斐像做错事的孩子,心虚的头埋的更深,只敢看裴纤细洁白的小腿,以及那双黑色哑光高跟鞋。
裴律挑起欧阳斐的下巴:“这不是我的小狗么,你跟谁一起来的。”
欧阳斐呼吸一窒,声音颤抖了起来:“姐姐,我跟,我······”
裴律的指尖轻轻压住欧阳斐的嘴唇,脸上仍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浅笑,她干净利落的转身勾手:“姐姐不瞎,来都来了,一起吃顿饭吧。”
刚刚落座,裴律翘起二郎腿,故作亲密的说:“筱筱,你怎么不吃东西?”
凡清玉抢先回答:“她胃口不好。”
景筱被气笑了,心中的理智彻底崩坏,她不再顾及凡清玉的感受,阴阳怪气道:“我胃口好不好你心里清楚。”
凡清玉皱眉:“有什么事回家说,算我拜托你。”
凡清玉很适合淡雅装束,她现在像极了画卷中精心描摹的美人,美则美矣,却心性凉薄。
景筱实在看不惯凡清玉这样,她心有不甘,不敢想象凡清玉如此淡漠,对她的态度究竟有多无所谓。
无所谓她的感受,无所谓她是否愿意再坚定的选择自己。
景筱情绪的崩溃,当众流的泪,以及对凡清玉所剩无几的期望仿佛都成了笑话,她笑出眼泪,抢来凡清玉手边的红酒倒了满杯。
景筱一手托起杯子,在空中比了个敬酒的姿势,酒液入喉,部分腥红浓稠的液体还没来得及吞咽,顺着脸颊滑入衣领。
红酒只适合少量细细品味,实在不宜用来消愁,景筱喉咙生疼,放下杯子后狠狠抹了把脸,凡清玉目瞪口呆,景筱暗自庆幸,她终于从凡清玉脸上看到了她为自己变化表情。
凡清玉没搞清楚她为何做出此类举动:“你做什么?”
景筱吊儿郎当的说:“不做什么,想借酒壮壮胆。”
凡清玉不解,刚要开口,景筱打断了她。
景筱握住凡清玉的手放在桌上,这只手纤细白嫩,往日里景筱总喜欢握着它,细细感受它的轮廓,景筱看了一会,随后又扯住裴律的手腕,将她的手盖在凡清玉手上。
凡清玉不敢相信,她抽手,愤怒的一拍桌子:“景筱,你到底要做什么?”
景筱面上装作不在意,依然挂着那副无所谓的笑,眼里却蓄满了泪水:“我说,你们在一起算了。”
第26章
“东西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讲。”凡清玉轻啧,有些埋怨的瞪了眼景筱,然后笑着跟裴律赔礼道歉, “你别介意,她喝多了。”
裴律不动声色, 自顾自吃着眼前的意面。
四周都是其乐融融的交谈, 只有这一桌安静的可怕。
景筱对凡清玉的话十分不满, 她眼里充满红血丝,脑袋又昏又沉, 只能堪堪用手掌撑着才不会立即趴下:“我说的是实话,我清醒的很。”
景筱刚才摔餐具的动静太大, 几滴深褐色汤汁溅在凡清玉胸口,她抽出餐巾纸擦拭, 反而油渍越晕越大,她烦躁的说:“你像清醒的样子?”
景筱眼前眩晕, 自己也分不清现在是否清醒, 她只知道凡清玉害的她心脏生疼, 凡清玉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她不想再跟凡清玉好了。
“对了,据说今晚城郊的空地有烟火晚会, 你想不想去看看?”裴律对凡清玉抛了个媚眼。
她笑着点头:“我都行。”
“我也去, 我有事想问你。”景筱的话紧随其后, 她无法任由负面情绪纠缠自身, 她只想快点得到答案, 然后该继续继续, 该释怀释怀。
凡清玉无情的拒绝:“我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我说了, 有事我们明天再谈。”
景筱拽住凡清玉的手腕,不同于往日温柔似水,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说:“不行,我今天必须得做个了结。”
一阵痛感传来,凡清玉掰开她的手,只见纤细的手腕布满指痕,红白交加,格外显眼,凡清玉呆愣住,不敢相信景筱会舍得对她下此手,嘴唇嗫嚅地问:“你要做什么了结?”
景筱拍手,无所谓的耸耸肩:“晚上再说,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留到明天。”
人都有好奇心,裴律也不例外,她看出景筱二人间的微妙变化,故作善解人意的说:“一起去吧,人多才热闹,我不介意。”
景筱切了声,白眼快翻上天了:“你装什么老好人。”
裴律偷笑:“我可没有装,我是诚心邀请你。”
欧阳斐小心翼翼:“姐姐,我也可以去吗。”
景筱似乎真的醉了,一股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看你这熊样,她不是说人多热闹吗,你一起来呗。”
凡清玉生怕景筱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急忙放下餐具站了起来:“我吃饱了,要不现在就出发?”
即将进入初秋,气温降下了些,街上人来人往,连马路也挤满车流,几人都喝了点酒,只有欧阳斐滴酒未沾,她主动充当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景筱和凡清玉的状态。
景筱沉默不语,紧紧盯着窗外,千丝万缕的委屈揉进眼中,被浓浓夜色淡去,凡清玉装作目视前方,余光却偏向景筱,她好似在期待什么,却迟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清凉的风吹在脸上,景筱差不多清醒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凡清玉,我好像很久没剪指甲了。”
凡清玉不知想到什么,她面颊一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呢?”
她以为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景筱消化尽所有委屈,逼迫自己主动低头求和,有了这种想法,凡清玉心里轻松不少。
凡清玉也并不是不在意景筱,相反,她现在的确想跟景筱天长地久,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性情高傲,又极度重利,短时间也不可能改过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亲昵举止,景筱抬眼,依旧注视窗外:“然后,你觉不觉得我手上少了点什么?”
