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过于安静, 景筱听着她规律的心跳，感受着她的体温，不由觉得踏实, 但她并未睡去，惴惴不安的翻着手机。
徐佳的要挟短信不停发来, 景筱只当没看见, 任其消失在系统的设置里, 她脸色深沉，不知徐佳所说“明天之前保证让凡清玉看见”是真是假。
酒店提前打电话告知, 景筱让工作人员把餐车放在门口即可，凡清玉在她身边睡的熟, 景筱不忍打扰，估摸她短时间不会醒, 告诉前台两小时后再送一份同样的餐上来。
清汤面勾芡的料汁鲜美爽口，甜品口感松软, 甜而不腻, 景筱吃的只剩下一点, 开始研究最近的股市情况。
买的几只股收益稀薄, 景筱的指关节规律的敲击着桌面，思索片刻, 还是不打算抛。
凡清玉翻了个身, 周遭空空如也, 她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正好与电脑桌前的景筱四目相对。
景筱推了推护目镜, 好笑的说：“做噩梦了？”
凡清玉后知后觉头痛, 她轻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嗯，梦到爷爷放弃我了。”
“不会的, 别担心。”景筱安慰道，随后通知前台提前把餐送上来，想起凡家的状况，她不明不白的问，“你爷爷真的就因为这一件事放弃你？”
凡清玉目光灼灼，仿佛一眼就能看透景筱的内心，她收回视线，对着镜子整理杂乱的衣物：“不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凡家最忌讳感情用事。”
景筱道：“看出来了，所以是因为我？”
“是，也不全是。”凡清玉系紧腰带，正好酒店又送上来一份餐，她把清汤面和甜品都摆在桌上，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景筱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只好作罢。
一扇窗隔绝外面的暴风骤雨，屋里安宁温馨，淡淡的香薰味似有似无。
秘书的电话突然打来，景筱退出股票页面，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你说。”
安吉是最开始跟着景筱的秘书，分道扬镳几年，两人现在的配合依旧默契，她飞速敲着电脑：“小景总抢走了您下周的合作。”
“什么合作？”景筱坐直身体，脑中迅速闪过即将敲定的合作。
安吉担忧道：“是李总的合作，报价只比我们高一点，我怀疑您身边有小景总的人。”
确定不是布朗先生的重要商谈，景筱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椅背，平静的阖上了眼睛：“罢了，李总手里的合作不值钱，用来买个教训也好，身边的人我自会一一查清，你不必多问。”
景筱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景岚抢了李总的合作完全在她意料之中，景岚身边有她的人，她身边更有景岚的人，只是比比谁的能耐高，先找出此人罢了。
用微不足道的普通的合作转移注意力，换取稳定且商业价值巨大的商谈，景筱分得清孰轻孰重。
毕竟有舍才有得。
而景岚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大概也有了推测。
凡清玉慢条斯理的吃完面，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餐叉，一点一点搅弄蛋糕顶部旋转周正的奶油，半天过去，她只吃下蛋糕最顶部的樱桃。
景筱推荐：“你可以试试，他家蛋糕味道不错。”
不知为什么，景筱称赞完，凡清玉反而更加失去食欲，把蛋糕推到一边，泡了杯热腾腾的红茶。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外面风起云涌，屋里温暖舒适，让人十分享受，这份宁静在凡清玉收到陌生短信后被打破，她眉毛深深皱起，气愤地猛拍桌面。
景筱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凡清玉晃了晃手机，又是气愤，又是疑惑：“有人说，她知道我家这次危机的真相。”
景筱心里一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靠近凡清玉，声音有些飘忽：“你打算怎么处理？”
凡清玉看了一眼景筱，反问道：“要是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为何，她从凡清玉眼中捕捉到丝丝失望，失望转瞬即逝，快到景筱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她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要是我，我大概率会打电话过去一探究竟。”
“说的有道理。”凡清玉十分认同，复制了号码，进入拨号设备，她的指腹在拨通键上摩挲，一副欲打不打的样子。
景筱由于过度紧张，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抖，她呼吸紊乱，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猛的咽了咽口水。
屋里安静得诡异，反而显得她的吞咽声很大，景筱有预感，或许凡清玉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很快，这种想法就被她自己说服，以她对凡清玉的了解，如果她知道真相，肯定会质问一通，最后不听任何解释，悲愤的断去二人间的联系。
凡清玉抬眼，眸中仿佛蕴含着一场风暴，她似笑非笑：“筱筱，你看起来真的很紧张。”
景筱拍着胸脯：“就是好奇，你快打回去看看吧。”
凡清玉双唇紧抿，苦笑着叹息，她退出拨号，顺手拉黑了徐佳的号码：“我可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诈骗短信，可能是最近号码泄露，什么人都能拿到。”
“可能吧，要不要换个号码？”景筱转移话题，她没注意到凡清玉痛心疾首的神态，自顾自收拾凌乱的桌面。
“嗯，是该换个号码。”
景筱魂不守舍的躺了一夜，一眨不眨的凝视床边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夜灯，疲惫，但毫无睡意，除了偶尔眼睛实在酸胀，她会小眯片刻，其余时候都睁着眼。
好像在等待某种审判。
有她在身边，凡清玉安心不少，难得睡了个好觉，在梦里，画面是她一遍一遍预演的推测，景筱的背叛，景筱的算计，但她对景筱的爱意足以抹平一切，全当做无事发生。
如果景筱回头观察，肯定能看见眉头压根没平过的凡清玉。
隔日，凡清玉早早醒来，她清了清嗓子，拧开床头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直接拿起座机，通知酒店送来早餐。
景筱貌似等候多时，紧随其后的撑着枕头爬起来洗漱，她嘴上的泡沫还未擦净，迫不及待的从浴室出来，含含糊糊的说：“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起码睡了个整觉。”凡清玉说完，眼神扫过景筱眼下淡淡的青黑，明知故问的说，“你呢？”
景筱摇头：“睡得不好。”
“还在顾虑家里那位吗？”凡清玉似乎很喜欢喝这家酒店的红茶，从格挡里翻出茶包又泡了一杯，撞作漫不经心的询问。
景筱干笑：“没有，我顾虑她做什么。”
“你不像不顾虑的样子。”凡清玉眼见清澈的茶水渐渐变得浑红，“你跟她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好。”
景筱真假渗半：“小时候关系不错。”
滚烫的茶水仿佛浇灭心头的无名火，凡清玉淡然至极：“你什么时候回去？”
“可能一一”话还没说完，景筱眉毛一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现在就得走。”
凡清玉拦住她：“陪我吃顿早饭再走不行吗。”
景筱穿好衣服，扶上门把手：“现在有点急，我下次陪你吃行不行？”
凡清玉伸了个懒腰，话语柔软，却不带丝毫让步：“行，那我跟你一起走，去退房吧。”
“你也要去？”景筱怔愣，她现在知道徐佳的本性，原本打算今天跟她谈谈如何才能销毁证据，要是凡清玉也到场，事情恐怕会难办许多。
凡清玉双手环抱，倚靠在墙上：“你昨天说了，我是你家的女主人，我现在想送你回去。”
景筱实在没法搪塞，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临近出门，服务人员推着餐车到门口，凡清玉拿了个华夫饼塞进景筱手里。
凡家的司机早早在门口接应，凡清玉招了招手，对方见到景筱有一瞬间不可思议，随即很快收住情绪点头问好。
司机大概早就接到指示，打着方向盘朝景筱家的方向行驶，今天依旧大雨滂沱，到达目的地，凡清玉率先下车，守在景筱下车的位置撑起伞。
景筱头次觉得通往自己家的道路如此难走，她颤抖着手打开家门。
徐佳早已做好早饭，春风满面的笑着：“看来我没猜错，筱筱姐回来的真是时候，一起吃饭吧。”
景筱不悦，徐佳身上的围裙是凡清玉曾经使用过的，她扯开后面两道松松垮垮的蝴蝶，重新把围裙挂在厨房的置衣架上：“别乱动我的东西。”
徐佳像无事发生：“好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凡清玉拉开一贯坐的位置，眼前的玫瑰花色暗叶萎，她轻声唤道：“筱筱，你桌上的花都枯了，下午要不要跟我再去买一些。”
“我来了。”景筱忙不迭向外，被徐佳拦住，她满不耐烦的挥开那只阻碍道路的手。
徐佳满脸玩味：“想必凡清玉昨天看见我的惊喜了，你觉得怎么样。”
景筱面色不善，警告道：“你最好别乱来，我不确保我会做什么。”
徐佳苦恼：“真可惜，她把我拉黑了。”
景筱不语：“我最后警告你一遍，别乱来。”
“我知道你的脾气，筱筱姐姐，你的确不好惹。”徐佳摊手，顺便漫不经心的拿起锅铲把煎蛋翻面，“但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法控制我自己让凡清玉看到什么。”
景筱咬牙，无奈的笑道：“你在威胁我？”
徐佳噗嗤一笑：“这可不叫威胁，这是我对你的爱。”
第42章
景筱眼睛一眯, 冰冷的寒气上涌，同样威胁道：“你现在在我家，说什么话要考虑清楚。”
徐佳貌似真的被震慑到, 她慌乱后又淡然一笑，一手搭上景筱的肩膀：“这样吧, 你跟我好好相处两个星期, 我销毁证据, 然后再不来打扰你，如何？”
不得不说, 这个条件的确划算，景筱怒意稍减, 但没表现的过于迫切：“好好相处指什么？”
“标准很低。”徐佳把新鲜出炉的食物盛进盘中，唇角荡起得意的笑, “用不着你做什么背叛凡清玉的事，我只要你冷落她。”
冷落。
景筱反复咀嚼, 凡清玉以为她没听见, 提高音量继续呼唤。
她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 拉开厨房, 回头小声道：“从明天开始。”
徐佳早就知道凡清玉的到来，所以当她只端着两盘早餐出来, 敌意显而易见。
景筱早已有了猜测, 她把面前的餐盘推远, 敷衍的说：“我在酒店吃过了, 你自己吃吧, 下次未经允许不要乱动东西。”
凡清玉当徐佳不存在, 她抽出一支枯萎的玫瑰花放在手中细细把玩，一片片揪下凋零的花瓣：“这花看上去很不值钱, 在哪买的？”
景筱思考了一会，如实回答：“之前在路边随手买的，确实不值钱。”
“屋里放不值钱的花会影响档次，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凡清玉把玫瑰花重重拍在桌上，不顾茎叶的尖刺钻进手掌，留下道道血痕，她下巴高抬，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徐佳，“人也一样，不值钱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徐佳笑意不减：“是吗，那麻烦凡小姐帮我们换几只上档次的花。”
凡清玉抬起手腕翻转花瓶，枯花尽数落进垃圾桶，她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当然，弄点值钱的，名贵的花来，看着也舒服。”
