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沦落为阶下之囚
◎出狱◎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湖中央一艘覆冰乌篷船,船边一棵镇魔神木, 木下无根不知深几许,巍峨参天花开满树,寒雪中常开不败, 纷纷扬扬洒落红粉相间的花瓣, 细瞧,片片花瓣上皆凝结一层薄冰。
船是没有系着的,神木上系着的是人。
那人斜倚在船沿上,银白色的长发披肩散落满地, 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落雪掺着花瓣落到发上, 似亿万星辰散落在银河里。
他一动未动,垂目凝视湖面,许是雪下得太大, 凉意入得太深, 连眸色都淡了。
凝望许久, 伸出修长苍白的手从发上捋下一朵落花,合拳碾碎冰渣, 然后将花朵塞进嘴里,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越塞越急, 鲜红的花汁溢出, 顺着嘴角蜿蜒而下,犹如鲜血。
他闭上眼, 恶狠狠地咀嚼着, 权当是在咀嚼仇人的骨肉。
花开荼蘼, 焰火璀璨,什么东西燃到极致都会闪现耀目光彩,渗透出铭刻进灵魂的疯狂,手中的冰锥恶狠狠砸下,手脚上的缚仙索发出激烈的相击之音。
“去死!去死!都去死!”
每砸一下,冰面都会显现金色的镇邪符文,冰渣崩裂四处飞溅夹杂着刻骨的仇恨。
罡气散开四周,乾坤为之一震,连门外都受到波及,震落的石子惊醒了打瞌睡的守门灵狮。
两尊石狮眼中精光大放苏醒过来,新上岗的小狮子战战兢兢的问另一旁的老狮子,“狮兄,不会出事吧?”
一旁的“狮兄”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亮出肚皮仰天继续睡,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么多年了,能出啥事?
唉,凡世俗人皆以为修仙是多么好的事,远离三千烦扰,追寻天道大法,得神通长生,寿与天齐。一朝功德圆满羽化登仙自然是好事,若是一个不慎落了下乘,就跟里面那位一样喽。
古来追寻天道者何其之多,能得圆满者寥寥一二矣……”
这厢感怀着颇有些伤感,那厢看到什么一个激灵忙从石墩上爬起来,“狮妹,有人来了,快坐好!”立马端正了坐姿,化成威风凛凛的守门灵狮。
“春岭禁地,无掌门令者止步呃……见过大师兄!”
步青云望着手被碎冰划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染在化出水的碎冰里红红粉粉甚是好看。
猛地像是沙漠里快渴死的旅人,捧着全是冰渣的血水大口大口喝起来,又突然愣在当场,看着手里本就不多的水从指缝里溜走泻下,安静下来的水面立刻又恢复成了平整的冰面,似乎刚才的一场疯狂只是个幻觉。
放下手,抬头,眸中似有世间万物燃成灰烬后压抑着不甘熄灭的星火,唇间染血,霎那明艳,压下满城风雪,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刚好一片花瓣自面颊划下,划过眼尾旧伤处,旧伤不愈,鲜艳如新,似血如朱,哀戚凌厉。
飞扬艳色被冰霜压下,严冬清寒又被明艳神采温和,压过来翻过去,中和,刚刚好。
他抚着眼尾血痕,怔怔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还记得有人曾问过他:
“云泱春岭,经年寒冬,累月素裹,明明无春,为何叫‘春岭’,不该叫‘冬岭’吗?”
“许是无春所以名春,有祈福之意吧。”
如今看来,不过越是没有的越是渴求,越求越是……求不得……
“步青云,步青云何在?”监守弟子站在门外扬声道。
从冰面上爬了起来,手腕脚踝上缚的缚仙索撞击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向牢外。自从沦为阶下囚,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入门踏入修仙道时,他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平步青云,他叫自己步青云,意指扶摇直上,摘星揽月。若是名字里的含义轻易能成真,那世上恐怕多出不止一批圆满之人罢。
步青云抬着头,满目刺眼白光,依稀可辨他的影子。
即使看不清,他依旧一眼可以认出他来,云崖,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就是本世家公子行为典范。一如既往的高洁孤傲超凡脱俗,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最让他恶心。
“大师兄驾临还不出来迎接,难不成要大师兄来就你?
晦气!”
监守弟子看见步青云原地动都未动,仿若不曾看见来人似的,不由怒上心头,怕得罪身边贵人,对着步青云催促呼和到:
“还以为位高权重的二师兄呐,如今不过一介贱犯,还摆什么架子给谁看脸色呢?麻溜滚过来!”
很好,又多个新骂法,步青云眉眼微挑,他本就常年失眠,眼眶泛红,略显得阴鹜邪气,此时眼底晦暗,眼周血气愈浓。
小小看门犬也敢与他吠吠,就算他步青云今日游龙浅滩,灵脉尽毁,要你命丧也不过举手,当机立断,一击出,瞬间杀气毕露。
始料未及,监守惊叫一声:“你怎么可能还有灵力?!”
云崖眉宇微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小监守,“你且先下去,我有事与他相谈。”
“谢,谢大师兄。”受惊的小监守连滚带爬逃离出去。
剩下二人,双目相对,相对无言。
云崖不说话,还是那张雕塑一般的死人脸,连眼睛里都无甚情绪,但不知道怎的,他就是知道他有点生气了。
可那又如何?步青云面色淡然甚至有些不屑,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飞鹤服,逐云冠。
云崖从不爱在门派里显露身份,也从未在门派里穿过带家徽的衣服,怎么今日穿着云家家服,还是正式的礼服,这百年来改了性子不成?
“我来接你出去。”
寒风袭过,气氛忽然凝固。
目送几片花瓣飘零,步青云眸中血色突然浓郁,流光运转:“哦?”
他踱着步子,来来回回围着云崖,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脚上的链子随着步伐走动叮当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泱泱修界,四族五氏三门二宗一派能放我出去?”
脚步忽停,链子在惯性的作用下互相撞击当啷一声,说着扬起一笑,“不怕我再兴风作浪危害人间吗?还是,我这个废人身上还有什么是可觊觎的?”
仿佛是被步青云略讽刺的笑刺到,云崖处变不惊的眸子里神色微动: “不必恶意揣测。”
“是啊,我这样心肠歹毒之人,自然最擅恶意揣测,不比大师兄,凌空孤鹤,目上无尘目下空,是个真君子,只可惜,我永远也学不会。”
“你不必学会。”
步青云蓦然回头,死死盯着云崖。
云崖坦然回视,逐字郑重道:“不祸及无辜之人即可。”
步青云忍不住仰天大笑,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笑罢,他狰狞着冷冷道:“我若偏要祸害。”
“那便只祸害我罢。”
似有一阵不正常的气流拂过,花木上花瓣不堪摧折般如雨落下。
“他究竟为何会放我出来?”
“即使重来,做出选择之人依旧会做出同样选择罢了。”
“你又拿什么与他交换?”
云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你可知轮回境转世,再无来生。”
“无所谓。”
步青云走出禁地,百年未见的日光刺痛他的眼与皮肤,他修为已废,等同凡人。百年,足见小段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变迁。
若不是被强行绑在镇魔柱上养着,他早该黄土枯骨,魂飞魄散了。
他也不明白,这群人耗费心力养着他这个废人,到底有何用处。
就见有弟子们前来,偷瞟步青云后马上低下了头,毕恭毕敬对云崖道:“清阳君,掌门有令,您还不能将人带走。”
云崖抬眸凝视那弟子,让那帮弟子浑身一颤,“是、是遥家来人了,与掌门真人闭门商谈过后,掌门真人传话过来说,说要步青云自己选。”
偷偷打量着步青云的小弟子们毕竟入世未深,不擅长掩饰情绪,眼中明晃晃有着好奇,有着惊艳,有着敬畏,还有着同情,同情?
步青云目光凌厉地投过去,这群小弟子们头低得更低了,“步青云,你是要嫁给清阳君去云家,还是要去遥家?”
“嫁?” 步青云目光急速从云崖那张斧劈刀刻的石像脸上闪过,就说怎么奇奇怪怪,果然有阴谋,转身就往禁地钻。
“放我回去!”
却被云崖抓着手腕不容分说扯了回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你欠凤殊的,关我步青云何事?”
云崖刹时怔住了。
这时横插进一把羽扇点在云崖抓着步青云的手上,手松开反击的瞬间,步青云以迅雷之势被扣在肩上翻了个身转到云崖对面。
遥无欺气度从容,摇扇笑道:“哎,清阳君莫急,即是说好让他选,怎么好强迫。”
步青云震惊地看向扣着他的人。
云崖目露杀意:“放开他。”
“到底是本宗要放手还是你要放手,不妨听他说。”
遥无欺凑近步青云耳边道:“始终你难逃一劫,与其做无谓抵抗,不如静下来好好做选择。”
步青云咬牙不说话。
遥无欺态度立马一变,悲悲惨惨:“遥泽重伤难愈快不行了,临终前他就想看看你,反正你回是回不去了,难不成你真想嫁给云崖?”
步青云闭目咬牙撇过头去,“我跟你走。”
云崖清冷高贵,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再一次有了动容。
遥无欺满意地摇摇羽扇,眼中笑意狡黠。“清阳君,云泱诸位,你们可都听清楚。东海路远,不宜耽搁,那就,告辞。”
说着拉着步青云消失于脚下亮起的传送阵法内,急速连烧三个远程传送阵,踏出最后一个传送阵,刚好步入轩辕辖域,松了口气,那两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真不好对付,幸不辱使命,不负众望。
遥无欺看着步青云满意地点点头,论才貌一等一,就是性子难搞了些,不过这就是他们家那个小畜生的事情,当爹的,能做的,仅限于此。
步青云紧闭的眼睫颤了颤,谁也不愿意理的样子。
被称为东海明珠的遥家,自然奢华精致,依山傍海,唯美大气,园内种着茶花牡丹等名贵花卉,墙上攀着蔷薇,花下孔雀纷飞,湖中各色锦鲤鱼跃,四季长春,百花齐放。
连下人都姚黄魏紫,不论男女,各领风采,步青云冷淡地忍受众仆偷窥打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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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还是笼中金丝雀
◎我用余生赎罪,你收下可好?◎
遥无欺将步青云带回来丢进遥家, 就不管不问了。
婢女们嬉笑打闹,互相推搡着,最后其中一个被推上前:“公子, 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
步青云避开了的婢女的接触:“遥泽呢,他不是要死了吗?
我可是特地赶来看着他怎么死的,别让我等太久。”
众奴仆脸色一变, 面面相觑, 纷纷退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青云!”
遥泽身着织锦暗纹的羽袍,眉间朱砂明艳,风流入骨,倾倒众生, 明眸顾盼生辉, 一整个开屏的雄孔雀, 风一般炫进房间里。
奴婢们敛了玩笑,恭敬行礼:“公子。”
遥泽惊喜地看着步青云,不由分说执起他的手, “青云, 你怎么样了, 受的伤有没有好,还疼不疼?
那日我本是想回云泱寻你的, 又怕你不肯见我, 不料你出了那么大的事。
后来若不是我出不了岛, 我定早早去春岭寻你, 怪我,让你受苦了, 你不知道这百年来我日日活在怎样的痛苦与悔恨中……”
步青云抽不回来手, 将他上下一扫, 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嘲讽道:“你不是不行了么?”
这是不行的样子?
“不行?”遥泽一愣,秀眉微皱:“青云你放心,我还年轻,身强力壮着呢,不可能不行!不信你摸摸看!”
说着抓起步青云的手就往腹肌上贴。
“放开!”步青云脸色一黑,恶狠狠将手抽了回来。
“原以为四族之首的遥家有多了不得,原来也只是信口开河的骗子。”
“骗你?”遥泽大惊,“是不是我爹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他向来不太靠谱,但是绝无恶意。”
说着,遥泽磨磨蹭蹭到步青云身边,委屈道:“青云,你陪着我好不好,我……我发.情了……”
步青云当即毫无征兆拔出剑架上摆着的宝剑,挥开遥泽,用极为凌厉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盯着他:“你说什么?”
遥泽后退稳住身形,脸颊微红低着头,期期艾艾我见犹怜:“我……我……”
遥家血脉混杂,多少与常人有异,只知遥无欺有一子,却未听闻有妻,其中不知有些什么隐秘,步青云看遥泽的眼神更加提防:“遥泽,今日我步青云是虎落平阳,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掌控我,我步青云宁死,也绝不会成为谁的玩物!”
说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用剑劈开一条道:“都让开!”
遥泽:“青云,此剑非凡物,你别伤着自己!”
步青云拿剑指着他:“我说都让开!”
遥泽只好一边后退,一边自白:“青云,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舍得将你当玩物,我对天发誓,从未有过此意,我只是想好好补偿你。”
“将你嘴里那些恶心的话都给我咽下去!”
“不能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吗青云……”
“你所谓的赎罪接不接受是我定的,条件也该是我提,而不是你想当然怎样,你不是想赎罪吗,放我走,你我之间恩怨便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遥泽眼色越来越暗沉,直至深不见底。
他伸出两指,金丝索从他手中射出绕着那利剑几圈,顷刻将其绞成碎末。
遥泽深吸几口气:“来人,伺候公子好好休息,未经我允许,一步也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奴婢们瑟瑟发抖地应下:“是。”
步青云斜睨着他,一脸“果然如此”的冷笑。
遥泽被这冷笑刺痛,“青云,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夜里,没等到遥泽,等来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女子气质清贵,容貌倾国,与遥泽有三分相像,只是手中极不和谐地拎着一大坛酒。
婢女们见她纷纷行礼:“大小姐。”
看来此人是遥家家主遥庭之女。
女子点点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着动作豪放地举起酒坛“砰”放在桌上,“啪”一掌拍开封口,顿时酒香四溢,她很随性地坐到步青云对面,望向步青云:“喂,步……是叫步什么云的是吗,喝酒吗?”
