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之后的几天, 学校筹划着近期要准备的运动会,一时间,整个学校都变得格外热闹。
这天程纾跟着学姐搞得选题也进入了尾声, 之后的收尾工作也不用她再来。程纾也乐得清闲, 活动着因长时间赶稿而变得酸痛无力的手指, 默默和学姐道了谢离开研究生宿舍。
研究生宿舍距离她们宿舍楼不过几分钟的距离,快走到宿舍楼下时, 正好在一旁拐角处碰到曲夏如的身影。
曲夏如看清是她后, 没犹豫立马迎了过来:“今天怎么结束这么快?”
“没我的事了, 之后都不用再去了。”程纾活动着泛酸的肩膀解释道, 瞥了眼好友身后空无一人的道路,皱眉问:“你一个人吗?”
“嗯, 我小叔找我,说我爸拖他给我带了东西。”说着, 曲夏如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里面装满了不少特产:“等会儿回宿舍给你们分一下。”
大一刚开学那阵她们没少听曲夏如家里那边特产有多好吃,尤其是糕点, 出了名的口感绵密。
程纾弯着眼眸笑,轻声道谢:“替我们谢谢叔叔。”
“谢什么啊,不用。”两人聚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 说着,曲夏如像是想到了什么,趁着四周没人, 覆在耳旁说道:“你听说了吗?刘念回来了。”
刘念?
偶然听到这个名字, 程纾不免还愣了秒, 也是这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开学到现在一直都没碰见过她。
她问:“她最近不在学校吗?”
曲夏如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是吧, 开学她就没来,我听说是请长假了,也就昨天刚回学校。你别说,果然是被宠大的千金小姐,这么久不来学校,家里人不说就算了,还带着四处去旅游。”
程纾侧眸看了眼,身旁曲夏如顿了秒,又继续说:“不过我觉得她是有点心虚,毕竟那件事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虽说也算囫囵过去了,但要不是你态度强硬,估计学院那边还真让你写检讨。”
听到这句话,程纾顿时也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辅导员怎么想的,当时一直非要让她写检讨报告,她性格虽软糯,可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是这种被人冤枉造谣的事情,她往往不会退缩。
记得那天她在办公室和辅导员争执了好久,后来导员再叫她谈论此时她都避而不谈。恰好那时正逢期中考试,学校里每个人都变得十分忙碌,尤其是导员。她原本以为导员会在这时候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那天过后,他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再也没提过此事。
曲夏如也知道了导员的不作为,知道跟着这种拎不清的导员办事也不会为自己谋得利益,说不定到最后连个党员的名额都没有。索性直接拨通导员电话,辞去了班长一职。
用她的话来说,本以为人模狗样,谁知道是利益熏心的老油条。
程纾耸肩,想到好友的性子,叮嘱道:“还有三年才能毕业,你别因为我跟导员起冲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放心吧,我有分寸。”曲夏如挑眉应着,到第二层拐角楼梯时指了下:“你先回去,我去这边有点事儿。”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句:“别忘了晚上的饭局。”
望着眼前空荡的楼梯,好似好友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她摇头无声地笑了下,再次抬起脚步朝楼上走去。
许是刚刚谈论过的问题?又或许是两人之间实在是太过有缘。
她刚走到第四层的时候,脚步还未来得及站稳,便瞧见同样从拐角出来的刘念。和往常成群结队偌大的队伍相比,今天却只有她一人。
两人似乎都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尤其是刘念。
江桐偏南,步入春天比以往城市都要早上许多。
此时刘念穿着一身短裙套装,齐耳的短发结成了齐腰的黑色长发,她眼尾轻佻,站在原地就这样注视着,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程纾没去看她眼神中的其中之意,随便一想也知道要说些什么。
两人都没主动去说话,就在她抬脚刚要离去,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刘念忽然开口。
因正是上课的时间,此时四周只有她们二人,在这不算静的环境下,刘念缓缓转过身,红唇张合:“等一下。”她扯唇嗤笑声,慢悠悠问:“程纾,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分手吗?”
这种类似的话,不论是在背后还是似有若无的讨论,她这段时间已经听了好多好多。
程纾也不恼,转过身瞧着眼前面露讥讽的刘念,淡然的面色看不出一点燥意。她嗓音很淡:“不好意思,目前很好。”
这种漠然的态度无疑激怒了刘念,她双手交叉环胸,重重哼了声:“你在得意什么?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女生真想和你做朋友,没想到你这么婊,你说——陈惟朔知道你现在这幅面孔吗?”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程纾淡淡扫过一眼:“这和你有关系吗?”
“程纾,你别太狂。”刘念气冲冲道:“真以为和他谈个恋爱能天长地久?收起你的小女生心思吧,别做攀高枝儿的美梦了。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瞧得上你?还有,像他这种一切都被家里掌控的男生,真以为他能和电视剧那样为了你抵抗家里吗?”像是找到了出气孔,刘念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说道:“程纾,醒醒吧。”
“那你呢?”程纾抬眸看去,问:“既然他所有都这么不堪,你一味的上赶着又是为了什么?”
“你跟我比?”刘念像是被气笑了那般:“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主动的一直是他妈妈。”她抬手欣赏着昨天刚做的美甲,显摆之意格外明显:“别做那些无用的摆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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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跟他分手吗?”程纾不是很理解刘念此时的做法,但又懂她的心理,毕竟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她偏偏用了较为极端的方法。
唇角张合,不等刘念说话,她缓缓说道:“这样真挺没意思的。”话落,她顿了秒,抬眸看向她:“还有之前那件事,也挺没意思的,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想法去选择那样做,但那样做的结果是你所满意的吗?是你想要的吗?”
“是不是又怎样?我做事情从来不去考虑后果,你又何必站在制高点来说我?”刘念轻笑,对之前所发现的事情没有一丝愧疚:“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是我做的又如何?我也没想到卢浩阳那么没种。”
话落,她弯唇笑,和往常一样做出大小姐娇俏的姿态,摆手示意:“好好珍惜你们所剩不久的时间吧,我走了。”
随着尾音落下,高跟鞋踩在沥青路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刘念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甜腻的嗓音在空旷的走廊回响:“阿姨,我定的东西今晚给我送过来吧。”
程纾没有在这里多留,转身便朝宿舍内走去。
她并没有多生气,反而有点瞧不上刘念这种故作聪明的小动作。如果今天不是偶然碰见了,恐怕上学期的事情她始终都不会主动去提。
这群人真挺没意思的。
等回宿舍之后曲夏如已经从另一边上来,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就在等她,瞧她进来之后忍不住吐槽:“脚是灌铅了吗?明明比我先回来,怎么还没我先回宿舍,我还以为你被绑架,正准备抄家伙出去找你呢。”
她随手将怀里抱的废搞放在柜子里,拿过桌角水杯,轻抿了口,道:“在楼梯口碰到刘念,说了几句话才上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曲夏如有些担忧地扫视着好友,不放心地问:“她没怎么样吧?有说什么话吗?”
“没。”程纾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发现刘老师在刚刚给她发了条消息。
曲夏如这才松口气:“以后别搭理她,怎么跟曹操似的,说完就出现,上次事还没找她算账,真是便宜她了。”说着,她顿了秒,催促着好友:“快换衣服别玩手机了,等会儿就该出发,陆烨已经到了。”
今天的聚会是排球队内部私下组织的,主要是放假前那场比赛太仓促都没好好庆祝,原本想着开学后再好好庆祝,谁知道开学后附近几个高校有场联谊,又开始了无休止的训练,没办法只能拖到了今天。
听说这次聚餐连曲老师都没通知,曲夏如是上次跟队比赛帮他们好大一忙,再加上她性格也好,早就跟那一帮人打成一片。
“到这么早?”说着,看清刘老师发来的消息后,程纾将手机递了过去,说:“夏夏,我有事得去刘老师那边一趟,你先过去吧,等我好了给你发消息。”
“好吧,那我先过去帮陆烨布置一下场地。”曲夏如笑着点头:“你必须得来,不管多晚多要来。”
程纾应了声好,便又拿着刘老师要的东西出门。
路上,她打开手机找到熟悉的对话框后,指尖慢吞吞滑动着发送消息:【我有事要去老师那一趟,过去可能会晚一点。】
消息刚发过,对面便直接打过来电话。
望着屏幕上面滚动的字母,她下意识清了下嗓音,默默站到一旁接听。
随着电话接听的那秒,耳廓旁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刚运动完。
陈惟朔站在柜子旁拿着换洗衣物,低声问:“等会儿在行政楼?”
“嗯……”似有若无地声音隐隐传来,程纾隐忍着泛红的耳尖,克制的不去听,抬头望着眼前高大的牌匾,点头轻声道:“对,不知道刘老师还要说什么,可能会耽误点儿时间,等忙完我去那里找你。”
“没事儿。”陈惟朔擦拭着身子,将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外放,漫不经心道:“等会我去接你。”
脚尖踢着眼前的石子,程纾小声拒绝:“别来了,还要绕一大圈,等会我结束直接过去就行。”
“对你男人体力这么没自信?”陈惟朔反问。
本就泛着红晕的颊边悄无声息地再次染上绯色,程纾默默将声音调小了点,红着脸囫囵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刚打完球吗?”
“嗯,准备去洗一下。”话落,对面那边顿了秒,紧接着传来一声低笑,可拖腔带调的嗓音却又透着一丝认真。
手上动作微顿,陈惟朔低眸望着屏幕上女孩害羞的人影,说:“没人,要开视频看一下吗?”
暗潮
混不吝的话, 每次都能惹得她面红耳赤。
泛凉的指尖抵在发烫的颊边,想到电话对面男人此刻看不到,程纾红着脸强装着镇定, 可发软的嗓音仍是透着一丝娇嗔:“你总是这样。”
耳廓边传来男人阵阵低笑, 陈惟朔拖着嗓音:“我哪样?”