两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彻底问懵凡清玉,她啊了声:“你在说什么。”
景筱不再理会。
凡清玉今天美的不可方物,旗袍是开合领,中间挂着一缕金丝,锁骨处采用镂空丝纱设计,金丝垂下的珍珠正好装点在中央,胯骨至裙摆的刺绣精美典雅,显然出自于大师之手。
收腰设计的巧妙,形似盘丝蝴蝶的装饰物掐出她的腰线,更加突出身材的优势,她扎着蓬松丸子头,头发显然也是精心烫过。
再次看向令她痴醉的脸,凡清玉妆容精致,眼线刚刚好的上挑,眼下的细闪宛若星河盘旋,嘴唇在冷白的路灯中呈淡粉色,不突兀不妖艳,景筱一丝不苟的看完这一切,坚定的收回视线。
凡清玉勾唇,她微微侧头,眼下饱满的卧蚕适当露出,显得她娇憨可爱:“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凡清玉知道,每当她露出这副表情,景筱再大的气也会消。
景筱由衷的赞美:“衣服不错,做工也好,款式也好。”
凡清玉浅笑:“是我定制的,工期很长,不过我也很喜欢,等的值得。”
“符合你的气质。”
凡清玉淡淡一嗯:“所以呢?”
景筱偏偏不予她想要的答案:“从哪家选的?我想买来送人。”
“你想送谁?”凡清玉不敢相信,生怕听错半分,她急切地靠近景筱,“你再说一遍。”
景筱得到报复的快感,继续说道:“我想送人,送给普通朋友。”
凡清玉张了张嘴,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为什么要拿我喜欢的衣服送人。”
“为什么不能?”景筱无所谓的说,“又不用你出钱。”
凡清玉语塞,她的大脑失去思考能力,语气平稳中带了点委屈:“这样我会不开心。”
此话说完,凡清玉愣了一瞬,景筱想用她喜欢的衣服送人她会不开心,景筱受到此等对待也会不开心,她沉默的反思,是不是自己过分了。
她和裴律,貌似真的越界了。
不过说到底,她这样也是为了整个凡家,她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公司前途,凡清玉摇头,把方才生出的愧疚抛之脑后。
裴律适时插话:“对了,我听说筱筱的妹妹最近代领企业做出一款新研发,我很感兴趣。”
景筱紧紧握拳,她快控制不住了,再这么说下去她真的会一拳打在裴律脸上。
景筱目前已经成为景家上下公认的弃子,她数年的心血被私生女轻松接手,私生女占着她的位置,用她曾经的方案获得赞誉,裴律竟然还用这等事情来刺激她。
凡清玉保持沉默,景筱深深吸气,忍耐最后一次。
如果今晚不能得到想要的回答,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欣赏凡清玉,最后一次做出让步。
一想到有极大的可能分开,景筱心里刺痛,仿佛被挖去大块。
爱赶热闹的人实在多,远远看去,一辆辆汽车堵的道路严实,欧阳斐只能把车开进附近的停车场:“我们来迟了,现在一时半会动不了,我知道附近有条近路。”
“看来你很爱玩。”裴律下了车。
欧阳斐急忙解释:“没,我只是喜欢凑热闹。”
景筱跟在凡清玉身后,她才注意到凡清玉穿的是高跟鞋,每一步踏入浓郁的夜色,留下独属于她的篇章,高跟鞋拉的跟腱伶仃,景筱下意识关心她穿着高跟鞋走远路会不会疼。
回过神来,景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明明下了想要离开的决心,她却关心凡清玉的身体。
几人想法不一,没有相似的话题,都保持着沉默,过了道转弯,景筱心里念着凡清玉的情感只增不减,现在不适于直接表达,她揽着欧阳斐的肩膀:“还有多远?”
欧阳斐探头,指了指对边的马路:“还有一段,不过肯定比他们到的早。”
凡清玉驻足,小路没有经过专业打理,颇有种乡间田园的意味,路边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即使夜晚含苞,也能看得清颜色。
她想,如果她和景筱没有矛盾,两人该手拉着手走在惬意小路间谈笑风生的。
天边一轮明月皎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香,景筱伸了个懒腰:“凡清玉。”
凡清玉窃喜,面上却装作冷淡的回头。
景筱收起慵懒的姿态,严肃道:“走快点,我要问你个事。”
“什么事?”凡清玉调转方向,凑近景筱身侧,“你说吧,她们听不见。”
景筱坚持:“不,我们去前面说。”
景筱的态度勾起凡清玉的好奇心,她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等到领先欧阳斐二人一大截,她气喘吁吁,鼻尖出了层薄汗:“到底什么事?”
“还是老问题。”景筱狠狠踢走了路边的石子,石子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消失于野路间,景筱做了足心理建设,她终于鼓起勇气鼓起勇气,状似不经意间询问,“小玉,你真的不想跟我结婚吗?”
这场求婚是景筱在餐桌上突发奇想的,她实在不忍心放下百般呵护的感情,她又一次放低底线,她想,如果凡清玉同意,她还能再退一步,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好好生活。
如果不同意,她和凡清玉的爱恨纠葛正式结束,这场潦草的求婚就当收尾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草藤编织的戒指,戒指本身是干枯的柳条,四周绑了四季青树叶,戒指正中央,是散发淡淡幽香的洁白雏菊。
景筱浑身冰凉,手心浸出冷汗,她两根手指死死攥着戒指,胳膊忍不住颤抖:“你要是愿意,我到时候再补给你一场求婚。”
戒指有点潦草,但绝不敷衍。
凡清玉不为所动,她依然觉得现在不适合结婚,推辞道:“凡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真的没法分心做别的事。”
景筱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她打断凡清玉:“我只关心一件事,你到底想不想和我结婚?”