“步青云。”步青云自报名号,端起酒坛就灌下一口,赞叹了句:“好酒。”
没想到步青云会直接抡坛,愣了下,遥翎激动地一拍桌子:“豪爽!识货!我就喜欢你这种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干了!”随后又变出一坛酒来,对着步青云碰了下坛,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遥翎,遥泽那个傻子的堂姐。
我听说遥泽那个傻子喜欢你,特地让二叔将你掳了来?
就想那个傻子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哪个人那么倒霉被他看上,好奇过来看看。”
步青云冷笑了声:“喝。”又灌下口酒。
“喝喝喝!甭客气,酒我多的是!管够!”酒过三巡,遥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喝着喝着突然痛哭流涕起来,“百年前他还是颗蛋的时候最可爱了!我金丹后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爹和二叔孵他,孵了我整整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啊!我的青春都用在孵蛋上了,我爹他们孵得更久,得将近三百年。
我曾一度以为,这个蛋是坏的。”
步青云已经醉了,只在听到“蛋”的时候眼帘翻动了下。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毫无动静铁石心肠的蛋终于有了动静,就见他轻微摇了两下,玉一样的壳上裂开了个小小的裂缝,可把我激动坏了!
壳被抬了起来,先是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探了出来,扫了我们一眼,好像不太满意,小小眉头一皱,蛋壳就又拉上了,真的是可爱死了!”越回忆遥翎哭得越伤心,“谁知道后面越长越歪,成了如今这逆子嘤嘤嘤……”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遥翎一个人哭诉,对面的步青云早没了动静。
不说步青云从来没沾过酒,根本不会喝酒,修界的酒,哪里是他现在的身体能受得住的,还是这么个不要命的喝法。
遥泽还没到门外就闻到了浓郁到刺鼻的酒香,便知不好,八成他那酒鬼姐姐又在搞事情,冲进房里果不其然看见了趴在桌上,人事不醒的步青云。
步青云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看起来难受的紧。
遥泽几大步冲到他身边,抱起他,喂下一颗九华丹。
步青云紧蹙的眉头随着九华丹以及遥泽输送的灵力发挥作用,逐渐舒缓下来。遥泽描摹着他的眉眼,心头笼着忧愁,步青云的脾气,是他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保护自己的尖刺,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转而看向遥翎:“遥翎,这么晚,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遥翎虽是醉眼朦胧,但还清醒,打量着他们:“本大小姐不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你陪在镇魔柱上开了一百年的花,自己重伤还拿精血投喂,确实漂亮,眼光不错。”
“与你何干?”
他是镇魔柱上的花,云崖对步青云表白的话,他都听着,可是他灵魂受到重创,离不开仙岛,无法从东海赶到云泱,只能狂风一阵,花雨一阵暗自焦急,步青云却连眼神都未曾给一个,若不是遥无欺动作够快,差点让云崖将步青云带走。
抱着他的胳膊一紧。
“你怎么不说你那个能养灵脉的血哪里来的,灵魂受创乃是最严重的伤,你损毁了一魂三魄,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重归混沌了,为了救你耗尽了我所有的极品仙丹和九叶还魂草,你知道要再收集要花多少功夫么?
要不是我,你到现在还得在海底躺着呢,还谈何美人在怀,结果你就这样对我?”遥翎顺手拈起一颗红枣塞进嘴里,最近真应该补补气血。
“多谢堂姐搭救之恩,来日必将涌泉相报,只是你能不能别折腾他。”
“嗯~”遥翎应了,那句多谢她听到了。“我拿出珍藏佳酿来款待,你还说我折腾他。”
“他现在身子弱,可受不得你的珍藏。”
遥泽珍惜万分地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好像是对待什么无价之宝,那个稀罕的模样看得遥翎有点反胃。
“你说,我的血,好吃吗?”
遥翎一惊:“你又想干什么,你完蛋得很彻底你知道嘛!喂了一百年还没喂够?好吃是不会好吃的,但嚼起来一定很解气。
要我说这么折腾干什么,你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直接将人强要了得了,他一介凡人之躯,还能抵抗的了你?”
“不成,他不愿意,我哪里舍得强迫他。”遥泽在步青云体内查探一周,果然伤得够重,养了一百年,都未能将灵根养活,若是灵根养不活,离了灵力养护,步青云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一甲子。
凡人的一生,对修仙之人来说,何其短暂,遥泽仿佛感觉怀里的步青云已经开始变得冰冷,赶紧往怀里又揽紧了紧。
“费劲。”察觉到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不然铁定会被气死,遥翎站起身来,临出门前,还不忘探了眼床幔内遮挡的人,再促狭地将遥泽上下一扫,“真是活时间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你可真能豁的出去,这个事情若是让天界那些老东西知道了,我看你能讨得几分好。”
“我心甘情愿,什么下场都心甘情愿。”
遥泽躺到步青云身侧,将他纳入怀中,灵力通过接触缓缓输送进步青云体内,刺激体内枯萎可怜到几不可查的灵脉残根复苏,在他睡着依旧无法忍耐的痛苦闷哼中,怜惜地擦净额头渗出的冷汗。
这个方法,到底还是太过痛苦且收效甚微。
指尖停在眉间,指腹轻轻扫过眼尾血痕,想当年初见时,十四岁少年青涩稚嫩明媚张扬的模样,眸中心火熠熠,眉眼微动便是要压下世间万般颜色。
低头轻轻吻上眼尾血痕,可能自己只有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才能得片刻温存,“怪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将自己折腾得如此伤痕累累,我用余生作赔,你收下可好?”
第二天,步青云从噩梦中惊醒,自从灵脉被毁,魇术被收,他日复一日从惶惑不安中惊醒。感觉到喘不过来气,才察觉身上压着个人。
遥泽跟抱身家性命似的死死抱着步青云,头枕在他心口,睡得跟死了一样。
他们现在的体质天差地别,真的可能被他压死,步青云推了两把没推动。
遥泽惊醒,察觉步青云要起来,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青云,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那酒太烈,伤身,若是你想喝酒,跟我说,我帮你拿。”
遥泽扶起步青云,端过来一杯茶:“先把这醒酒茶喝了。”
步青云避开递到唇边的茶杯,“用不着你假好心。”
遥泽一怔,墨绿的眸子淡淡地从步青云面上扫过,一言不发端回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我知你不愿被拘在我身边,可是你现在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如何得以生存?
青云,你从出生便深陷于因果与仇恨的纠缠中,无心看这世界,这世上除了爱恨,还有星辰大海,诗与远方,很多很美丽的东西值得留恋,你先在遥家好好养着,等身子养好,你想去哪里,都陪你去,好不好?”
这般好似哄孩子的语气让步青云泛起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恶寒,“我步青云废的是修为,又不是手脚,我要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遥泽:“反正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不愿与我在一起。”
步青云:“你说得对。”
遥泽被噎死,粗喘几口气。
猛地起身,对外面喊道:“来人,服侍公子起身梳洗。”
自己则在众女惊恐的目光中,气势汹汹冲出了门。
步青云心情甚好,避开婢女们接触:“都出去,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来。”
“是。”看得出主子们间关系不好,婢女们怕被牵连,不敢不听话,慌慌忙忙从房间里撤退,不愧是世家出身,连丫鬟逃跑都轻纱飘带,赏心悦目。
目光落到镜台上的发簪时却闪了闪,这个簪子有些眼熟。
午时,遥泽不知道在哪里发泄完火气,冷静下来,端着一盘点心放到步青云面前。
步青云晒着太阳,看着书,仿若没看到,一动不动。
“这些,于你伤情有益。”
步青云翻了页书。
遥泽站着一边看着他,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叹了口气:“你不愿看见我,我走,东西记得吃,还有,你要想出去走走,让人跟着,别走太远。”
遥泽走后,步青云的目光才落在这些鲜红的点心上,拈起一块放在眼前打量,晶莹剔透泛着光泽,虽然他体内残留的灵力不多,依旧能感受到这点心上蕴含的灵气,他跟遥泽有仇跟自己又没有,他不傻,遥家财大气粗,拿的出手的东西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珍品,对自己有益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尝试着咬了一口,被腥味冲得皱了眉。
遥无欺望着湖中翻腾的锦鲤:“那孩子命苦啊。”
遥亭抽出手帕擦擦不存在的泪,点点头。
遥泽信誓旦旦:“日后我不会让他再受苦,定会护他一世安好,此生无恙。”
遥无欺丝毫未被打动,而是平淡地扫了一眼遥泽,又叹了口气:“命真苦。”
遥亭醒了不存在的鼻涕,点点头。
遥泽:“??!”
“你想好了,你上天界是打你出世便定好的,真打算逆天而行?”
遥泽撇开头:“这人间有他,我哪里也不去。”
遥无欺沉默良久,“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就好。”
目送遥泽,遥无欺转过头对遥亭说道:“一个傲慢,一个狂妄,青辣椒炒红辣椒,这也算道菜?”
遥亭不作声,只是对遥无欺笑笑。
“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再不回去,玄天宗给人端了,我这个宗主可能都不知道。”
“速走,不送。”
“唷,不怕我走后,惹出祸来,没人收拾烂摊子?”
遥亭只是说了句:“孽缘也是缘,我比较期待后续发展呀。”
“发展?我想知道要怎么跟上面那群老家伙交代!”
遥亭垂眸,“听天,由命。”
“对,反正也不是你儿子。”
第53章 此花名为火龙珠
◎情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傍晚, 步青云望向窗外,遥家临海,地是一碧万顷, 波澜壮阔,天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心中烦闷, 想起出门走走, 没走多远,就察觉身后偷偷摸摸跟上几个人。
厌烦地皱眉,脚下步伐加快速度,闪身躲进一片花林里, 甩开了跟着他的人。
微茫不定, 月坠金波, 头上是花海怒放,灿若云霞,穿林而过的清风, 送来馥郁香气, 像是张细密温柔而又无形的透明的网笼盖四野。
捡起落在身上的花瓣指尖轻揉, 他记得云泱的山上也是有那么一片樱花林,每每他心情不好或者烦躁的时候, 便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去那里发泄一番, 花瓣如雨落下的时候, 也将心底的烦闷冲刷带走。
人无再少年, 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行过木质拱桥, 是一片池塘。
步青云坐在池边青石上, 望着湖面因为被鱼争抢而打旋的落花发呆, 忽觉衣摆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低头一看,竟是一群青鲤,遥家这锦鲤池为何会养着一群平凡至极的青鲤?
青鲤一条条将脑袋探出水面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步青云也看着它们。
忽然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眉头一紧:真是哪里都有他,避无可避。
步青云起身要走,忽然腰身一紧被遥泽捞进怀里,遥泽轻抚着他绷紧的脊背,将呼吸埋于他发间,嗅着他身上散发的幽香。
步青云也不挣扎,挣也挣不过,何苦白费力气,他要抱,就任由他抱着。
“这鲤鱼认识你。”
步青云轻笑,还真是如此。
“那两条鱼我只不过是打晕了,说杀只是为了气气你,我娘就是水族,我怎能妄杀水族,况且我们都早已辟谷,炖了谁吃?
当时我给扔到山里了,最多也就是开不得灵智。
我却觉得傻傻乎乎的当条鱼挺好,知道的越多,欲望就会越多,平添痛苦罢了。
后来再去找的时候得知它们早已寿终正寝,这些都是他们的后代,想来它们也该听祖先提起过关于你的事。
别气了好不好,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恩也好仇也罢,不要再折磨自己。”
“发生过的事情怎么都是发生过的,就算是这天下的青鲤也不会再有当年那两条,正如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步青云,也绝不是当年那个步青云。
子非鱼,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设身处地,也没有所谓的什么道理,你心中所遵循的所谓理,也不过是合你心意的说辞罢了,每个人都是自己欲望的信徒,无一例外。
若你们对我做的都有理由,我就应该谅解,那么我不谅解也有理由,你们也应该能理解。”
遥泽顿了顿,沉下了眸子:“是,我造的孽,我该担着,你原不原谅,我都该担着的,我从未想过逃避惩处,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背在身后的手中拿出一朵花来,送到步青云面前。
“此种茶花叫做龙火珠,是经过千年筛选培育出的品种,花开重瓣,排列很不规则,别有一番风情,有‘赛牡丹’之美称,我倒是觉得牡丹略输它娇俏。”
步青云看着眼前的花,花开如火,花心是红色的,花瓣的边缘白里面透着粉色,自有一股浑然仙气。
“山茶花不和其他的花朵一样,它在凋谢时不会凋谢整个花朵,而是花瓣一片一片的缓慢的凋谢,一直到生命的结束。
青云,一如我对你的爱,热烈灿烂而小心翼翼。”
“说完了?”
“算是吧。”遥泽失望地放开步青云,原本他也不期待能得到回应,但一而再铩羽而归,对他这种难得尝到一次失败滋味的人来说,难免失落。
步青云转身离开,遥泽跟上,要将手中的外衣替他披上。
衣服触及到肩头,步青云停了脚步,“遥泽,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何必执着于我,一百多年了,还不腻吗。”
遥泽伸出为他添衣的手蓦然顿了一下,将衣服给步青云披上,将人半揽进怀里,替他挡着海边夜间潮湿阴冷的林风,“世上自有百媚千娇,可我只喜欢你,不会腻,永远也不会腻。”
二人并肩而行,踏着满地落英,向花海深处走去,黄昏已逝,月上梢头。
凄凉如水的月光透过枝丫穿透林间,为灿若云霞的花海披上一层缥缈轻盈的神秘面纱。
步青云抬头,落花落在他额上,点滴冰凉。步青云伸手接过一片凋零落红,合上手心碾碎,无情之物罢了。
遥泽想向他靠近些许,忽闻剑气破空之声,心中一惊,脚尖点地,后退几步,有些莫名地看着突然对他拔剑相向的步青云。
“青云,你这是……”
月至中天,清辉透过疏密有间的花树,于二人周身投下深深浅浅的暗色,光影迷乱,暧昧不明。步青云手中持着弟子练习用最低等的飞剑,指向遥泽,月光映着他清冷银发,眸中闪烁着年少初见时的骄傲明艳。
“比一场吧,不用灵力,光比剑术,赢了我陪你,输了放开我,就问你敢不敢?”