“我不跟你说了。”程纾说着, 回眸望了眼办公室方向,此时天色已经随着时间变化逐渐暗了下去。电话临挂断之前, 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等会直接过去吧, 不用来这边等我。”
说完,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除却新生开学那阵, 剩下的时间不论何时行政楼都是学校最静的存在,极静的环境, 好似就连脚步都能听到明显的回声那般。
刘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拐角楼梯处,她来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除了刘老师还有辅导员和其他一位老师。
望着辅导员那道熟悉的身影, 程纾下意识抿了下唇角, 那一瞬神情莫名有些恍惚,就好像看到了刚开学时, 她跟着曲夏如来帮辅导员填写资料,几人在和善交谈那般。
可事情变幻太快,她没往那边多看, 站在门边轻轻敲响办公室门,随后才缓缓朝里面走去。
此时刘老师正埋头剪着片子,见她过来便先说着场面话。
无疑是再说这段时间辛苦她了, 毕竟这种工作是吃力不讨好纯体力, 虽说对以后有所帮助, 但对她们来讲,时间未必过早了些。
程纾弯唇轻笑, 摇头慢吞吞轻声说着:“还好,这次学到很多东西,许多不懂的方面学长学姐都会耐心跟我讲,对我也挺照顾的。”
没有老师不爱这种学生,尤其是惜才的人。
刘老师面露赞许的神情,眼神示意电脑屏幕:“那你来看看,以你现在的见解,我目前剪的这条新闻还有哪里不足。”
早之前听说过刘老师在外面还有兼职,好像是开了家比较小的传媒新闻工作室,许多刚毕业的学长学姐在迷茫时期亦或者过渡时期找不到工作的时候,都会来找刘老师,让老师帮忙推荐亦或者在公司求得一个职位。
刘老师人很好,对每个学生都很了解,都会根据学生自身的能力来尽其所能的安排。
程纾学艺不精,对这些专业课更是只学到了皮毛,自然不敢当着老师面多说些什么。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直到外面天色快要完全暗了下去,刘老师才想到还有下班一回事。
程纾也没多留,和老师说了声再见便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昏暗的走廊只有门缝稍稍溢出的光影,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虚掩,没几秒,里面隐隐传来导员有些不满的声音。
和平日里一样,辅导员浑厚的嗓音习惯性的从侧面切入:“你好像很喜欢程纾,才大一都带着她做这些。”
“好学生没有老师不喜欢吧?”刘老师不以为然:“况且她在某些方面挺敏感的,是新闻人的好苗子,这么好的学生在你班里,你不喜欢吗?”
“再好毕竟也才大一,等再过两年再说吧。”辅导员说着,语气有些不满:“而且,这个学生脾气犟得很,说的话根本不听,听说也是家里不一般。”
刘老师眉心微蹙:“咱就别看学生的家庭了。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廊道外女孩垂下的指尖不断攥紧握成拳头,直到里面传来凳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程纾才稍稍反应过来。
她松动的眉眼透着道不尽的倔强,头也不回地朝楼梯下走去。
这个世界好像每一处都在针对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怎么缝缝补补,最后结局都会是一样。
蕴在眼眶的泪水不断打转,好似下一秒便会随之落下那般。极静的四周只有树上盘旋的小鸟在空中鸣叫,程纾拖着发沉的脚步慢吞吞走出高耸的行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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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一片昏暗,黑夜笼罩着整个世界。她缓缓抬起眼眸,猛然发现道路尽头的昏黄路灯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暗黄的光影斑驳,透过婆娑的枝叶撒落。树下的男人穿着一件单薄的夹克,袖口半挽,露出一截青筋凸起的手腕,随着腕骨的转动,带动指骨分明的手指。
他站姿慵懒随意,眼角微垂,漠然的模样似的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但许是爱人之间有所感应那般,原本低垂着脑袋的男人忽然抬眸朝这样望过来,仅一秒,男人神色松动,眼底藏匿的爱意仿若下一秒便会随之溢出来那般。
也就是这一秒,程纾悬着的内心猛地触动,那种异样感,就好似在无尽的黑夜看到一抹永远为她停留的光,浑身随着发颤。
两人视线就这样在空中毫无准备的交错,远处男人眉梢轻佻,微侧着头张开双臂朝她走来。
四周太过安静,随着男人每一道落下的脚步,就好似踩到了她内心埋藏的钟鼓,砰砰作响。
直到一缕微风刮过,悬挂在树梢的枝叶被吹落,蕴在眼眶中的泪水仍是不争气的落下,委屈之意在胃里泛着酸意顺着心头逐渐涌上。
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不禁又想到今天刘念和辅导员的一番话,防线崩塌,她像是再也忍不住,迈开脚步奔向男人早已向她张开的怀抱。
光影婆娑,两人在树下肆无忌惮地紧紧拥抱着。
鼻息间一时间充满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程纾踮着脚尖搭在男人脖颈间的手臂暗暗收紧,她贪恋地嗅着被紧紧包裹的气味,却仍是不满足地在男人肩头上蹭了蹭。
“陈惟朔。”极静的周围只能听到两人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以及女孩控制不住发软带着哭腔的尾音。
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说起话来抽抽噎噎地。指尖紧紧抓着男人脖颈后的衣领,她小幅度吸着鼻子,压抑不住的嗓音很小:“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如果要分开,也不能因为背叛……我最讨厌这种了……”
从小,她便是一个极致缺爱的人。她比每个人都要渴望得到只属于自己的爱,可又因为师娴和程奕良两人,她从不相信世间会有无比纯粹的爱,更不敢去奢求这种爱会落在自己身上。
无论是外婆,还是小姨一家人,这些家人的爱是阶段性的,也是爱屋及乌的。她们之所以爱她,是因为她是师娴的女儿,不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或许是觉得这种爱太过艰难,又或是因为今天刘念的一番话,对于这段感情,她忽然不再去敢奢望太多。无论结局如何,这中间绝对不能有关于任何的背叛。
周遭实在太静了,女孩埋在怀里不停地小声抽噎着。
察觉到女孩低落的情绪,宽大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顺着脊背,轻柔的动作更像是在哄襁褓中婴儿那般。
抱着女孩的力道紧了紧,陈惟朔俯身下巴亲昵地吻了下怀里人的耳廓,发沉的嗓音撇去了以往的漫不经心,格外认真:“不会分开。”
“纾纾,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爱你。”
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耳边,程纾缓缓闭上了双眼,滚烫的泪水随着眼角落下顺着落在了男人脖颈间。
唇角张合,她侧头重重咬了下男人脖颈后凸起的骨头:“说到做到。”
“嘶——”
痛感忽然从脖颈间传来,感受到隐隐湿漉的触感以及女孩牙齿暗暗用力的形状。
眉心微颤,陈惟朔耐心地顺着女孩脊背,安抚着女孩的情绪。
过了好长一会儿,随着耳边不断回响的声音,内心委屈的嗓音随着逐渐消散。
程纾缓缓直起身子,泛着水光的眸色落在男人脖颈间,青筋血管凸起的周遭,有着明显的一排牙印。黑色的领口微敛,若隐若现的视觉,无疑将这一幕带着别样的意思。
本就泛红的颊边顿时更红点,呼出的嗓音仍带着一丝哭腔,她不好意思地低眸:“疼吗?”
陈惟朔摇头,语气放的很低:“不疼,再用力点也行。”
一时间,程纾也无法分辨到底是真是假,但视线再与男人对上那刻,她没忍住弯唇笑出了声。
垂下的手指撒娇似的轻轻打了下男人微弓的手臂,她仰着小脸笑问:“陈惟朔,你是受虐狂吗?”
“对你,可以是。”陈惟朔伸手将女孩揽在怀里,嗓音很低。
摇曳的枝干随着春风摆弄,他紧紧揽着怀里人,望着眼前女孩发红的眼眶,极强的占有欲在此刻完全爆发。深邃的眸色不断加深,他俯身凑近轻声哄着,嗓音又低又哑:“什么事儿让你哭鼻子?嗯?有人跟你说什么吗?”
身后就是行政楼,大部分老师们为图方便,都会选择离停车场近的后门出去。
程纾不自在地侧着头,原本潇洒的情绪再次缓缓涌了上来。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下,她摇头,随后又不确定地点头:“也不算吧,就刚刚听到辅导员说的话,想到了我爸妈。”
她仰起布满委屈的小脸,向下的唇角像是在倾诉无法言说的苦楚:“陈惟朔,我好像总是被抛弃的选择。”
程纾的家世并不是秘密,更别说是在当地。师家在汝城上流社会已经是小有名气,更别说出了个师娴那样的女强人,一旦这人的名号在周围人尽皆知的时候,那代表之前发生的种种一切早已被人扒的一干二净。
师娴和程奕良两人的事情也不意外,上高中的时候陈惟朔偶然听周淇说过隔壁学校有个女生被父母抛弃的事情,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对方是程纾。
女孩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给男人心里一道重击。
他俯身吻去女孩眼角残留的泪水,抱紧的力道更像是要将怀里人完全嵌在身体里那般:“在我这里,你是首选,永远不会有抛弃的选项。”
耳边回响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不断加速震耳的声响似乎在为男人所说的话证实。
泪水再次没忍住流了下来,程纾将脑袋埋在男人胸膛中,发泄着憋了一天的情绪。
或许,世间上真的有无比纯粹的爱。
什么也不图,只为了爱你。
时间也不早,那一群人早早便从餐厅转战到附近一家KTV里,两人牵着手慢慢朝前方走着,路灯洒下的光线将两人身影不断拉长。
望着地面修长倾斜的影子,程纾伸脚踩了下,悄悄捏着男人指腹,问:“不是不让你来接我吗?怎么还是来了。”
“你不在我去那么早做什么?”陈惟朔歪头望着她,拖腔带调的语气没个正形:“好不容易有时间,当然要跟你腻在一起。”
毫不遮掩的话,程纾害羞的弯唇笑了笑。
他问:“饿吗?先带你吃点东西再过去?”
