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梦魅(27)
尔允因着过于哽咽, 想努力把话说流畅,却依旧说得磕磕绊绊的。
昙清耐心地听她说完,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等确认尔允说完了, 他才扶着尔允的肩膀,温声道:“来,坐这儿。”
尔允就着昙清的动作, 挪到他身侧。她的背后是一面宫墙,她能够靠在墙上,身前就是昙清,她不必扭头,便能与他说话。
尔允再次因这个人的温润妥贴, 而心中泛起丝丝的动容。
待尔允坐好,昙清便将一切告诉了她。
“九百年前,孤率领上界军队荡平魔域。魔域依旧有残存的势力, 且有外泄的魔气。为护世间,孤自己也好,还有像苍帝扶光、白帝奚徵、花神温倾时他们这样的正神也好, 时常要清缴魔域的残留, 或是净化外泄的魔气。”
尔允颔首:“这些……我知道。”
“嗯。”昙清继续道,“四百多年前的一日, 孤在清缴魔域残留时, 意外得到母后之死的线索。孤是从魔帝的一位在大战中侥幸生还的近臣口中得知,孤现在还记得, 他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神色,说让孤去问问自己的父皇, 母后究竟在哪里。”
尔允喃喃:“先后之死,与天帝有关。”
昙清唇色如温玉, 带着浅浅的弧度,眼中也有着温暖的颜色,望着尔允:“谢谢你,也在调查母后的事。”
尔允觉得,她担不起昙清这声谢。明明是她欠昙清许多,受他的保护和帮助,还受他今日的救命之恩。她酸喜地笑着:“不,殿下,我很自私……我只是觉得先后的死,还有您逼宫窜位这件事,都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关联……才想要将这些都弄清楚。”
“是吗?”昙清眼中,俱是悦然的笑意,犹如点点萤火般的星光,温暖又动人,似要流动出来,“但孤记得,你从未相信过孤会逼宫篡位,你一直在维护孤。”
尔允不禁就想到,之前昙清以柏琰的身份对她说,如今没有人再称“昙清太子”,皆是称“废太子昙清”,她却还是以“昙清太子”相称。
是,她一直在心里维护着昙清太子,哪怕她没有接触过这个人,没有和他说过话,甚至连远远地看他一眼都没有,可她就是下意识地维护他。
在她漫长枯寂的八百年看门人时光中,昙清太子,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已在父君和兄长一次次的提及下,在她心里扎下根,成为她愿意去维护相信的、除了家人之外的唯一一个人。
尔允不禁动容地嘤咛:“殿下……”
她又问:“自先后驾崩这些年,您也一直想要弄清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是,”昙清同尔允说下去,“当日,孤正与众军将士在一起,商量对魔域的作战。接到手下人,就是阴司冥界出来的白晚央传来的消息,说母后在父皇的天擎殿中冥想时走火入魔,爆体身亡。”
“孤匆匆赶往天擎殿,看到了失魂落魄、无法接受这一切的父皇。而母后,属于她的所有,她的残魂,她的气息,一并消失,一丝痕迹也未留下。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过母后这个人。”
尔允听着,不禁有些战栗,她没有失去过亲人,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时的昙清是何种心情。但那种难以置信,那种心碎和悲伤,她是明白的。就在柏誉将一把刀送进她身体里,放走极寒之渊的囚犯,带着余娇容踩着她炫耀似的跑过去,她回忆着那种感觉,便好似设身处地看到了当日的昙清。
“可孤觉得蹊跷,”昙清道,“母后那样的心性,实难将她与走火入魔这样的事联系到一起,孤无法相信。退一步说,即便母后真的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也不该一丝残魂未留下,气息消散全无。孤觉得,父皇在骗孤。”
“您从那时,就怀疑起陛下?”尔允问。
“是,”昙清道,“孤也四处寻找,想要寻得母后的任何一丝痕迹,却全无所获。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一切是父皇做的,父皇没有理由伤害母后。而对于母后的死,父皇也是真实的伤心痛苦,并不是装出来的,这都让孤觉得,事情不简单。”
尔允垂一垂眼,长长的睫毛映照着月光与星辉:“我还曾猜想,是不是陛下宠妾灭妻,和现在的天后一起,害死先后贞葭。”
昙清道:“父皇没有宠妾灭妻,如今的天后镂月,与我母后之死也没有关系。”