第27章
凡清玉一如既往:“再说吧, 我需要时间。”
“我知道了。”答案在意料之内,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放下,她攥了攥手, 手心里的冷汗完全消失。
凡清玉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闹脾气,已经想好哄人攻略, 景筱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松了口气, 没有丝毫危机感的站在原地等待后面的两人。
景筱把戒指戴在手上,尺寸意外合适, 好像量身为她定做,景筱道:“戒指很合适, 现在我的手上不缺东西了。”
凡清玉看了眼她的手指,草藤戒指紧紧包围皮肤, 没有一丝缝隙:“确实。”
地域辽阔,入眼皆是绿油油的植物, 城郊没有重工业污染, 上空的星星透亮繁多, 一眼望去, 平地边缘的木桥延延向下,田园春色, 心旷怡人。
景筱看着头顶的星星, 多少次幻想她和凡清玉的惬意画面终于实现, 却是在即将分别的时候。
景筱放下一切恩怨, 像平常一样主动牵起凡清玉的手, 她的手很凉, 景筱两手合并轻轻搓揉:“下次晚上出门记得带衣服。”
凡清玉也当她们是和好了,笑得眉眼弯弯:“筱筱帮我带呗, 好不好。”
下意识的依赖和撒娇对景筱来说很受用,她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收回紧握凡清玉的手,她害怕自己心软,毕竟这样的凡清玉真的很让她着迷:“以后应该没机会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凡清玉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胸前的金丝在夜光中莹莹发亮:“为什么没机会,不准说扫兴的话。”
凡清玉身上的味道弥漫,淡淡的梅花香气充斥鼻间,景筱却没有往常的青睐,反而觉得这股味道有些凄凉。
凡清玉举起手:“筱筱,你闻闻我今天的护手霜,是栀子花味的。”
景筱闻了一口,点到为止的评价:“嗯,香。”
凡清玉吐舌:“别不开心。”
“我很开心。”远方的河面波光粼粼,景筱双手插兜,她想,以后如果再闻到腊梅和栀子花的香气,她定会第一个想到凡清玉。
四周有不少小摊卖酒水和汽水,以及各色解暑小吃,往日里凡清玉看不上这些,如今却为了逗景筱开心,主动去买了两杯西瓜汁和冰汤圆。
看吧,凡清玉也是会让步的,她知道景筱想要什么,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有些事她只是不愿意罢了,总觉得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景筱满足。
景筱接过西瓜汁,冰块方方正正,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杯壁,她扶正吸管,西瓜汁甘甜爽口,连一向刁钻的凡清玉也点头认可:“挺好喝的。”
已经到了时间,主办方放了几发巨雷炮表明这场视觉盛宴的开始,人群乌泱泱,原本的喧闹嘈杂在刹那间忽然暂停。
凡清玉抬头,笑靥如花的注视上空:“筱筱,我第一次来这儿,我听说对着很多烟花许愿会成真。”
景筱知道是假的,不过还是接了凡清玉的话:“是吗,你想许什么愿?”
凡清玉掩唇轻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景筱侧头:“我想知道你的愿望里有没有我。”
没等她再次开口,天边乍然出现了绚丽的烟花,这些烟花只是日常款,红绿交加,粗犷稀疏,伴随一声声欢呼,拉开了烟火大会的帷幕。
凡清玉又说了什么,景筱没有听清,也不想再去深究。
流苏款金色细烟花绽放在天边,像动漫里精心设计的画面,凡清玉见她不再理会,也把注意力放在烟花上。
天边五光十色,烟花的盛世盖住了星星,一簇簇火光簇拥着黑夜,映亮了景筱的容颜,手里是冰凉清爽的西瓜汁,旁边是她的恋人,眼前的烟花壮观绚丽,美的无法用语言形容,景筱却开心不起来,她叹了口气,这声忧叹融入浓郁的月色,没有人注意到。
她感受到一阵拉力,凡清玉拽着她的袖子,指着一边木架做成的看台:“筱筱,我们去那边吧。”
看台年久失修,卫生许久没有人打扫,所以站在上面的人并不多,景筱无暇思考,点头跟凡清玉挤出人群。
凡清玉揉了揉耳朵,埋怨道:“这里真吵,耳朵有点痛。”
景筱盯着她的珍珠耳环,抽出一支烟点燃,浓烟白雾模糊了景筱的面容,凡清玉皱眉,主动与她拉开距离,却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道:“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下次别抽。”
景筱第一次在凡清玉面前抽完一整支烟,抬脚迈上看台,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脚下的木板显然是空的,她并不在意,搭上旁边的扶手,摸得一手灰。
躲开凡清玉伸过来的手,景筱道:“手脏,先不牵你。”
“好吧。”
看台上几个年轻人围坐成一圈,篝火徐徐燃烧,景筱站在看台边缘继续欣赏烟花,迎面吹来一阵风,浓浓的烟雾熏进她眼里,景筱流出生理性泪水:“你今晚能跟我一起回家吗?”
凡清玉思索半天:“今晚恐怕不行,我得回公司做策划案。”
景筱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那你今晚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凡清玉沉默,裴律许诺让给她一单生意,她想都没想就抽身赶来,反而忽视了景筱,她道:“也是为了公司,其实我不想来的。”
景筱叹息:“你这身旗袍我没见过。”
“今天下午正好送来,我就穿了,你别多想。”
景筱捧着脸,侧头看向凡清玉,认真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难过吗。”
“说什么胡话呢。”凡清玉狠狠推她,误会了话里的意思,“你会健健康康的,不能这样说话的懂不懂。”
景筱被逗乐,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当然会健健康康,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难过吗。”
景筱的语气不像玩笑,凡清玉却下意识地认为她在说气话,她心里有十足的把握景筱不好离开她,嗔怪道:“别这样说气话,好幼稚啊。”
“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事到如今,凡清玉还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景筱敛去笑容,她张开双手,戒指已经枯黄了。
她知道植物离了根会极速氧化,却没想到如此之快,树叶有些扎手,四周的皮肤红了一片,景筱摘下戒指,远远扔出看台。
天空被烟花填满,没有一丝空隙,凡清玉满脸期待,她眼神愉悦:“筱筱,以后我们的婚礼也放这种烟花好不好?”