“我不是特别饿。”程纾小幅度摇头,又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陪你去。”
突然一问,陈惟朔一时也不知道:“路上看看吧。”
她饭量本就不大,晚上不吃饭对她来说更是常事。可陈惟朔刚运动完,现在肯定是饿的,但两人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吃什么,最后没办法,随便在路上买了块儿刚出炉的饼子垫垫。
但她实在没什么想吃的,陈惟朔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买了块小蛋糕拎着等会儿过去吃。
那家KTV距离学校并不远,周边来往以及门口闲聊的人多半是周围几个高校的学生。
因这次来的人不少,大一到大三的队员都在,有对象的都会在这次带着对象过来玩,所以特意定了两间大包间。大部分高年级的都在另一个包间,而这间包间只剩下他们大一的以及比较玩的开的学长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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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的时候陆烨正握着立杆话筒在台上唱着情歌,不在调的歌声无疑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昏暗的环境只有顶上彩色射灯在毫无规律打转,望着眼前几乎虚无坐席的场面,程纾下意识往男人身旁靠了下,随着虚掩的房门打开那刻,彩色射灯正好落在她脸上。
毫无预兆,让还未适应的眼睛引来淡淡的刺痛。
下一秒,一道温热的触感覆在她的眼眸上。
陈惟朔俯身,轻声道:“没事,有我在。”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过了几秒刺眼的射灯完全消失,覆在眼睫上的手掌才稍稍放下。
感受着眉眼上残留的余温,程纾耸肩弯唇轻笑,点头应下:“我知道。”
两人的出现无疑成了现场的焦点,尤其是陈惟朔。
原本在台上唱情歌的陆烨瞧着这一幕,笑着默默点了切歌。
紧接着,包厢静了秒,随后音响里缓缓响起的是另一首情歌的前调。
陆烨清了清嗓音,模仿着网上唱情歌的语调:“下面这一首,让我送给我亲爱的姗姗来迟的舍友陈惟朔先生,以及他女朋友,程纾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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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躁动的包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上学期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此时终于目睹男女主角,恨不得带上扫描镜细细打量一番。最早发现的人更是将先前那一幕看在眼里,纷纷侧头跟身旁人说着他们没看到的画面。
感受着所有视线毫无保留的落在自己身上,程纾面上强装着镇定,而心里却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跟着夏夏提前一个小时过来……
陈惟朔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尤其是侧头看向身旁女孩时。
可当视线对上台上跑调唱着歌的陆烨,男人紧绷地面色抽动,过了半天,唇角才没忍住吐出两个字。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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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轻不淡的嗓音, 正好音响上播放的音乐转调,陆烨自然没听见,但瞧着好有那口型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两人一来一回地打着哈哈, 再加上陆烨时不时跑调唱几句, 没一会儿, 气氛再次恢复先前热闹。
程纾望着四周昏暗的一切,心里正想着曲夏如在哪, 下一秒, 人群中忽然出现手臂朝她不停地挥着。她顺势朝那边望了眼, 才发现曲夏如那边正好有几个空位。
余光瞥了眼在和其他人聊天的男人, 趁着旁人说话的间隙,她紧抿着唇, 下意识扯了下他衣袖。
陈惟朔一边听着旁人说话,身子不动神色的弯了下来, 覆在女孩眼前, 低声询问:“觉得闷了?”
“现在还好。”程纾摇头解释着,随后指了下好友身处的位置:“你们先聊, 我去找夏夏。”
闻言,抵在腰窝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随后轻轻抵着女孩腰肢轻轻往前送了点, 他轻声道:“先去玩,等会儿过去找你。”
造谣那件事他们队里的人都看过,毕竟三人其中两人都是他们排球队的, 也好奇究竟是哪个女生。只是那张女生露出侧脸的照片有点糊, 虽没办法完全看清其中面容, 但大一新生也认出那女生就是上次教练请客吃饭其中一位。
那天简素的装扮已经够漂亮了,今日再次近距离看, 发现真人宛如橱窗展览的瓷娃娃般,尤其是那张脸,纯的要死,单看那张脸,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她任何要求。
眼前正说话的男人瞧着这一幕不禁笑着打趣:“这就是让你不听教练话,连夜也要赶回江桐见的女生?”话落,随着飘落的光影,他侧着身朝女生离去的方向望了眼,毫不保留地夸赞道:“眼光挺绝啊陈哥,我要有这么漂亮女朋友,绝对也拼死护着。”
“昂。”陈惟朔懒懒应着,侧身故意漫不经心似的挡住他再次投去的视线,淡然的嗓音明显透着话里得意:“别看了,再看也是我的,世界独一无二。”
男人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骂了声,接着两人又开始说起其他的事情。
摸索着虚妄的光线,程纾来到好友身旁坐下。
期间从许多人面前路过,他们和刚刚一样,都保持着先前姿态或多或少地打量着她,其中几位聚在一起闲聊的女生看到她更是毫不避讳的谈论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就是新传那个程纾?感觉也不是那么好看。”
“她还不够好看?我在学校见过她本人,特好看,我要是陈惟朔和卢浩阳绝对也追她。”
“就是,瞧陈惟朔刚紧张那劲儿,谁见过他对一女的这样。还有上半年排球赛那事儿你们没听说?”
“什么?”
“比赛完,陈惟朔不听教练话,拿着奖牌连夜回江桐给程纾表白。”
“……”
四周实在太过嘈杂,直到后面原本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了。
这段话曲夏如自然也听到了,安慰似的拍着好友肩膀:“别管他们,毕竟陈惟朔那时候坐的事情在排球队出了名的,他这样一搞谁不想看看你的真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友说着,还配上一些滑稽的动作。
程纾一时没忍住弯唇笑了下:“哪有那么夸张。”
“真的很夸张。”像是为了让好友相信,曲夏如又说:“当时刚颁完奖,按平常来说我小叔还要当晚组织一下要说些什么,再加上当天晚上他们还举办了一场活动。”
其实曲川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点生气,觉得他做的每一件事从不去考虑后果。可后来转念一想,他们也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正是心高气盛的年纪。
况且,陈惟朔的性格他是军训的时候就知道,当时人并不愿意加入还是他软磨硬泡的情况下才加入的。
说到这,曲夏如摆摆手:“得亏小叔没生气,不然可就耽误你俩大事儿了。”
程纾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她原以为比赛结束后可以自由活动。
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原本在门边闲聊的男人此时正姿态闲散的倚在点歌台和旁人说话,毫无规律的彩色光影不经意落在他淡然的眉眼上,游刃有余的态度,好似对周遭一切都有把握。
望着眼前这一幕,微弯的唇角不受控制上扬,原本内心空虚的慌乱好似一下都被填满那般。
关于喜欢陈惟朔这件事,是她年少长久以来心不由主的坚持。
耳边曲夏如正说着话,余光忽然瞥见好友身前桌面上摆放的小蛋糕,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
包间内原本舒缓的情歌忽然变成鼓点极强的音乐,曲夏如不禁提高嗓音,往前凑了凑,问:“蛋糕是你带来的吗?”
忽变的音乐,程纾愣了秒才反应过来。
她点头应着,随着好友提高音调:“他买的,拆开吃吧。”
曲夏如一副我都懂的神情,又问:“来的时候没吃东西?”
“嗯,刘老师那边结束很晚了。”话落的瞬间,彩色射灯正好落在她脸上,一时间她有些不适地闭了下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好友此时正似打量似的盯着她看。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指尖抵在颊边:“我脸上有什么吗?”
曲夏如摇头不语,而是问:“刘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陈惟朔跟你吵架了?”说到这,她又自顾自摇头否认,直言道:“不知道是不是灯的问题,我刚刚感觉你眼睛好红,你哭了?”
程纾小幅度摇摇头,从开始就没打算瞒着。
“不是他们,刘老师挺好的。”她顿了秒,继续说:“只是在办公室碰到辅导员,我走的时候他和刘老师说的话正好被我听到了。”
“啊?”曲夏如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他怎么好意思的?那件事我们没告他收钱贿赂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在背后乱说?”
对这件事情,程纾也没办法,毕竟这是在学校对方又是辅导员,未来几年她们都要免不了和他打交道。
想到这,她又说:“下次就当没听见好了。”说着,她将面前蛋糕往前推了推,示意:“别替我不高兴了,吃点东西吧。”
“也不是替你,就觉得这样不公平。”曲夏如吐槽着,也没再接着说,俯身拆着蛋糕。
不公平。
对她来说,这世上不公平的事还少吗?
在场人分成好几个帮派,有聚在一起喝酒玩游戏的,有纯聊天的,更有的互相抢着麦克风抢着唱歌。
程纾埋头正想着,忽然感到身旁皮质沙发陷了进去,紧接着脖颈间传来似有若无的喘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这昏暗躁动的环境,惹得人内心更加浮动。
散下的发梢若有若无地刮弄,弄的她有些痒。
她侧着身子躲闪,撇着唇角,佯装生气似的转过身问:“干嘛呀,很痒。”
震耳的音乐不间断,陈惟朔逗弄似的揉捏着女孩气鼓鼓的颊边,俯身凑到女孩耳畔:“不用看就知道是我?”
程纾耸着鼻尖娇嗔望她一眼,没忍住似的弯着眼眸,唇角也随着上扬:“除了你也没别人。”
“也是。”陈惟朔伸长手臂顺势搭在女孩肩上往她那边靠了靠,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耳垂,低声问:“刚刚看我做什么?想我了?”
程纾愣了秒,面露疑惑:“什么时候?”
“小没良心的。”手上动作暗暗加重,陈惟朔笑骂着,仰头朝前方示意,又说:“在那边儿的时候。”
那边……?