这就是了,昙清所说的,与尔允方才在天帝梦境里引导得知的信息,倒是对应上了。尔允说出自己看到的:“殿下,刚刚我用织梦术,对陛下进行了引导,确实是陛下害死先后的。陛下说,是因为先后看见不该看的。”
昙清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他接着继续讲给尔允:“后来就发生了余娇容传信魔域,意图暗杀父皇之事,孤想,你已经调查出来了。”
“是……”
“待孤将余娇容关进极寒之渊后,因着魔域势大,孤为保护上下两界,大部分精力便只能放在对付魔域上,无法全身心去调查母后身亡之事。再后来,魔域被荡平,四百年前孤清缴残余之际,便从魔帝的那名近臣口中得知,母后之死,父皇当真脱不了干系。”
“孤本欲当面质问父皇,却就在赶到帝宫附近时,感受到帝宫中溢出的强烈的魔域气息。”
尔允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昙清道:“当时孤也十分惊讶,唯恐是魔域的残存势力忽然卷土重来,直捣帝宫。孤便带上些将士,入帝宫,要他们严阵以待。”
“这之后发生了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昙清道,回忆着那天颠覆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缓缓眯起眼睛,“在天擎殿中,孤看到了在大战中已被孤诛杀的魔帝,他的灵魂竟附着至父皇身上。父皇的意志在与魔帝的意志较量抵抗,却已是落在下风。魔帝控制住父皇,以父皇的性命胁迫孤自裁,又借父皇之口,命令帝宫的御林军,将孤带来的将士们就地斩杀。”
这就是所谓废太子昙清逼宫篡位的真相……尔允的心头如雷火霹雳滚过。因着惊讶,她的双眸颤抖着,一双红唇也嗡着,这片刻她说不出话,心里却一下紧过一下,死死地揪着。
昙清闭了闭目,复又睁开。他的眼中是浓烈的愧疚与哀伤,他沉声道:“将士们,还有随孤同去的白晚央,孤终是没能护住他们,只得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们的魂魄送入轮回。”
“那您最后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尔允揪着心发问。
她在昙清眼中,看到了对世事倥偬的无奈,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淡然。
“孤在将死之际,以透支未来几百年的生命为代价,发动了九尾火狐一族最盛大的幻象——便是如今,你们所有人置身的这个幻象。”
尔允倒吸着凉气,缓缓僵住。
在这个幻象里,所有人都以为,上界有一位小殿下柏琰。他因身体原因,要化解灾厄,被父皇送去不知名的某地。
“孤施展过这一幻象,便陷入几近神魂俱灭的状态,往后几百年的生命被透支,孤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天地间的一隅,修复生命与魂魄、元神。”
“待到一百年前,孤终于得以回归,以小殿下柏琰的身份。你们所听的传言,所谓柏琰曾被魔域偷走为质,后被太子昙清救回,这些也是孤安排兰台,放出去的假话。”
“这一百年里,孤手握兰台,收集天上地下所有信息,寻找有关母后的一切,也一直在关注你,等着你从葬魂崖逃脱。”
“命运,终究不是一己之力可以撼动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命数却要随波逐流。既然上天已告知司徒无愿,你会将孤卷入动荡的中心,但谁又焉知,你我之间的邂逅,不会成为这一切扭曲事件的转机与终结呢?”
“不知吉凶又如何?”昙清定定说道,“那便迎着命运,化凶为吉。孤等着你走出葬魂崖,与你奔赴向彼此。孤相信,所谓的动乱,也可以是机会,也可以是重新洗牌、拨乱反正不是吗?”
昙清说着,渐渐的笑意变深,如温玉般的唇,雕镂着温暖的欣慰。他抬起手,触摸上尔允的发鬓。尔允轻轻颤了颤,懵懂地看着他。
他深切地感叹:
“孤就知道,当日在极寒之渊外初见你时,孤没有看错人。”
“孤就知道,能忍受千百年疾苦与不平,谨守自己的责任,这样的你,真的有着一颗碧血丹心啊。”
碧血……丹心……
尔允已因大哭过一场而干涸的双眸,此刻,再度湿润起来,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从没有人这样肯定过她的,由来她听到的,都是尔允公主玩忽职守,致使极寒之渊的囚犯出逃,给阴司冥界带来深重的灾难,给司徒家蒙羞。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昙清的这些话,积淤在她身心的所有郁结与惶惶不安,都仿佛化作浅色的云朵,和熹微的和风,彻底远离她了。