闻言,遥泽凝结的眉目忽地一动,如春水初生,寒冰乍破,天生微扬的唇角勾起宠溺笑意,墨绿眸中绽开志在必得的奕奕神采,“好,依你,就比剑术!
公平起见,我撤掉护体灵气,你伤得了我。”
说着随手捡起一截树枝,削木为剑,等着敌动。
四下寂静无声,唯有苍茫剑气划过凝重空气传来斩风呼啸之声。凛冽寒光一闪,月光撞碎在剑上,细碎点缀长夜。
步青云惯用的是刀,这是遥泽第一次见步青云的剑法,比起刀法来更为轻灵巧妙,飘逸如云,剑身迅疾如电,飞扬剑气如丝细密,激起漫天落英,就见那玉树临风的挺拔身姿于缤纷落花中穿梭纷飞,腰身一转便是倾国倾城,皓腕凝霜又是动人心魄。
剑花乱目,鱼龙漫衍,遥泽见招拆招。
横劈一剑,剑光如虹,斩断纷纷散落的花幕,寒光照亮隐没在黑暗中脸,照亮那张脸上动人心魄的眸子。
变化虽多,可惜准头稍差了些,速战速决,遥泽抓住剑招中的破绽,一手制住步青云的攻势,双指并拢夹住步青云的剑尖,转身贴近他的身边。
虎口被震得生疼,步青云依旧不肯撒手,剑被弯折,一头在步青云手中,一头在遥泽手中,绕成了个半圆,二人贴的极近,气息交缠,遥泽鼻尖萦绕着步青云身上的桃花香,浓的化不开的甜,惑人心智。
他闷声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身上的桃花香哪里来的,以前明明没有,是仙源那次……是不是害你那个太清门弟子?”
步青云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遥泽磨了磨牙,张口咬上了步青云的脖子,在步青云惊诧的表情中,扔掉手里的树枝,搂住步青云的腰,从小到大胜过的战斗不计其数,从未有今日这般开心,脸上的张狂忘形,好似赢得全天下,挑眉笑道:“认输吧。”
步青云略低头,眼梢微挑斜睨着笑得自得意满的遥泽,刹那绽开于眉梢眼角的妩媚与风情,摄魂夺魄。瞬间的心笙动摇,对于高手间的对决来说都是致命的。
趁遥泽走神的一线机会,步青云突然放手,剑身反弹,转身从遥泽身前绕过再次握住剑柄,遥泽察觉不对,放手闪身躲避,剑锋凛冽,躲避不及,心口间还是多了道血痕。
与此同时,受尽折磨的飞剑终于承受不住,应声而断。
遥泽无奈地看了眼心口的血痕,好个美人计。抬眼就见几滴血溅到他面上,融进朱唇,惊心动魄的冶艳,仿若吸人精血的妖精,心中涌现四个字:在劫难逃。
步青云阴狠地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残剑,恨恨扔掉剑柄,气得转身就走,结果还被树根绊了一下。
遥泽大笑着冲上去,抱着人倒在厚厚落花堆积而成的地毯里,春风入怀,清冽的泥土清气透过身下的重重花瓣散发上来,剑气未完全消散,花木枝干微颤,花瓣不断飘落,说不清是草木芬芳还是怀中人更香。
遥泽低头只能看到他纤长细密如鸦羽的眼睫,神色晦暗不明。
更深露重,花草上凝结的小露珠滴落,凉意驱不散血液中沸腾的温度。
“二师兄,你看着我。”
步青云抬头,双目相对,遥泽呼吸一滞,跨越了百年的时间,跨越了半个神州的距离,跨越了天机与缘份、恩怨与爱恨。
遥泽心想,这个人恐怕是上天赐予他的最珍贵的宝贝,但凡有一次意外没有顺利发生,这个人都不可能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有那样深的羁绊,若没有他……
遥泽不敢想,他的生命里若是没有步青云,他会怎样,待到人间的事情处理完,他就会遵循上面那帮人的意愿上天界吧,然后在上神那永无尽头的岁月里,重复着那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生活。
神总要下凡历情劫,终是人间有情。
心跳,忽如其来地急促起来,眼中墨色更深,死死盯着身下的人。
“我一定是耗尽一生气运才能遇到你,青云,我愿耗尽一生气运换一个你。”
遥泽控制不住吻了下去,动作迅起敏捷,像只发起进攻的猎豹。落花堆积得太深,禁不起压迫,深陷进去。
花树被猛烈的气息惊动,又是簌簌掉落满树玉瓣,深的赤红,浅的淡紫,纷纷扰扰,光影交错,彩素相汇,如痴如醉,如梦如幻。遥泽的吻一如他的人,狂妄恣意,攻击性极强,
勾着他的唇舌放肆纠缠,着迷地与他战栗的唇交融纠葛,毫无顾忌地攻城掠地,誓要霸道地抢占每一寸领土,印上他的痕迹,只是循着本能,片刻便失了分寸。
“唔!”控制不住的抗拒被迫转化为顺从。
步青云的温顺像是烈火般将遥泽最后一点理智也燃烧殆尽,情/欲从腰腹间如同焰火般迸裂开来。几乎是半撕半拽,布料碎裂,衣带迸断。
他这样子,步青云有点害怕,推拒身上的人,想要唤回他一丝理智。
不明白为何又抵抗起来,遥泽抬起头,燃烧着浓浓情/欲的眸子望着身下人:夜里风凉,衣服便不脱完,云遮雾掩拢在身上,半掩琵琶,眸中水光潋滟,唇色鲜艳欲滴,大口的喘着气,欲张欲合,完全是一派不自知的惑人风情。
萦绕在鼻尖的桃花香,仿佛熏得人神智也恍惚起来。
复又吻了回去,身体不受控制的磨蹭,“二师兄,我难受,你疼疼我疼疼我……”
发髻被扯得散乱开来,柔顺带着凉意的发丝从指间划过,如细密情网束缚着他的心,其实被囚禁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为情所缚,一人可解。
岛上风大,花枝摇曳,未断过的花瓣从顶上飞舞旋转而下,落在白皙的皮肤上。花下肌肤相亲,销魂蚀骨,情生意动,缱绻缠绵,趁着步青云被吻得迷迷糊糊,身子沉了下去。
步青云抓着地面的手蓦然收紧,淡粉色的花汁从指缝中溢出。
地上的落英被碾碎,带着清冽芬芳的花汁染上衣服,透过衣服沾染上肌肤,肌肤炽热如火,蒸腾着花汁散发出愈发浓郁旖旎的香味,仿若要渗透进更深的地方,渗透进血液、灵魂里。
步青云难耐地扬起脖子,抑制不住脱口而出一声喘息,自遥泽脑中炸开。
要了命了~
“青云,咬我。”
仿佛能听见远处海潮阵阵的涛声,如同汹涌翻腾的欲望。辗转厮磨,抵死缠绵,烟笼寒水月笼纱,美得迷蒙。
不!不对!太深了,好像深到……不知名的痛楚让恐惧涌上心头,步青云不受控制地心慌,开始推拒:“滚开!你滚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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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以此情寄沧澜
◎吭◎
遥泽坐在床边,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轻抚着他的发,眸子中盛满了温柔情意, 表情却极为复杂。
步青云醒来的时候,天竟然还是黑的,身上干爽洁净, 衣服也已换过。
罕见的没有遥泽看守, 步青云垂下眸子,张开手,一丝火焰从手中蹿起。
察觉到房内有动静,遥泽推门而入, 步青云早已收起动作。
“你睡了一天一夜, 可醒了。”端起桌上早已等着的一盏鲜红汁液, 坐到步青云身边,将人扶起,“来, 喝了。”
“什么东西?”
“于你有益。”
步青云将信将疑, 在遥泽温柔的目光中端起玉碗, 刚入口,被腥味冲得就要喷出来, 结果遥泽眼疾手快端着碗扶着人就灌了进去。
堵住他的嘴不让吐, 逼着他将药咽了下去。
知道被逼着喝了一碗难喝的药, 肯定不高兴得紧, 趁着巴掌赏到脸上之前,赶紧给顺顺毛, “青云, 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
步青云的话尾淹没在风中。
下一秒, 遥泽带着他闪现在一处海滩。
风平浪静,唯有月光透过云层泛出淡淡晕染光泽,打在黑暗浓稠的海面上,暮色浓重,明暗交错,星罗棋布,寂静无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处海滩怎的这般古怪,连海浪都没有,想杀人毁尸吗?
“嘘,”遥泽神神秘秘地,指着墨色浓得化不开的海面,你看。
海上除了黑还是黑,什么也没有,到底让他看什么?有病!失去耐心的步青云要走,“跟我来!”遥泽忽然抓着他就往海里冲了去。
“遥泽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遥泽抱着他笑道:“别闭眼,看!”
入水的一瞬间,波涛被推开,夜幕里,随着水波推开荡起涟漪的形态翻涌亮起道道成片的蓝紫色荧光条带,绚烂夺目,恍惚好似天上银河倒入海中,向大海倾倒了万千星辰,点点闪烁着五彩光芒,璀璨闪耀更甚星子。身处波涛中心,光晕环身,若神格加冕,醒时清梦,醉压星河,不知在天上还是在海中。
天上皓月繁星,月光好似也染上幽美的光彩,海上笼罩上极光般雾气,二人徜徉在“银河”中,群星环绕,炫目至极,美到极致,连步青云都看得有些痴,忘记对水的厌恶。
遥泽只痴痴望着星河中的人,银辉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也不知这月宫里的神祗如何坠入凡尘,他三生有幸得以遇见。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美景名为‘星潮’,可只有海边才看的到。
这水里有些小生命,随着波浪涌动便会发光,浪静便会黯淡。”
遥泽上前抱紧怀中的人,耳鬓厮磨,亲昵地凑在步青云耳边道:“青云,还有更美的,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说着风起沧澜,以二人为中心,旋转扩散出去,掀起波涛万里,随着波涛一路而去,所及之处陆续散射光芒,铺就万丈星辰大海。
梦幻生于暗夜,黑色并不单调,它包含许多绝美莫测的奥秘,拥有宇宙星云那般神秘玄妙,引人入胜,动人心魄,有缘方能得见。
今夜未央,有风有海,有星有月,有你有我,便是缘至。
“我娘在海底,她已经闭关四百多年了,陪着她的是一株茶花。冥冥中,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如果有一日我遇上缘定终生的那个人,赠他一支茶花,她便能感知到。”
“这么说,你真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遥泽僵硬地咳了咳,避开眼神尴尬道:“这个,就不必深究了吧。”
气氛随着沉默忽然凝重,遥泽郑重地拉过步青云,面对面望着他的眼睛,幽绿的眸子深邃真挚,眼中便是心中,款款情意都快要溢出来。
步青云预感不好,有意无意避开遥泽咄咄逼人的目光,挣开禁锢道:“我要上岸。”
谁料被遥泽拦腰揽回,摁住后脑不容分说就吻了上来,唇舌交缠,温柔蚀骨。
天边有流星划过,星海泛起皱褶,情寄沧澜,星月为证。
感知到抱着他的人身体开始变得炽热滚烫。
经历过一次,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现在的身子怎能经得起他折腾,怕是要给他玩死,卖力挣脱缠绵悱恻的吻,声音喑哑还有一丝恐慌:“遥泽,我只应了你一场……”
遥泽早已陷入情网,不可自拔,满心都是眼中人,他捧着他的脸:“青云,答应不要离开我,答应我……”
说着又吻了上去。
步青云不善水,哪里会是遥泽的对手,几招便被破了防,水波随着动作一阵阵荡漾开,泛起粼粼莹光,溅起水花,如星落人间,月坠尘网。
“你出去!唔,疼,你混蛋!”
“别怕青云,别怕,抱住我我轻些……”
有了前夜的经验,今夜更是如鱼得水,攀上顶峰,直取黄龙,闯进前夜到访过那秘/处,禁制已破,在无任何阻挡可拦他。
手一路抚下,附上他小腹。
几日后。
遥亭咬着手帕眼含泪水,感情深沉对着自家侄儿:“泽儿,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这园子里的花都可以吃,能不能不要紧着我那两株云边天骄啃?要秃了吖!”
“他喜欢。”
遥泽宠溺地看着步青云发泄似的恶狠狠地咬着那花,名花倾国两相欢,红花当配美人,那略带薄怒的风情,真是怎么都好看,越看越好看。
“还有,你最好把房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给撤掉,青云最近对她们的关注有点多。”
遥亭擦了擦自己额头艰难的汗水。
“唉,美人儿你别走啊,微风轻轻起,我好喜欢你。
哦~以后我只能称呼你为您了,因为你在我心上……”
步青云咬着鲜红的花,眼带杀气忽地祭出眼刀,追在他身后那只初生牛犊的小孔雀猝不及防被砍了一刀,殃及池鱼,那个方向的孔雀被眼刀波及,一紧张没忍住都“刷”就开了屏。
“咔嘣”遥泽肘下深海紫玄晶桌面崩开裂缝。
遥泽站起身来,桌子炸开成碎石,煞气惊得原本优雅踱步的孔雀撒开脚丫子就散了,毛都吓飞了好几根:“伯父,请你把你的鸟看好!再让我看见它们对着不该对着的人开屏,我拔了它们的毛!”
“啧,怎么说你二大爷的?!人家年份小辈分高,是长辈,没礼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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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再见故人心惘然
◎还有这种隐秘◎
步青云照常逛花园时,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小小身影,是个孩子。
遥家哪儿来这半大的孩子?
不由他多看了几眼,碰巧那孩子回头, 看到样貌,惊了他一下,“凌霄?”
不对, 这只是个孩子啊, 怎会与凌霄长的那般肖似?
这时,那孩子也发现步青云一直在盯着他,不卑不亢,大方上前行礼:“晚辈遥熙见过尊长。”
步青云眼神闪了闪:“你姓遥?”