顺着男人的视线她望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男人刚说的是什么时候。
后知后觉地点头应着,她弯唇笑说:“想到你了,看看你。”
话音刚落,曲夏如将切好的蛋糕递给她:“喏,叉子在一旁。”
程纾轻声道谢伸手接过,望着手心里捧着的小蛋糕。她是真没胃口,但想了想还是拿着叉子抿了一小口。
甜腻的气味瞬间在口腔中完全蔓延开来,腻的人牙疼。
陈惟朔垂眸,低声问:“甜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着相差半拳不到,每每说话时身体总是会不经意相撞,如若包间内的音乐再小点,恐怕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程纾下意识舔舐着唇角,点头,说话的同时将蛋糕往前送了送:“你要尝一下吗?”
“要。”男人说着俯身凑近,缱绻的嗓音伴随着音乐缓缓涌入耳廓:“但不想吃蛋糕。”
“啊?”
程纾眨着眼抬眸朝身旁望去,微张的唇正准备说话时,眼前忽然被一道阴影遮住。随后不到一秒,唇角处传来一道温湿的触感,带着酒意的舌尖在唇角旁剐蹭舔舐着,蛋糕的甜腻混合着酒精气味瞬间充斥着大脑。
周遭光线昏暗,他们两人又身处角落,如果不是刻意朝这边看的话,基本没人会发现角落里的他们。
搭在腰间的手掌顺着蔓延的情|欲下移,禁锢着女孩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
这道吻很简短,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唇齿缓缓分开的时候,女孩眼眸早已泛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长睫更是止不住的轻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纾靠在一旁小口喘着粗气,余光发现一旁好友正专心致志的看他人玩游戏,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抵在腰间的手掌暗暗收紧,陈惟朔仰着脖颈喘了口粗气,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蛋糕不是很甜。”?
程纾刚想说话,不到一秒,耳边又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甜的是你。”
红晕顺着耳尖不断蔓延,含着水汽的眼眸撒娇似的瞪了男人一眼。
她紧抿着唇,往后仰着身子与身前男人分开点距离:“先不要跟我说话。”
“那跟谁说啊?”男人扬着唇轻笑,张扬姿态不减反增。
尽管两人身处角落,但程纾仍能感觉到总有不经意地视线在暗处看着他们。
程纾没搭话,骄矜似的耸了下鼻尖,转过身和一旁好友闲聊。
也就是转身地那一秒,在空中飘零的视线忽然与一道视线对上。
是卢浩阳,周遭都在拼酒玩着游戏,只有他端着酒杯一言不发,毫不掩饰地直直朝这边看过来。
眼眸中的□□还未褪去,程纾顿了秒,连忙调整着情绪,礼貌弯唇朝他笑了笑。卢浩阳见状,暗暗握紧的拳头藏在口袋,笑着朝远处女孩举了下酒杯,随后俯身埋入欢声笑语中。
曲夏如见状,也顺着朝那边望了眼,随后说:“别往那边看了,快看我斜对面那人。”
“谁?”程纾看了眼,发现全是较为陌生的人。
“就那个,戴眼镜的。”曲夏如故作神秘地看了她一样,随后又说:“他就是帮杨昕补习的学长,但这人不是排球队的,估计今天也是来玩的。”
……
这边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聊着天,唱了许久的陆烨实在忍不住了,拿着酒杯便大喇喇坐在好友身旁,打趣道:“人没看你,别笑了。”
陈惟朔没好气睨他一样,没搭话。
陆烨无所谓地耸肩,又问:“明天确定不过?那么重要的日子,不狂欢一下?”
“没那个习惯。”他仰头将酒杯残留的一饮而尽,淡声道。
他确实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准确的说,小时候父母总忘。姥爷虽对他关心溺爱,但毕竟上了年纪,记性也没那么好,再加上儿孙也多,对于这种事也经常忘。
听着这句话,陆烨不禁咂舌,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俯身朝一旁看了眼,故意拖着尾音打趣:“懂了,二人世界是吧。”
“没,她不知道,别告诉她。”不似先前那般,严肃的语气更像是在交待极为重要的事情。
陆烨一时间有些看不懂了,但又转念一想,开学那阵他问全寝室人生日时间,好像就他闭口不谈。后来还是和周淇玩熟之后,才从周淇口中问出来一些,当时周淇也只是随口说了句他不爱过生日,并没有再说其他的。
他也没去多想,知道陈家没那么简单,这说白了也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陈惟朔也没多说,随手拿着手机翻看着,又百无聊赖地合上。漆黑的眸色落在一旁仍在和朋友说话的女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唇角随着口型时不时陷进的小漩涡。
一下接着一下,程纾转过身不满地瞪着身后男人,指尖拍去男人仍抵在颊边的手指:“干嘛呀,很痒。”
陈惟朔厚着脸皮问:“哪样,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
一时间,程纾也没忍住笑出了声,索性直接转过身。震耳的歌声不断响着,身旁男人始终半弓着身子,保持着随时听她说话的姿势。
她侧着身覆在男人耳边,低声说:“夏夏还在看。”
陈惟朔不以为然地挑眉,俯身拿过桌旁酒瓶,压着嗓音又道:“来点儿吗?”
寒假发生的事情程纾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种感觉就好似昨天才经历过那般。
她飞快地摇头拒绝:“我已经戒酒了。”
“我不在的时候适量喝。”陈惟朔闷笑声,拖腔带调的嗓音极具慵懒:“我在你随意,怎样都会护着你。”
眸色松动,牙齿紧咬着唇边细肉。
其实她是有点馋酒的,但那天实在太羞耻了,就好像黑历史永远存留在他脑海里,怎么样都消除不掉。
微张的唇还未来得及说话,抵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开始不断闪动。
一旁陆烨也注意到了,俯身凑过去看了眼,扯着嗓子说:“陈哥,你电话。”
高昂的音乐声几乎要将这句话埋没在歌声中,过了几秒,陈惟朔抬眸接过手机,看清来电人之后,想也没想地挂断。
瞧着这一幕,陆烨张了张唇,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过一分钟,刚刚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屏幕中。
程纾顺着看了眼,薄唇紧抿,抬眸问:“不接吗?”
男人准备挂断的动作僵滞在空中顿了顿,双眸紧闭,随后睁开起身,俯身在女孩耳旁低声说:“我出去接电话,等会儿回来,你先跟朋友玩。”
程纾乖巧地点头,望着男人漠然离去的身影,不禁想到男人刚刚眼眸中闪过的厌恶,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内心不禁有些慌乱。
过了几分钟,她拿过一旁放着的外套,说:“夏夏,我先出去一下。”
曲夏如一开始有些担忧,视线落在身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去找陈惟朔,又连连点头:“行,左拐直走是前厅,右拐是厕所,你别走错了。”
她点头道了谢,便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
暗潮
枝干随着春日的寒风摇曳, 带着嫩芽的枝叶在夜晚时而发出呼啸的声响。
漆黑的天色不见一点光影,好似天边被一头巨大的猛兽吞咽,所留下的只有眼前年久失修的路灯。
领口扣子微解开几颗,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 陈惟朔唇角松松咬着牙, 萦绕的烟雾早已模糊了视线。他仰头望着眼前高楼大厦倒映的霓虹,漠然的神色透着明显的厌恶。
听筒内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出, 他将手机拿的很远, 也不去打断。
隔着手机, 陈正青浑厚的嗓音透着明显温怒, 那种在官场待久的感觉,连带着声音都像。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人小姑娘好心好意给你过生日, 你倒好直接把人拉黑?谁教的你?陈惟朔,做事情要学会适可而止。”他像是气到极点, 可不紧不慢地语气又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适可而止四个字你知道吗?我以后不要求你走仕途, 但你总要接你妈的班吧?最基础的为人处事你都学不会,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听到这, 男人漆黑地眸色覆着明显的嘲弄:“放心?这么多年您二老心还没放地上?”
“你、”轮谁也想不到,在官场风生水起的陈正青会在自己儿子这吃瘪。
那边像是也在抽着烟,又说:“我和你妈对你虽然没你姥爷好, 但也不至于像你口中的那么差吧?你没想过你现在的生活没有我和你妈的努力,你能活的这么滋润吗?”像是拿到了儿子的把柄,陈正青不紧不慢地哼笑声:“是, 刘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刘家你妈的公司最近有合作, 最起码目前得担待一下。况且你妈给你物色这小姑娘我见过,叫……”
他想了想, 索性摆手:“叫什么不重要,这孩子我见过,人长得漂亮也机灵,家室友好,你又什么不满意的?”
燃尽的烟灰灼烧着之间缝隙,细微的痛敢传来,他索性弹掉手中的烟头重新点了支,仰头吞云吐雾间,淡声问:“说完了吗?”
说着,他轻笑了声,像似想到了什么,眼底厌恶烦躁的情绪更加明显:“真挺好奇,您当年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发生了什么,陈正青作为当事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旧事重提,还绕到了自己身上,陈正青没再端着他那所谓的官腔,管教似的怒吼着:“陈惟朔你差不多行了!刘念在那里等你多久了?想着你明天生日今晚熬夜陪你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音还未落下,陈正青没好气地轻哼声:“前段时间你姥爷跟我说你交女朋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我告诉你陈惟朔,玩你随便玩,但是目前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刘念,话我提前放这里,别到时候来我这哭真心,这世上除了利益哪特码有真心!”
“所以呢?”男人紧皱着眉,身体里埋藏的少年气息在此刻完全暴露,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明细怒气:“陈正青,又要将你官场上的理论强压在我身上?你还当我七岁小孩?你婚姻的失败对人不忠就认定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别老拿你没做过的事来说教,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们一直当没我这个儿子,索性断绝关系,我也图个轻快。”
“断绝关系?”陈正青瞬间气到极致,丝毫不顾形象地怒吼:“这么多年我们白养你了吗?你大手大脚花的钱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吗?你现在说断绝关系……”
“钱?”陈惟朔讥笑着打断:“没事儿查查卡的余额,看里面到底流水什么时候动过。”
他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不等男人说话,冷声道:“就这样吧,那边我不会去的,您二老要真对她满意——”他哼笑声,故意拖着嗓:“你怎么不去做那些事?”
