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眉儿住的那间屋子,原先是苏如霜闲暇时静坐的地方。
屋内的一应物件,都是苏如霜亲手置办的。
从书房窗口望去,恰好能将屋子里的布局一览无余。
内里的东西依旧是原先的模样。
只是......苏如霜目光顿了顿。
窗台上原本摆放的空花瓶,里面似乎多了一支粉白的芍药。
重重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娇艳欲滴地绽开着,应当是今天新插进去的。
“小姐,黎姨娘已经回去了。”
春柔刚回到主院,就直接进了书房。
像是这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和秋兰就会同以前还在苏府时那样,喊苏如霜小姐。
这也是她们私下的习惯。
苏如霜端坐在书案后,视线落回手中的书页上,语调平淡:“知道了。”
春柔站在书案前,犹豫一阵,状似无意地往黎眉儿之前住过的屋子瞧了一眼,叹道:“之前还没觉得,现在黎姨娘搬走了,竟觉得这院子里突然变空了许多。”
“你若是想,可以再把她喊回来。”苏如霜抬指翻过一页书,淡漠地说。
春柔也知道她找的这个借口有些拙劣,只能转移话题,“小姐,奴婢跟秋兰这几日忙着府里的事,怕有些顾不上照顾你,不如再让府里给你支一个丫鬟过来?”
苏如霜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往常她听到说要多安置一个丫鬟都是直接拒绝的,这次居然嗯了一声。
春柔有些惊讶,“小姐,你答应了?”
“我为何不答应?”苏如霜抬眸看她,清淡的眸子好似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春柔有些尴尬,正想着要不要再找找其他借口。主院门口突然传来了高元厚玩世不恭的声音,
“母亲?母亲,我来给你请安了,你在吗?”
苏如霜一顿,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显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高元厚也是个厚脸皮的,没人理他,他就自己走进院子,凑到各个房间跟前,顺着门窗往里瞧。
没多久,他就走到书房门口,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苏如霜。
“母亲,我方才唤你,你怎么不理我?”高元厚语气带着些责怪,跨过门槛,往苏如霜跟前走。
“大公子。”春柔朝他行礼,退至一旁。
苏如霜合上书本,随手放在书案上,面若寒霜地扫他一眼,“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语调很冷,显然极为不待见他的存在。
高元厚此人,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主动来她这里一次。她就不信,他这次真的是来给她请安。
高元厚倒也不在乎她明显不待见的语气,有些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听说眉儿在你这,快让她出来见见我。”
苏如霜冷冷斜他一眼,薄唇轻启:“走了。”
“出府了?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都没收到消息?”高元厚明显一惊,说着就要出去找人,
他一只脚刚踏出书房门,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她是回家了?还是你给安排到其他地方了?”
苏如霜眉头微皱,见他如此轻浮的模样,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警告:“高元厚,再怎么说她之前也是你的小娘。”
“那不是以前嘛,现在又不是。”高元厚压根就不是能在乎这些的人,“就算她是又怎么样,我父王都死了,还能让她跟着守活寡不成?”
“你快跟我说她去哪了,我好去找人。”
他从旁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摆出一副得不到消息就不走的无赖架势。
苏如霜不再理会他,站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高元厚跟着站起身。原本想拦她,但触及到她看死人一般的眸子,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把手又缩了回去。
说起来,苏如霜刚嫁入王府的时候,他见着人长得这么好看,还动了些歪心思。
只是后来,还不等他出言调戏,就被她找人按着打了一顿板子。
说是要替王爷好好管教一下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大公子。
导致他现在看到苏如霜都有些犯怵。
春柔跟着苏如霜出了书房,回头看了一眼还待在书房不肯出来的高元厚,有些担忧地小声询问:“小姐,大公子要是知道黎姨娘还在府里怎么办?”
“她若是不想跟着大公子,自然没人可以逼她。”苏如霜目不斜视地一直往前走。
庆安王刚刚入土,府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
她现在也无暇理会高元厚的闹腾。
/
“黎姨娘,奴婢回来了。”芙云从外面抱着一个小箱子进来。
黎眉儿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从她手里接过箱子。看了看大小,正合适。
芙云见她把箱子放在一旁,也没往里放东西,有些好奇地问:“黎姨娘,你要这箱子做什么?”