景筱从未见过如此口齿伶俐的凡清玉，她知道我凡清玉不会高傲到去嘲笑任何花的不好，现在的场景，任谁都能看出她在暗指徐佳。
徐佳不急于一时，吃完早饭，她收了餐盘，凑到景筱耳边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然后不急不慢的上楼。
“还在说悄悄话呢。”凡清玉的指甲油掉的差不多了，只有星星点点留在上面，她看着不舒服，索性把剩下的都抠下来。
景筱摇头否认：“没说什么，别多想。”
凡清玉吐气如兰，吹走了指甲上的干涸的浮油，她不再纠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下午有安排吗。”
“晚上去公司待一会，到下周前都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景筱细致回答，暗指出她能跟凡清玉待一整天，面上没有表现的太期待，可她心里早已默默做好今天的打算。
凡清玉久久注视着徐佳上楼的方向，问出心中所想：“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景筱继续隐瞒：“没错，她下个月就走，你不用担心。”
“知道了。”
景筱托起凡清玉的手腕，只见掌心布满了细密的伤痕，不满道，“你没必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凡清玉话中有意：“人有时候就是贱，就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什么呢，过来消消毒。”景筱自动忽略凡清玉的内涵，拉着她就要往楼上去。
“不用，我真没那么娇气。”凡清玉好笑的说完，随后走进厨房，把手上新鲜流淌出来的血液冲洗干净，掌心重新变得细腻白净，她甩了甩水渍，双手背在身后。
景筱注意到此举，并没有再提及顾虑，从挂衣架上拿了件黑色大衣：“你的指甲涂不涂了？”
“等我回去再说，这回来只带了菜。”凡清玉双眸微咪，想起方才徐佳做饭的原料是她买来的，心里更加不痛快。
这件衣服布料阔挺，干净无瑕，穿在身上显得人肩宽腿长，极高极瘦，只露出一截松垮有型的牛仔裤角，很衬景筱媚艳性的长相。
这身搭配格外养眼，凡清玉气消大半，拍了拍她骨感突出的肩膀，主动提议道：“一会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景筱托起花瓶笑了笑，温柔的问：“比如呢，去挑点值钱的花吗。”
她的玩笑，凡清玉却听出维护徐佳的意味，她哼了声，不留情面的讥讽道：“对，别让便宜货害了我的好心情。”
景筱弯腰与她平视：“便宜货是指徐佳？”
一股大吉岭茶舒适干净的香气扑鼻，平稳的气味中带了点酸甜调，完美中和茶叶的苦涩，香水调制的极其柔和，舒缓了凡清玉焦躁的情绪。
她心如刀割，表面波澜不惊：“是又怎么样？”
“笨蛋啊，不怎么样。”景筱敲了敲她的脑门，十分享受凡清玉为她吃醋，肯定的安抚道，“放心，她这次离开以后我再也不会跟她有联系。”
凡清玉当然不会承认她因为徐佳不开心，得到景筱的回答，她心安不少，转移话题道：“你的香水很好闻，是定制的？”
景筱逗她：“不是，是我最近茶叶喝多了。”
“嗯？”凡清玉貌似真信了，“从哪买的茶叶，还有这种效果。”
景筱噗嗤一笑，戳了戳她的头顶，曾经她的信息素的确跟这个味道大差不差，所以闻到这个味道的香水，她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景筱道：“骗你的，这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又是什么？”凡清玉好奇。
景筱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实话告诉你，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味道。”
凡清玉配合，同样笑着说：“怪不得我早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换芯了，你把原来的景筱藏哪去了？”
害怕说着说着凡清玉真信，景筱自然不好解释，但依然觉得好笑：“还是骗你的，这是专柜里的香水。”
凡清玉凑近她细闻：“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挺有意思。”
说话间，景筱家的门铃被按响，听起来很急促，景筱好奇：“一大清早谁过来了？”
凡清玉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她双手环抱靠在墙上，好想知道来人是谁：“你去看看。”
她奇怪的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花香味扑鼻，各种红调色彩浓郁，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派送员生涩的读着小卡上的字：“送给景小姐的花。”
费洛伊德玫瑰和厄尔瓜多玫瑰，费洛伊德玫瑰色调偏紫，浓郁而妖艳，杯形花茎舒展，厄瓜多玫瑰外红内黑，色彩层次分明，显得妖娆冷艳。
名贵倒是名贵，但放在家里的餐桌上多少有点浪费。
景筱正准备去接，可瞧见一旁的凡清玉，她猛的回神，双手停在半空：“送给景小姐的？”
派送员十分尊重顾客，听她这么问，才读出卡片上的全名：“送给景筱小姐的花。”
景筱难以置信，立马把手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确定：“能不能问问谁送的？”
派送员摇了摇头：“顾客信息不便透露，希望您能谅解。”
凡清玉半天没发话，杵在原地一脸看戏的样子，她脸上依旧挂着平常最常见的笑，分不清是喜是怒。
景筱没法轻举妄动，和派送员僵持着，谁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
派送员奇怪的催促：“小姐，麻烦您签收一下，我还有别处的单要跑。”
凡清玉抬抬下巴，语气里透着一股玩味：“筱筱，看来你的魅力真不小，这么快就有人送花来了。”
“我哪有什么魅力。”景筱莫名其妙的心虚，干笑着向派送员摆了摆手，“抱歉，这花我还是不要了，你拿去送给女朋友吧。”
派件员一脸尴尬，公司内部规定不能乱收客人的东西，况且还是如此名贵的花卉，他立马摇头婉拒道：“我没有女朋友，您快签收吧。”
凡清玉觉得时间差不多，抬脚走到景筱身边：“厄尔瓜多玫瑰，看来是个有格调的人送的。”
景筱不问自答，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和谁有过多接触，我真不知道是谁送的。”
“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凡清玉撑着下巴，眼中带了丝戏谑，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干嘛不要呢？”
景筱结结巴巴：“因为你在这。”
玫瑰还带着露珠，看上去新鲜极了，凡清玉嗅着香气：“为什么因为我在这儿就不收？”
景筱像个被无良老板欺负的老实工人，回答木讷又实诚：“你在身边，我不收别人的花。”
“哦，意思我不在身边你就收了呗。”凡清玉看向派送员身后的一大车物件，这么僵持下去不好，她抬手在快递单上签了景筱的大名，“别为难人家派送小哥，我替你收了吧。”
“别啊，你这让我怎么交代。”景筱一拍大腿，急的差点破了音。
万一送花的人喜欢她，又知道她签收了花，肯定会抱有无尽幻想，发出下一次邀请，一个徐佳够让景筱头疼，她实在无心再去应付别人。
跟派送员挥了挥手，凡清玉顺其自然的把玫瑰花往屋里抱：“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收这束花，我今天又说了什么？”
此话说，景筱知道这束花的来历，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落下：“你把我吓坏了。”
“笨啊。”凡清玉毫无力度的说完，把这束玫瑰塞进景筱怀里，眼睛亮晶晶的问，“景小姐，喜欢我送给你的花吗？”
第43章
盯着字迹娟秀的卡片, 她仿佛看见凡清玉一笔一笔写下对她的重视，景筱把卡片塞进大衣内胆里的口袋，捧着玫瑰花比量了一下花瓶：“喜欢, 但这些花不适合放在餐桌上。”
凡清玉手指蜷缩，抽出几朵花放在瓶中：“其他的放屋里。”
她看着柔和灯光包裹的玫瑰, 憧憬的说：“有时候我在想, 我要是普通人就好了, 我也想开一家花店，种种花剪剪枝, 没什么负担。”
“其实每个职业都有难处。”这种平和安详的话从凡清玉嘴里说出来，景筱诧异一瞬。
大概是最近屡屡受挫, 加上无人铺路和暗中帮助的缘故，凡清玉最近遭受了不少冷眼, 但这也是大多数年轻人进入职场的样子，只要再坚持个三五年, 在公司高层站稳脚跟, 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凡清玉摇摇头：“我就是说说, 哪能去开花店。”
“我先去放花, 你在这等等我。”
凡清玉其实是想跟上去看看二楼还有没有她的影子，不过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不如像薛定谔的猫那样, 给自己留点希望。
偌大的客厅只剩凡清玉一人, 四处都有徐佳生活过的痕迹, 她呼吸困难, 恨不得把这些东西清理在一起焚烧干净。
景筱不会允许关系普通的人在家里留宿, 景筱对徐佳的态度不见得多好，凡清玉想不通, 景筱和徐佳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这样，她认为二人同居也不为过。
凡清玉抬脚进入厨房，那条围巾是她上次系过的，她做事周全，根本没把围裙弄脏。
可围裙上星星点点的油渍告诉她，它被另一个人使用过。
最让人窒息的往往是生活中的小细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景筱的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景筱安置好花束，凡清玉拿了瓶矿泉水从厨房出来，她主动帮她拧开瓶盖，提议道：“下午去不去音乐会，我订了票。”
“不了，我现在得回家。”凡清玉拒绝，今天凡树生发了消息，特地叮嘱她天黑之前回来，但凡清玉的提早离开，极大原因是看到徐佳心烦，有很多不爽的因素在里面。
景筱所站的地方正好堵住大门，她寸步不让的挽留：“不是说想跟我多相处吗。”
凡清玉脸上毫无表情，她思虑再三，掩饰离开的真相，柔声道：“爷爷让我早些回去，说有事要谈。”
景筱笑容勉强，将门拉开一条缝，外面狂风暴雨，冷风夹杂湿漉漉的雨珠灌进室内，她重新拾起地上的伞：“我送你走。”
说到底凡清玉只是个普通人，她愿意相信景筱，但太多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得先缓缓：“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过几天恐怕不行。”景筱没忘记跟徐佳的交易，她随意编了个谎言推辞，“过几天可能要去出差，你知道的，我跟布朗先生的合作很重要。”
“没事，有空的话我去国外找你。”凡清玉善解人意，短时间内她都有大把空闲时间，况且换个环境散散心也不错。
景筱无话可说，再拒绝下去反而显得心虚，她换了个角度点头应道：“工作太忙恐怕会疏忽你，不如等过段时间我闲下来一一”
“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凡清玉伸了个懒腰，实在不想待下去，“先送我回去。”
临时决定要走，凡清玉没联系到司机，景筱提议送她回去，稳稳开着车，每个转弯还提醒凡清玉坐好，贴心的不像话。
乌云密布，一片阴沉，凡清玉撑着下巴，呆愣愣的注视窗外：“我讨厌下雨。”
话里有没有言外之意，景筱无从思考，她提醒道：“坐好，马上要转弯了。”
“你看起来不开心。”第四次看向凡清玉，她依旧双眼无神，嘴角下垂，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凡清玉心里极限拉扯，她叹了口气，终究说出实情：“我希望下次见面，你把家里那位处理好。”
说着说着，凡清玉眼眶一烫，她才明白，她心里是委屈的。