这其中指的什么事,陈正青自然知道。一时间,本就气到胀红的脸更是难看,他捂着起伏的胸口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面丝毫没有给他机会。
听着耳边不断回响的嘟嘟声,陈正青气不过地再次将电话拨了过去,可这次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声重复说着某句话。
‘嘭’地一声,手机随着惯力狠狠地砸了出去,落在房间陈设的瓷器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这偌大别墅中仿若还能听见回声。
而这一切,都只是他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电话挂断后,世界像是再次恢复之前的寂静那般。
垂下的眸色望着指尖再次快燃尽的烟蒂,男人眉眼下的烦躁难掩,连身后不远处出现的人影都没发觉。
廊檐下的阴影将女孩身形完全笼罩,程纾到的时候正好只听见后半段,望着眼前男人微弓地身影,眼底的心疼将要溢出来那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知道陈惟朔和父母关系不合,但她从没想过会闹的这么僵。怪不得过年那段时间,他只在家呆没几天就走了。
挪动着脚步,她缓缓朝男人方向走去。
后门周遭寂静,来往行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极静的环境下,女孩轻微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
察觉到身后有异响,陈惟朔下意识回眸望了眼,当看清人影后,紧皱的眉头微顿,随之指尖夹着的烟蒂随之掐灭。
萦绕的烟雾仍飘在周围,他往前迎了几步,许是抽烟的缘故,嗓音很哑:“怎么出来了?”
藏匿的阴影下,女孩眼眶中泛着不明显的泪水,她微仰着头,强忍着不让掉下来。
程纾小幅度摇头,指尖握着男人手掌从中拿过带着余温的打火机和烟支,没等男人反应过来,随着‘啪嗒’一声,橘色的火苗在空中闪耀,瞬时间,两人漆黑的眸色都映着橘色焰火。
指尖滑稽的夹着烟蒂,她动作生疏地将烟点燃,随后往前递了递,发软的声音很清:“别一直顾及我,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瞧着女孩笨拙认真的模样,紧皱的眉间逐渐松动。他俯身从女孩手上拿过正燃的烟支,扯唇轻笑:“没,挺开心的。”
女孩眉眼透着明显的倔强,似乎觉得这句话没有丝毫可信度。
程纾拿过烟快速抽了一口,许是动作太猛,也许是不小心咽下去一部分。白皙的颊边瞬间胀红,她没忍住紧抿着唇咳了几声。
动作太快,陈惟朔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咳得眼泪都顺着流了出来,宽大的手掌缓慢顺着女孩脊背,他拿过还未燃尽的烟随手熄灭,捏着女孩鼓起的颊边,语气急促:“张嘴。”
许是他低估了女孩倔强之意。
程纾摇头,任由尼古丁遍布大脑,双臂顺势搭在他的肩上,随后踮着脚尖将唇送了上去,学着平日里接吻的样子,动作笨拙磕绊地将口腔内含着的刺激的烟雾缓缓渡过。
那一秒,陈惟朔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但仅一秒,他便反应过来,宽大的手掌完全禁锢着女孩腰肢,而另一只则拖着女孩后脑,逐渐变成主导。
唇舌交缠,丝丝水渍声时而蔓延在耳边,暧昧的情|欲将两人完全包裹。
这个吻不似之前那般,而是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他知道她身体的敏感点,尽管只是不经意的剐蹭,也会引得她下意识浑身发软。
程纾强撑着无力的身体,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完全挂在男人身上。感受着脖颈间传来阵阵的湿漉感,巴掌大的小脸泛着异样的潮红,□□充满双眼。
她小口喘着气,眨着泛红的眼眶,声音很低:“陈惟朔,对不起……”
动作微顿,陈惟朔缓缓直起身子,抵在一旁的指腹擦去颈边水渍,嗓音低哑:“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没等女孩说话,他低声问:“刚刚说的听到了?”
程纾小幅度点头,声音带着明显哭腔:“听到一点……”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跟你没关系。”他是知道女孩的性子,话落,又补充道:“纾纾,别多想。”
经常发生……
那他以前得多痛。
“陈惟朔……”她仰着小脸,眉眼中的坚毅遮住眼底的泪花。女孩声音很轻,宛如夜晚随着风而飘零的枝叶,顺着涌入耳廓:“别回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陈惟朔俯身,加重的力道像是要将怀里人劳劳嵌进去那般。
他嗓音很沉,宛如悠扬的钟鼓,缓缓应道:“好。”
如果可以,未来的某一天,她想和他去更远的地方。
时间将近十一点左右,思来想去,两人路过超市随便买了点菜拿回附近的房子里,打算自己做点垫垫肚子。
他住的地方距离这块儿也不远,走路溜达着估计也就三十多分钟的距离,打车的话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但现在时间太晚,后门方向比寻常的较为偏僻,没办法,只能溜达着回去。
两人十指相扣,手上提着东西走在路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溜达着,没一会儿便到了。
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程纾一时间不免有些紧张,感受着手心逐渐泛起的薄汗,她张开手指小幅度张合。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身旁男人像是有感应那般。
指腹抵在指纹感应器上,随着‘咯噔’锁扣被打开的声响。陈惟朔低眸望着身旁神色紧绷的女孩,挑眉轻问:“紧张了?”
话毕竟是她提出来的。
想到这,程纾摇头,抿了下唇道:“不是,就是有点饿了。”
说完,她像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极好的理由,还肯定的点了下头。
“行。”房门从外侧打开,男人伸长的手臂抵在玄关处,轻轻按下,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他牵着女孩走了进去,拖着尾音:“马上给你做饭。”说着,他拿着一双粉色的拖鞋蹲了下去,轻轻拍了下女孩脚踝,勾唇示意:“抬脚,给你换鞋。”
“啊?”
瞧着身下男人一系列动作,她瞳孔微颤,原本想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如灌铅的脚在男人的强势下抬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嫩的足背已经被粉色拖鞋盖住,只露出一截脚趾。
她眨着茫然地眼,恍然间发现这双鞋与她的码数正好合适。
“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抬眸,仰头问。
“很早很早。”陈惟朔故弄玄虚地笑了声,揉了下她脑袋,随后提着东西朝厨房走去:“电视在那边,游戏机零食什么的都有,先去那边玩。”
昏黄的暖光照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程纾弯唇耸肩轻笑,抬脚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嘛,你又不会做饭。”
“你不是也不会。”陈惟朔笑着打趣,仗着身高优势将厨房门堵得严严实实。瞧着女孩瞪大的双眼,他勾着唇角,俯身在女孩唇上轻轻吻了下,放低的语调像哄孩子那般:“乖,去玩。”
白皙的颊边瞬间爬上一丝绯色,程纾害羞地垂下眼眸,慢吞吞地点头应着:“那我等会再来。”
房间内陈设基调都偏白灰,尤其是眼前长排拐角沙发,将整个房间的风格都定点。环望着周遭一切,视线落在眼前空荡的落地窗,外界的黑暗与之被完全隔离。
飘零的视线落在墙边悬挂的钟表上,她这才发现还有将近不到五分钟时针与分针将会重叠。
她暗叫了声不好,随后来到玄关从包里拿出原先准备好的礼物,抬脚刚准备朝里面走,像似想到了什么,又将双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朝厨房方向走去。
玻璃门内,此时男人正背对着她,外套褪下,此时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微弓着背不知道在切着什么。
他身材很好,再加上锻炼属于精瘦的类型,尤其是那副脊背,宽肩窄腰的姿态在此刻尽显。
望着眼前这一幕,程纾暗暗吞咽着,推开眼前虚掩的玻璃门,轻声唤道:“陈惟朔。”
“嗯?”男人将等会用的东西洗好放置在一旁,擦去手上残留的水渍,转过身:“觉得没意思?”
“不是。”她弯唇轻笑,小幅度摇头。嗫嚅着唇回想着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可当声音呼出的那刻,全然偏移:“可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但这天我等了很久。”
说着,她将藏在身后的物品缓缓拿了出来,是经过烧纸的陶艺手工,上面的小人穿着一件十一号的球衣,手上拿着一颗不怎么圆的排球。
能看出制作人并不擅长手工,没上均匀的颜色以及小人歪歪扭扭的身体,刚拿出来看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可此时放灯光下细看的话,莫名有种滑稽的丑。
“……”
羞耻感逐渐蔓延,本就泛红的颊边瞬间爆红。
感受着男人炽热的眸色,程纾微张着唇,磕绊地说着:“我不太擅长手工。但感觉你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了。”说着,她顿了秒,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唇角,声音小的如蚊子那般:“怎么感觉现在看上去有点丑……”
她是有私心的,从喜欢陈惟朔那天起,这个画面早已在脑海中浮现过无数遍。
原本她是想着等高中毕业那天,亲手做一个送给他。但当时的她亲眼目睹他拒绝他人的模样,再次不争气的退缩了。
这次生日,她从刚放寒假的时候便开始想。一开始没想送这个,觉得有点过于幼稚,可她想来想去,觉得他什么都不缺,金钱物质方面的更不用说了。最终没办法,她拉着曾可在汝城逛了好久,最后打算放弃的时候路过一家手工陶艺店。
像是脑海里闪过金光,她立马想到了要送什么。但她是个手残的,做手工方面从来不擅长。想到好友大学报考的是雕刻方向,想着这两个之间也差不多,便央求着曾可帮她,好友做一点,她便跟着做一点,重复做了许多遍都不满意,那两天她们几乎快要在那家陶艺店安营扎寨。
就在准备从来一遍的时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烧制好成品看着还不错,她便也打消了从来一遍的想法。
想着这些,程纾又低头看了眼手上姿势怪异的小人,不禁怀疑那家店装了眼睛氛围灯,怎么差别能这么大。
她烦闷地撇着唇角:“好像真的有点丑。”
“不丑。”
他不是不爱过生日,是没人记得他生日。
此时望着心爱的女孩捧着他缩小般的小人,真挚的眸色不断闪过微光,那一瞬,喉咙像是被完全遏制住了那般,莫名发梗。
接过女孩手中的陶瓷小人,指腹细细摩挲着其中细节。漆黑的眸色微动,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又一下揉捏着女孩手心,他嗓音哑的要命:“准备这么久,累吗?”