景筱:“那你现在愿意跟我结婚吗?”
凡清玉笑着摇头:“筱筱,我真的要拜托你再给我点时间。”
“好啊。”景筱的神态没有任何异样,她转而问道,“你说世间的商人是不是都以利益为主?”
凡清玉自己就是商人,对这个问题比较有话语权,她说:“这是自然的,伤人可以友情,但不能被情感蒙蔽头脑。”
景筱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为什么提起婚礼又不愿结婚,景筱搞不懂凡清玉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耐心彻底耗尽。
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是欧阳斐发的消息,她刚才帮两人拍了照,照片中,景筱身姿挺拔,一头微微卷曲的秀发披在身后,凡清玉穿着旗袍,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满面笑意地看着她。
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天边绚烂华丽的烟火十里,仿佛是为她们专门点燃的。
景筱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她的手指在删除和收藏间徘徊,最终选择后者。
罢了,反正即将离开,留个纪念也好。
欧阳斐:[你们和好了?这么快?我就知道]
“这张照片真好看,是欧阳斐拍的吗。”凡清玉笑眯眯的问,随后拿出手机点开了二人的聊天页面,“发给我,我很喜欢。”
景筱熄了手机,不知为何,她只想这份回忆独属于她,随便编了个理由:“回去发给你吧,这太吵了。”
台下,凡清玉一眼看见裴律,两人对视一眼,她跟景筱简单打了声招呼,动作麻利的下楼。
景筱又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现在这种时候,凡清玉竟然还会选择裴律。
想留下最后回忆的计划泡汤,她拿出手机回消息:[我想回景家]
景筱看得一清二楚,凡清玉和裴律的确没什么逾矩的举动,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裴律说完某句话,凡清玉两眼放光,连连低了好几次头。
大概是裴律给了她什么好处。
“筱筱,你发的消息是认真的?”欧阳斐出现在身后,裴律才发现她不在裴律身边。
景筱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黑,她勾起唇角:“假不了。”
欧阳斐目瞪口呆:“那凡清玉怎么办?”
景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该怎么办怎么办,跟我没关系。”
说话间,她们也下了看台,凡清玉笑着走向她:“筱筱,那边有茉莉豆浆,你想尝尝吗?”
景筱:“好,谢谢。”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凡清玉早就买好豆浆,她给了景筱,抱怨道,“这里真吵,我先回公司了,明晚见。”
景筱目光深沉,仿佛隔着凡清玉在看另一个人,她道:“凡清玉,我们没时间了。”
第28章
凡清玉没有听见, 摇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景筱定定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睛干涩, 发丝划过脸颊,她随手扎了个低马尾, 额头突然沁凉, 貌似砸下雨点。
景筱擦干额头, 犹豫再三,删除了方才欧阳斐拍的照片。
今晚的回忆, 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景筱不想再打扰谁,现场所有人的欢喜都与不与她相通, 她挤出喧嚣的场地,独自从小路离开。
身后的烟花绚丽依旧, 占满了空中每个黑暗的角落,只是不再属于她。
景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酸涩由然而生, 她颤抖的嘴唇微张, 终于掏出手机,打开她与凡清玉的聊天界面。
[我们分手吧]
不知道凡清玉什么时候能看到, 景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腾空了脑子欣赏夜晚的风景。
谁知还没走两步, 景筱的手机响了, 她贸然接听。
凡清玉不再注意形象, 撕心裂肺的喊道:“景筱, 你闹够了吗?你到底要做什么?”
景筱关掉免提,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我耳朵不聋, 你小声点。”
凡清玉没听进去她的话,反而更加愤怒:“闹脾气闹个差不多得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景筱诧异,瞳孔瞪得老大,半晌,她被气笑了,一边把挠眼的刘海往上理一边问:“凡大小姐,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在闹脾气吗,再细点说,我俩究竟是谁在闹脾气?”
凡清玉不想跟她争辩,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空泛起阴粉色,加上刚才的那滴水,景筱知道大概要下雨,她骂了句造孽,抬脚往刚才的方向走。
凡清玉的身形和外貌比较特别,景筱稍微用了点心,很快便认出她,凡清玉没有跟裴律一起,而是独自凝视空中的烟花。
她嘴角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司机还没来,凡大小姐可以自己伤心一会。
景筱突然出现在一边,双手环抱,认真的问:“凡清玉,你觉得我在闹脾气?”
凡清玉硬生生挤干眼里为数不多的泪水,昂首挺胸的说:“不然呢,你真的要跟我分手?”
景筱:“万一是真的呢。”
凡清玉自信道:“不可能。”
景筱好奇:“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有喜怒哀乐,我不会无休止的包容你。”
凡清玉撑着下巴:“我觉得你不会离开我。”
景筱挑眉:“此话怎讲?”
凡清玉自信:“第六感。”
景筱这回不再有任何犹豫,大步往前走,她不顾凡清玉的呼唤,不知不觉来到沿途的野河边,一声闷雷响起,闪电划破长空,照的她脸色苍白。
没有预想中撕心裂肺的哭泣,也没有多想借烟酒消愁,景筱只感觉到浓郁的悲伤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想发泄,却找不到开口。
长夜漫漫,景筱不想回别墅,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时不时查看手机,还是老样子,凡清玉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她知道凡清玉不可能求和,所以她们彻底结束了。
黄豆大的雨点接踵而至,景筱任由瓢泼大雨淋湿全身,她没有寻找避雨的地方,似乎想用这场雨消除对凡清玉的念想。
景筱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马路上从人来人往到一片漆黑,路灯熄灭,不知不觉,她小腿酸麻,衣服已经被雨水浸泡的重了好几倍。
后来雨停了,她的心脏麻木。
四周没人,景筱跳进水坑,溅起与她差不多高的水花,她不用再顾虑会惹谁不开心,也不用顾虑旁人的看法。
今夜她只是景筱。
她在这场温差巨大的夜里彻底放下一切。
景筱逐渐走入市区,一鼓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侧头,发现早餐店已经开门了,热热闹闹出售着早点。
她买了两个糖包,不经意间询问道:“老板娘,现在几点了?”