景筱双唇紧抿，她何尝不想快点赶走徐佳，但这个所谓的下次，起码得两个星期以后：“我知道了。”
路途在沉默中变得飞快，快到了凡家，景筱提前开锁，把黑伞放到凡清玉怀里，叮嘱道：“回家多吃点，好好睡觉。”
凡清玉甚至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没胃口，没心情。”
景筱一脚下去，黑车在庄园门口停下，凡清玉难以置信，连忙撑伞下了车：“爷爷，你怎么在这？”
景筱想着来都来了，总要跟长辈打个招呼，她按下车窗，礼貌的笑着喊爷爷。
凡树生和蔼的点头，冲景筱招了招手：“现在雨下的大，小景要不进来喝杯茶再走？”
景筱尴尬至极，她和凡清玉已经分手，再回到曾经同居的房子，她多少有点不自在，奈何老人的盛情难却，话语合理至极，她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再次踏入曾经最熟悉的土地，景筱抬头仰望最顶层凡清玉的房间，多少个日日夜夜，花园里的人也这样望着凡清玉的房间，调侃景筱为了凡清玉甘愿留在这里。
一楼的接待厅只有零散几个佣人，显得空旷至极，凡树生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招呼女佣上茶。
凡清玉坐在景筱对面的沙发上，问出景筱同样在想的事：“爷爷，你今天怎么在我家？”
“听说你这几天状态不好，来看看。”凡树生自然知道两人已经分手，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抬起，“一来就看到你和小景。”
凡清玉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说：“她顺路送我回来的。”
“那更要好好感谢，中午留下来吃顿饭吧，小景。”不等景筱回答，凡树生已经转移了话题，“最近公司众说纷扰，裴家的单子挽回了不少，你下个月先去分公司任职，等步入正轨后再回来。”
凡清玉应下，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忽视景筱，认真的询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景筱浑身不自在：“我不挑食。”
凡清玉知道她不好明说，转头对厨房的方向喊道多做点家常菜。
凡树生总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亲切感，看似和蔼，却蕴着什么事，他抬起下巴，对凡清玉说：“怎么不削个苹果给小景？”
“我考虑不周。”凡清玉敲敲脑门，赶忙起身去厨房洗手。
凡清玉最近精神状态不好，但景筱看懂了凡树生的试探，他想知道，他一向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孙女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景筱。
凡清玉洗净双手，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
凡树生安然无恙，沉默着观看新闻频道，景筱见此情景，大概能猜到凡清玉恐怕是提早离开了。
其实她也不想回去，她讨厌威胁，她见着徐佳心烦，又无可奈何。
景筱最大的顾虑是徐佳能不能说话算话，两周后如约销毁证据，她害怕徐佳到时候突然反水，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筱筱，筱筱？”
景筱慌忙接过凡清玉递来的苹果，一个手滑，苹果咕噜咕噜滚落在地，她连声道歉，拾起苹果正准备拿去清洗。
“没事，我再给你削一个吧。”凡清玉盯着她飘忽不定的双眼，这次没有精挑细选，随意又拿了个苹果，状似不经意间询问，“你在想什么？”
景筱只能把这只苹果放在一边，她双手粗暴的揉了揉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没事，在想公司的事情。”
午间新闻已经结束，凡树生哼着歌：“小景，最近的雨都挺大的。”
“的确，一时半会停不了。”景筱看向窗外，大颗大颗水珠砸下涟漪。
凡树生道：“我今晚不打算走了，要不你也留下来？”
凡清玉慌忙扯住凡树生的衣角，多少带了点埋怨：“爷爷。”
凡树生变为处事周全的长辈，解释刚才话里的意思：“雨下的这么大，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看过天气预报了，明天会转小雨，要不你明天再走？”
景筱不知道凡树生是在撮合他和凡清玉还是另有所图，总之第六感告诉她，她今晚不能留下，婉拒道：“枉费您一番好心，我今晚得回公司处理事情。”
凡树生话语灵活，目的明确：“你家公司离这也不远，不如我晚点让司机去接你。”
景筱确定，凡树生强硬想留下她的目的不只是撮和她和凡清玉，摇头道：“不了，今晚我父亲找我回去。”
凡树生终于不再硬留。
凡清玉也不明白凡树生的目的，她饱含疑问的看了凡树生一眼，差点被他眼中的肃气吓的一怔，急忙转移话题：“对了爷爷，我今天得了几盒人参，已经差人送到你家了。”
景筱总觉得不对劲，凡树生反常的举动肯定有目的，她又想不明白，指了指门外：“现在雨下的小了，我想先回去，辜负您的好意了，爷爷。”
说句实在话，凡清玉也觉得凡树生今天不对劲，她自作主张的点头：“注意安全。”
第44章
景筱走后, 凡树生笑容不复刚才，他轻轻捋着胡子，眼中满是精明, 拐杖落地，威严的声音随即响起：“凡清玉。”
爷爷甚少称呼她的全名, 凡清玉心里一惊, 不敢有丝毫怠慢, 慌忙扶住他的胳膊：“爷爷。”
凡树生凝视景筱离开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他胸口剧烈起伏，待情绪稍微平缓, 也不再有任何拐弯抹角的暗示，满含怒意的说：“你包庇她。”
凡清玉的心脏在一瞬间坠入冰窖, 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由紧握拳头, 强颜欢笑道：“爷爷,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凡树生发出一声鼻音, 拄着拐杖缓缓上了电梯：“你是我精挑细选出的第一继承人, 我不允许我的继承人感情用事，以后你在分公司做个高层, 要是没什么大成就, 以后就在那任职吧。”
“爷爷。”凡清玉嗓音颤抖, 似是哀求, 分公司是大部分是即将退休的中底层干部, 也接收不到什么广泛有作为的业务, 几乎没有出路。
她这几年不休不眠的往上爬，最终毁于一旦。
凡树生对凡清玉一向宠爱有加, 他的判决其实还是从轻的，要是换个人，凡树生肯定会把事情追查到底，然后连人带职驱逐凡家。
凡树生不再追查，其实已经给足了面子。
电梯大门关闭，凡树生消失在视线中，凡清玉腿软，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自身形象，一个滑跪坐在地上。
心里五味杂陈，凡清玉早该知道，爷爷不可能放着此事不管，他之前给了她很多次机会，她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今天爷爷私下发了话，凡清玉明白，她跟自己一直费力追求的位置擦肩而过了。
今天是凡树生的最后通告，让她在地位和爱人中选择一个。
凡清玉缩在墙角，孤单又无助，她到现在都没想清楚，景筱到底为何会做出背叛之事。
她又爱她爱的无法自拔，她不知道，如果一切水落石出，那时她该有多无助。
凡清玉的心脏由于缺氧一阵阵抽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拨通Bell的电话让她继续查下去。
凡清玉之前看过类似的电视剧，她当时恨铁不成钢主角为什么会因为爱人如此优柔寡断，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她才明白，这些不只是嘴皮子一张一闭。
生性凉薄的人动了真心，往往是致命打击。
前途和一生只能遇见一次的爱人，凡清玉深知哪样选择都牺牲巨大，她关了手机，把头埋进膝盖处。
～
在分公司任职一周，凡清玉果真找不到什么正经事，最大的乐趣就是处理完为数不多的工作，然后打开电脑观看财经报道。
偶尔能看到景筱。
景筱容光焕发，谈吐得体，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而上次所提出的项目已经进入筹备阶段，由景筱带领研发人员开拓一片新领域。
她最近从景岚手中抢来了不少单子和优质合作，景老有意识提拔她，她在景家日头正盛。
凡清玉抚摸着屏幕上她最熟悉的面庞，她现在狼狈的，已经无法再有勇气怀念从前。
她想见她。
该用什么理由呢。
凡清玉靠在老板椅上思索了半个小时，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两人刚加回来不久的聊天页面。
雨提前停了，再也不怕走路会沾湿裤脚。
景筱坐在车里，双眼紧紧合上，一手按摩着酸软的眼角，她不记得时间，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疲惫的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提问对象正是坐在旁边的徐佳，她从头到脚换了身行头，浑身大牌高定，恨不得把“我攀上有钱人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徐佳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景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移情别恋，所以利用这两个星期榨取她的最大价值，主要丰盈物质方面。
徐佳手上戴着鸽子蛋大的限定戒指：“别急啊，筱筱姐，还有一个星期呢。”
景筱的忍耐到达极限，她白日为公司操劳，空闲时间还要被徐佳半操控，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停止这场无理的交易。
她看了眼时间，才临近下午五点。
徐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埋怨景筱对她过于冷淡，实在没法无视，她一拳砸在玻璃上，隐忍着怒意说：“闭嘴。”
徐佳识时务的闭嘴。
“嗡嗡一一”
再次收到凡清玉的消息，景筱立马抛下所有烦心事，心情豁然开朗。
[你上次说的音乐会，我订了两张最近的门票，你什么时候有空]
景筱秒回：[我今晚就有时间，一起去吧]
徐佳玩味的看着屏幕，清了清嗓子。
“做什么，嗓子坏了？”景筱把手机倒扣放在大腿上，看到徐佳的脸，她只觉烦躁。
“筱筱姐，我也想去。”徐佳想环住她的胳膊，景筱巧妙的避开，她也不恼，抛了个媚眼。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惹人烦。”
景筱道：“送我去维也纳音乐厅。”
司机会意，转着方向盘绕到另一条路上，景筱麻利的下车，司机十分会看眼色，景筱脚一沾地，他重新将车上了锁。
维也纳音乐厅的上一场演出还未结束，动听的音符流出，她在等候大厅歇下，要了壶红茶。
跟上次在酒店喝到的并非一个味道，凡清玉应该不会喜欢，她放下杯盏，撑着头静静注视门口。
凡清玉许久未到，景筱抽空回了两个电话，柜台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纪念品，正中央充满古典韵味的八音盒旋转着，她一时间看直了眼。
总觉得凡清玉会喜欢，景筱立马买下。
夜幕降临，她眼里的期待翻涌，见一抹纤柔的身影款款而来，还对着黑屏的手机理了理头发。
“筱筱。”
凡清玉的声音又小又柔，景筱一个激灵，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和血液都开始翻涌，她的第一反应是凡清玉受了委屈，所以才听不出曾经的骄傲跋扈。
景筱笑着走向她，递上了手里的八音盒：“好久不见。”
凡清玉略显局促，她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愧疚的笑道：“抱歉，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还是你考虑周到。”