瞧着男人神色不像敷衍,内心忧郁的神情瞬间挥散。
程纾眼眸弯弯,摇头:“不累。”说着,拿过男人垂下的左手,趁男人不注意将一颗素圈戒指套了进去。
周遭静到极致,随着身后钟表响起的咕咕声,她踮着脚尖,闭眼在男人唇上吻了上去。
很轻,如蜻蜓点水那般。
望着指尖忽然多出来的戒指,男人瞳孔微黯,喉结暗暗滚动,眼底埋藏的情|欲直勾勾地望着身前女孩。
额间相抵,眼眸中的□□互相传递。她声音很轻,如山间流水般清澈:“这才是礼物。”
“陈惟朔,生日快乐。”
随着尾音的落下,陈惟朔像是隐忍了许久,揽抱着女孩腰肢放在一旁空着的厨台上,唇瓣覆在女孩耳边,沙哑的嗓音充满了欲望:“纾宝,张嘴……”
温热的气息全然喷洒落在颈边,惹来的异样引得程纾下意识歪着脑袋躲闪,可下一秒,微张的唇被湿漉的触感覆上。
“唔……”
随着密密麻麻的吻落下,她本能挺着胸脯迎了上去,泛着水汽的眼眸逐渐变得迷离,耳鬓厮磨,张合的唇角在此刻肆意缠绕。
无形的欲|望在四周不断蔓延,暧昧涟漪的气息占满,两人紧紧相依着对方,仅隔着一片单薄的衣物,感受着对方不断上升的体温。
眼前玻璃倒映着深深缠绵的姿势,这是程纾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女孩迷离潮红的神色,连她自己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如绽放凋零的花苞,落叶随着一片一片掉落。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水沸腾的声音,才将两人将近消失的理智稍稍扯了回来。
程纾扭动着异样的身体,趁着唇角分开的间隙,喘着声提醒道:“水开了……”
话落不到一秒,耳边想起‘啪嗒’的声音,水沸腾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指腹细细摩挲着,陈惟朔拖着女孩臀部离开了狭窄逼仄的厨房,哑声对女孩说:“纾宝,我也开了……”
缠绵缱绻的嗓音,程纾身子微颤,感受着身体无力,又怕自己掉下来不禁紧紧勾着男人脖颈往怀便蹭了蹭。
她不知道的时,这样无意识的动作正是击破男人理智最后一道防线。
男人倒吸着两次,粗重的喘息声蔓延在耳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惟朔声音哑的厉害:“真忍不住了。”
眼前昏暗一片,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感受着身旁人的变化,程纾脸红的厉害,湿润的眼角四周遍布着春色。
她眼神迷乱,环绕男人精瘦的腰腹,呼出的嗓音都带着浓浓的欲色:“为什么要忍。”
卧室春色一片,不断发出的异响不禁惹人联想。
而这种声音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蒙蒙亮,身下女孩嗓音哑的不行开始求饶,才逐渐消失。
暗潮
卧室春光旖旎, 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光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偌大的床上只有一人纤瘦萧条的身影。
程纾醒来的时候感到腰间隐隐传来的痛感, 好似要生生折断了那般。
模糊中,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 弯曲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轻柔着。直到眼前视线变得清晰适应了此刻的昏暗,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她伸手去勾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随着屏幕亮起的瞬间, 整个卧室都像是开了灯那般。刺眼的光线晃了眼睛, 她下意识闭上眼, 靠着记忆摸索调低了点亮度。
等再睁眼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时,她整个人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是动作太过激烈,腰肢处传来的痛快让她下意识叫出了声, 随后又缓缓躺了下去。
昨夜的激烈几乎持续了整整一晚,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白皙的颊边瞬间变得爆红。她双手托着不断升温的颊边, 像是对眼前的不敢相信那般。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是过于害羞的条件反射,她立马紧闭着双眼, 佯装出仍在熟睡的模样。
卧室太静了,随着房门被推响的声音,女孩紧闭的长睫微颤, 蜷缩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周遭感观在这一瞬被无限放大, 在这极静的环境中, 能明显感到头顶较轻的喘息声正不断朝自己靠近。
望着床上眉心皱在一起的女孩,紧握的手心加上这副表情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陈惟朔扬眉无声地笑了笑, 扫视的视线落在女孩发尾旁亮着屏幕的手机。
他扯唇低笑了声在床边坐下,指腹摩挲着女孩散在枕边的发梢。光影晦暗的环境中,衬的他嗓音也低低沉沉地:“还要睡?”
视线落在女孩微颤的长睫,他俯身压了下去,宽大温热的手掌也顺着被子缝隙溜进。低缓的嗓音在房间内想起,像似将平静的湖面掀起片片涟漪。
他说:“正好困了,抱着再睡会儿。”
紧绷的身子微颤,感受到男人上半身压了下来,程纾立马张开眼睛。
弯弯的眼眸如夜晚天边垂挂的星星,她笑着推攘着身前男人,往后面躲了躲:“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看到灯亮了。”陈惟朔说着,指腹像是控制不住地揉捏着女孩耳垂,低声问:“还困吗?”
程纾小幅度摇头,想到了什么,又问:“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晚上。”男人闷笑,话语间更是止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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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低笑,程纾瞬间联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本就泛着红晕的颊边瞬间如红的滴血那般。
她张着有些干裂地唇,害羞地往旁边躲了躲,却不曾想身体刚挪动,下一秒整个人连带着被子被男人揽到怀里。
他嗓音低哑,湿润的唇瓣贴在女孩耳廓,一下又一下地吻着:“躲什么,做都做过了。”
太蛊了。
程纾红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轻轻推攘着身旁男人:“我要起床了。”
鼻息间传来沐浴露的清香,想了想,她又小声补充道:“你起开,我去洗漱。”
“行。”男人懒洋洋应着,说话的同时大手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抱你去。”
“不要。”程纾想也没想便拒绝,充满水汽的眼眸慌乱地眨着。她抬脚踢了下身旁男人,扁着唇角小声道:“我自己去,你、你先出去。”
男人漆黑的眸色意味深长地深望了眼,揽着女孩纤细的脖颈在唇上狠狠亲了下才离去。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程纾才发现,此时他穿着一身深色休息服,扁到一半的袖子明显是刚健身回来。她不禁想到自己刚起床的场景,手掌下意识扶着酸胀的腰肢,暗暗吐槽着人与人的不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崭新的换洗衣服此时正摆放整齐放在床头,直到客厅外传来似有若无地异响,她才快速拿上衣服朝房间内卫生间走去。
等洗漱好再出来后,偌大的房间内此时正飘着浓郁的香味。
刚从淋浴间出来的她整个人宛如剥了壳的荔枝,颊边泛着被水蒸气熏的红色。瞧着桌面上摆放地各种食物,她走过去轻嗅了下,随后视线又落在仍在厨房背对着她忙碌的男人。
暖橙色的光晕洒下,将眼前一切都衬的极其温馨。
她踮着脚尖朝前走了过去,站在男人身上侧着身问:“你还在做什么?”
“煮点面。”陈惟朔慢悠悠应着,国内滚烫的热气不断飘荡,他转过身又说:“先出去等会儿,马上就好。”
程纾点头,拿过一旁摆放的碗筷:“那我把这个拿出去。”
将碗筷摆放好,她坐在挑高的餐桌前,垂下的双腿随意晃动着。没一会儿,男人端着一碗清汤面出来。
顶着男人的注视下,程纾硬着头皮尝了下,酸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她惊喜地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好吃,买的外卖又热了热吗?”
“……”
上扬的唇角缓缓下垂,陈惟朔没好气瞥了女孩一眼,像是无奈似的捏了下女孩脸颊:“吃你的吧。”
随后伸长手臂扯着凳子将女孩往怀里揽了揽,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柔着女孩腰肢。
腰肢酸胀异样逐渐放松下来,程纾也乐得自在,内心的扭捏也随着一点一点消散。
这顿饭吃的不算久,除了清汤面是陈惟朔亲手煮的之外,其余各种都是点的外卖。吃完之后,两人一起将餐桌残局收拾一番,便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溜达一圈,毕竟在房间闷了一天。
程纾累的不行,垂下的眸色落在泛着乌青的膝盖,随手扯过毛毯遮上。埋怨似的瞪了身旁男人一眼:“你不累吗?”