甚至此刻想着那不见天日的八百年,也不觉得多么的痛苦煎熬了。
而听着昙清讲述的这些旧事,尔允也想着自己从天帝的梦里获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对应上了。
她道:“我在陛下的梦里,见到了您说的,附身在陛下身上的魔帝。应该是……我本在引导陛下的梦,他忽然出现,压制住陛下的意识,攻击我。也是他想把我留在梦境的世界里,您就是将我,从他手下救下的。”
昙清道:“原来如此……其实这百年间,孤也在观察父皇,总觉得,父皇和魔帝,像是已经合二为一。有时孤也看不出,那个高坐天擎殿的人,到底是父皇,还是本该在孤荡平魔域时就已经诛杀的魔帝。”
尔允心惊道:“他们在梦境世界里是分开的两个人,而且,那个对我说害死先后的,不是魔帝,正是陛下。陛下说先后看到不该看的,他只能灭口——”
尔允说到这里忽然一怔,她恍然倒吸一口气,却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满目的不可思议,红唇悄然抖动着:“殿下……”尔允怔怔地看着昙清,震惊地喃喃:“我可能知道……先后在哪里了。”
随着昙清蓦然抬起的长眉,尔允说道:“在您还没进陛下的梦境救我之前,有个我看不清的女人,护送了我一程。我知道了,她就是先后,所以、所以……”
“先后她不是……她其实没有死,故您才找不到她的残魂。”尔允倒吸着凉气说,“陛下,把先后……吃了。”
昙清亦有些震惊而失语,只这样看着尔允,两个人凝视着对方,在停滞的时间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脏在面对震惊的真相时,跳动得重起来的声音。
但只是片刻后,昙清眸中的震惊便慢慢化去,温雅与历尽千帆后的沉稳积淀,重新回到他的眼中。
“原来……母后在父皇的肚子里。这么多年了,孤真的没想到,母后还活着,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他怀着欣慰与得偿所愿,望着尔允。
“你看,我们各自握着的一半拼图,拼在一起了,”昙清说,“真相大白,我们一起将这张拼图,完成了。”
尔允脑中仍是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余韵,可听着昙清的话,又不禁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感觉,还有一种她筹谋至今,努力至今,终于获得的圆满感。这让尔允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只能喑哑地唤着:“殿下……”
渐渐的她找回言语,眼角一抹湿润的红色,也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昙清:“是,这张拼图,完成了。”
“谢谢你,尔允。”昙清由衷笑道。
尔允赧颜地斜了斜眼角,“我担不起殿下这声谢……”
昙清失笑,他侧过身子,手依旧抚摸在尔允的鬓发上。他顺着尔允发间的桃花,抚摸至流畅乌黑的几缕散下来的青丝,又顺着青丝慢慢下滑,用无名指勾走她眼角的一点泪珠。最后,这只手虚虚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定格在她的下巴那里,轻轻扳起这张占尽风流的美人面。
“平日里不总是口齿伶俐勾着孤吗?怎么如今话说开了,反倒这样拘谨了。”眼中盛满了笑意,好整以暇欣赏着美人的反应。
见她面颊泛起些朱色,他如星潭般的眼底,笑意更加化也化不开,柔和极了。
便故意凑近了尔允,眼中染上如猎豹盯着可爱的逃不掉的猎物那样的精光,带着强烈的兴味,手在尔允细细的腰后一搂,将尔允锢入怀中,“孤倒是觉得,清纯的皇嫂扮作妖冶魅惑的样子诱着孤,颇有一番情趣。”
尔允染着酡红的脸上,现出鬼狐般妖艳的笑容,本就湿红的眼角又带上挑逗的钩子,眼波一转,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双藕臂就着昙清的怀抱,如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脖颈,风情万种地掐着小猫似的嗓子,说:“可是,妾是您亲弟弟的妃子啊,殿下吃醋吗?”
她的鼻尖,碰到昙清高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呼吸混合着呼吸,心跳贴着心跳,温度交融在一起。仿佛,他们还是耍着心机的明惜水和试探她的柏琰。
“怎能不吃醋呢?”