凡清玉应该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而不是因为没带礼物跟她低头道歉的，景筱弯腰，同样放软了语气：“你最近在哪高就。”
凡清玉自嘲的摇头：“谈不上高就了，在分公司当个闲领导。”
景筱难以置信：“在分公司？为什么？”
凡清玉的眸色不再清亮，她眼白布满红血丝，遗憾的回避话题：“别问，我不想说。”
“没什么办法能让你一一”景筱急得两手比划，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凡清玉垂眸回避她的动作，仿佛最近的低谷磨平她所有棱角，她认命：“这种分公司做不成什么大成就，几乎不可能。”
景筱并不这样认为，想着过些日子稳定下来得帮凡清玉回回血，她在心里盘算好计划，把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塞进凡清玉手中，两只手触碰，景筱微微蹙眉：“手怎么这么凉？”
“不清楚，可能是温差太大了。”凡清玉两只手凑近嘴唇哈了口气，丝毫起不到作用。
凡清玉穿的实在单薄，景筱也不好当众把衣服脱给她，轻轻拽着她的袖子往音乐厅里去。
凡清玉定的座位在最后排，这儿位置偏僻，无人注意，景筱环顾四周，脱下自己的大衣批到凡清玉肩上：“天太凉了，穿我的衣服吧。”
“我过会儿就好了。”凡清玉婉拒，顺便调整座椅往后靠了靠。
景筱尴尬的把衣服搭在腿上，看得出凡清玉兴致不高，反正最后排的位置不会打扰到他人观赏音乐会，她与凡清玉开始闲聊。
凡清玉殃殃的，对所有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她看着景筱，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里那位走了吗。”
景筱不知该如何回答，瞒也瞒不住，要是说了真话，凡清玉肯定会更萎靡，其实在她犹豫的时候，凡清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想找回先前的气势，奈何无济于事：“你跟她同居，目的是报复我？”
景筱极力否认：“只是借宿，况且我没想过报复你。”
“只是借宿为什么要给她花钱。”凡清玉打开最近媒体偷拍的照片，苦笑道，“看来你家的公关不行，到现在还没处理掉。”
富家子弟的花边新闻最受媒体关注，照片中的徐佳的脸上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凡清玉依旧能通过身形和气质辨认出她，浑身大牌，包括每天不重样的手饰，以她的经济水平绝对消费不起。
景筱的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半天只憋出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凡清玉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台上的演出，旋律低沉缓慢，撬动了她的心理防线，她竟感觉不到悲伤或愤怒，只有那一抹一直存留在心底的失落告诉她，她在意徐佳和景筱的关系。
话已至此，凡清玉双唇紧抿，不再说多余的废话，室内暖气开得足，她的手依旧冰凉。
景筱十分有分寸的碰了碰她的手背，这次没有征求凡清玉的意思，直接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
凡清玉将领口向里扯了扯：“你的衣服徐佳穿过吗。”
景筱连忙否认：“没有，就你一个穿过。”
凡清玉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想，她终于在有些事上赢了徐佳。
凡清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她会爱一个跟别人不清不楚的人爱到如此地步。
她大脑混乱，不知从哪天开始，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第45章
凡清玉心不在焉, 说来也怪，她思诸波澜万千，却没有一丝一毫表露出来, 麻木的无可救药。
爬得高摔得惨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凡清玉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凡树生给她下通牒的那一天，画面反反复复, 化成日夜纠缠她的梦魇, 她一手紧握,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想用细细密密的痛苦麻痹神经, 仿佛这样就回不到现实。
只听完半场音乐会，景筱犹豫了一会, 最终伸出手握住凡清玉紧绷的手背，隔着皮肤, 她甚至能摸到凡清玉凸起的青筋。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景筱稍稍用力，指根被她瘦削的手骨压得生疼, 凡清玉的手还是冰凉, 以至于景筱怀疑她的衣服质量有问题, 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凡清玉如实回答：“我真的没有胃口, 我最近好累。”
心理负担压的人快喘不过气，凡清玉寝食难安, 心悸的厉害, 她觉得再过段日子有必要找个心理医生谈谈, 否则再这么下去, 她怀疑自己会猝死。
景筱拧眉, 担忧的翻过她的手, 在手心摩挲了一下：“我在你身边，你会好受点吗？”
说真的, 其实并不会，但起码能确定她不是一无所有。
“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心中所想被他人提了出来，凡清玉反而开始回避，她轻轻摇头，回绝景筱的好意。
景筱会错意，严肃的保证道：“你放心，心理医生不会透露患者的消息，我也不会去尝试了解你的不堪。”
“没事，还没到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凡清玉嗓音淡淡。
思来想去，她还是无法向陌生人展露脆弱，最多找个专业的医院开点安眠药吃吃。
音乐会并没有传说中的神乎，景筱没听出什么太惊艳的名堂，反而为凡清玉的状态担忧。
维也纳音乐厅外人来人往，凡清玉身形单薄，步伐轻盈，很快被淹入人群，景筱仅仅是退了个押金的功夫就找不着人影，急得她原地瞎转悠。
“筱筱，你在干嘛？”等人群疏散的差不多，凡清玉一眼看见着急的景筱，不由觉得好笑，轻轻的呼唤，景筱听得格外清楚。
凡清玉逆光，脸上瘦的有点脱相，她穿着景筱的大衣竟直接到了脚踝。
刹那间，景筱后悔了，她之前跟凡清玉分手是正确的选择吗。
也许在当时是的，她想，她也没资格替当时的自己原谅凡清玉。
“你在想什么？”凡清玉到她身边。
“没事。”景筱想带凡清玉吃点什么，她提前找好了附近的餐厅，亮出手机屏幕问凡清玉想吃什么。
她摇摇头：“我要散步，你能陪陪我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景筱眨眨眼，两道身影重叠，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任性跋扈的凡清玉，换做以前，她该又明媚又理所当然的说：“我想散步，你跟我一起去，动作快点。”
景筱强迫自己忘记曾经，音乐厅外场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私密性很好，绝对不会出现有心之人拍摄的现象，景筱没急着回话，反而提起衣领，让凡清玉先把衣服穿好。
这么细细一看，凡清玉穿的也不少，景筱更为疑惑，碎碎念叨：“我下周带你去看看中医吧，抓几副药调理调理。”
凡清玉难得坚定：“我不喝中药。”
景筱另辟他法：“那我给你烘点红枣姜干，你上班的时候泡着喝。”
景筱似有似无的关心时时刻刻触动凡清玉最敏感的心弦，她知道景筱还在意她，但她现在以什么身份接受她的好意呢，凡清玉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想跟我复合吗？”
景筱手指蜷缩，思考如何回答。
“看来不想，我不为难你了，你需要时间。”凡清玉自嘲。
“不是的，我想跟你复合。”景筱不暇思索，声音越来越小，“我是真的需要时间。”
凡清玉不想再纠结这些话题，她目光朝向幽寂绵延的夜路：“好，陪我散散步吧。”
大部分人通过灯火通明的马路离开，除了环卫工人，这条路毫无人烟，四周绿植环绕，河水缓缓流淌。
原本是最该放松静谧的氛围，景筱却提心吊胆，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枯枝烂叶踩得咔咔作响，她突然停下，挡住凡清玉的去路。
“做什么？”
“凡清玉，我想听你骂我。”景筱坚定的说，“像一开始那样。”
凡清玉狐疑：“一开始？我一开始没有骂过你。”
景筱立马改口：“从我不一样的那天开始。”
“不一样的那天”点醒凡清玉，她浑浊的眼眸逐渐变得清亮，拼命眨了眨，伸手抚摸景筱的脸部线条。
不一样的那天，景筱说过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她的变化，她有意无意的试探。
一切都在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还需要继续试探。
凡清玉心里有了层薄底，她勾唇一笑，有些事情在她心里出现答案：“为什么想听我骂你？”
景筱感叹于凡清玉主动伸手触碰，她握住凡清玉的手腕，脸颊在她手心蹭了蹭，好像两人是正在热恋期，无比亲密的恋人：“没什么，就是想听。”
大概是看她这两天人不人鬼不鬼，过得太落魄，所以想让她想起曾经的事情提起兴趣。
凡清玉轻笑，这声笑声仿佛成了某条线头，她的所有烦恼和一律在此刻如蚕蛹般拨丝抽茧。
她的眉眼像秋天的山峦，层层叠叠起了一层浓雾，浓雾散去，又露出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景。
景筱瞬间愣在原地，凡清玉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耷拉着脸，下一秒开怀大笑的？她不明白，却也高兴的紧，跟着她同样笑了起来。
凡清玉嘴角轻挑，玩笑的说：“景筱，你什么时候成抖m了？”
抖什么？
为什么凡清玉会把她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凡清玉拍拍她的肩膀：“抱歉，没法满足你的要求了，我现在不想骂你。”
“好吧。”景筱见她突然神态大变，只以为是她突然想开，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抖m。”
凡清玉两根手指抵着下巴：“那为什么想让我骂你？”
景筱面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她把头发撩至耳后，冷风轻轻吹过脸颊，仿佛这样她脸上的潮红能快点淡去：“因为，想让你开心。”
第46章
“不, 我已经开心了。”凡清玉双手高举，头顶伸了个懒腰，咔嚓咔嚓的舒展筋骨。
景筱继续宽慰：“你这样也不见得是坏事, 多调整调整状态。”
凡清玉不甘心她努力许久的结果拱手相让，但曾经尔虞我诈阿谀奉承的日子的确让她心力憔悴, 现在的分配全当是放松好了。
这么想, 起码不会再让她身心俱疲。
景筱挡住她的去路, 紧紧握住一只冰凉的手放在胸口，她逆着光, 看不清神，却听得语气格外坚定：“你以后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相信我。”
“看来你很认可我的水平。”凡清玉眼露疲色，遗憾的摇了摇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压根没信心坐到曾经的位置。
“我说能, 就一定能。”景筱的试探循循渐进, 把凡清玉的手放在她脖颈处, “这是我跟你保证的。”
温暖的触感让凡清玉一激灵, 她现在无心思考景筱云里雾里的话，只想好好感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景筱的青柠味护手霜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凡清玉好奇：“护手霜和香水的味道出入好大。”
景筱不好意思的笑：“没找到别的。”
青柠。