“累什么?”陈惟朔闷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你男人体力好得很。”
有时候程纾真的很佩服他,混不吝的话他说出来仍是脸不红心不跳。
“我不想动了。”她耍赖似的浑身跟没骨头躺在沙发上,没过几秒,扯着男人手掌,又提议道:“我们找个电影看吧。”
对上女孩泛着星光的眸色,陈惟朔忽然耸肩笑了声,俯身环抱着女孩顺势躺下。
电视上播放着两人谈论许多遍的电影,偌大的沙发上,两人紧紧相依,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连对方怦怦而响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光线昏暗,窗外闪烁的霓虹灯透过偌大的落地窗,而玻璃上则倒映则房间漏泄的春光。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又开始忙着上课,尤其是她们专业时不时还要去完成作业拍片子。有的同学有人脉的话会去尝试跟着做一些幕后工作,而有的没法选择的,则去外面采风自己拍自己剪。
忙起来两人见面时间便也只有晚上下课,有时陈惟朔不忙的时候多半会选择去陪她一起当幕后打杂。
一开始程纾有些不自在,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好似一出现在大众视野便是焦点的存在,时间久了,发现周遭同行的同学并不介意。尤其是曲夏如,甚至还有让他们两人当模特的心理。
这天周五,影棚拍摄刚结束,一行人和往常一样,随着摄影老师离开,他们便收拾着影棚的残局。
在这潮湿的梅雨天,一群人身处在完全密封不透气的空间,稍动一点便感到浑身像是被抽筋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闲来无事,曲夏如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打趣道:“你那黏人的男朋友呢?怎么今天不陪你来。”
程纾低眸扯唇轻笑,知道好友是在故意挑逗她,轻声道:“他今天出发去比赛。”说着,她了,拉长尾音:“陆烨不是也去了吗?你不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曲夏如和陆烨的相处几人都看在眼里。能看出来陆烨是想进一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曲夏如对异性递来的感情一直都选择逃避,从开学一直都是这样,不论谁对她表白,哪怕先前关系再好,好似只要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会一夜降到冰点。
可陆烨这次好像和之前不一样,能看出曲夏如纠结的困难。
曲夏如仰头长叹一口气,语气极其生硬:“不知道。”
她想来想一出是一出,话落没几秒,又凑到好友身前说:“纾纾,要不我们下周的作业也跟着去校外拍吧,就当散散心了。”
“校外吗……”程纾有些犹豫,在影棚虽然是打下手,但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尤其是她不擅长打光方面。薄唇紧抿,她想了想,转头说:“好,正好把这段时间学到的实验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收拾完之后和同学一起去和摄影老师说了再见,从影棚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
乌云压城,好似下一秒便会有暴雨倾盆而下。
这块距离学校有点距离,怕走到一半下暴雨,一行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打车回去。
等车的间隙,程纾拿着手机随意翻看着,正想问一下陈惟朔到目的地了没有,可随着屏幕亮起的那刻,她整个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十几条未接来电以及无数条未读消息,这些几乎全来自有师娴和陈婧文两人。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陈婧文发来的其中两条消息。
陈婧文:【姐,姨妈知道你有男朋友,现在人已经到江桐正在跟我妈打听!】
陈婧文:【姐!姨妈生气开始砸东西了!】
暗潮
那一瞬, 程纾脑袋轰的一声,全然变成空白。
仿佛时间随着这两句话在倒退,脑海里的画面不断在消失。
指尖微颤, 她紧握着手机, 微张的喉咙好像是被遏制住那般, 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
“夏夏。”她神色慌乱,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我妈来了, 我要过去一下。”
曲夏如瞧着好友异常的情绪, 刚想张口问怎么了, 可下一秒, 车门合上的瞬间眼前只留下一缕车尾气。
天色阴沉,漆黑的车辆平稳的行驶在沥青路上, 同司机报完地址后,程纾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 攥着手机的指尖直至泛白。
明明师娴是知道她谈恋爱的, 明明之前并不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 当看到妹妹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时。那种无形的感觉,就好像精心规划许久的事情功亏一篑。
车内很静,所回响的只有手机压抑振动提示声, 本就悬着的内心随着变得更加慌乱。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程纾悬着的指尖不禁随着颤了颤,看清来电人之后, 微颤的手指落在屏幕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着电话接听的那秒, 对面响起师娴克制怒气的声音:“你现在在哪?我跟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刚刚在外面拍摄, 现在在路上了。”指尖紧紧掐着手心,程纾眉心张着发哽的喉咙, 有些不解地问:“妈,你怎么突然来江桐了?”
师娴没好气地哼了声,只留了句“等你来了再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师娴这番态度,内心的不安随着不断加深。
她不知道师娴为什么会突然来江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生气。如果是因为她谈恋爱的缘故,可这件事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又何必拖延到今天。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为什么妹妹发来的消息会这样说。
随着时间流逝,黑夜逐渐笼罩着天空,直到车辆平稳的停在酒店门口,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
跟着门口侍应生的指引,程纾望着电梯屏幕上不断增加的数字,狭窄逼仄的空间下,好似连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她缓缓挪动着脚步走了出来。极静的走廊铺满厚重的毛毯,可或许是因为太静了,即便这样,她依旧能听清隐隐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来到师娴说所的相对应门牌号,弯曲的指骨刚准备敲响门,虚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忽然发出猛烈的振动,连带着她紧绷的身体都颤了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望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又抬眸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牙齿紧咬唇瓣,那种恐慌的感觉,就好似房间里埋藏着洪水猛兽。
手心虚振的名字不断提醒着她,过了几秒,她深吸了口气,缓缓接听:“妈……”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对面打断。
师娴似乎强压着一口气:“到哪了?”
“刚到门口。”程纾紧抿着唇,滞在空中的指尖随之垂下敲响房门。
咚咚咚三声,从耳边顺着听筒又再次回到耳廓。师娴顿了秒,话都没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下一秒,眼前紧闭的房门从内里打开。
师娴面带着明显的怒火,望着眼前女儿,她强压着将要迸发的脾气,转过身沉着声说:“进来把门关上。”
程纾点头听话地将身后的房门合上,这才发现套房客厅内除了师娴,还有程奕良。
从她记事起,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们一同出现的次数几乎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更别说像这种独处一个房间里。以师娴的脾气加上对程奕良的恨,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抬起的脚步僵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她眉头紧皱,下意识问:“爸,你怎么也在这里……”
话音刚落,程奕良张唇刚准备说话,一旁师娴满脸怒火打断:“当然是来处理你的事情,你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你不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和你爸至于从别的城市赶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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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话,听得程纾云里雾里。
藏在袖口的手指紧攥,她唇角轻颤:“妈,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在学校好好上课啊。”
“好好上课?”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师娴的怒点,她转过身扯着嗓子喊:“你要真好好上课我和你爸至于赶过来吗?”
“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吗?”程奕良不满地打断一旁正生着气的师娴,随后正了正脸色,看向一旁站在墙边局促的女儿,放缓语调道:“纾纾,我听你妈妈说你在大学有男朋友了?”
偌大的房间像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可她只觉得快要窒息那般。
程纾没懂父母此时的做法,依着墙面的身体随之颤了下,她慢吞吞点头,视线落在师娴不断起伏的胸膛,像是气急了。她张着如发哽的喉咙低声道:“妈,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二人来江桐的目的,更不知道他们这么生气的原因。想到妹妹发的消息,她语气掺杂着不敢置信:“我成年了,我只是谈个恋爱,你们至于这样吗?”说着,眼眶中含着的眼泪在此刻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至于有这么大反应搞得人尽皆知吗?”
“我反应大?”原先伪装的温良全然不见,师娴一把推开立在两人中间的程奕良,走向前扯着嗓子喊:“我一开始是不知道他是谁,你知道他父母是谁吗?要是你随随便便谈一个,我能理解你对感情的好奇,你妈我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可你知道陈家吗?他家在汝城出了名的烂,父亲出轨母亲视而不见,这样的家庭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我要不是怕你受到伤害,我至于整晚不睡觉,拉着你爸过来吗?”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听着师娴说的一番话,程纾有那么一瞬就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他家里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你有必要这样吗?”内心的委屈在此刻完全迸发,拂去眼角泪水,可眼泪就像止不住那般,她无助的摇头:“妈,能别这样吗?他对我很好。”
“十几岁的年纪除了能对你好还能做什么?你知道他以前的作风吗?和他爸一样,拿着钱挥霍的浪荡公子!所谓真心、好,无非是骗骗你这种单纯善良的女生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那你知道在他那里你是第几个吗?程纾,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年龄不该跟我谈论这些。”
许是知道自己反应过大,望着女儿留下的泪水,师娴深呼着气,强忍着内心怒火,语重心长道:“纾纾,听妈的话,跟陈惟朔断了好不好,妈也不要求你立马断,这两天找个时间跟他说彻底断了联系,然后跟妈走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
蜷缩的指尖将要嵌进手心里,程纾强忍着不断颤抖的身体:“为什么?就因为他的家庭吗?所以我就要跟他分手然后休学?”
“是!身为一个母亲,我不会允许我经历过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师娴语气坚定,转过身不再去看:“来的时候我学校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必须得跟我走。”
师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尤其是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程奕良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像是不可置信上前拉着师娴的胳膊:“你疯了吗?她都上大学了,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了。”
“我折腾?程奕良你才是疯了吧?”师娴重重地‘哼’了声:“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现在来我面前说什么?”
耳边嘈杂声不断,各种各样的嘶吼伴随着杂乱声不断涌入耳边,刺得她大脑生疼,宛如针扎的那般。
看着眼前混乱的两人,程纾学着儿时的模样艰难地闭上了双眼,可周遭一切再也回不到儿时,就连两人争吵的声音也不断变得激烈。
“够了!”
程纾没在克制内心情绪吼了出来,原本在争吵的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她。
四周再次恢复先前的寂静,她强撑着酸胀的眼眶,周遭蔓延的红晕在此刻格外明显。尽管流着泪,可发哽的嗓音充斥着倔强:
“我不会跟你走的,更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跟他分手。”
随着话落不到一秒的时间,耳边忽然响起“啪”的一声,紧接着颊边传来火辣的刺痛,顺着耳廓直至遍布全身。
这一巴掌,无疑将房间内的怒火点到了最高点。
师娴没有给她反应时间,歇斯揭底道:“程纾!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你好吗?”
女孩眉眼低垂,颊边传来的刺痛如无数银针扎着。强忍着痛感,她缓缓抬起噙满泪水的眼眶,语气冷静又淡漠:“为我好?从小到大你有问过我一次意见吗?”
师娴怒气难忍,刚准备拿着一旁水杯砸过去,却不曾想刚举起的手臂被程奕良完全紧固住:“你还想再打孩子吗?”
程奕良没有再给师娴说话的机会,从她手中躲过水杯,又绕过师娴将女儿送回房间里。
“先休息会儿,爸出去跟妈妈说会儿话。”
程纾眼眶蕴着明显泪水。她顺势坐在角落环抱着身体,抽噎着始终不张口说话。
望着眼前自我封闭的女儿,程奕良无奈叹口气,转过身关上房门。
直到‘啪嗒’声响起,昏暗冷清的卧室才恢复先前的寂静。程纾独自蜷缩坐在飘窗处,刺痛的颊边贴着冰凉的玻璃,耳边传来的仍是外面不断争吵的声音。
酒店的隔音并没有那么好,再加上争吵的两人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想法,一句接着一句。
“好好说话你动什么手?”程奕良强压着怒火:“你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你现在这是做什么?”