“他是我儿子, 当然姓遥。”遥翎自身后游廊款款而来。
“母亲。”遥熙恭敬行礼。
遥翎笑道:“傻儿子, 还跟你娘这么客气, 修练修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 咱娘俩不醉不归。”
“是, 母亲。”
步青云目送遥熙离开的背影, 连背影都有几分神似,疑到:“他是……”
“没错, 他父亲是你师尊。”
步青云脸色巨变, 凌霄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还是遥家大小姐生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 而是之前那个,他是天帝在人间的分、身, 自天帝寻你下界后, 他便陷入休眠, 我少时与他见过一面,前段时间去了趟云泱,正逢天帝不在,与他又见了一面,就有了熙儿,也算是种缘分吧。”
步青云脑海中回想起那年树下,簇簇梨花白,心头泛起一丝温柔涟漪:真好,师尊有后了……
某日。
“师兄!师兄!你快去看看吧,俩表哥打起来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步青云放下纸笔抬起头。
就见明与卿狂奔而至四处着急忙慌找过来,乍见故人,不由得步青云有些恍惚,百年未见,除了发髻衣着有了变换,其它方面丝毫未变。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不等步青云惊讶,明与卿冲过来一把抓住步青云拽着就跑,“这个不重要,后面再说,这么精彩一出戏,错过可惜死!”
百年不见,性子更为跳脱,看来她生活得很好。
到后院,原先花团锦簇,彩鸟纷飞的景致早已毁得七七八八,满地狼藉,遥亭绞着手中的手帕,泪流满面:“嘤嘤嘤……
贤侄,二位贤侄啊~悠着点儿啊!那个花是西天智苦大师送的,内蕴禅意!那株珊瑚龙宫移植来,时愈千年,已有灵智……那棵兰草身子弱背景深,可折腾不得……”
数回合完毕,燕行杀气腾腾地用剑指着遥泽,“将青云囚禁遥家你是何用意!”
遥翎在一旁磕着花生坐着看戏:“步殊乃是戴罪之身,又无修为在身,遥家愿收留他已是开恩,还挑三拣四。”
步青云出现时刚好撞见这句话。
跑在他前面的明与卿当然也听到,顿时脸色尴尬。
遥泽:“遥翎你闭嘴!”
遥翎看到自家嚣张跋扈的弟弟紧张的样子,格外开怀。
“青云,你别听她瞎说,我从未那么想过,能将你留在遥家是我此生之幸。”
看见步青云,遥泽就想冲到他身边,结果被燕行拦住。
“青云?”燕行将目光投向步青云,内含询问之意。
与燕行的目光接触,兄弟之间不必多言,步青云薄唇轻启,冷冷淡淡却清晰明了两个字:“揍他!”
“青云!”遥泽委屈得大喊了一声。
“燕行,你别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听这话,果然步青云是不愿意被强留在这里的!燕行立马脑补遥家各种仗势欺人,各种侮辱剥削他那可怜的落魄的单纯的弟弟——欺人太甚!
怒上心头,实力全开,灵压极盛,吹起衣摆,猎猎作响,脚下摆开奇门八卦阵,周身化出九九八十一道剑影分身,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
见势不好,遥泽大喊一声:“表哥。”
这一声喊得那是山无棱是被脸皮磨没的,天地合是被脸皮包住的,喊得燕行的灵力当场就散了,灵剑更是直直从空中掉落,深深扎入土壤。
遥泽还在继续,他含情脉脉:“我对青云是真心的!”
燕行被那一句“表哥”震住,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个字,跟着后面一句“真心”让他再一次怔愣,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你还说你不是断袖?!青云一向贤良正直,谁料竟被你这种伪君子带进沟里!”
燕池气得火冒三丈,几百年来平直板正的三观,尽毁!
“难怪之前觉得你眼熟呢,我见过你画像,你就是凤殊?”
银铃般的少女声音自身旁响起,步青云现在灵力浅薄,五感迟钝,再加上注意力在场中缠斗上,不曾留意身边何时冒出来个人。被突兀冒出来的声音吸引转过头去,结果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脸上传来火辣辣刺痛。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愣在当场。
“般若,你做什么?!”
下一秒连燕行都来不及反应,就见般若的脖子被攥在了盛怒阴森的遥泽手中。
燕行大惊之下赶忙冲上去抓住遥泽要取般若性命的手。
两相抗衡。
步青云愣愣地看着那有些胆怯的姑娘,这个姑娘他见过,正是仙源里那魔女,魔女面色被掐得红紫,赶紧摆摆手艰难挤出话:“可不是我要打你……是替我……九姐姐打的,她说,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骗美人!”
魔界?九姐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么多年燕行身边难得出现个姑娘,总不能折在这里。
“放开她。”
遥泽听话地松了手,将步青云揽在怀里,“她竟敢打你,疼不疼?”
拂过脸上的伤,红痕消失,遥泽盯着那魔女面色极为不虞。
魔女躲在燕行身后,偏过头:“我九姐姐是天界昆仑神君侧妃,她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她嫁到天界是去找你和牡丹姐姐的,还说你不喜欢昆仑,你喜欢牡丹姐姐,牡丹姐姐为了你苦修五百年,得以飞升寻你,你们本来很快就要团聚了,结果你却自己跳轮回境走了,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骗人!”
在场众人皆是愣了,燕行不解:“般若,你在说什么?”
遥泽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难怪昆仑会在魔界九公主上天之后大发雷霆,怀疑凤殊与牡丹花神有私,强行剥凤殊妖骨,逼得凤殊跳了轮回。
“来人,给我将院子里所有的牡丹都给我拔了!”
遥翎翻了个白眼。
遥泽看向燕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燕行,青云在遥家一切有我,你带他走,燕家也不会留他,外界仇恨他之人良多,你如何照顾他?”
原本决心要将步青云接出去的燕行迟疑了,遥泽说的不无道理,步青云修炼禁术已经触痛燕家旧伤,叛出师门与修界大闹的那一场更是触及防线,若此时出去,难免会遭受留有旧怨的修界之人迫害,而燕家绝不会为他做保护伞,步家也不会,云泱他回不去,而自己有身为燕家宗室弟子的责任,无法时时照拂得到,留在遥家,反而是最安全的。
“青云你……”
遥泽挡住燕行视线,他看不见步青云的表情,无法得知他的态度。
顿了顿,燕行深思熟虑后,接着道:“不如暂且先在遥家修养,待我与族老们商议好,再来接你。”
无人见得到答复的步青云,眸子黯淡了下去。
没有人不想有家人依靠吧。
“唉~”明与卿轻不可闻叹了口气,燕行也太好哄了。
“遥泽,记住你的诺言。”
遥泽字字郑重:“言出必行。”
燕行迟疑着再看一眼,转身离开,般若也赶紧跟着撤退。
“师兄,他们一直瞒着我,你在春岭他们不让我去看你,你出来我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在东海,我立马就过来了!”明与卿冲过来。
遥泽立马插在了二人中间,不善地盯着明与卿:“阿遥没回来,你作为外媳,一个人回来恐不妥,燕行都走了,你还留着作甚?早点回去吧你!”
明与卿眼泪汪汪,“师兄他欺负我!”
感受到步青云的眼神,遥泽讨好地笑笑,“哪儿能,开个玩笑,一家人,不客气。”转身脸却阴沉下来。
一日,仙鹤骂骂咧咧撑着翅膀,气得像只大白鹅,雄赳赳气昂昂就来了:“海上飞的那群东西什么玩意儿,一点不文明,还会骂脏话!二师兄!别在这里住了,我们回云泱。”
步青云坐在桌前端着茶望着窗外远天,一碧如洗,海天一色。
“什么,骂人?!我一定去教训它们!”自从明与卿在遥家住下,遥泽几乎是如影随形一刻不离跟着步青云,但凡只要听到什么“要走,云泱”等等禁词,立马就要炸起,活的像个审核。
“师兄,你放心!改明儿我带上白鹭它们去把场子找回来!”
“带它们?送鸟头吗?”明与卿气鼓鼓的,“海上混的就是不一样,真浪!”
“等着,过段时间姑奶奶去何家找几只鹦鹉过来,看我怼不死它们!”
遥泽却敏锐地把握住话中他想要的信息,顿时一激灵:“要走?来人!来人!为弟妹备车,我要亲自送行。”
明与卿脸气成了个肉包子,眼皮颤抖,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各种绊子真以为她是傻子看不出来吗!“遥泽,我呸!什么破地方!姑奶奶我不呆了!鹤儿,我们走!”
走之前一步三回头道:“师兄,你等着,过段时间我再找人来,一定把你救出去!”
明与卿心中惴惴不安,自从她顿悟天机,第六感简直灵到可怕,她逆天改命后,改变了很多人命运走向,很多东西系统不知道,她都能感悟出。
对步青云极为不祥的预感让她很害怕啊,好不容易寻到机会瞒着步遥赶紧找了燕行直奔东海,结果竹篮打水。
遥泽脸色铁青。
遥翎从回廊尽头缓步而来,目送一人一鹤消失于天际,挑眉:“诶哟,这个妹妹好拽哦,我好喜欢。”
“你表弟妹,喜欢你就跟她走!”
遥翎干笑两声:“呵呵,天帝现在恨我入骨,云泱我可去不得。”
作者有话说:
肯定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乖乖被困在遥家呢
第56章 自古天道好轮回
◎因果报应◎
那味道令人作呕的丸子再次被倔强地上供到步青云面前, 步青云面无表情地看着。
遥泽大力推荐:“之前那些你吃不下去,这个是改善过的全新配方,你试试。”
话未完, 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有点犯恶心。
不过这点轻微的不适很快就被忽略过去,拿起一块送到步青云嘴边:“来,青云你尝尝, 呕~”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尤其是遥翎。
遥泽缓了会儿,不大明白,还想再说话,未开口脸色突变, 将点心丢会盘子里, 猛地连盘子一起推开, 对着一旁的侍者连连摆手,“算了,不愿吃就不愿吃呕~, 赶紧拿开拿开!”
步青云面带厌恶的离席。
遥翎挑着眉看着还在作呕的遥泽, 面露疑色:“以你的修为, 已经不会生病了吧,你这症状, 怎么像是怀了啊?”
“你还有此等本事?也算我和你爹孵了你三百年没有白孵!”遥亭的脸上绽开了花, 好似已经对自己家废物般的后辈失去全部期望的老长辈, 一日突然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还有用的惊喜。
拍开遥翎把上他脉搏的手, 遥泽无语:“少胡扯。”
遥翎意兴阑珊地收回手,白激动了, 还以为有惊喜,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忽地想起什么, 支棱起身子看向站到远处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的步青云。
步青云一路分花拂柳而去,随手挽下沾着露水价值连城的花朵塞进嘴里,蹙眉:心情不好,想杀人。
行至花园,万花从中,忽地平地升起轻烟袅袅,莫名席卷而来一股困意,扶着岩石,步青云支撑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在一旁早就等着的遥翎走到他身边,自上而下扫了一眼,蹲下身子把上脉。
“遥翎你干什么?!”不见步青云的遥泽寻了过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嘘~”遥翎拍拍衣摆站起身,看着遥泽的眼神开始不对劲,然后指了指花间沉睡的美人儿,神秘莫测地使了个眼色:“让他睡,回去说。”
确定只是睡着,平安无事,遥泽将沉睡过去的步青云送回了房间,静静描摹睡后柔和的轮廓,轻轻吻了吻额头,然后阴沉着脸回去找遥翎要说法。
“有些特殊情况,确实是妻子怀孕,丈夫孕吐的。”
“怀孕?!怀上了?”遥泽被震惊懵了,是了,步青云才是那个纯阴之体,这件事他们有了关系后他就知道了,上次带他去海边,本是想告诉他的,只是想到以他的骄傲,若是知道此事,定会疏远他,就退缩了。
他是有私心,可他也未曾想一直瞒着他,他只是需要时间思索这件事要怎么跟步青云说。
谁料这么快就怀上了?他一时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堪称又惊又喜又怕,复杂的很。
自从上次海边回来,步青云再不肯让他碰,甚至连同住都不肯,无奈他只能搬到隔壁,继续做邻居。
这段时间除了脾气更大了些,对他更冷淡了些,不曾发现他有异常,但这些他都该早已习惯不是。
遥翎解释道:“孩子太小,还不足月,所以反应不明显,你未察觉不奇怪。”
毫无准备之下突然得知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遥泽霎时乱了方寸,心中脑中乱糟糟的,不知是惊是喜,他要当爹了?还是和青云的孩子!真是做梦也未敢想的事情。
激动过后,心情蓦然低沉,依照青云的性子,若是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他那般骄傲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更别提将孩子生下来!
“你说,他若知道,会愿意将孩子生下来吗?”
“你不会真傻到将事情告诉他吧!以他的性子肯定得出事,到时候你追悔莫及。”
“以他现在的身子会不会出事?”
遥翎点头,“很有可能。”
遥泽激动地蹿了起来:“那怎么办?!实在不行,孩子就不要了,我只想保他平安。”
看穿他的想法,遥翎摸了摸下巴,“胎儿吸母体精气而生,落胎必要元气大伤,于他现在来讲,落胎更危险,圈在遥家好生养着,待瓜熟蒂落,我能保他无恙。”
遥泽低着头愁道:“他自己的身子,能瞒得住几时?我答应过他不会再拘着他。”谁能料到会出这事,造化弄人。
遥泽陷入苦苦挣扎,若是让步青云知道,他定是会恨死自己,青云不能出事,他绝对不能出事!先拖着,拖得一时是一时。
接下来的日子里,遥泽时时刻刻围在步青云身边,好在步青云被他缠惯了,起先并未察觉什么异常。
遥泽带他游山玩水,将岛上犄角旮旯逛了个遍,寻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哄他把玩,只要步青云稍微对自己的身子展现出关注,遥泽就心惊胆战,慌忙转移他注意力,那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如坐针毡。
而步青云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脾气越来越不好,对遥泽越来越不耐烦。
当肚子开始显怀,遥翎便日日熏安魂香,让他整日安稳陷入昏睡,然而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举动,又能瞒得住多久。
终有一日,遥泽看到不知为何突然从昏睡中苏醒的步青云,疑惑怔愣地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头皮瞬间炸裂开来。
喉结滚了滚,小心翼翼地靠近。
而步青云有如惊弓之鸟,狠戾的目光如剑般扎过来,让他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下动作。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这对姐弟的异常,当他察觉不到吗?!