景筱讨厌青柠, 青柠酸涩微苦, 色彩单薄, 气味也平平无奇, 这是秘书的护手霜，临出门前她手掌实在干裂, 才将就着用的。
凡清玉笑颜如花：“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知道了。”景筱说着，已经默默盘算明天怎么要链接。
河面波光粼粼，涟漪阵阵，凡清玉呼吸着微微咸腥的空气，感慨道：“今天的月亮真圆。”
景筱的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追随她，同样看像一轮圆润的明月，想了想最近日期：“嗯，快到八月十五了。”
凡清玉诧异，她最近被悲伤冲昏了头脑，竟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原来眨眼间就临近中秋了：“已经要到中秋节了吗。”
景筱今天下午才瞧过日历，粗略计算了一下：“明天。”
凡清玉失落，自从上次爷爷下了通牒以后她就在外自己租了房，往年中秋她沉浸工作，家人早早开始催她回家过节，今年却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连凡母都没有发来一句问候消息，大概是爷爷的意思。
凡清玉垂眸，盘算着到时该做些什么。
景筱自然是要回家聚餐的，到时景家众人集齐，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知道孤单的滋味有多难受，凡清玉今年恐怕得一人过中秋，景筱于心不忍，勾了勾她的小拇指：“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凡清玉故作镇定：“有，我明天回琴海小区。”
景筱心中的猜想证实，她的余光睨了凡清玉一眼，凡清玉攥着衣角，面色平淡，嘴角却扬起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容。
琴海小区是普通的公寓房，地理位置和交通都一般，景筱不敢相信凡清玉愿意搬到这种地方。
景筱也不知明天会面对什么，但她不想看到凡清玉孤单落寞，轻声细语道：“我明天晚点来找你，我们一起过中秋。”
凡清玉欲拒还迎：“其实不用的，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我一个人没事，我还打算早点睡的呢。”
凡清玉开心的时候话很多，景筱知道这一点，她现在拒绝的越厉害，其实对一起过节的期待越大，她的指腹压在凡清玉唇上，凉凉的，软软的，像两片沾满薄荷粉的花瓣。
景筱低声道：“是我想来陪你，我想跟你一起过中秋。”
凡清玉嫣然一笑，她的笑容如同江南烟雨，柔情似水，恬静温婉：“谢谢你。”
在这种时候，景筱还是会考虑她的感受。
这些话聊完，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不少，景筱又蹭了蹭她的手背，又开始了凡清玉最熟悉的一套碎碎念。
景筱依然劝她去看看中医，抓几副药调理身子。
今天中午和下午的气温维持在15度左右，凡清玉穿的高领毛衣正好合适，谁料昼夜温差如此大，她道：“我今天穿的少，没想到昼夜温差这么大。”
“刚刚在音乐厅里，你的手还是凉。”话说到这，正好附近有个学筱，大概是初中刚下晚自习，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的周围空气迅速流动，变得不那么冷清。
景筱跑进附近的商店买了几片暖宝宝，撕开后放进凡清玉手里：“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抓几副补药。”
盛情难却，凡清玉实在不好推辞，只能应了下来：“去医院吗？”
“不用管，到时我帮你联系。”景筱揽住凡清玉的肩膀细细摩挲，提议道，“要不给你请个做饭阿姨。”
凡清玉并不是挑嘴，而是最近想的太多实在无心进食，分公司完全是养老机构，伙食还是不错的：“公司有食堂，我最近会多吃点的。”
景筱小心翼翼：“可以提个无理的要求吗。”
凡清玉不暇思索的同意，在她心里，景筱提出的所有要求肯定都是为她好。
景筱道：“以后吃饭前给我拍张照，吃饭后再给我拍一张。”
凡清玉忍不住笑出声，这种监督幼儿园小孩吃饭的手段在二十多年后又回到了她身上。
景筱严肃：“我很认真的。”
凡清玉笑完，清了清嗓子，答应了她的要求：“知道了，我明天开始拍给你。”
光线昏暗，地上像铺了一层白霜，景筱才发现这条路的路灯全部损坏，一路走来都是月亮的光照。
月光折射树叶上的露水，发出莹莹细光，过于明亮的光线掩住星星，天空犹如一大片油墨纸。
景筱移开视线，眼睛被晃的刺痛。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景筱摸索着口袋，才想起今天是司机送来的，尴尬的摊了摊手，“话说早了，没带钥匙。”
“我今天是开车来的。”凡清玉把钥匙抛给景筱，她抬脚走向反方向，墨色长发划过景筱的脸颊，有股甜丝丝的，熟悉的香味。
景筱沉浸在香味中，一时间没缓过神。
凡清玉眼眸亮晶晶的：“不介意的话，开我的车把我送回去吧。”
“好。”
景筱知道星星去哪了，星星不在夜空上，而是进了凡清玉眼里。
景筱的衣服还穿在凡清玉身上，暖宝宝几乎没用，除了时时刻刻贴着的手心，凡清玉的手还是冰凉。
景筱摘下围巾帮凡清玉戴好，确定围巾不会漏风，她才收回手，暖声细语的说：“你今天很乖。”
她滚烫的气息喷在凡清玉耳垂上，凡清玉脸上的红晕染开，一直到了被围巾盖住的脖子，她突然不适应景筱亲昵的夸赞，握住她的手：“别这样。”
景筱弯唇：“是我失礼了，作为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凡清玉的头偏到一边，紧紧盯着地面，她双臂张开，蚊子大的声音说：“我想让你抱抱我。”
“现在？”周遭零零散散有几个学生路过，见二人举止亲密，纷纷侧目观看，景筱轻轻捏着她的脸，“等到你家楼下再抱，好不好。”
凡清玉把脸埋在围巾里吸着她的香味，闷闷嗯了声。
来时不觉得路长，现在走了半个多小时，依然不见维也纳音乐厅，凡清玉最近身子骨弱，此刻累的气喘吁吁。
景筱拖着她纤细的腰肢：“再坚持一下。”
凡清玉也不顾洁癖，由她拖着直接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景筱双唇紧抿，眼中满是担忧：“你把车钥匙给我，然后在这等我。”
凡清玉喉间弥漫着一股腥甜味，她两个胳膊肘撑着大腿，弯腰剧烈的咳嗽，痛痒的撕裂感充斥整个肺部，她喝了两口水，擦干唇边的水渍，难以置信她的身体素质竟然差成了这样。
景筱眼眶一热，变得湿润起来，她蹲在凡清玉面前，声音比之前更小了，仿佛凡清玉是件易碎的珍品：“有没有好点？”
凡清玉摇头，颤抖着手艰难的掏出车钥匙：“你去开车吧。”
“是不是生病了，光体质差也不可能这样。”景筱捧起她的脸。
凡清玉吸吸鼻子：“今晚着凉了应该，我回去喝点板蓝根。”
“来，我抱抱。”景筱张开双臂。
凡清玉毫不犹豫，以向下的角度进入她怀中，踏实的，让人安心的体温和触感安抚着神经，凡清玉渐渐呼吸顺畅：“我想多抱你一会。”
景筱轻轻拍着她的背：“多久都可以。”
凡清玉声音颤抖，有些委屈的喊到：“姐姐。”
景筱骨头都被这一声姐姐叫酥了，她浑身一颤，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连声答道：“我在，我在。”
凡清玉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呜咽溢出嗓子，她不断的做着深呼吸，直到语调平稳，才带着哭腔说：“姐姐，我受了好多委屈。”
景筱心里酸酸的，仿佛青柠不在手上，而是含在嘴里，她内疚的说：“我知道，怪我没本事。”
“不怪你。”凡清玉摇头，“我知道你和徐佳没做什么，但我就是不开心。”
“换成我，我也不开心。”景筱站在凡清玉的角度宽慰，她耐心的诱哄，“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继续在一起，我保证让她消失。”
凡清玉以为景筱说的是字面意思，急的捶了她一拳：“别干冲动的事情。”
“不会的。”景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唇瓣，“她离开以后，姐姐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第47章
“真的吗。”人时常能在蜜糖里吃出刀子, 她的话真假掺半，凡清玉不敢全部相信，半撒娇半开玩笑的说, “光嘴上说的不算，你家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 你保证下周能跟我继续在一起吗。”
原本只是一句鼓励的推辞, 景筱却猛的惊醒, 今夜氛围太好，她情不自禁往情浓处推引, 竟忘记了许多现实顾虑。
至于下周继续在一起的承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一根手指盘着凡清玉的发丝, 发丝缠绕指尖，她充满愧疚的轻声问道：“你介意地下恋吗。”
发达的时代, 两个成年人搞地下恋未免太荒谬，凡清玉回避的摇了摇头, 声音像是一滴雨砸进大海里, 毫无波澜：“刚才的话当你哄我玩。”
景筱站起身来, 动了动酸麻的腿, 解释道：“是我的第一想法，我保证是认真的。”
景筱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凡清玉卷翘垂下的睫毛, 挡住她眼中所有的情绪, 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虽不言语, 景筱也能感知到她失落极了。
景筱的手摩挲着她脸部的轮廓, 转移话题的问：“谁让你受委屈了？”
凡清玉咬牙切齿宣泄不满, 认真的说：“景筱。”
景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看她睁圆的眼睛, 凡清玉无可奈何的轻叹：“没，我胡说的。”
暧昧和低落都只在一瞬间，肾上腺素带来的愉悦情绪褪去，凡清玉重新回到平时的状态，她一只手捂住心口，倒也没了开始的郁闷。
她手里的暖宝宝还在发出微弱的温度，景筱后悔刚才没多买几张，把暖宝宝攥在自己手里，轻轻扯着袖子将她的手塞进袖中：“好受点了吗？”
“嗯。”
景筱心里盘算着如何出手相助，随口问：“你家分公司在安郊区？主要经营什么业务？”
除了安郊区，凡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景筱前几天查了资料，询问凡清玉是否在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家任职。
凡清玉愈发颓丧萎靡，被分配到分公司任职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黑历史，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让她难以启齿，可她能察觉到景筱没有恶意，硬着头皮说：“没错，主要经营售后。”
景筱表情空茫茫的，听到这句话，眉毛猛然挑起，无规律捏着暖宝宝的手一顿：“只负责售后？”
凡清玉的手指在木椅上打转，时不时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她眼神空洞无光，嘴角浮起一抹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自嘲的笑：“没错，这样让我觉得存在的价值很低。”
偌大的公司只负责售后，可见员工有多闲，事情有多少，倘若用来给即将退休的普通职工当混日子的养老处确实不错。
可凡清玉这样的，从总公司最高领导层被分配到这种地方，高高捧起再被摔碎，她不自闭才怪。
景筱想出的所有路都被堵实，如果是正常接单，但规模较小的公司她的确能暗中拉几把，只负责售后的公司，她当真想不出什么出人头地的办法。
景筱倒吸一口凉气：“有没有办法让你暂时到个像样的地方？”
凡清玉摇头：“我现在无所谓，等以后再想办法。”
话以至此，氛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景筱拍拍她的肩膀：“相信你。”