“等会我会分一些东西放在里面,你找机会帮我送出府,带到城郊的一个小商铺去。”
黎眉儿跟她说了自己家的具体位置。
王府给了她不少的钱财,她打算都送出去交给她爹娘。她当不成姨娘了,往后肯定也没办法给他们带来什么裨益。
只能在银钱上尽量补足他们,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有了这些钱,她家的小商铺也可以做得大一些。
“好,黎姨娘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尽管说。”芙云也知道她这是在准备后路了。
她爹在府里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做这些事也方便。
黎眉儿停下手,想了一阵,摇摇头,“应该没有了,等我想到其他的,再跟你说。”
她又问了芙云的打算。
芙云笑着说:“奴婢自然是重新回我爹手下做事,有人护着,平时也能偷偷懒,日子也清闲。”
“我确实不用担心你。”黎眉儿也跟着笑了下,“你以后也不服侍我,还是别喊我姨娘了。”
“奴婢这不是喊习惯了嘛。”芙云挠挠头,“那奴婢......我该喊你什么?”
黎眉儿说:“你直接喊我眉儿就是,我在爹娘在家都是这么喊我的。”
芙云点点头:“好。”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走进来几个人。
高元厚从那些人身后走出来,唰地一下打开折扇,故作风流地在面前晃动。
脸上带着笑,朝黎眉儿轻浮地眨眨眼:“眉儿妹妹,你可让我好找。”
黎眉儿收了脸上的笑,礼貌地朝他见礼,“不知道大公子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
她的话中带着疏离,显然并不想跟他相处。
“我来这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了你呀。”高元厚说得深情,“之前许诺你当侧夫人的事,你可还记得?”
黎眉儿垂眸,暗自捏紧了手指,“记得的。但是我记得我已经让人回绝大公子才是。”
上次她找芙云打探消息的时候,也顺带让她找人去跟高元厚说了她的意思。
高元厚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她以为他早就已经把她抛在了脑后。
“诶,话不要说这么满嘛。你不如再考虑考虑?”高元厚向前走了两步,凑近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说着,他伸出手,欲触碰那张白嫩娇艳的脸。
黎眉儿稍稍往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高元厚也不恼,继续笑着说:“眉儿妹妹,跟着我,总比你之前当我父王那什么第十八个姨娘要强不少。我父王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还是说......”他语调转了转,“你是打算出府?”
见黎眉儿始终没有回应,他又说:“你已经嫁过一次人,就算出府,也做不了人家的正室夫人。我好歹是王府的大公子,跟着我总吃不了亏。”
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脸一路往下。
“我自有我的打算,这些就用不着大公子操心了。”黎眉儿语调平静。
她十分厌恶高元厚用这种赤丨裸的目光打量自己,他眼中半分没有尊重人的意味。
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宁可选择给庆安王陪葬,也不想去服侍他。
高元厚闻言突然脸色一变,“黎眉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毕竟是王府大公子,就算没有庆安王那种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怯的气场。板起脸来,也是能唬住人的。
黎眉儿心脏跟着跳了跳,咬着唇,没有答话。
旁边的芙云担忧地拉住黎眉儿的胳膊,生怕高元厚一冲动,就直接把人强行带走。
好在高元厚更喜欢别人“心甘情愿”地来服侍他。
他继续耐着性子,危险似地笑着眯了眯眼,“眉儿妹妹,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临走前,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语调不疾不徐地说:“听说眉儿妹妹家里似乎还开了一个小商铺,我有空过去喝喝茶,看你家都卖些什么东西。正好给你捧捧场,照顾照顾你家铺子的生意。”
说完,他就带着他身边的下人,离开了院子。
芙云见他离开,忙拉着黎眉儿看她的情况,“黎姨......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黎眉儿摇摇头,脱力般闭了闭眼。
“大公子不会是要逼着你答应吧?这可该怎么办才好?”芙云在旁边又急又慌,这种事高元厚还真的做得出来。
她想来想去,最后脑中灵光一闪,“要不你去求求主母吧?她一定可以帮你的。”
说完她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恨不得现在就拉着黎眉儿过去找苏如霜。
黎眉儿想到苏如霜那张清冷的面容,眸中神色闪了闪,没有说话。
高元厚此人,实在是不要脸。她就算拒绝,他也会想尽办法让她不得不答应。
似乎......求助苏如霜确实是她唯一的出路。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