他疑心向来重,这段时间他总是半梦半醒浑浑噩噩,怎么猜不到是有人对他动了手脚,今日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就想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知道纸包不住火,没想露馅儿会露得那么快,若想瞒住他,让他直接一觉昏睡过去直到把孩子生下来也简单。
步青云越强他遥家反而越好办,难就难在,步青云受伤太重,身子太弱,不敢用强药,遥泽对步青云,如壮汉对婴儿,无用武之地,陷于两难困境。
额头渗出冷汗,遥泽紧张地哄道:“青云,你千万别激动,你千万别挣扎!你听我说……”
步青云的身子蓦地僵硬了,冰冻三尺的目光从手脚上的金丝索转移到遥泽脸上。
遥泽竟不敢与那目光接触,低下头,只有盘龙金丝索认他,用在他身上不会伤他,他别无他法。
“遥泽,你骗我,你又骗我!
你拿我当什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当你遥家的一条狗吗!”
金链子发出了熟悉的激烈碰撞的相击之音,步青云情绪激烈吓得遥泽肝胆俱裂,冲上去将步青云禁锢在怀里,制止他无异于自残的举动。
“青云,你别这样。”
“放开我……放开我!”激动到用手去扒,链子却纹丝不动,半个主人,终究不是主人。
遥泽抱着他:“算我求你,你别这样!
凌霄在你体内下了禁制,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之前带你看海时就打算告诉你的,没敢说……这孩子来的我也是猝不及防!”
步青云咬牙切齿:“遥泽……”
“——我恨你!我恨你!”
“我们要当爹了,我们有孩子了,你千万莫激动,你不要伤了自己!青云!”步青云疯狂在他怀里挣扎,遥泽护着他的肚子,也不敢太用力怕伤到他,看到他手腕上将自己抓出的血痕,心疼不已。
“你生气,你打我可以!你别伤你自己。”
当反应过来遥泽说的什么的时候,步青云目光古怪,满脸莫名,“孩子,什么孩子?与我何干,你抓我作甚?”
遥泽激动道:“青云,你怀孕了,是我们的孩子!”
却被步青云猛地推开。
“……不可能……”步青云目光落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怀孕?眼神渐渐变得疯狂,“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怀孕?!我是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步家当年的检测出了岔子……”
“你闭嘴!”
遥泽的话未说完便被步青云大吼着打断,望着他眼里闪现着信念崩塌的破碎惊恐的光,想要安抚却无从入手。
“我不信!出去,滚出去!”闷哼一声,步青云捂着小腹面色苍白,好像有千万根细针在肚子里搅
“好好好……”遥泽不敢再碰他,安抚着步青云向后退出去,“我出去我出去!你别激动。”
逼着遥泽退出门外,步青云望着自己肚子,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没错,他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只是生病了,根除就好。
眼神瞬间森冷可怖,遥泽原先见步青云情绪冷静下来,还算松口气,大惊之下便见着步青云一掌对着自己小腹击去,千钧一发之际,金丝索即刻收紧,差之分毫处救下了腹中胎儿性命。
无色无味的迷药效力开始发挥,步青云手足无力渐渐倒下,悔恨涌上心头。
“总是用药,他身体能否吃得住?”遥泽眉头紧锁,心中万丈惊涛久久不能平静。
遥翎:“你有别的办法?这孩子依靠他体内那一点可怜的灵力活着,灵力不可断,若是不断他灵力,他必然要对孩子下手,除了用药制约他的行动,又能如何?”
遥泽将步青云摁在床上,任由遥翎为他检查情况,捂着他的眼睛,感受着温热的泪水自手心溢出,他的心就像滚在碎刀片上使劲磋磨,怎一个痛彻心扉了得。
“青云,我曾自诩正义伤害过你,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知道我不该逼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凌霄在你体内下了禁制,封了你的体质,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不是想逼你生孩子,只是你现在本元衰竭,打胎必要重伤你,这胎落不得啊!”
感觉手下的挣扎渐渐平息,他松了手伏在身下人耳侧厮磨:
“青云,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他也不过是个堪不破七情六欲的人罢了。
步青云被迫日渐一日看着自己肚子大了起来,恨意如野火燎原,任由遥泽日复一日焦躁地围着他转,再也不曾说上一句话,给过一个眼神。
故事来来回回,曲曲绕绕,又回到起点。
八月中秋,春江花月夜,江潭落月,海上潮生。
遥泽哄着步青云赏月,得不到半点反应正无奈时,被一把拉住,小臂上传来的力道虚浮而用力。
转头便见步青云方才还好好的脸上,忽然苍白若雪,额头上渗出冷汗,眸子里渗着清浅泪水,影影绰绰,比今晚映着明月的海水还要动人。
慌忙抱起他,“青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步青云咬紧银牙,极为痛苦道:“肚子,疼。”
触手温热滑腻,颤抖着抬手一看,怵目惊心一片血红,遥泽从未知道,自己如此怕血,急火烧上心头,烧得理智全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抱着他,毫不吝惜地输送灵力。
“青云,你撑住,我喊遥翎来,很快就不疼了,不疼了……”
遥翎嗜酒,又逢佳节,与亲友焚香微醺,风好景好醉倒一处。
灵迅的狂轰乱炸也未能将她唤醒。
“啊!”步青云疼得厉害,抓着遥泽,有气无力念着:“解开……解开!”说着去砸手脚腕上的锁链,源源不断的血从双/腿/间落下,染红了床褥。
见状,哪里还有别的什么多余的想法,挥手消去盘龙束缚,为他擦去额上冷汗,心疼地看着他痛得面无血色,恨不得以身相替,若是知道,他如何舍得要他遭这一趟罪。
“该死的!遥翎怎么还不来?”
步青云抱着肚子,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疼……”
“青云,你再忍忍,我去找遥翎。”遥泽等不得了,亲自去找遥翎。
醉酒中的遥翎被喊醒,对上遥泽惊慌的表情,晕乎乎想道:“日子还没到,怎么就要生了?!”
遥泽略微察觉到不对,但一想到步青云痛苦的样子,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拉着遥翎冲回房里,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熊熊火障中,只看得见最后一片衣角消失于窗沿,床上血渍留有余温。
“青云!”目眦尽裂,任由烈火灼身闪现到窗边去拉,只是抓住最后一片衣角,紧随着一起跳入海里,遥泽紧紧握着手中撕裂的残布在海里四下寻找,步青云入水后就像化在水里,再不见踪影。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
翻江倒海找遍整片海域,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上岸,最终才肯相信,他最终还是丢下了他一个人!
还是丢下了他!
怎么会消失呢?
这里是遥家,四处皆是禁制,就算要生是他装的,修为灵力在他眼下做不得假,明明已经虚弱得要靠他每日输送灵力过活,他怎么会消失的?
冷静下来,方才想起,刚才似乎从水中捕捉到一丝龙气……
龙气,怎么会有龙气?哪里有可能会有龙气?
从海里一跃而出,遥泽魔怔了一样不理会旁人的呼唤,向一个方向直冲而去,遥翎怕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情来,追在他身后喊他:“遥泽!遥泽!”
遥泽直冲锦池,果然,池中青鲤都已全然不见。
遥翎目露惊恐地看着遥泽望着一池碧波笑得好似神志失常。
“哈哈哈……算计,一切都是算计,步青云,你可真是与我斗智斗勇啊!”
谁能想到,那灵智都未能开的青鲤竟有能耐跃了龙门!傲世轻物,低估对手的他竟然被两条鱼耍了!
而步青云与那青鲤早有通信,他与自己欢/好,不过是想借他恢复灵力,以供逃跑之用,都是攻城之计,哪里有一丝半点的情意?
遥泽望着平日里翻腾的锦鲤池,此时死水一般的安静,怕被殃及的池鱼统统察觉到危险的讯息,躲到了池底,它们年纪大它们记性不好,它们什么都不知道。
遥亭闻讯赶来,了解情况后赶紧修书一封。
遥无欺收到信就赶了回来,叹道:“当年我一定是把孩子扔了,把壳养大了!”
遥亭脸色难得地阴沉,吓得全家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包括园里的花花草草都自闭起来,“龙宫那边已通过消息,下令水族寻遍四境水域,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问了关于青鲤的事情,孽障,你可知那青鲤如何跃得龙门?
你因一己私怨无故断人修为,害得母鱼受惊,难产而死,人家身带血仇历破天险告到青龙神君那里,神君为了消你业障,破例助那青鲤跃龙门化得真龙!”
遥泽现在神魂都在刀锋火海上,听得“难产而死”四个字,灵海就是一片惊涛骇浪,战栗得就要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时他只想寻衅滋事,如何注意到那母鱼怀有身孕?!他无杀生之心,却造杀孽。
“我该死!若有业障尽管冲着我来,可是青云,青云他是无辜的啊!他对那鱼有养育之恩,它们不能害他!”
“因果报应,你要人家妻儿性命,有何脸面求情?
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消除一切罪孽,无知无罪?无知就是最大的罪过!
不让你出门,就知道你年少心气高,定要惹祸,本来见你表现还好,由得你带着阿遥胡闹,谁知你私下捅出了篓子,自己造的孽障,自己担着!”
遥泽跪在堂前,手中紧紧握着那块从青云身上扯下来的碎布,放在唇边轻吻,惶惑不安地祈祷:“青云,你不要出事,纵使恨我,也不该拿自己性命拼,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你恨我,我拿命偿你……”
作者有话说:
看来今天完结不了了,这周应该可以。
感谢支持~
第57章 终究是留不住他
◎生了生了◎
深山的清晨, 氤氲水雾缭绕江面,忽地,平静的水面翻涌白浪, 消失的人浮出水面,身边一群青鲤伴游。
步青云眉目紧闭,浑身湿透, 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他不是装的,动了胎气,是真的要生了。
“唔!”可是,谁他妈知道要怎么生?!
那日池边, 青鲤口中开合, 起先他也未曾注意, 后来想起才察觉说的是:“七年养育,死生不忘,龙池之恩, 涌泉相报。”
后来, 他再去池边, 自池边捡到一片青龙鳞。
自水中上岸,步青云拖着沉重的身子躲到一处洞穴, 蜿蜒茂盛的藤蔓遮住洞口。隐藏在洞穴深处黑暗中, 年幼而坚韧的生命叫嚣着要降临, 好像要将他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阵阵发黑。
四周除了步青云痛苦的喘息在洞中回响,再无其它声音, 衬托得更是死一般的不祥氛围。
藤蔓中栖息的萤火虫被动静惊醒, 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萤火飞舞, 为沉闷压抑的环境增添一丝生气。
他能感受到粘稠滑腻的鲜红色液体正在不断地从体内奔涌而出,带走他所剩不多的温度,人竟然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空间中忽地掀起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暗中银光闪耀,如同身披日月华彩之人出现在了步青云旁边,冷冷地看着他躺在地上挣扎。
步青云望着意外出现的人,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表达其它情绪,“你给我下了禁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凌霄并未否认,平静的道了句:“纯阴之体难测,唯纯阳可感,炉鼎一但练就,除魂飞魄散外再无逃脱可能,你本来就是本尊的炉鼎,永生永世都得带着本尊的印记。”
除了痛苦,步青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波动,凌霄是纯阳之体,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他可怜,凌霄放轻了语气:“你若知道,还肯让我近身?这种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天意帮你隐瞒,我乐得顺水推舟。”
谁知他占尽先机,却始终不曾占有他的心,步青云爱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曾爱过他,平白便宜他人。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上,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疼痛有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涌上来,手心被指甲刺破,滴下血液,不停地抖动。
“我问你我娘是怎么死的?”
凌霄眸色微微一动,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情模样。
“她根本没有疯,她装疯卖傻那么多年只是为了活命,怎么会悄无声息突然自杀?你去见了她是不是?是你逼死了她!是不是?!”
“留她一命,是为了督促你好好修行,早日飞升,你既无飞升可能,那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我并未杀她,是她命数已尽。”
“啊!”情绪波动牵引着腹中小家伙倒腾得更厉害了。
凌霄只是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并未有任何要帮忙的样子。
步青云实在忍不下去了,眼神发狠。
捏紧手中青鲤给他的那片龙鳞,龙鳞青绿泛着寒光,此龙鳞非凡物,要划破一个凡人的肚子再简单不过。
肚子被划开,血水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仿佛听到黑暗中传出一句缥缈叹息:“殊儿,师尊要渡劫了,师尊等不到你了。”
带血的龙鳞被扔在地上,落地便消失不见。将手伸进肚子里,人一辈子如果不体验一次,就不会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有多惊悚。
触碰到肚子里那柔软幼小的生命时,步青云手惊得一退,可惜事已至此,闭着眼咬着牙,伸手进去,将肚子里折腾得他要死要活的小东西扯了出来。
疼,但是他早已疼得麻木了,只求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因为母体缺乏经验而被憋得发紫的婴儿被拽了出来,浑身是血。
额角上有道细长的伤口,想来是剖腹时没把握好力度,不慎割伤的。
孩子没有声响。
死了?
那正好,也省的他亲自动手。
“呃!”再次涌上来的痛楚让步青云倒吸一大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没疼晕过去,他发现肚子竟然还在动。
双生子中的另一个失去了兄弟的联系,也感觉到环境已经产生巨大的变化,失去安全感,来自于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在不安地拼命挣动。
怎么还有一个?