“我去开车，你过会儿直接从那边穿过去到大路上等着。”景筱晃晃车钥匙，迅速往反方向跑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浓夜中，凡清玉终于弯下腰，借着腿部的力气坐了起来，她凝视着景筱离开的方向，方才散开的迷雾又重新层层叠叠的围满意识。
相信她吗。
说句难听的话，她现在像案板上的咸鱼，一切反抗完全可以视为无用的挣扎。
她终于明白景筱曾经为了她放弃一切是何境地。
小路和大路中间有一条道，沿途一片漆黑，凡清玉打开手机指引前方的道路，她向着微弱的灯光走去。
大路修的并不宽，也只能通向维也纳音乐厅，远远见着熟悉的车驶来，凡清玉招了招手以便提醒。
景筱并没有停下来。
这辆车是凡清玉上次随手从家里开出来的，通体漆黑，车标精致，景筱打了几声喇叭，降下车窗大声喊道：“到对面去。”
凡清玉眨巴眨巴眼，才想起她站在逆行的方向，敲了敲脑门走到对面，这里实在不好停车，凡清玉接着往前走，直到一个转角，景筱在那等着，凡清玉气喘吁吁：“我最近老是犯低级错误。”
等她系好安全带，景筱踩下油门：“多大点事，张口闭口错误的。”
临近中秋，路上人来人往，景筱左手边的车窗降下了一点，商业街各色小吃的味道飘了进来，景筱打着方向盘，在超市附近放慢了行驶速度。
“你家有食材吗，我给你做宵夜。”
凡清玉思索片刻：“只有矿泉水和鸡蛋。”
正如人意，景筱把车停在超市门口的停车场，迅速下车替凡清玉拉开车门：“走，我们去买点东西。”
凡清玉摆手：“算了，我叫外卖吧。”
“为什么，去走走逛逛也好啊。”说话间，景筱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凡清玉一只腿迈下车：“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景筱眨了眨眼：“放心，我今天一晚上都有空。”
凡清玉以前的生活完全可以用金尊玉贵概括，从不操心做饭和零食，除去上次填充景筱家的冰箱，凡清玉压根没逛过超市。
景筱交了押金，让凡清推购物车。
“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我请客。”
景筱指向零食区，乍一看都是精品，她拿起来查看配料表，只见各种各样的添加剂充满配料表，瞬间丧失兴趣：“不吃了，我们去买菜。”
景筱道：“过几天去跟布朗先生谈合作，我看看到国外给你带点什么。”
凡清玉玩笑道：“麻烦你了，还要我给钱吗。”
“当然不用。”
直接进入了食材区，一股浓浓的香料气味充斥在空气中，凡清玉捂着鼻子轻轻咳嗽。
景筱迅速挑了几瓶调料，抢着购物车往前推，打趣她：“还说你的身体没问题，咳嗽成这样。”
远离这片区域，凡清玉瞬间舒服了不少，原本只是挑选菜品，远处却传来喇叭的喧闹声。
乍一看去，对面的角落人山人海，廉价的气球彩带铺了满地，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大喊大叫，听不清内容。
景筱眯着眼，细细辨认标牌上的字：“情侣活动，参加活动送鸡蛋？”
“嗤。”凡清玉觉得好笑，晃了晃景筱的袖口，“别跟我说你想参加。”
景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果真朝活动方向走去：“你知道的，我喜欢凑热闹。”
凡清玉半推半就，嘴上埋怨着：“注意点。”
活动内容简单，一张拥抱的照片可以换一盒鸡蛋，了解完过程，景筱点了点头，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她摆手道：“我们不参加。”
凡清玉问出工作人员想问的话：“那你来这做什么？”
景筱咧嘴一笑：“凑热闹。”
夜晚的风清爽凛冽，吹开了额前的碎发，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塞进后备箱，凡清玉的手指被购物袋提手勒的生疼，她揉了揉充血的指尖，景筱已经提前打开车门。
凡清玉看着半开的车门，打趣道：“我们像不像两口子。”
她以为景筱不会理睬这句话，景筱认真思考了一会，点头补充：“像，而且像刚下班出来购物，回去还要带小孩的。”
凡清玉打开刚才买的果汁咕噜咕噜喝下：“你说的好累。”
景筱一惊：“你喝的什么味道？”
凡清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西······西瓜味。”
景筱放心：“你对樱桃过敏。”
凡清玉心尖一暖：“原来你记得。”
看着瓶中红彤彤的液体，景筱又想起一小时前凡清玉剧烈咳嗽的样子，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她盖上凡清玉的手背：“终于好点了。”
说罢，她关上车窗，正要打开暖气。
“不用，已经到了。”凡清玉止住她的动作。
“你家的地段挺不错。”
交通方便，四通八达，凡清玉跟保安打了声招呼，车辆开始录入，进入地下停车场，周遭一片漆黑，景筱率先下车把购买的东西都拎了下来，随后等凡清玉打开手电功能，她顺手带上车门。
她包揽了拎东西的任务，凡清玉心里满不是滋味，好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通家门口，凡清玉翻包找钥匙，住在对面的奶奶正好带着孙子回来。
她主动问好：“晚上好啊。”
凡清玉敷衍一笑：“晚上好，李奶奶。”
李奶奶异常热情，主动分担了两包景筱购买的东西，询问道：“今天带女朋友回来啦？”
凡清玉下意识脱口而出：“前妻。”
包括她的小孙子在内三个人同时目瞪口呆，李奶奶重新把东西塞回景筱手里，干笑着进门。
这话说的貌似也没问题，凡清玉继续手头的动作，打开门迎景筱进来。
“开始说在我家楼下抱一下就走，现在还上来给我做饭了。”
“你家布置的一一”景筱打量四周，家具以浅色为主，灯光也是最柔和的暖黄色，“很温馨。”
“嗯，之前是一家四口住在这，装修没有变化。”凡清玉给景筱倒了杯水。
即使没来过这，景筱的动作依旧轻车熟路，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安置今晚买的东西：“你想吃什么？”
凡清玉眼珠子一转：“搞个简单点的吧，你晚上早点走。”
“干嘛让我早点走。”景筱埋怨，“这么迫不及待。”
凡清玉换了双拖鞋来到厨房帮她一起收纳：“没有，怕耽误你时间。”
“我现在改主意了。”景筱道，“我决定凌晨再走，中秋的头和尾，我都跟你一起过。”
第48章
凡清玉貌似早就预料到了她会留下这个答案, 她关上冰箱，拉着景筱走到鞋柜处，打开一边的小门：“先换双拖鞋。”
景筱照做, 再次回到厨房，她暂且忽略物品收纳, 挑出几样食材清洗切块,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 以至于凡清玉刚把剩余的食材归纳好，她已经准备开锅了。
凡清玉叫停她的动作, 指着墙上挂的两条围裙，说话间顺手拿下一件：“你挑一件穿上, 别把衣服弄脏了。”
景筱简单套上，凡清玉家有两条围裙, 一件黑白纯色，一件粉色带小狗印花, 她最近貌似在自己学习做饭, 小狗印花围裙上有几个油斑, 纯色围裙干干净净。
“你好偏心。”景筱把两条围裙挨个打量一遍, 调笑着说，“看样子平时只穿这件。”
凡清玉清清嗓子：“这件比较可爱。”
“现在到我身上了。”景筱得瑟的耸肩, 随后继续料理食材, “帮我系一下。”
两条系带松松垮垮的垂在前面, 凡清玉从后半搂住她的腰, 将细带扯到后面, 细细观察她腰肢柔软的曲线, 凡清玉面颊一红，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景筱征求她的意见：“可乐鸡翅吃不吃？”
凡清玉提要求：“吃, 不要再另外加糖。”
景筱的手机放在一边，凡清玉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你手机坏了？”
景筱手上的动作一顿，故作自然地说：“没，关机而已。”
“为什么要关机。”凡清玉下意识开机，却想起以她们现在的关系，私自动她的手机不对，随后翻转过来放在一边，“我没看。”
景筱转移话题，突然提起正事：“你的职务的确不好恢复，你看看有没有能帮你搭桥的人，要是有，事情会简单很多。”
凡清玉回顾了一遍凡氏所有人的面孔，想破头也不知道从哪找更能心甘情愿帮她忙的人：“你知道的，我家内斗很严重，之前是爷爷暗中帮着我，支持我，现在我失去了他的助力，自然找不到你说的这个人。”
“我知道，所以这才难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景筱把调料加入锅中。
凡清玉玩笑道：“你这个巧妇不是有米吗。”
“笨啊。”景筱盖上锅盖，建议道，“你也别整天在家里闷着，正好工作清闲，你没事找朋友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多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凡清玉一愣，她之前受多人追捧，一身傲气，也没工夫多跟旁人打交道，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景筱，现在景筱的生活回归正轨，她跌落神坛，竟找不到可以诉苦的人。
景筱见她发愣：“怎么了？”
“没事。”
景筱撬了两瓶高度数果酒，把先前切好的水果丁加入酒中，随后又从冰箱里铲了两大勺冰块加进去，水果颜色丰富，酒精又正好能被冰块稀释，看上去颇有夏天的感觉，清新极了 。
凡清玉想阻拦已经迟了：“这种天气还加冰块吗？”
“哎，放习惯了。”景筱敲敲脑袋，懊悔道，“要不你去把饭厅的暖气打开。”
凡清玉笑着说：“已经开过了。”
此时此刻，景筱的手机刚刚开机，立马有无数短信提示音涌了进来，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景筱原本不想接，奈何凡清玉已经看到了屏幕：“欧阳斐。”
景筱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回避，欧阳斐浮夸的声音已经传来：“姐，我唯一的姐，你现在真有出息！”
景筱和凡清玉同时听到。
凡清玉抿嘴，在一旁发出低低的笑声，景筱也不打算出去了，背靠着灶台，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太阳穴：“你正常点。”
欧阳斐嘿嘿道：“这不是最近看你事业有成，想急着来攀攀关系，你跟徐佳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了？”
凡清玉心底一凉，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仿佛顷刻间她头顶汇聚一团黑云，显得整个人失望低落。
景筱急忙否认：“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可看不上那样的。”
“行吧。”聊完这些，欧阳斐清了清嗓子，干笑着打哈哈，“筱，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你能跟我坦白什么事。”景筱没放在心上，将锅里的几个鸡翅一一翻面。
欧阳斐咽了咽口水，隔着屏幕，景筱都能看到她脸上心虚的笑容：“就是，呃，我跟裴律在一起了，有些时候身不由己，你懂的。”
凡清玉和景筱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默契的“啊”了一声。
欧阳斐瞬间警惕：“不是，你旁边还有人？”
景筱如实交代：“咳，凡清玉。”
欧阳斐尴尬：“行吧。”
报复裴律，然后跟她在一起，景筱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如此境地，试探性的问：“你跟裴律在交往？”
“应该算。”
脑中又闪过裴律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压根不像短时间会放弃凡清玉，跟她人交往的主，结合欧阳斐现在的小心翼翼，景筱嘴角抽搐：“你给她当狗了？”
“嘟一一嘟一一”
电话挂断，欧阳斐算默认了。
凡清玉还没从诧异中缓过来，轻轻的询问：“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景筱心虚：“我不清楚。”
凡清玉目不转睛盯着景筱，眉头微微蹙起，她不是傻子，也不相信会巧合到景筱的朋友和她曾经的情敌能如此巧合的在一起，但她现在也无心纠结，提醒道：“鸡翅貌似熟了。”