老板娘答道:“5:30,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种力不从心的倦意。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吹过,景筱冻得瑟瑟发抖,欧阳斐家就在附近,她不知道欧阳斐昨晚有没有回来,只能去她家碰碰运气。
欧阳斐为人低调,住在普通小区的别墅区,景筱绕东绕西,轻车熟路来到她家门口按响门铃。
欧阳斐起先不打算起床,直到被吵得不耐烦才怨气十足的下楼,她起床气很大,直接爆了句粗口:“我靠,谁他爹这么早······”
景筱满身狼狈:“我。”
欧阳斐有中度近视,一大早的天还没亮透,加上两人离得远,她以为景筱又跟凡清玉小打小闹,玩笑的调侃道:“哟,又被你家大小姐赶出来了?””
景筱实在没心思跟她扯皮,欧阳斐这才意识到不对:“你怎么湿了?”
景筱嘴角抽搐,声音嘶哑的回答:“说来话长,可以在你家借住几天吗。”
欧阳斐不再废话,直接把她推了进来:“跟我还借住上了,快进来洗洗澡睡会觉。”
欧阳斐心大,把景筱领到浴室门口又扔了两件换洗衣服,打着哈欠继续去睡了。
景筱实在疲倦,简单冲了一把,随后也钻进次卧睡觉。
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好不容易睡着,却一直梦见凡清玉的脸,凡清玉的各种神态,直到凡清玉冷着脸让她滚,景筱身子一激灵,猛的从床上弹起来。
日上三竿,景筱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了,只睡了四个多小时还是不够,她眼里又干又涩,头脑一阵阵发晕。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景筱又一激灵,只见凡清玉出现在屋里,她揉揉眼,重新躺回被窝里:“看来还没醒。”
凡清玉掀开她的被子:“你在说什么?”
景筱的状态实在不好,她脸色蜡黄,眼下有两抹淡淡的清灰,嘴唇干裂苍白,头发也没完全吹干,被枕头闷的十分毛躁,凡清玉不由放轻语气:“你昨晚没回去,欧阳斐告诉我你在她家。”
景筱嗓音干涩,她做出吞咽动作,喉咙仿佛扎了刀片般一阵一阵的刺痛,她面颊发烫,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跟你没关系。”
凡清玉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正欲伸手贴上她的额头。
景筱灵活的躲开:“别摸我。”
凡清玉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尴尬的收回:“好,不摸,你还在发烧?”
景筱清楚她的身体情况,认真解释道:“不是发烧,是从原来的时间带过来的,叫易感期。”
凡清玉叹息:“还没发烧呢,都开始说胡话了。”
凡清玉揉揉眼角,她昨夜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今天一有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也疲惫的要命,她只当景筱在说胡话:“行了行了,我不摸你,我去给你煮点吃的润润嗓子。”
景筱摇头:“不要。”
凡清玉皱眉:“多少吃一点。”
吃前女友做的东西像什么样子。
她忘了件天大的事,她忘记告诉欧阳斐她和凡清玉提分手了。
景筱现在只想睡觉,不耐烦的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吃前女友的东西。”
凡清玉还当她在赌气:“好,前女友现在去做,吃不吃随你。”
凡清玉带上门,景筱隐约听到欧阳斐和凡清玉的交谈。
凡清玉道:“筱筱发烧了,我可以用用你家的厨房吗?”
欧阳斐打趣:“要给筱筱做吃的啊,当然可以,不过得让我也蹭一口。”
凡清玉应下:“保证让你尝到。”
一般的成年人都不会说“对她好点”这种话,擦肩而过之际,欧阳斐有些不自在,但仍然说:“对景筱好点,她为你放弃太多了。”
凡清玉答:“好。”
景筱蒙头,搞不懂凡清玉的思想。
为什么凡清玉时好时坏,为什么凡清玉会觉得她离不开她,为什么凡清玉该低头的时候不低头,不该低头的时候反而叭叭凑上来。
想着想着,景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睡够八个小时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估摸着凡清玉已经走了,她穿上不合脚的拖鞋走向客厅。
然而事与愿违反,凡清玉并没有走,她和欧阳斐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面前的茶几摆了个大瓷壶,还放了两只小碗。
欧阳斐碗里有几粒白色残渣,她舔了舔唇角:“终于醒了,快来尝尝你老婆的手艺。”
景筱打开瓷壶,香甜怡人的气息钻入鼻腔,梨子被切成均匀的中小块,银耳煮的黏黏糊糊泡在梨汤中,凡清玉顾及她嗓子难受,还特地放了川贝。
景筱倒了杯温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嗓子舒服多了,纠正道:“她不是我老婆,顶多算前女友。”
凡清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景筱之前的话她都当是气话,这句实在忽略不了:“你为什么不吃?”