步青云只迟疑片刻,一回生二回熟,迅速将另一个也掏了出来。
因挣得厉害,那孩子出生便是一声呛咳,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做完这一切,步青云彻底虚脱。可是事情还未结束,他还不能晕过去。
这孽障在他肚子里时他动不得,生下来他还动不得吗?
凌霄面色冷淡地看着步青云将手放到怀中哭闹着的婴儿的脖子上,颤抖着越发用力,孩子哭闹声渐渐轻了,脸色也开始被憋得发紫。
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催促也不阻止,以置身事外的态度静观后事如何。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再弱小的生命也会尽最大的力量抗争,孩子挣扎着手舞足蹈,忽地抓住了步青云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的手指,手瞬间惊得松开,似被针扎般迅速抽回。
终究还是未下的了手。
“该断不断,必受其乱。”凌霄冷笑一声,挥袖将人连怀里那个小的一并带走,而另一个悄无声息被丢在地上的无人问津。
前脚银光消失,后脚遥泽便追了过来。
洞穴内血腥气还未散去,清正莲香淡雅的香味掺杂其内,闻到这个香味便能得知步青云当能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一松,身体就像是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跪倒在地上,那摊怵目惊心的血迹旁边,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遥泽看到地上青紫毫无声息的婴儿,又哽咽道:“东海千里烟波浩荡,终究留不住一个他!”
跟在后面急赶慢赶差点赶丢掉一条命的遥家人,赶紧上前抱起那看似已无声息的孩子,清理口鼻的污物,谁知手忙脚乱中将孩子失手滑脱摔到地上,可怜的孩子被摔得闷哼出声,放声大哭出来。
一声哭让乌云顿散,云破日出,众人大喜,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不成问题。
这时,遥翎方才赶到,心疼地抱过那可怜的孩子,检查情况,温和的治愈灵力温养,很快让孩子的状态好了起来。
遥泽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手害怕得在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遥翎怀中软糯、幼小可怜的生命,那是他和青云的孩子,是青云留给他唯一的羁绊。
“遥家的后人,哪儿能那么轻易憋死,孩子没事。”越是天分高命格好的天之骄子越容易夭折,天也是会嫉妒的,出生在遥家注定命格高贵,因此,因此乍看到那孩子没有声息,大家才会那么绝望。
不过他这孩子有龙族血脉传承,怎么个死法都行,水中憋死的可能性还是极小的。
遥翎兴致勃勃地哄着怀中哭闹挣扎的孩子,眉开眼笑道:
“这么小就这么好看,长大绝对是个祸害。当爹的,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煋,遥煋。”
“遥煋,不错,就这个名了。”感受到了安全感,幼小的生命也不再哭闹,瞪着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世界,竟然在遥翎的逗弄下还会笑,“这孩子真招人喜欢,小煋儿,走喽~,咱回家喽~,姑姑带你去见哥哥。”
遥泽最后再深深地凝视了眼地上那摊血迹,强硬地逼迫着自己转头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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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冥冥中自有缘分
◎小煋肝儿,你要有弟弟了!◎
“你想想你娘, 她是条雷龙,初见时连话都不会说,腿都还未化出来, 看见我当场就是一道雷,可是我绝缘,所以她多看了我一眼。”
“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啊!”
“爱情, 是需要有回应的。”
“说完了?”
父子俩站在海边, 遥泽对着提起往事喋喋不休的遥无欺投去你可以结束的目光。
“说完可以走了。
而且我都听伯父说了,你看人洗澡,换谁谁不劈你?!而且我娘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你!”
“真是不值得开化。”撞了一鼻子灰, 遥无欺板着脸挥扇消失。想想他也快四百八十年六个月零三天不曾见过她了, 当年扔给他一颗蛋就沉入海底, 儿子他孵出来了,也养大了,孙子都有了。也不知她这么些年想过他没有, 随后又自嘲地嗤笑, 若是想他, 又如何不愿回来见他。
一个魂印而已,让她记恨那么多年, 不烙魂印, 他要如何留住她。还是年少轻狂, 看走了眼, 原以为有了魂印,就能永远得到她, 谁知人家身份实力不一般, 魂印不仅没用还惹恼了她, 让他栽了跟头。
人这一世,自作自受罢了。
出了那事后,遥泽为避免触及旧景撕裂心伤,独自一人搬离遥家,住在了星月湾边,常常驻足凝视,久久望着那片海出神。
别后相思梦亦难,东虚云路海漫漫。
不少在海上捕鱼的渔夫都曾见过他望海的落寞身影,但是云雾缭绕看不清楚,呼喊他也并无反应,被喊烦了时便任性地凭空消失。
久而久之,海上渔民间传开了一个仙女下凡与凡人相爱,触犯天条,囚禁于星月湾边,日日等待心上人归来搭救的神话传说。
还有不少勇士艺高胆大竟敢闯岛拯救“仙女”,不堪其扰,遥泽设立迷阵将那群“好心人”拦截回去。
遥煋长到五岁,遥熙十岁,二人开智得早,天资不相上下,地位不相上下,遥熙年长五岁,实力更胜一筹,让他成了遥煋成长路上阴魂不散最醒目的对手。
再加上性格不合,天生脾性相冲,一个盛名在外,一个臭名远扬,遥煋觉得遥熙装,遥熙觉得遥煋傲,互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言不合天天打架,颇有些一山不容二虎之意,扰得遥翎不得安宁,烦不胜烦,决心要将二人赶出家门,至少要赶出去一个!
遥煋岁数小,性格恶劣,被娇惯得任性娇贵一点吃不得苦。
长眼睛的都知道怎么选,遥无欺一通彩虹屁将遥煋拍晕过去,然后将性格温润、知书达理的遥熙接到玄天宗修行,让遥煋继续在遥家呼风唤雨,胡作非为。
因为天赋相貌出众,身份高贵,岛上众人都无限度溺爱他,将他宠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看不惯的人也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除了翩翩君子的熙少爷,无人敢与他争锋,熙少爷走后,无人压制,更是得寸进尺,毫无顾忌。五岁时,闹到了遥泽被逼着不得不出山管教的地步。
遥泽听闻了遥煋的光荣事迹,脸色发黑。
尤其是那一句名言——“情不知所起,一网打尽!”
连明与卿听了都不得不感叹:“这是个励志要当海王的男人啊!”
遥亭连连叹息,一代比一代折腾,对遥泽道:“煋儿岁数到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逐鹿州试剑大会,你陪他去。”
“我不去。”找到步青云他哪里都不去,遥煋他本也不想管,每见他一次,心伤就要裂开一次。谁知道他那么能折腾,这匹小野马的缰绳除了他谁都勒不住了。
“你好好考虑清楚,他才多大,修行也不修,书也不读,整天惹猫逗狗,欺男霸女,岛上哪个见了他不得绕着走?
爹,不用负责任就能当的吗?!”遥亭想起自家那被拔光毛的孔雀,拆了顶的房屋,盘秃噜皮的花花草草,就是义愤填膺,握拳捶桌,老泪纵横。
试剑大会,十年一届,既名试剑,当知是专供修界一些初出茅庐的小辈历练表现的地方。是彰显家族门派后辈实力的好机会,四族五氏,各大仙门均会参加,关注度极高,表现佳者很可能一战成名,成为新秀榜上出名的后起之秀,青年才俊。
这种将五岁孩子带出来,堪称变态的行为,除了四族恐再无人有此实力。
遥煋上天入海,钻山遁地,无所不能,但在他爹面前还是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他虽然对什么比试毫无兴趣,但是能到外面露露脸,沐浴着别人仰视着他的艳羡目光,十分受用。
遥煋嘚瑟得很,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然后在他爹一个斜睨中,啪嗒垂下来。
白鹭从天而降,人群传来躁动。
“燕家的人到了。”
主办方又是一群人前呼后拥地上前迎接。
遥泽心不在焉地扫过燕家一行人,忽地目光凝结在跟着燕池身后,众人包围中的那个小小身影上。
他“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心跳得厉害,眨眼间便从高台上消失不见。
在众人惊呼“瞬移!”不可思议的惊讶声中转而到了燕家阵地,那孩子身边。
遥翎的目光随着遥泽的动作被吸引过去,也看到那道身影,略作思索,并未展现出太多意外,揶揄着对遥煋说:“小煋肝儿,你爹要有别的小宝贝了,恭喜,你要有弟弟了。”
第59章 你家小祖宗丢了
◎父子相聚◎
弟弟?哪儿冒出来的弟弟, 他才不要呢!遥煋不开心地皱起了眉。
遥泽极力克制,扯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
“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燕玥。”
小小年纪, 举止有礼,乖巧可爱的模样,让遥泽心都要融化, 声音不由得又放柔了几分:“你怎么会在燕家, 你爹呢,你爹在哪儿?”
“晚辈出生就在家里,不曾出去过。”
此人问的问题好生奇怪,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嘴里还在不断强调自己是个好人。
任由他再生性沉稳, 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他害怕极了,目光急急忙忙向被众星捧月围绕其中忙着处理事务的燕行看去。
他爹是燕行?
遥泽心中失落,听闻燕行已成亲生子, 如果是表兄弟, 长得像也可信。
但是未免也太像了些!
除去遥煋额上护体龙鳞, 还有他先天异于常人的银紫发色眸色,两个人几乎如出一辙。
尤其是这一双玄眸, 触之即心悸。
几乎是不经过头脑, 脱口而出:“玥儿, 喊声爹来听听。”
孩子还小, 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表情瞬间就变了, 眼神紧张, 在遥泽不自觉的逼迫下控制不住地后退。
燕玥用尽自己学来所有的礼节仪态, 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摇摇头。
这个人突然出现抓住自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逼着自己喊他爹,燕玥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目光惊疑不定。
遥泽还想再问。
一剑适时横插在二人中间,将被折腾得可怜兮兮的小燕玥护回。
燕行目光冷冷从遥泽身上扫过,完全当不认识,凛冽而陌生。
“玥儿,我如何叮嘱你的,不要随便与陌生人说话。”
遥泽站起来:“燕行,青云是不是在燕家?我找了他好久……”
燕行脸色却巨变,直直将剑指向他,“你还敢跟我提他?”
遥泽无话可说,沉默得很狼狈,但眼神却有着不怕死的倔强,一如当年此地比试初见时欠揍。
这时过来几个燕家旁系子弟手忙脚乱拉走燕玥,“玥儿,已经在喊你了,快跟我们走。”
燕玥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族兄们离开,走远后,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眼那古怪的陌生人。
遥泽焦急地看着被拉走的燕玥,想接近,无奈燕家人就跟护小鸡的母鸡似的防着他。
罢了罢了,不让他认便不让他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燕家又不会搬,不急于一时,不急于一时。
“燕行,纵我该死,你也不能阻止我们父子相聚,一家团圆。”
“他不在燕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好自为之。”
遥泽盯着燕行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久。
“哥。”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他,遥泽回头,兄弟久别重逢他却半点也笑不出来:“阿遥。”
自步遥成婚、遥泽回东海后,两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多以书信交流,如今算来,已是有许久未见。比起当年惨绿少年,步遥更多了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周身灵蕴通透,目光如电,便知修为大有进益,不可同日而语。
打完招呼,目光转到旁边,看到他就不给好脸色的明与卿身上。
步遥笑得勉强,暗里扯了扯明与卿,毕竟是哥哥,给点面子。
“哼。”明与卿冷哼,一排黑线从步遥头上挂了下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步遥在云泱给遥泽做暗线,明里暗里打探步青云的下落,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步遥与遥泽闲聊,几个云泱弟子走过来:“掌门,事情已安排妥当。”
遥泽目露惊异,望向步遥:“掌门?凌霄呢?”
步遥道:“师尊五年前便已飞升。”
“凌霄飞升了?!怎不曾听你谈及?五年前刚好是青云被他带走的日子,那青云呢?我找遍修界凡间都找不见他!”
凌霄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飞升了?遥翎愣住,心中有什么瞬间给抽走了,一片荒凉。
“哥你别激动,你冷静!师尊飞升前有令不得声张,所以这事情我不曾告诉你……”
那他,也应该不在了。
本来啊,不过虚影分神而已,主神归位,分神如何能存。那如梨花般淡雅的人就如梨花簌簌凋落,湮于尘土,无人知其存在,无人明其消亡。
一滴清泪落下,那晚一坛加了料的梨花酿,真情假意,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遥煋转头正巧撞见遥翎落泪,惊奇道:“姑姑,你哭什么?”
“哭……未亡人。”
遥煋疑惑地歪头,这又是什么深奥的机锋?
凌霄飞升前,只召集了诸峰长老吩咐诸项后事,并宣布了继任掌门人选,不出所料是步遥,没有声张。
遥泽的注意力全在已经上台比试的燕玥身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出来打比赛,燕行真是心狠,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被划为“心狠的人”中之一。
目光灼灼盯着那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必有一局燕玥会与遥熙、遥煋其中一人对上,正如当年他与燕行那一仗。
可能是特殊的缘分,也可能是兄弟相吸。
决赛场,遥熙对上凌皓,云家姐弟俩相争,遥煋与燕玥遇上。
擂台上,二人相视惊异地打量着对方:这个人跟自己长得也太像了,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
场下的人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想都有,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本来遥煋自持举世无双,结果这冒出来个跟他长得如此相像的家伙,自家爹还对人家那么狂热,遥煋能看燕玥顺眼了才怪,动起手来狂风骤雨丝毫不留余力。
这一仗打得遥泽是胆战心惊,生怕伤到哪一个,看到遥煋上来二话不说放大招,表面上镇定,实际上连凳子都坐不住了——小畜生!