说完，她端着酒水走了出去。
时间有限，景筱只做了可乐鸡翅和蛋炒饭，凡清玉家的餐桌并不紧挨厨房，而是摆在窗边，天气微凉，却不至于开暖气，凡清玉喝了几口酒水，发现身体并无异样，关了暖气打开窗。
微凉的晚风就着月光洒进来，头顶洁白的灯光将菜的色香完美展现出来，景筱夹了个最大的鸡翅放到凡清玉碗中：“多吃点。”
凡清玉点头，小口小口品尝她的手艺，鸡翅咸甜适中，一抿脱骨，就着颗粒饱满的蛋炒饭，凡清玉食欲大开。
景筱撑着头凝视窗外，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清明的甚至能看清月上纹路，纯净无瑕的银白色月光洒了进来，月亮的光辉不仅没被高楼大厦遮住，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凡清玉喝了口果酒，碰了碰景筱的手背：“筱筱，你不多吃点吗。”
说话间，景筱把葱姜挑到一边，甚至拿着筷子，灵活的帮剩余几个鸡翅脱骨：“你吃吧，我真的不饿。”
凡清玉眉眼弯弯，也不再推辞：“好，那我真不客气了。”
景筱柔声道：“跟我客气什么呢。”
她的头发一如既往，蓬松卷曲的落在肩头，景筱突发奇想：“我想把头发拉直，你觉得如何。”
凡清玉咽下口中的饭菜，认真的说：“我之前说过你的五官比较适合直发，不过你的发质比较难打理，以后得经常去做头发，有时间咱们一起去。”
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相处，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景筱心满意足：“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凡清玉双手捧脸，同样看向窗外：“你今晚说过好多好多次了。”
景筱打趣：“嗯，我太啰嗦了。”
“对了，你送我的八音盒。”凡清玉一拍手掌，放下碗筷跑向茶几，她视若珍宝的捧着小巧精致的八音盒，一点一点打开包装。
景筱道：“听听。”
凡清玉两眼放光，摸索着发条：“我很喜欢。”
轻柔缓慢的音乐宛若五月泉水，顺着浅浅的溪流叮咚而下，给予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心神安息的美感，凡清玉道：“这首歌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景筱也听着耳熟，回忆半晌，终于想了起来：“那天我们去吃饭，乐队演奏的这首曲子。”
凡清玉掩唇一笑：“没错。”
景筱把八音盒放回餐桌上：“所以今天多吃点。”
凡清玉禁食的速度一向很慢，等她吃完，夜色已经浓郁的如诗如画，八音盒循环播放着那首纯音乐，凡清玉感慨：“感觉今天的月亮很高啊。”
“没错，比平常都高。”景筱笑容明媚，“你家有没有月饼。”
凡清玉摇头：“我压根没想过中秋，没买这些东西。”
景筱垂下眼眸，其实她也不喜欢吃月饼，但每当中秋节看不见月饼，又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呢，想过中秋吗？”
“有人陪着我，所以想。”
景筱心里的想法亦是如此。
远处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氛围妙不可言，即使沉默着，也能让人察觉有两颗心脏加速的跳动，心跳渐渐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客厅的钟声敲响，凡清玉知道已经到了十二点，果酒的后劲上来，她脸颊绯红，唇瓣水润，有些微醺：“你今晚什么时候来找我？”
景筱怕她摔跤，到她旁边去半推半扶着：“不该是明天吗？”
“已经十二点了。”凡清玉打了个哈欠，甚至忽略洗澡，直接打开卧室的门，“我先睡了，好困。”
卧室不大，也只有最基础的装修，凡清玉换好睡衣，几乎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景筱拉开床边的藤椅，安静的，不动声色的守在一旁。
这样宁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听到绵长规律的呼吸声，景筱确定凡清玉睡着才敢掏出手机，消息很多都是合作伙伴发来的中秋祝福以及一些小额转账，景筱一一回复。
令她诧异的是，徐佳今天出奇的安静，除了分开当时几条威胁的短信，后面根本没有信息进来。
景筱眸色暗沉，越这样，她越是觉得不对劲，以这几天的接触，她认为徐佳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云盖住，光芒黯淡下来，终于能看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就在这时，凡清玉的手机发出一声声突兀的震动。
第49章
消息接连不断弹出, 持续好几秒。
凡清玉睡觉很轻，翻了个身，不满的发出鼻音, 半睡半醒时，她把头蒙进被子里：“帮我调一下静音。”
“知道了。”
消息接连不断, 景凡清玉被烦的狠狠锤向枕头, 蛮不耐烦的坐了起来：“大半夜的, 谁这么神经。”
景筱垂眸，很想立马打开手机看个究竟, 理智死命压住困扰，她坐立不安：“骚扰短信吧, 他们总是这样 ”
手机放在景筱附近的桌上充电，凡清玉重新躺了回去：“麻烦你帮我看看。”
莫名的, 景筱心中恐意翻涌，得到许可后几乎是刹那间走到桌边, 打开了手机, 像意料之内, 景筱看到了好几张多年前的聊天截图。
一大串图片下, 是充满暗示的：[想知道真相吗？]
景筱看了眼床上的人，暗暗庆幸现在是她拿着手机。
几年前的聊天记录存到现在, 徐佳一边掩饰性格, 立无脑小白花人设, 一边万无一失的做足了准备, 确保她不会反水, 就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 她绝对是个城府颇深的心机女。
景筱一一删除，又看了眼号码, 跟上次的完全不同，看来徐佳是变着法的找凡清玉，她提议道：“我上次说的最好换个号码，你有在考虑吗？”
凡清玉打了声哈欠：“你不记得我一直都有两张电话卡？另一张已经注销了，这是我最近才激活的，之前觉得没用，对了，你记得存一下号码。”
景筱皱眉，这串号码连她都没有，徐佳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并发来短信的，她不相信普通人能有本事随时随地查到凡清玉的个人信息，显然有旁人的推波助澜。
并且这个人权势不小，且足够了解她和凡清玉。
景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这个人会是谁？她暂时没有头绪。
一直过着遭人威胁的日子也不是办法，以徐佳的性格，景筱不觉得她会信守承诺，到时候自觉离开，她暗想得做些什么来遏制徐佳的嚣张气焰，最好能一击致命。
凡清玉见她半天不动，狐疑的问：“你在看什么？谁发来的消息？”
景筱手忙脚乱，手机差点掉在桌上：“没什么，的确是垃圾短信，发的太多，我帮你删了。”
凡清玉对她的话十分信任，再次提醒道：“谢谢哈，你记得存一下我号码。”
景筱淡淡恩了声，她用凡清玉的手机给自己打去电话，改了备注，又编辑了一段文字发给秘书，随后把手机搁在一边。
深更半夜，秘书秒回她的消息。
[收到，景总，三天内保证办妥，您早点休息。]
景筱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加问号。
秘书拍马屁：[嘿嘿，您的消息我特别设置过，一条都不敢错过，生怕误了大事。]
景筱嗤笑：[这么热爱工作？]
秘书：[当然，主要是跟了个好老板！]
景筱忍不住笑出声，关上手机，沉重的心思短暂得到缓解。
双手十指交握轻轻放在腿上，她守在床边，安静的注视着凡清玉静谧的睡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凡清玉的手机不再发出声音，景筱绷紧的脊背渐渐放松。
她大概又睡着了，景筱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见明月再次高高挂起，屋里亮盈盈的。
景筱想起正事，又编辑好一段文字停留在对话框里，准备明天一早发给中医院工作的老友。
她又打开医院的公众号，交了五十块钱开始咨询凡清玉的身体状况。
对面貌似是机器人，只发给她十分模棱两可的回答。
地板反光的厉害，景筱轻手轻脚拉上窗帘，动了动酸软的脖子。
“筱筱，你不上床睡觉吗。”
凡清玉嗓音微哑，她睡醒一觉，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揉着酸软的眼角，重新把窗帘打开，关上了漏风的窗户：“晚上好冷，我忘记关窗了。”
景筱自我埋怨：“瞧我粗心大意，竟然没注意到。”
凡清玉把椅子推远了些，拍了拍蓬松的床垫：“你坐的地方背风，为什么不上床睡觉。”
景筱摇头，再次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我想着等你睡着就走，做噩梦了吗？”
“没做梦，睡得还行，”凡清玉瞬间睡意全无，她想搂住景筱腰肢的手停在半空，尴尬的收回来，似小心翼翼又似挽留，“现在那么晚，你干嘛要走？”
景筱轻轻叹息：“我说了啊，只能陪你个头和尾，我明天一早要在家里露脸的，现在得回去了。”
凡清玉恋恋不舍，没想到景筱所说的“头”短的甚至熬不到天亮，她嘴角咧起一抹弧度，强颜欢笑道：“哦对，现在太黑了，你注意安全，还开我的车对吧。”
分别总是令人凝重，即使故作轻松，景筱也能察觉她的悲伤：“先回去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凡清玉耸肩：“不必，早点回去吧，我不送了。”
景筱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摸索出来，轻轻置在桌上：“我打车走，外面的卫生你不用管，我来收拾，或者叫个家政阿姨。”
凡清玉打了个哈欠，重新爬回床上：“不用管，我明天会处理。”
她整理床铺，后背对着景筱：“还有，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说完这句话，景筱心里一揪，孤单的中秋该怎么快乐呢，她急忙找补，“我会早点过来的。”
“到时候再说吧。”凡清玉缩成一团，卧室的门关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轻手轻脚下床，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景筱还是去厨房拿了抹布和垃圾桶，好像还碎碎念叨了几句，将桌上清理干净，她的脚步声很轻，重新回到厨房安置这些东西。
家里的隔音太好，凡清玉没有听清。
她特地选了一室一厅面积较小的公寓，只为了住起来不那么孤独，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景筱一走，无尽的黑暗仿佛一头巨兽要将她吞没。
她打开手机，今年的祝福短信比去年少了很多，凡清玉强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之前妈妈告诉她，不开心的时候多笑笑，也能变得开心。
她头一次听妈妈的话，效果不济于事，她想给妈妈发消息，许久没联系，一直往下翻，她才看到妈妈傍晚就给她发了消息，只不过被新送来的祝福短信压下，她心中一喜。
很快跌入谷底。
[小玉啊，妈妈晚点给你送些吃的过去，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年咱就让他过个好中秋，我知道小玉最懂事了。]
连妈妈也不要她了吗……
凡清玉终于忍不住情绪，眼泪蓄满眼眶，噼里啪啦流下来，弄湿了她的脚背。
“你怎么不穿拖鞋？”景筱的手机忘在了屋里，一打开门，便瞧见原本应该熟睡的凡清玉蹲在地上低声啜泣。
她忽略后者，轻飘飘扫过凡清玉纤细的脚踝，随后拿来拖鞋放在一边：“大晚上不睡觉，看到什么哭成这样？”
“没有。”凡清玉一咕噜爬上床。
景筱心里仿佛有尊巨石，拿着手机：“我真的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第50章
“恩, 你注意安全。”凡清玉爬到床上闷头睡下。