景筱放下杯子:“因为我不吃前女友做的东西。”
欧阳斐及时出来打圆场:“你也别说气话了,快来吃点东西,凡清玉热了好几遍呢,我尝过了,味道的确不错。”
景筱耸肩:“我说了,我不吃前女友做的东西。”
第29章
气氛凝重, 景筱却愉悦的很,她的头发是阴干的,此时此刻有部分打结, 她从卫生间拿来梳子,不紧不慢的整理着。
凡清玉不知如何是好, 两手紧紧攥着衣摆, 整齐平滑的布料压出褶皱, 她试图转移话题:“不喜欢吃这个吗,我给你做别的。”
景筱头都不抬, 毫不留情的说:“凡清玉,你好像有危机感的时候才会对我好。”
凡清玉心虚:“哪有, 我就是,就是一一”
没等她说完, 景筱站了起来,重重地将瓷壶盖上, 漫不经心的说:“我要回景家。”
欧阳斐和凡清玉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齐齐看着她, 凡清玉不敢相信, 更好笑的是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做梦,而不是景筱的态度决然。
凡清玉在自己手背上重重掐了一下, 她本就皮肤白皙, 手背立马出现两道显眼的红痕。
凡清玉欲言又止, 她没有资格让景筱别回家, 也没法限制景筱的自由, 当年景筱是为她离开景家, 现在她口中的回归,意思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景筱说的分手是真的。
凡清玉面色铁青,脑子愈发混乱,整个人都被痛苦席卷,最后的心理防线崩了,她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你真的要分手?”
欧阳斐难以置信,一时间忘了吞咽,雪梨卡在喉咙里,她连连咳嗽,还不忘询问:“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的角色完全与平常反了过来。
景筱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暖阳从落地窗照进来,她还在整理发丝,眼睛半眯,神色慵懒:“不然呢?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连续两个问题问出去,凡清玉无言以对,她哑然,下一秒竟真的的倒了下去,后腰磕在茶几拐角,她疼的流出生理性泪水,迫切想要个答案:“为什么?”
“为什么?”景筱念了好几遍,最终决定给对方的留点体面,“分手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想明说。”
凡清玉的理智彻底崩坏,她从地上爬起来,两手压在小沙发两侧,遮住景筱的去路,她眼里布满红血丝,浑身都在轻微颤抖,做出一副势必要问出原因的样式。
往日的事的确不太光彩,过去便过去罢了,景筱轻轻推她:“我不想说,你走吧。”
凡清玉依然处在原地,她一用力,手臂青筋暴起:“就算分手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景筱:“我要给你什么说法?我对你还不够好?”
景筱问心无愧,无论是原主还是她,起码表现出来的都是踏实痴情,不过她不是原主,她不喜欢优柔寡断的处理事情,要断就得断得干净。
凡清玉嘴唇颤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问题,景筱烦了,她一指挑起凡清玉的下巴:“我告诉你为什么,你先去边上。”
凡清玉意识到失态,缓慢收回手,随后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现在的场景过于劲爆,欧阳斐十分好奇,还是对景筱的事保留尊重,她清了清嗓子:“我先去拿个外卖,你们聊。”
偌大的客厅只属于二人,景筱叹气,仿佛是个漫无目的的游行者在诉说他人的故事,她把她和原主的记忆拼接在一起:“很奇怪,开始对你一见钟情,不顾一切的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放弃了我的身份地位,我的金钱权势,孤注一掷跟了你。”
提起当时的事情,凡清玉略带愧疚,沉默半天,她只吐出三个字:“我明白。”
景筱接着说:“这几年的等待只换来你和她人纠缠不清,你没法给我一个结果,甚至不愿给我名分,这个决定也不是我一时兴起。”
凡清玉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她辩解:“我给你名分了。”
景筱懒得听这些有的没的:“女朋友是圈里最不值钱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四年不开花的树,我再等下去有什么意思?”
凡清玉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声音颤抖:“是因为裴律吗。”
“是,但不全是。”景筱说完这句话,终于拨通了输入良久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随后很快被接通,景筱满不自在,别扭的喊了声:“爸。”
“哪个大忙人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景筱先发制人:“我想回家。”
瞬间,电话那头的声音近乎咆哮,先是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中年男人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早说了,凡家那小姑娘不是你的良人,你死活不听,现在吃亏了?”
景筱恭恭敬敬的认错:“是我当年不懂事,您别气坏身子。”
毕竟是自己原配所出的女儿,不可能真的扔在外面任其自生自灭,景父道:“你这次真的想清楚了?我不会允许我的女儿犯两次同样愚蠢的错误。”
景筱道:“想清楚了。”
景筱主动低头,景父终究没做到决绝的地步,他沉默片刻,转到一处安静的场所:“你晚上回来一趟,看你爷爷怎么说。”
景筱道:“好,父亲。”
“现在公司由你妹妹接手,你跟着她多熟悉熟悉再处理业务,别让我失望。”
景筱没急着挂断电话,等景父主动挂断,她才关了手机。
刚才的对话她特地开了免提,凡清玉听得一清二楚。
景筱的心情很好:“我心意已决,我今天回家,你自便。”
话以至此,景筱知道凡清玉性子高傲,不可能一遍遍的热脸贴冷屁股,她刚要转身离开,凡清玉却拉住她的衣摆:“不要分手好不好。”
景筱不带任何犹豫:“不好。”
凡清玉努力争取机会:“我们再谈谈,我忙完这阵子就跟你结婚好不好?”
景筱耐心耗尽,迟来的深情永远堪比草芥,她不需要临近分别时,对方因危机感而说出的誓言,她毫不留情掰开凡清玉的手:“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景筱让她滚,景筱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凡清玉难以置信,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
景筱看着楚楚可怜的凡清玉,终究没忍心再放狠话:“你回去吧,我暂时没有跟你继续下去的打算。”
凡清玉终于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抽抽搭搭:“你说正式点,让我彻底死心。”
景筱:“什么说正式点?”