然而小辈们的比试,他又实在不好插手。
而遥煋却手越下越狠,越打越是心浮气躁,皱着眉,眸中雾样的紫色遮云闭月般浓郁起来,咬着牙,两只小虎牙都忍不住龇了出来。他本以为能速战速决,不知为何,那家伙似乎能提前预知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就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将他二人牵连起来。
燕玥也是有同样的感觉,二人间似乎极有默契,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好像能预知对方的想法,越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危急时刻,直觉越能发挥出作用。
这一场鏖战,打得极为让人疲惫。
最终,遥煋凭借多年来天天与遥熙打架锻炼出来,丰富的实战经验略胜一筹,险胜。
试剑大会,遥熙全局第一,云娆第二,遥煋第三。
遥泽有了这些年来的经历,行事不如当年那般莽撞,也学圆滑了些。
既然事情私底下行不通,便搬来遥亭,走明面上过。
遥亭听说燕玥的事情,亲自出面,带着人到燕家拜访。
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么……脸上笑嘻嘻,心里……
除了刚见面时的寒暄还算正常,后面越聊越死亡,最后直接在眼神表情里开骂。
燕家家主拈胡敛目:“小没良心!”
遥亭捻着手帕挑眉冷笑:“老不死的!”
“老光棍!”“小鳏夫!”
照理来说,以遥家的实力让一个凡人筑基修炼,哪怕是没有天赋的凡人,旁的不说,延年益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为何堂堂家主夫人会百岁寿终,这就令人极为不解了。
遥翎与旁人交谈,提起这事,不复杂也不忌讳:“我娘她倒是不讨厌我爹,”
遥翎印象里父母两情相悦,恩爱得很。“她只是讨厌所有修仙的。”
“据说她家就是两个修真的打架给毁的,所以她一讨厌修真,二讨厌打架,她能接受我爹,就因为我爹从来不打架。”
燕家家主:“呸,他那一辈,最刺头的就是他!忽悠,接着忽悠!”
遥亭眼皮跳了跳。
“我娘不愿修行,我爹也随她高兴。”现在她或许能明了,目睹心爱之人的消逝是种怎样的痛苦。她爹给了她娘至高无上的尊重,也给了自己至于此极的残忍。
听闻燕行母亲喜花,遥泽拔了遥亭两株最珍贵的苍悟幻境亲自送货上门,想顺路打探打探燕玥的事情。
燕行母亲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修士,未出阁时有“娉婷仙子”之美称,慈眉善目,眉眼含笑,行动间霓裳摇曳,娉婷袅娜,此时正坐在亭间小桌旁休憩。
遥泽上前行完礼就直接开门见山。
“贤侄说的燕行什么?” 连声音都似泠泠珠玉,宛若少女。
“跟在燕行后面的那个孩子,燕玥。”
“哦~”
“您知道?”
“你说谁后面的孩子呀?”
遥泽放置在膝上的拳头瞬间攥紧,“燕行后面的孩子!燕玥!”
“啊?燕行哪里的孩子啊?”
陪侍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仙子温柔浅饮一口茶:对付她儿子外甥,还好意思跑过来抢她孙子,去死。
“……”遥泽深吸一口气,他服了。行,装聋作哑是吧?他自己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燕玥找出来!
遥泽偷偷摸摸潜入燕家后院,刚巧听到燕玥的喊了声:“伯父。”
果然如此!遥泽心中一动,瞬间涌上不一样感情,冲上去。
“燕行!燕行!”
燕行止住步伐,他知道遥泽今日要来,他来必然会找燕玥,所以也不意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个私闯民宅,还好意思正大光明跑到主人面前的混蛋。
遥泽现在顾不得任何事,只想确定,“燕行,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青云生的?”
“是。”燕行回答得很爽快。
所有紧张的怀疑,彻夜不休的忧愁瞬间如云雾消散。
“青云当年生的是双生子,玥儿是幺子。”教训教训便罢了,到底他是不能阻止父子相认的。
遥泽将燕玥搂进怀里,好似旧梦一场,他还有一个儿子,五年了,五年才第一次见到。
“当年青云胎息异常便怀疑可能是双胎,只是太微弱所以不敢肯定,竟真还有一个,还活着。”
对上这双与让他魂牵梦绕的那双极为相似的玄眸,“我是你父亲。”
燕玥震惊地抬头看向燕行,他出生便没有父母在身旁,只有伯父伯母照顾他,他打小乖巧懂事,从不给别人添麻烦,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在父母膝下撒娇,他也会有想起自己的父母,只是怕伤到养育他的伯父母的心,他们不说,他便也不问。
燕行对他点点头,肯定了这件事。
燕玥懵懂地在遥泽怀里抬头看着他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有点害羞,有点不自然。
“迟些,带你去见你哥哥。”
……
【妖界】
掀开面上的纱巾,殊色倾国的男子从重重风沙中走出,停下脚步,帽兜下压着的眉眼微动,步青云目光瞥向后方,“跟了一路,出来。”
一个干瘦的小女孩低着头,从土石后战战兢兢走了出来,手不安地绞动着衣角。
是方才从蛇口救下的那只小白狼,跟了他有十里地了。
当年凌霄将他丢到妖界,留给他一句警告:“你躲到妖界,不要回来。子嗣于我无甚,恐怕有人会嫉妒得发疯。”
就走了,之后再未见过他。
他并非有意要多管闲事,实在是那只蛇心贪心不足,盯上小白狼还不够,连他也想一并吞下,方才招致杀身之祸。
步青云问她:“为何跟着我?”
小白狼更加局促不安了。
步青云继续道:“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
小白狼这才胆怯地开了口:“俺、俺饿,可以给点吃的吗?”
步青云望着她,妖与人不一样,人修炼辟谷之后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妖直到修成正果之前都要吃东西,所以弱肉强食,妖性残忍。玉骨之前每日出去,就是在觅食。
他并未带什么吃的,丢给小狼崽一块金子,“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小狼崽捡起金子,就见步青云要走,急急忙忙又跟上。
步青云回头,目露警告:“怎么,嫌不够?”
“不是,够、够了。”
步青云面色一凛,“那你为何还跟着我?”
“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不愿再做过多纠缠,步青云将斗篷上的风貌掩实就走。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你去过无欲都嘛?”
……
小狼崽子却来了兴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叙说,提各种问题。
突然,步青云衣角被拉住,若不是这是个孩子还小,若不是步青云历尽艰险磨平了戾气,他这种作死的举动就是在火山口蹦极知道吗?!
“俺从出生就没有父母,只记得俺娘也有跟你一样的一头银色长发,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斗篷下的身子一震,回头看到小白狼脸色涨红,低下头留个顶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的头顶给他,两只耳朵不安地动了动,最后因没有听到回应而耸拉下来。
“不可以。”
小白狼却毫无自觉地继续跟在后面。
“仙宗怎么样,很好吧?真羡慕你们,生来就是人,不用修炼就能人形,俺们要修炼好久才能得人形。”
“很好。”他冷笑:师慈徒孝,兄友弟恭。
“其实妖界也还不错,虽然没吃的时候,大家都会抢俺的,但是他们吃剩的有多的都会匀给俺一些。”小白狼自言自语得兴致勃勃,突然问道:
“你要去哪里?”
“回山。”
就这样,莫名其妙捡了只不想要的小白狼回来。
“大王!”步青云刚到山脚下,就有一群品种各异的小妖围了上来。
步青云忍无可忍:“我说过,不要叫我大王!”
有眼力劲儿,脑子好使的赶紧换了称呼:
“山主您回来了啊,累不累?快给山主倒茶,呀,山主,您怎么带回来一只小白狼?”
步青云行至此山,遭此山霸黑熊妖偷袭,解决了黑熊妖后,发现他这洞府环境不错,就住了下来,不料被此前受那黑熊欺压奴役的小妖们缠上,赶都赶不走。
被迫占山为王。
小白狼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来到新的环境,碰见这么多新伙伴,她有点紧张。
看出来她紧张,一旁的狐女摸了摸她的头,“别紧张孩子,饿了吧?跟我来……”
此时,燕家。
遥泽伸手将偷偷摸摸准备溜走的遥煋凌空吸了过来,推到燕行面前。
“煋儿,喊伯父。”
被逼无奈,屈居淫威之下,黑着脸喊了声一声,“伯父。”
遥泽又将燕玥带到遥煋面前:“这是你弟弟。”
燕玥行了一礼:“兄长。”
遥煋撇过头:“哼!”
遥泽眉头一跳,尴尬地对燕行讨好地笑笑,“这段时间煋儿留在燕家,让他们两兄弟培养培养感情,劳烦表哥照顾了。”
有新欢忘旧爱,被推出来的遥煋一脸懵逼,挂下两行老泪。
“什么呀?燕家好无聊,好荒凉!连栽的花都光秃秃的全是杆子,我不干!”
遥泽严肃道:“让你伯父好好教育教育你!”
“可是他看起来好无趣哦!”遥煋撅着嘴,老不乐意。
燕行脸黑了,真不亏是遥泽教出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啊玥!”清脆脆一道甜甜的嗓音响起,就见面前红影闪过。
燕玥熟练地接过向他扑过来的小女孩,抱住,叫了声:“啊凝。”
一身红衣,如火般热烈燃烧的小女孩转身从燕玥怀里又扑到燕行怀中,甜甜喊了声:“爹爹。”
燕行铁面无私的面容缓和下来,难得透露一些温情。
看见小姑娘的脸,遥煋瞬间眼睛一亮:漂亮!
也不说不愿意留在燕家的事情了,转头兴冲冲转头就对燕行喊道:“岳父大人!”
燕行:“?!”
遥泽:“?!”
众人:“?!”
人模狗样转出来把扇子,摆出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接下来的日子里,小侄叨扰了。”
燕行挑眉,这孩子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木船推开接天莲叶,自藕花深处行去,于水上留下清波荡漾的痕迹。
小白狼“噗通”一下跳下水,在水里哼哧哼哧欢快地游动,扯着湖里的莲蓬,剥莲子吃,两只耳朵开心得都要打摆。回眸见眠于轻舟上,荷花莲叶掩映间凌波而去的美人合眸,手背遮掩下的眉目微动:“不许伸舌头。”
白狼刷地将习惯性伸出的舌头收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听小山说,无欲都最近新来了个绝色的苗子,就是还太小,才六岁,要养几年,出道定是棵摇钱树。”
“嗯。”
“俺去看了。”小白狼有些迟疑。
“怎么,不好看?”
小白狼摇摇头,“好看是极好看的,就是俺觉得他跟你长得有点像,而且俺也从他身上嗅到你的气息。”
“人?”莫不是哪个与他有些血缘关系的后辈子弟。
“不好说,他身上气味很混杂,有龙息但非龙族,额上这里,”小白狼指了指额头位置,“有道龙鳞符印,龙息便是从这里来的。”
步青云霎时睁开眼,纵使有结界守护,三个太阳的光还是太刺眼了。
除了这三日三月,妖界的天似乎与人界并未有什么不同,湮灭执念,脱去枷锁,所有的纷纷扰扰本该再与他无关,只是若真是,他步青云的儿子如何能沦落烟花柳巷?
风过莲塘,空留孤舟在水面轻轻飘荡。
无欲都此时正乱着呢,新拐来的这位小摇钱树实在是不好养活,长相虽美但脾气太差,年纪虽小要求到不少,别人被骗到此地若发现不对定是寻死觅活闹着要回家。
他不,听话的很,一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更是安心在这里住下,仿若此间主人,这尊财神爷怎么着也得供着呀,除了要跑,什么要求不得应着,各种吃穿用度都要求最好的,细节方面丝毫不马虎,丁点敷衍不得,还特能闹腾。
这不,因为熏的香不合心意,冲到这位小爷,一不高兴又开始拆家砸东西,偏还没人制得住他。
与此同时,人界燕家也乱了,因为遥煋丢了。
燕行难得对自己宝贝女儿板起脸,“燕凝,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老是欺负他!”
“哼,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不喜欢他。”
“你……唉!传讯遥家,告诉他们小祖宗丢了,加派人手去找。”
小白狼带着步青云来到遥煋所住的房间,这里刚打扫过,换了香,沾了不讨主人喜欢味道的地方,里里外外包括墙角地缝都被扣过一遍,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府邸,哪里像是个被拐卖的孩子住的地方。
床上的遥煋闹了一场,累得睡着,刚睡醒,就看到房间里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虽然也很惊讶,不过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扫了眼小白狼,嫌弃地皱起脸:“哪儿来的小土狗?”
衣发凌乱,睡痕未消,浑身上下的痞气,全似市井流氓,毫无礼貌可言。
小白狼的耳朵瞬间倒下。
步青云有些恍惚,若不是这孩子身上所散发的龙息他熟悉,绝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从自己肚子里扯出来的。
那个没有声息的孩子,不但活着,还已经长这么大了。
眸子落在这孩子耀眼的发上,万千银丝夹杂着烟紫,他的银发是后天油尽灯枯造成的,自然不会遗传,“你这发色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从小就这样,姑姑说什么难产先天不足,小爷我觉得我自己好得很,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是谁,深夜造访,意欲何为?”
先天不足……
趁着步青云瞬间的闪神,面前幕黎珠帘下压着的白纱忽被撩起,还好他反应快,只露出半张脸,便拍开小咸猪蹄,后退一步重新遮挡回去。
遥煋眼睛放光,兴致大盛: “咦,你倒是个美人。美人儿,你怎么养了这样丑又这样土的一只狗?”
小白狼弯着背,低着头,耳朵敛成飞机耳,颤抖着伸手扯住步青云的袖角,她快要自闭了,“俺要找个角落静静,俺不要再看见他!”
说着遥煋竟站在凳子上够着来撩步青云下巴,“来,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从哪儿学来的流氓作风?!怒火攻心,步青云没忍住起手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咬着后槽牙:“你不曾有人教养吗?”
“啪”地一声脆响,世界安静了。
初时遥煋完全被打蒙了,他自幼身娇肉贵,在旁人的溺爱中长大,何曾有人敢打他?
刚开始一脸不可置信,而后脸上表情逐渐变了,五官开始扭曲,眼睛里渗出闪烁泪光,步青云不由地有些后悔。
珠子似的泪水前呼后拥涟涟从眼眶内滚落,孩子一脸委屈:“我没有!”