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限制住景筱的行动，她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被子隆起鼓包, 里头是她爱的人，某种莫名的情绪翻涌, 直到凡清玉闷的憋不住, 从床里探出头来, 正好看见旁边的人，吓得一激灵。
她早已睡意全无：“你不走了？”
景筱面无表情, 佯装无意：“打的车离这太远，还要再等一会。”
凡清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景筱的性格, 利落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留在这，无疑是舍不得她, 凡清玉心里甜滋滋的, 嘴角带笑的掖好被角：“我先睡了。”
看她动作轻松, 景筱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 轻声道：“晚安。”
景筱轻手轻脚的离开凡清玉家，深夜, 电梯发出的噪音很大, 她步伐沉重, 踩在柏油路上, 才后悔为什么不多留些时间。
嘴角带笑的恬静睡颜,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 景筱摇了摇头，强迫潜意识忽略已经发生过的事。
她说谎了, 这个时间根本打不到车，她庆幸之前为了万无一失，特地高价雇了个没有固定工作时间但得随叫随到的司机。
凡清玉家的位置很独特，朝南向北紧挨着马路，景筱抬头便能看见她家的窗户，确定这一点，景筱后退几步，好巧不巧，她刚站定，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凡清玉往下看去，正好与景筱对视。
两人脸上难得同时浮现一抹尴尬的神色，凡清玉挥了挥手，表现出意料之内的样子，她把手机拿过来，指尖迅速打下一行字。
[凡清玉：舍不得我吗？]
都说人在夜晚容易冲动，景筱也不例外，她没了丝毫遮掩，把心中所想输入出来。
[景筱：想你，别一会儿下床一会上床的，小心着凉，快回去睡觉吧。]
[凡清玉：哼，不要。]
输入完这句话，景筱甚至看见凡清玉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她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小猫献花的表情包发给景筱。
小猫的眼睛圆圆的，脸颊通红，景筱不自知的笑了起来。
隔着几层楼外加好几米距离，没成想相处的意外和谐，景筱回了个差不多的表情包，示意她快点回床上。
一阵冷风穿堂，凡清玉冻得直哆嗦，上下牙止不住地打颤，她连忙从衣柜里扯出一件厚大衣披上。
景筱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连带着蚊子也柔和不少。
[景筱：穿鞋了吗？]
[凡清玉：当然啦，你打的车还没有到吗，要不要我去送送你？]
[景筱：你在家呆着，外面很冷。]
某些方面，凡清玉非常倔强，她甚至没来得及关窗户，一个转身消失在窗户中，景筱猜测她大概是下楼了，无奈的轻轻摇头。
[凡清玉：我到门口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好再强行赶凡清玉回去，抬脚走到公寓门口，保安室的灯大亮着，她站在一边，里头的保安时不时看看她，大声询问道：“大晚上的来找谁？”
景筱不予理会，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凡清玉穿着夏季睡衣和大衣，踩着一双白兔拖鞋跑来，明明只有百米，她却跑得气喘吁吁。
景筱轻拍她的后背，甚至能摸到她凸起的脊柱：“说真的，你现在出来很不明智。”
凡清玉微微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夜里降温严重，她呼出的热气变为白雾消散在空气中，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明智有什么用。”
她浑身冰凉，嘴唇也被冷风吹得苍白，景筱有些不忍心，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心中暗暗做了个决定：“说真的，你觉得我的房间好上去吗？”
凡清玉双眼放光。
避着人从后面溜进去，再爬上那棵粗壮的榆钱树的确耗费体力，但如果景筱又想偷摸带她回去，她自然乐意至极。
“你想带我回去吗？”
景筱强行为自己找补：“我只是看你自己在家吃不好睡不好，有点可怜罢了。”
凡清玉笑出了声，她装模作样的轻推景筱肩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筱也会在她面前口是心非，闹小别扭，凡清玉没有丝毫厌烦，反而觉得她这样是出于依赖。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半夜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走的。”保安狠狠砸上保安室的门，对两人喊道。
保安没有坏心眼，只是脾气躁了些，凡清玉亮出门禁卡：“我是里面的住户，你放心吧，不会有影响的。”
保安的态度软了下来：“抱歉啊，我看你面生，小姑娘刚搬来吗？”
凡清玉答道：“我刚搬来不久，你回去吧，我们没什么事。”
保安连声说好。
“滴滴一一”
司机按了几声喇叭作为提醒，轿车缓缓减速停在旁边，景筱拉开车门：“把暖气打开，开高点。”
随后她微微侧身给凡清玉让位，笑着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车里有股淡淡的茶叶香气，凡清玉犹豫片刻，一骨碌上了车，景筱关上车门，忧心忡忡的说：“你应该多穿两件衣服再下来的。”
车里的空间不大，暖气吹过她冰凉的小腿，很快充斥车内，凡清玉裹紧大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车上不是很冷。”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两眼，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景筱不怕他外传，但也威严十足的叮嘱：“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记住，不该说的话别说。”
司机连连点头。
凡清玉靠着柔软的真皮坐垫，刚才全然消失的睡意在此刻得到释放，她眼皮子打架，好几次差点睡着。
“怎么不睡一会？”景筱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凡清玉生怕现在发生的事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她若是睡着再醒来，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我不是很困。”
“骗人，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景筱放缓声线，“既然不困，我们聊聊天吧。”
凡清玉身体坐直：“你想聊什么？”
景筱的手指蜷缩，指关节规律的敲击车窗：“我之前说的VR眼镜，核心研发基本已经完成，不过我觉得他们写的程序差点意思，这些人不中用，还得我亲自来。”
凡清玉打了声哈欠，夸赞道：“能者多劳。”
景筱渐渐进入正题：“我们公司以研发和科技为主，这次的领域与之前不同，售后方面差了点意思，我想请你帮帮忙。”
凡清玉一激灵，大脑瞬间被空白代替，连带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
如果能一起合作，即使短时间干不出什么大名堂，凡清玉所在的公司绩效也会往上翻好几个点。
“我说，我能把你再捧起来。”景筱眸色深沉，满脸严肃，“当然，短时间内不行，我得先在景家站稳，但你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一一”
话还没说完，凡清玉堵住她的唇，她笑得温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为什么？”
凡清玉摇摇头：“等你把我再捧起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期待这一天。”
两人聊得热血沸腾，颇有种“朕打下的江山都归你”的豪言壮志，难得停下话茬，司机鼓起勇气提了一嘴：“景总。”
景筱在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的长相本身就极具攻击性，每每交谈时，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眯，仿佛翻涌的风云，下一秒就能将人卷进危险中，司机见她现在的神态放松，这才刚开口打扰。
她淡淡嗯了声，示意他说下去。
司机道：“后面的车，好像在跟踪我们。”
景筱皱眉，猛然向后看去，那是一辆价值十几万的车，放在人流中都不会被多注视一眼，但景筱依稀记得，她在哪见过这辆车。
景筱揉揉太阳穴：“先别回去，到城郊兜两圈。”
凡清玉忧心忡忡，她轻轻叹息，主动提议道：“要不你从后门把我送回去吧，反正你今晚上还来，不是吗。”
凡清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景筱晚上会不会再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你晚上回来的，对吧？”
景筱十分肯定：“对，不会出差错。”
凡清玉虽心情低落，却没有表现出来，善解人意道：“你先把我送回去好不好，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差错，我等着你把我捧起来呢。”
人是她答应接来的，再这么送走，景筱心里觉得愧疚，她的手指在凡清玉手背上游走：“好，我今晚过来给你带礼物，有没有想要的？”
凡清玉笑道：“我什么都不缺。”
她眼下两片淡淡的青黑，景筱提议：“最近C家新出的眼霜不错，我给你拿几盒过来。”
“我不缺护肤品。”凡清玉看着车窗里模糊的自己，的确憔悴，“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行了，你不用费心。”
后面的车貌似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发现，若跟去郊区，目标未免太明确了些，所以行驶到一半便转弯离去，带它走远，景筱让司机回到出发点。
凡清玉问道：“刚才后面的车是你家的？景岚？”
凡清玉的猜测不无道理，景筱轻轻叹息，她和景岚都是有手段的人，景岚发现自己被景筱摆了，定不会忍气吞声。
景岚的手笔主打出其不意，说是她，景筱并不意外。
“好笑，看来她是铁了心想跟我玩。”景筱不屑，她虽瞧不上景筱，但这种事情上也不会任由她为非作歹。
“筱筱。”凡清玉轻轻呼唤。
“怎么了？”景筱脸上阴狠的表情褪去，如沐春风的笑了笑，“现在太晚了，要不你去找个酒店先住着，房费我来出。”
凡清玉道：“其实我觉得，景岚这人你不能放任不管。”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景筱神态轻松，似乎早就布置好了陷阱，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嗯，我觉得你说的对。”凡清玉叫停司机，“今天的确太晚了，我就在酒店睡吧。”
她疲惫极了，也不再挑剔，随意找了个酒店让司机送达。
临走前，凡清玉握住景筱的手腕，再次确认道：“你今晚会来找我的，对吗。”
景筱不厌其烦：“对，我保证。”
关上车门，景筱确保凡清玉拿到房卡上了楼，才让司机继续驾驶，她又看了眼时间，几经波折，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景筱切到她与凡清玉的聊天界面。
[景筱：这回是真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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