凡清玉含糊不清的说:“你说,凡清玉,我们分手吧。”
景筱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她微微弯腰,凑近凡清玉,她的耐心彻底耗尽,话语间毫不留情:“你好像没有资格提要求,前女友。”
“我不是前女友。”凡清玉拼命摇头,努力找补,“我们还有婚约。”
景筱道:“走到这一步我会给你个交代,我们的婚约算了。”
离开欧阳斐家,凡清玉一时没法接受以后她要孤单一人,她知道这次分别她是过错方,她没有资格怪景筱。
凡清玉难过至极,她想给景筱发消息,只留下显眼的红色感叹号以及好友验证提示,她只有一点没想到一一景筱能如此决绝。
她之前总觉得分手时哭的撕心裂肺,用各种方法消愁的举动莫名其妙,直到轮到自己,她终于明白,如果动了真心再分别,跟死了亲人没什么两样。
凡清玉此生第一次后悔。
她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景筱,没有给她名分,甚至都没有让她过过多少快乐的日子。
景筱不是她的工具,她不该要求景筱的一切为她而转,她们是最亲密的恋人,应该携手同进,共度风雨,而不是一方永远为了另一方屈尊降卑。
凡清玉懊恼,她不该跟裴律不清不楚,也不该责怪景筱无理取闹。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凡清玉不顾颜面的蹲在路边痛哭,她的整张脸埋进双膝之间,呜咽声仿佛受惊的小兽,断断续续又持续良久。
“喂,你别哭了。”
凡清玉抬头,正好对上欧阳菲写满不自在的脸。
凡清玉吸吸鼻子,尽量让语调听起来正常:“是筱筱让你来的?”
“当然不是。”欧阳斐蹲下身,她叹了口气,“凡清玉,你在后悔?”
凡清玉默认。
欧阳斐道:“景筱这几年对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不知道,你们这几天先各自冷静冷静吧,筱筱不是不顾情义的人,她看到你的改变,或许还有机会。”
凡清玉知道欧阳斐的话只是安慰,但她总归好受了些,喃喃自语:“我们真的还有机会?”
欧阳斐坦诚:“得看她自己了,我又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凡清玉满脸泪痕:“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阳斐拍拍她的肩膀:“快把你家的事解决,然后把筱筱追回来。”
景筱说,她要回景家。
凡清玉的太阳穴突突跳,公司的情况稍有好转,奈何实在抓不到幕后真凶,她只能从短暂紧凑的时间中再抽出时间跟景筱相处。
其实景筱愿不愿意见她都是个迷。
凡清玉把这些话当成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我知道了。”
景筱要和她退婚,凡清玉仍然不相信,她总觉得景筱暂时气昏了头,不会真的和她退婚。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去接受。
凡清玉高高在上惯了,刚才由于悲伤过度的卑微和反思淡去,她直起身。
她是凡清玉啊,她不该在意感情的。
第30章
可她放不下景筱。
凡清玉看向反方向, 心生一记,虽愚但大抵管用。
~
欧阳斐家,她正拿着小喷壶给盆栽浇水, 愉悦的哼起歌。
景筱剥开蛋壳:“你跟凡清玉说什么了?”
欧阳斐手中的花洒落地,干笑道:“没什么。”
“我跟她不可能了, 你别瞎掺和。”景筱表明立场。
欧阳斐不予回答:“我要准备准备和姐姐约会了。”
景筱不可思议:“约会?你们在一起了?”
欧阳斐不好意思:“准确说是我单方面赎罪, 上次的事情, 我以为姐姐会介意。”
景筱不好掺和别人的事,随意摊了摊手, 客厅中的瓷壶依然飘出阵阵香气,她喉咙生疼, 终究没忍住盛了一碗。
雪梨银耳炖的软烂,川贝软糯弹牙, 冰糖的量不多不少,提味的同时又不腻人, 通通吃完, 景筱的嗓子的确好受了不少。
欧阳斐啧啧调侃:“是谁说不吃前女友做的东西?”
景筱清了清嗓子:“你下午又不在家, 不吃浪费。”
欧阳斐笑道:“口是心非。”
景筱清楚她对凡清玉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忘, 得有个过程,冰糖川贝雪梨是凡清玉特地为她做的, 她想尝尝。
简单唠了会, 欧阳斐眼见到了时间, 把钥匙丟给景筱, 脚下生风的跑去开车。
景筱下楼时便更好了衣, 她坐在原位, 准备过会再走,不知是不是冰糖川贝雪梨的功劳, 易感期的烦躁渐渐淡去,她打开手机,眼巴巴看着某个软件中凡清玉的主页。
她前几天发现凡清玉手机中有这个平台,里面还有凡清玉闲的没事干写的小说,人气意外不错,景筱顺手点开置顶。
这是篇高达上万人点赞的文,书写了主角为了恋人放弃一切,义无反顾奔向爱情,她从对方的角度记录下点点滴滴,直到最后,两人在热气球上拥吻,得到最美好的结局。
故事波澜起伏,把一个人从暗恋到追求以及修成正果诉说的娓娓动听,景筱看着看着,竟从主角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原来在凡清玉心里,最好的结局是在热气球上拥吻。
景筱甩了甩头暗骂自己没出息,随后换鞋锁门一气呵成,离开了欧阳斐家。
景家老宅不比凡家豪华,却也算得上顶级,估计是有人提前跟门卫打了招呼,一路畅通无阻,景筱走在花团锦簇的道路间,莫名觉得紧张,现在时间还早,她不急着进门,而是在四周瞎溜达熟悉环境。
景家多了丝人烟味,除了门口,内里没什么安保设施,用四周的监控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才像个家。
景筱走到花园,这里有一颗极高的榆钱树,树杆粗壮,枝繁叶茂,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看样子起码长了几十年。
景筱玩性大发,刚想爬上树看看,身后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景筱,你回来做什么?”
这是个长相极其阴柔的女人,淡淡的粗眉,下三白丹凤眼,双眼皮很宽,她留着一刀切的短发,双手抱臂站在一旁。
景筱记忆中貌似没有这个人:“你是?”
景岚嗤笑:“装什么装,你跟那女人私奔搞得脑子坏了?”