这下换成步青云愣住。
遥煋本来就是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结果到外面,半夜睡醒还被一个莫名其妙闯到他房间的人打了。
越想越是苦情得不行,嚎啕大哭起来:“我出生就没有娘,抢娘又抢不过别人,我爹他有了别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他疼他,我就是个没人要的!”
他是遥翎拉扯大的,小时候一直将遥翎当娘,因此总与遥熙不对头,带着些争宠的火药味,后来大了听遥翎解释过,才知他“娘”另有其人。
没有娘,好在其他人还疼他,他还有爹,却忽然有一天突然冒出来个各方面都跟他一般无二之人抢去宠爱,连爹也没了,接受不了也正常。
在遥家时总被“翩翩公子”遥熙压一头,到燕家时又被“明德知理”的燕玥比下去,心里难免失衡。
这些事步青云是不尽清楚的,只是听这孩子一顿埋怨。
——这孩子处境竟如此艰难。
步青云面上无所动,眼眸中掀起的波澜,遥泽有没有他人,再生几个他都不在意,只是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孩子,终究是因他来此世上,若是在遥家不得善待,自己这里……再多养个孩子,倒也无妨。
“你随我走。”
遥煋滚上床,拿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幽秘的银紫色眸子偷偷打量着半夜来客,声音闷闷的:“我不走,这里的哥哥姐姐都长得好看又有才华。”
骄奢淫逸!
步青云眼神斜杀过去,遥煋捂着刚才被打的屁股噤了声。
步青云喊来外面的侍者,不管侍者看见他从这屋子里出来有多惊讶,开门见山:“我要赎这个孩子,要多少钱?”
侍者见他愣了许久,点头哈腰表示要去询问上司,让他在屋里些许等待,并且招呼丫鬟又送来些瓜果点心,一干侍者小心谨慎地陪侍在周围,伺候周到,一再劝他稍作等待,唯恐他要走,古怪。
等来的是一个老者,身着华服,通身气度不凡。
老人来了也不说话,盯着他半天,几番欲言又止,好似急着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直到步青云被盯得有些不耐烦了。
目含泪花道:“不要钱。”
“你们在耍我?”步青云语气不善,站起身来。他既然坐在这里与他们商量,便是本着能礼不兵的想法,这孩子身上的禁制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解,繁琐便繁琐些,人是一定要带走,若是他们不识抬举,别怪他不客气。
那老者慌忙解释:“客人不要误会,因客人与老朽已故长子极为相像,老朽冒昧提一个要求,只求客人能陪老朽说说话,之后便放客人与这孩子离开。
客人也是做父亲的,还请可怜可怜老朽思子心切。”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凭什么信你?”
老者挥手将遥煋身上封印修为的禁制破除自证所言,以示诚意,“客人若不信,老朽现在就将这孩子身上的禁制解开,你若要走,拦不住你。”
“好。”听点废话而已,步青云耐着性子复又重新坐下,如今的无欲都,不是他轻易便能闯出去的,既然有解决办法,他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又冷冷加了句:“长话短说。”
“吾儿天资聪颖,风华绝世,自幼不仅学什么都快,且都能学得好,出类拔萃……”
谈起他那令人骄傲的儿子,老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侃侃谈来,隐约间似乎可见那举世无双之人的身影脱离回忆真实重生在眼前。
沉浸入回忆中,思及往事,悲痛欲绝,对着步青云就像是对上他那年少离家受尽折磨的可怜的孩子:“只是你素来性子冷,喜冷清,有什么都喜欢放在心底不愿表露,父王母后也是拿你没办法,不是疏远你,实在是走不进你心里,又怕烦扰你惹你厌烦,你要独自一人搬出去住,万般不舍也都顺着你。”
“我们确实偏爱你弟弟多些,可并非就不疼爱你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能忍心见你受苦,父王知道你在天界的日子不好过,都怪父王不中用,败给了他们,将你输了去!
父王昼夜悔不当初,也未曾有能耐将你救回来,得知你跳了轮回境,父王与你母后心中悲痛怎一个肝肠寸断了得!”
老者一激动忍不住抓住步青云的手,“今吾妖界不同往日,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儿啊!再也不能有人那般欺辱你,你可愿回来?”
这般太过煽情的情境,从未感受过血缘亲情的步青云招架不住,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被烫到似的将手抽了回来,甩下泣不可抑不能自已的老者,“答应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可以走了。”
说着将脸带泪痕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混蛋从床上抱起,径直离开,只是跨出门之前脚步一顿:“往日之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勿要困陷于过去。”
小白狼收到步青云的召唤,凑过来,对步青云指了指屋子里独自悲恸欲绝的老者道:“那个是妖王,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面,他老了好多哦。”
步青云回头再看了那老者一眼,古井无波的眼里泛起淡淡涟漪,转身离开。
可能有些事情历经轮回,人不记得,但灵魂还有印象,可这又能如何?毕竟已经太过久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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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炉鼎有啥坏心思
◎炉鼎职业规划◎
午时, 骄阳似火。
步青云在看书,怀里抱着睡得天昏地暗,嘴角哈喇子逆流成河的遥煋。
突然有小妖来报:“山主, 山下来了个小美人儿,说是您的炉鼎。”
步青云眉头一皱,目光瞥向前来报信的小妖。
“他还给您送来块玉佩, 他说是信物, 您一看便知。”
小妖呈上玉,白玉晶莹剔透,中间鲜红一块血沁,竟然还打了孔编了红穗, 一副是要随身佩戴的样子, 将阴血符这种阴邪之物随身佩戴亏他干的出来。
但当看到中间血沁之时, 瞳孔微微一缩,血画出的一行字: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谁度,他遥泽吗?哈哈哈, 太可笑了!
步青云嘴角扯出冷笑, 手轻轻一扬。
一声脆响, 玉碎。
遥煋被摔玉的声音惊醒,一脸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步青云让妖将他抱回房中睡。
报信小妖见步青云摔玉惊得一愣, 立马道:“我马上去把他赶走!”
步青云却道:“让他进来。”
遥泽早已经在门外等得狂躁了, 小妖刚说放行, 遥泽就闪现上山。
“青云!”
惊雷自耳边炸起,石宫深居里, 蓦然相对, 殿下楼上, 风动天地,树影婆娑,枝叶发出“沙沙”的嘈杂声,落叶飞舞。
步青云不说话,冷冷看着那人。
两两相顾,相顾无言。
遥泽进门就看到一地碎玉,眸光闪了闪,预想过无数次再重逢的场景,早先在心中刻画的无数想要倾诉的话语,此时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五年多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五年岁月里日积月累担惊受怕柔肠百转,叫他开口便不受控制带上些幽怨,五年的岁月里他早已相思成灾,步青云对遥泽的恨还未在岁月里消磨,遥泽对他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这五年里,你过得可好?”
没有应答。
“青云,你还怨我吧……”
步青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滚还来得及。”
对上那双心火燃尽后沉静如夜空的眸子,遥泽咬牙攥拳,心头涌上不甘:“我做不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死我也不走。”
凤箫嘶鸣,灵力化鞭,箫鸣声起,灵鞭骤然抽出,皮开肉绽,血光四溅,遥泽并没有躲,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鞭子将衣服撕碎,露出他身上雷电烙印下的伤痕。
步青云将他上下一扫,奇道:“你被雷劈了?”
遥泽眸光熠熠:“天上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青云,我不上天界,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陪着你好唔!”
破空声再次响起,又是鲜血飞溅的一鞭,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发狠戾的鞭影层叠闪过,破空声一声又一声,跟着就是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鞭鞭到骨。
看得一旁小妖瑟瑟发抖。
遥泽杵在原地像根柱子,没有任何抗拒地敞开自己,无论步青云怎么发/泄,他都一声不吭生受着。
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脚步也丝毫不退,血越积越多,顺着石阶流淌而下。
步青云喘着粗气,发泄掉所有的力气,咽下那一口翻腾不止的恶气,握着凤箫的指节用力得发白,眸色深不见底。
遥泽:“青云,那年你携山水云雾于我生命中出现,刹那,雨过云破,天光乍现,我便是决定此生天地间唯你一人,我愿做你的沉舟侧畔,枯木逢春,我拿我命补你命,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二师兄、青云,你就再收留收留我,你不愿意在遥家我们就不回遥家,你不愿意陪我就我陪着你。”
抽累了,步青云收起手中的凤箫,拭去上面溅到的血迹。
遥泽想向他靠近,被一脚踹倒在地上。
步青云脚踩在他胸口,从上往下睥睨着他:“炉鼎?”
遥泽连连点头,赶紧毛遂自荐起来:“顶级灵根,天赋金身,极品天分,百年凝炼,我这种级别的极品炉鼎举世无双,采补我事半功倍,诚愿为君效劳。”
步青云来了妖界后再不像往日那般束缚自己,再者是夏天,又没什么事做,穿着随意,衣衫松散,从下边向上看去,风景旖旎。
看的移不开眼,遥泽忍不住用手捏住踏在他心上的脚踝,轻轻揉捏,缓缓顺着小腿往上摸,看样子要不是步青云踩结实了,他还想起来亲两口。
步青云报复性地对着某处凸起一脚踩下去。
遥泽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步青云理好衣服转身就走:“既然你要当炉鼎,我成全你,来人,拖下去,洗干净。”
遥泽眼神一亮:这是不是代表青云答应留下他了?
“不用劳烦,”遥泽心中大喜,积极懂事地爬了起来,兴冲冲:“浴池在哪儿?我自己洗!”
遥泽泡了一下午将自己从头到脚搓得蹭光瓦亮,望穿秋水等到了天黑,早早上床躺好,还不忘裹好被子,就露一个头,像等待开封的礼物一样,乖巧地等待主子临幸。
直至月上中天,等得花都谢了,步青云才终于姗姗来迟。
察觉到动静,遥泽立马一改百无聊赖的表情,双眼放光,盯着缓缓而来的步青云。
步青云被这饿狼一般的目光盯得一激灵,表情立马阴鹜下来:他怕是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既然要做炉鼎,那就要做好雌伏人下的准备。”
遥泽满脸无所谓。
步青云目光打量他这张脸,皮肤细如凝脂,秀眉修长,鼻梁细窄高挺,一双清澈的翠眸,好似能泛起水雾,唇红齿白,嘴角天生微微上扬,脸颊微红,欲说还羞,光看这脸,确实秀色可餐,是块当男宠的料。
伸手去掀被子,本以为遥泽表情多少会变一下,然而还是小看了他脸皮的厚度,只见他目光炯炯,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
步青云冷笑,看你还能忍多久,然而当被子逐渐掀开,线条流畅的肌肉逐渐暴露,空气开始凝固,动作开始僵硬,看到形状分明的腹肌,还有下面……
步青云手一抖,愤恨地将被子重新摔了回去。
随后将一副镣铐扔到他脸上。
“自己带上。”
今日他要将所受耻辱通通还回去!
然而遥泽看上去更加激动了!迅速利落地将自己手与床头拷在一处。
遥泽一手被镣铐拴在床头,另只手炫着另外一只镣铐,摆出邀请的姿势,盯着步青云媚眼如丝,狐狸精看了都自叹弗如。
然而这么一折腾,上半身露了出来,精壮而不粗犷的男性胸膛暴露无遗,上边还有雷纹和白天鞭子抽出来的伤,强悍,性感,若是有个女人在场,怕是当场就要把持不住。
可惜这里只有步青云,还不好这口。
沉默半晌:他何苦为难自己。
——算了!
“唉唉唉,青云,你怎么走了?你别走啊!”遥泽见步青云要走,大惊,就像个失宠的妃子,赶紧冲上去阻拦。
“放肆!”
才管不了那么多呢,遥泽直接将人扑倒在地毯上,快狠准地开始扯衣服,手铐的另一端在步青云吃人的目光中套上了他的手腕,双手相连,十指相扣,细密的吻落在耳畔:“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步青云还想挣扎:“来人!”
小妖都以为自己大王宠幸美人呢,谁敢听墙角,早就都散了。
步青云这才有点慌,“来人!”
“青云,青云,我想死你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怎么过的吗?”
“滚……唔!”
一夜春宵。
事后,神清气爽的遥泽千娇百媚躺在连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步青云怀里画圈圈:“人家是你的人,你要对人家负责哦~”
步青云双眼紧闭,在一只手揉到腰上的时候,颤了颤。
遥泽吻着他的颈侧,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下。
遥泽给他揉着腰,轻笑:“放心,不做了,纵使你受得了,这般供你采补,我也要休息下。”
步青云心里略微舒服了点,若说采补,确实是个极品炉鼎,待他功法大成,看谁还能再压在他头上!
嗯!激昂的情绪牵引快要折断的腰,发出阵阵酸痛,马上又被在腰上适力揉捏的手抚慰。
“青云,煋儿在你这?”
步青云不说话,默认了。
“他在你这儿我就放心了,那孩子不服管教,我怕他出事找了他许久,等过段时间,将燕玥也接过来给你看看,他长的像你。”
二人又睡了一天。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步青云就要起床练功。
突然想起,喊来人问道:“遥煋呢?”
那小家伙缠他的紧,这几日不见,寻常早该闹腾起来,怎的没有声息。
“少主还在睡觉呢。”
“还在睡?”这孩子近来也未免太嗜睡了些。
“该是要突破了,不用担心,别扰他,不会有事。”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细腰,“起那么早做什么,再睡会儿。”
步青云黑着脸甩开缠在腰上的手,单手掐着脖子将遥泽摁在床上:“不过一个炉鼎而已,做好你炉鼎该做的事情,主子的事情也是你配管的?”
遥泽撑着下巴想了想:“炉鼎该做的事情”?
顿时眼睛一亮,拉着步青云就滚到床上:“做做做!”
炉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好好伺候自己主人罢了。
步青云黑着脸被拉上贼床,二人又是数日缠绵。
某日,步青云正在看书,遥泽靠在他肩上,剥葡萄给他吃。
忽闻一阵惊天动地的哭闹。
小妖慌忙来报:“山主不好啦,少主他……少主他不见啦!”
作者有话说:
想控制在20万内的,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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