但将话说开后,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昙清的语调中,更透露出一丝落寞的滋味:“一想到这个,孤是真的醋他。”
尔允的心重重地一颤,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
已经彼此交心,她便听得出,这看似重新戴上面具彼此交锋做戏之下,说出的话,却都是真的。
太子殿下,真的为了她,同柏誉吃醋了。
这说明什么……
眼看着男人如温玉般的薄唇,就要落到自己的唇上,尔允忽然身子一紧,发间的桃花瓣抖了抖。一股烫烫的热流,冲上她的天灵,本就酡红的脸,一下子像是沸腾般的烧起来,烫得她口干舌燥,脸上也红的好像煮熟的虾子。
一颗羞涩又怦怦跳着的心,在她小小的胸臆里躁动着,乱乱的。她便这样败下阵来。
不知道怎么做,之前的明眸善睐也都变成了笨嘴拙舌,呼吸加快,尔允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昙清如深海般的眼眸。这双眸子,是真的会把她吸得尸骨无存。可是即便不看,也不能忽视他炽热的吐息,身上的兰草香味,和这个她已经熟悉了的禁锢着她的怀抱。
直到此刻,尔允才恍然地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触摸和拥抱,习惯了和他这样近的距离。
她用自己的美色勾缠他,把自己整个人化作引诱他的甜蜜的毒.药,让他玩赏,让他染上毒瘾沉沦于她,将弱点交给她。
可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却也在和他的亲近接触中,渐渐地接受他,变得悦纳,甚至滋生出一种羞耻的不舍。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搀扶着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从一开始就是在护着她,耐心地让她一点点放下戒备,打开心扉,同他之间再无隔阖……
尔允蓦地颤抖着气息,像是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一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吻,终于落在她唇上。
男人的唇是熟悉的干燥,有着滚烫的热度,烫得仿佛将尔允全部的神智都蒸发成气,冲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脸上更加的升温,心也在羞涩中炸开。
她知道,这个吻和之前的,都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她成了被动的那个。
她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又缓缓地睁开,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像是泄掉所有防备的小猫儿那样,水濛濛地看进昙清半阖的狭长深眸。
他近在咫尺的眼,是那么深,那么灼人,让尔允的心跳得飞快,什么都不能想,任凭羞涩和喜悦让她身子变得滚烫而酥软。
她勾紧昙清的肩颈,无瑕的脖子微微上仰着,像是只美丽又脆弱的天鹅。
心里一点一滴地流出羞涩、感动,与喜悦,流动着在尔允的心上,化作一句赤诚的喃喃轻语。
她……喜欢殿下。
绵长的吻结束时,她的唇边,带着一缕银色的拉丝。一如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这一次,尔允忘记伸出丁香粉舌,将这缕银丝舔走。卸下面具伪装的她,就像一朵清纯不染纤尘的栀子花,在这个温柔的亲吻后,露出的是最真实的样子,和昙清在极寒之渊初见她时,那样子一样。
这一次,是昙清用小指,替她勾掉唇角的丝线,他的指头还留恋地,抚摸过尔允鲜艳饱满的唇。
他将一些从未与人说过的心里话,用着令人酥软的温柔低语,告诉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戴着面纱,孤就觉得,你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身处那样的环境,你的歌声却没有任何的杂念,那样的你,给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能算是一见钟情,但却觉得,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真的是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入她眼的。
“而当千年后再见到你,发现你一腔孤勇,不改初心,孤心疼你,又知道你难以打开心扉相信孤,便都慢慢来了。在这个过程里,你对孤……”昙清说到这里,笑意深起来,其中的意思尔允又哪里能不懂。
尔允红着脸,接不上话,她知道昙清想说,她对他的勾引魅惑,他很受用,也并不想防备她什么,便那么顺其自然地被她勾缠上身心,怕是还觉得她真是令他惊喜,居然还有热情、毫不贞静的一面。
他也心疼她,感同身受。
他说的对,他们确实是一样的人。
都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一身的鲜血,对抗迷雾与冤屈的人。
“在这巨大的虚妄世界里,唯有你,在做和孤一样的事。”昙清深切地道,“孤就知道,我们终有一日,会殊途同归。”
尔允泪光盈在眼睫,“殿下……”
抚了抚尔允的头发,昙清好听的声音,醇浓如醉了人的酒:“孤喜欢你,尔允。”
他重复一遍,告诉她,像是要把这番话刻在尔允的深心里:“孤喜欢你。”
尔允羞红着面颊,却感动地望着昙清,她在昙清的眼中,看到了心意相通。她的心意,不需要说出口,昙清已经都读出来了。
昙清的手落下,握了握尔允的手,问:“准备好了吗?与孤一同,去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尔允反握住昙清的手,眼中的决然就像是此刻与日光同辉的月光,她如立誓般的一点头,“我与殿下,同进同退。”
“好,”昙清柔声说着,握着尔允的手,另一手扶在她的腰侧,“来。”带着尔允站了起来。
他们面对向帝宫的方向。
她不再是帝子妃明惜水,而是阴司冥界的公主司徒尔允。
他也不再是小殿下柏琰,而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昙清。
对视一眼,决心缠绕在一起,昙清解开了时间暂停的法术。
同时,解开了这个覆盖整个天地的、巨大的幻象。
下一刻,荒废的东宫就宛如时间倒流那样,青绿色的苔痕飞快退去,露出鲜红的迎着光芒的宫墙;爬满宫阙的藤蔓极速地缩回脚下的云朵里,重新展露金色的殿门和波光粼粼的黛瓦。
日月星共同生辉,世间百鸟齐鸣,一道道彩虹,跨越东宫之顶,铺开半边天阙的七彩霞光。
昆山玉响,万花盛开。
这个因失去主人而在匍匐中腐朽的东宫,活了!
太子昙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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