景筱大概知道她是谁了,她以为景岚是什么沉稳的领导者,见到本人,她肯定这种人成不了什么大器,不想同她计较,也没了多余的兴致,抬脚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景筱心里的危机感消失,甚至哼起了小曲。
缓缓推开古朴的大门,客厅坐满了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看向景筱,正中央的老者拄着黄木拐杖,满面慈祥的笑了笑 。
大家均是沉默,他不发话,没人敢下一步动作。
景父打破表面平静,一声厉呵:“跪下!”
景筱不带丝毫犹豫,缓缓弯下膝盖,直到膝盖即将落地,一只黄木拐杖挡住了她的动作,景老开口:“都是一家人,跪来跪去像什么样子。”
有了景老的维护,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随即开始低声交谈。
景筱站直:“爷爷。”
并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和下马威,景老温和的问:“这几年过得如何?”
景筱回答巧妙:“是我前些年想法天真,现在觉得还是陪在家人身边最重要。”
景老点头:“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交接的事过几天再说。”
景筱应声:“是,爷爷。”
临走前,她特地看向景岚,露出抹挑衅的笑容。
佣人领着她走到房间门口,这间房朝南坐北,采光也好,屋里干净整洁,看起来经常打扫,只是不常有人去住。
佣人话里藏刀:“不知道大小姐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景筱挑眉:“你觉得凡家能让我露宿街头?还是说你看不起他们?”
景筱没有把曾经的几年当成笑话,反而借此来反击,佣人喉咙一哽,实在不好明说,只能草草退下。
景筱关上门,这一刻,她的身心彻底放松,毫无形象的躺在大床上,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榆钱树洒了进来,这棵榆钱树长得真好,即使到了景筱的楼层,枝丫依旧粗壮。
景筱半眯着眼,不知不觉间快睡着了。
窗外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景筱睡意全无,猛的从床上弹起来:“谁在外面?”
果不其然,景筱从窗口看到一只手,这只手纤白修长,指甲修剪均匀,涂着淡粉色指甲油,景筱心里一惊,莫名觉得熟悉。
她打开窗,四目相对间惊讶:“凡清玉?”
凡清玉头发间还有几片树叶,她坐在树杆上,冲景筱挥了挥手。
景筱住在二楼,楼层并不高,凡清玉又轻,所以榆钱树撑得住她的压力。
景筱诧异:“你怎么在这?”
凡清玉支支吾吾,最终没有隐瞒实情:“我想见你,所以一一”
“所以来爬我家后院的树?”景筱的声音变了调,压根不敢相信这是凡清玉会做出来的事,她有千百句疑问,最终没有追究。
说一点不担心肯定是假的,景筱伸手拉她:“先进来吧。”
凡清玉用力一跃,完全踩在了景筱的窗上,她主动解释:“你之前给过我你家后院的钥匙。”
“怪不得。”人多眼杂,她混进来也不意外。
景筱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坐在梳妆镜前注视着凡清玉,凡清玉不知所措,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小孩。
景筱主动搭话:“你家公司不用你去了?”
凡清玉终于不再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她走到景筱面前解释道:“我爷爷在,我想见你。”
景筱苦恼,她家里人不看好她和凡清玉的感情,今天才回来,总不能让谁发现她和凡清玉还有来往:“我家里人要是看到你该怎么办?”
凡清玉薄唇轻抿,小心翼翼的说:“没事,我一会就走,不打扰你。”
说完,她还看了景筱一眼,生怕惹她烦。
景筱叹气,她越来越看不懂凡清玉这个人,拥有的时候百般嫌弃,反而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再这么下去她恐怕会心软,拒绝道:“你现在从哪来的回哪去,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样不合适。”
“分手了,但是婚约还在。”凡清玉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和,面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她轻轻拽着景筱的衣袖,生怕她直接翻脸,“我不想走。”
景筱盯着她的脸,终还是忍不下心,她惋惜的说:“你要是早这样该多好。”
凡清玉仿佛找到机会,拍着胸部保证道:“我现在已经有变化了。”
“知道,看出来了。”景筱虽暂时舍不得凡清玉,但不至于一回来就再次为了她放弃一切,有条不紊的计划道,“我不太喜欢我的床让外人睡,那边有个小沙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睡那。”
“外人”二字戳的凡清玉心口一痛,她强颜欢笑:“好,你现在还有什么安排吗?”
景筱十分惬意:“没安排,先休息休息。”
她丝毫不顾及还有人在,重新半躺在床上,无视了凡清玉,凡清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的在原地站了半天。
凡清玉艰难的开口:“我已经告诉裴律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有联系。”
景筱不由想起上次的事,凡清玉答应她和裴律保持分寸,却还是在承诺和利益前选择后者,她不敢相信凡清玉的话,冷冰冰的说:“你跟谁来往貌似与我无关,毕竟你是个商人,得学会顾全大局。”
凡清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话都是她原来跟景筱说过的,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身上,她才知道有多伤人。
凡清玉从没受过这等委屈,不同于生意场上的坚毅,她鼻尖酸的发痛,耳边一声轰鸣,泪水在眼里打转:“我真的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景筱没有理会她的委屈,毕竟以往无数个日夜,凡清玉也是这么忽略她的。
凡清玉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她道:“筱筱,你能不能理理我。”
“不是我不想理你,只是你的话实在让我没法接。”景筱有些累,这几天心理负担太重,今天睡得也不好,她打了声哈欠,漫不经心的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和谁联系,不和谁联系,根本影响不到我。”
凡清玉没想到景筱能如此决绝,她颤声道:“筱筱,你的心好狠。”
凡清玉好像忘了,景筱并不是心狠,只是将她曾经的态度完全复刻,再用回了她身上,景筱懒得与她争辩:“你要是觉得我心狠大可现在就走,毕竟你这么进我家我也不好交代。”
凡清玉慌张:“不,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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