师娴也有点后悔,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在女儿面前动过手,更别说打在她身上。
但此时听着程奕良的一番话,她紧皱着眉抬起头:“那不然呢?我要随着她跟那男的来往吗?程奕良,你有别的孩子,可我只有纾纾一个,我不会跟你一样放任不管的。”
“这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程奕良知道师娴脾气,现在就算说再多她也不会听进去的。顿了秒,他又说:“好,咱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大学转学多难吗?你怎么不合我商量就做出这个决定?还是说你早就打算好带着纾纾移民?师娴,你别想这出,我不会同意的!”
师娴抬眸,疲惫地双眼直直盯着眼前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她长舒着气,语气平静:“纾纾是法院判给我的。而且,你想让纾纾走我的后路吗?背叛的滋味好受吗?程奕良你当时是快活了,你知道我多长时间才走出来吗?转学这件事你没有说话的权利,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带她走的,还有这两天,她没跟那男生断了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门一步,我会说到做到。”
“师娴,对孩子别太极端。”程奕良说话没了底气,缓缓道:“父母做的事别强安孩子身上,万一那孩子是好孩子呢?”
“可你也说了万一,我也不知道没想过这个万一。但是程奕良,你是男人你了解男人,也知道这种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有多少。”师娴胡乱拂去眼泪,浑身没有一点先前的精致:“那孩子先前的所作所为你没听过吗?我现在只要一想到我的纾纾跟那种男的在一起,我就受不了。”
听着这段话,程奕良沉默了许久。就在程纾以为他离开的时候,眼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门外白炽光顺着门的缝隙洒下,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程纾下意识挪动着身子,刚准备起身时,门边人按了下一旁开关,原本昏暗的卧室随之变得骤亮。
肿胀的双眼还未适应,等再睁开双眼时,程奕良已经随她一起坐在对面飘窗的位置。
年过半百的程奕良此时眼角堆满了褶皱,瞧着对面女儿泛红的眼眶,他坐在一旁无奈地叹着气,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纾纾,妈妈做法是偏激了点,但这一切都是想让你过的更好。”
又是这一句。
从小到大来来回回反复说的都只有这一句,时间长了就连邻居也都要在她面前说着这一句。
眉心传来的痛感不断加深,听着父亲说的话,她仰着哭红的巴掌大的脸,眉眼中的倔强将要溢出来那般:“因为这一句,我就要被迫遵循你们的想法吗?”
“爸……”程纾没忍住,眼泪又再次顺着颊边一滴一滴落下。
她哽着嗓子呜咽道:“陈惟朔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他对我很好……”
瞧着女儿这副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师娴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程奕良安抚似的摸着女儿发顶,语气无奈:“爸知道,可你妈说的也并非全是错的。”说着,程奕良起身朝门外边走边说:“爸知道感情没那么容易断,这几天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出国的事情我会再和你妈说的。”
说完,不等女儿回话,一道刺耳的铃声回响在卧室内。随着电话接通之后,稚嫩的童声透过听筒隐隐传来,之后程奕良也没再多说,只留了句“明天再来”便紧赶慢赶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程奕良离开之后,四周又再次恢复先前般的寂静,没一会儿,师娴那边又接了通电话,叹息声伴随着谈话声再一次传来。
她知道今天回不去学校,以师娴说到做到的性格,这两天根本不会放她走。
独自在房间内坐了会儿,可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起身将灯关掉之后,又随手将房门反锁。
四周太静了,静到连周遭一切感观都无限蔓延放大。
颊边不断传来的痛感惹得她无法静下心来,她无声地流着眼泪,指尖紧紧攥着领口项链上的吊坠。
指腹细细摩挲着吊坠上的轮廓,她忽然想到了陈惟朔。
迎着雪从别的城市赶过来找她,只为了和她当面说爱的誓言。
寒冷的雪夜,少年热烈的爱意让人无法忽视。
想到这,她不禁又想到师娴刚刚一番言论,眼泪在此刻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这样对她。
眼泪模糊着视线,她颤着指尖拨过那通熟悉的电话。
耳边不断回想着嘟嘟嘟声,直到想了将近一分钟,对面才缓缓接听。
“纾纾。”刚从赛场上下来,陈惟朔累的喘着粗气,拉长的尾音里透着止不住的兴奋:“回学校了吗?”
程纾张着发哽的喉咙,尽管在强忍着,可抽噎声仍带着明显的哭腔:“没,我不在学校。”
“怎么哭了?”察觉到女孩情绪不对,陈惟朔眼神制止身旁刚准备说话的陆烨,随后来到相对安静的环境,语气急促的问:“被人欺负了?”
耳廓边回响着男人关切的嗓音,内心藏匿的情绪再次涌上,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眼泪就像开闸的泉水般止不住。
暗潮
阴沉的天色黑的吓人, 卷卷乌云悬挂在天边,淅沥的雨点落下,道路两边行走的行人纷纷随着打开雨伞。
四月的梅雨宛如及时雨那般, 不到一分钟随着雨势不断加大, 豆大雨滴砸的眼前玻璃砰砰只响。
狭窄的房间格外昏暗, 唯一的光线还是旁边高楼洒下的霓虹灯,微弱斑驳的光影倒映着女孩单薄消瘦的身影。
寂静的环境内, 程纾蜷缩在窗边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酸涩的双眼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耳边除却雨水敲打玻璃的声响, 便只剩听筒内男人急促的嗓音。
低沉的嗓音透过丝丝电流不断回响在耳廓,程纾紧紧咬着手指, 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可尽管如此,好似只要听到对面发出的声音, 她就像忍不住那般。
压抑的抽噎声断断续续, 但刚结束比赛的四周实在太吵了,又听的不太真实。
陈惟朔紧拧着眉, 哑着嗓耐心询问:“纾纾,你现在在哪?还在影棚吗?”
“没、”她张着发哽的喉咙试着说话,可呼出的声音哭腔实在太明显了。
情绪崩溃时总顾不上那么多。怕被对面听出来她紧抿着唇缓了缓, 过了会儿才说:“没在影棚,那边结束了。”
“那现在在哪?”陈惟朔低哑:“怎么突然哭了,受委屈了?”
内心原本搭建好的城墙因为男人这句话再次崩塌。
指腹抵在泛着刺痛的颊边, 仔细摩挲的话甚至还能摸出左颊上若隐若现的手指印。程纾紧闭着双眼无声摇摇头, 张着干哑的嗓子:“没, 我妈来找我了,刚她吵了一架, 突然有点想你。”
话落,怕男人继续追问下去,她小声吸着鼻子,又问:“陈惟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许是因为颊边持续传来的痛感太过强烈,止住的泪水再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还要几天。”男人低声说着,语调随着放的很轻:“快的话三天就回来了,等回去之后带我见见阿姨吧。”
程纾眸色微松,刚准备说话,电话那边传来教练喊集合的声音。
知道他现在正忙,她哽咽地应了声“好”,又说:“你先去吧,我没事。”
陈惟朔:“行,我先过去一下。”
话落,电话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听筒内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摩擦声。
望着仍处在通话界面的屏幕,程纾眨着酸胀的双眼,随后便反应过来他忘了挂断,蜷缩的指尖刚准备点下红色按键。下一秒,对面隐隐传来陆烨的声音。
“刘念跟来了,在那边儿找你呢。”陆烨轻笑打趣:“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
陈惟朔眉头紧皱,心不在焉的搭着话:“还有谁?”
“一位中年女性。”陆烨故作神秘地说着,但撑不到一秒,又说:“好吧,她跟你妈一块儿来的。”
“我妈?”男人顿了秒,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头更加用力。
“应该就是了,我还特意问了。”说到这,陆烨像是想到了什么,斜眼看了眼一旁好友,语气复杂道:“那件事打算什么时候跟程纾说?”
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泛白没了血色,可听到这句话时,她像是感知不到痛感那般,仍是本能加重了力道。
耳边实在太静了,连对面两人轻微的喘息声都听的一清二楚。悬着的内心错拍的跳动,就在她以为不会有答案时,耳旁又再次响起男人沉闷的嗓音。
陈惟朔活动着脖子长吐了口气,过了会儿,道:“不说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吧。”陆烨耸肩应着也没再说什么。
说白了,这件事再玄乎也是人家家事,身为朋友他也不好去说什么,只是程纾……可怜了。
时间像是配合着她放慢速度,就连窗外不断砸下的雨点也像是被放慢了动作那般。直到耳边男人尾音完全落下,慌乱紧绷的脑海中忽然轰的一声,全是空白。
周遭实在太静了,她再次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天,胸口如被着大石头,泛凉的四肢好似沉浸在冬日的湖面中,无论她如何挣扎,乏力的身体始终下沉。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一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来两人刚在一起那晚,完全沉溺的她似乎也逐渐忽略了陈惟朔先前的性格。
高中的那几年,她不是没见过陈惟朔身边换来换去的女孩,也不是没见过他当着许多人面和女孩唱着情歌,这些在汝城附近高中都不是秘密。
只是当时的她,完全不敢想有一天她会和陈惟朔在一起,更没想到两人还好走到这一步。
她不知道陈惟朔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她不敢去想这其中的事情,怕越想越歪,连带着内心最后一丝的支撑也随着被磨灭。
陈惟朔不会知道她听见了两人谈话,程纾也没去追问。
那晚雨水肆意冲刷着地面,下了好久好久,直到外面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哭肿的双眼再也支撑不住,她缓缓闭上双眼睡去,眼角上仍挂着明显的泪珠。
许是因为心情和身体的不适,她并没有睡很久,醒来的时候因昨晚哭累的缘故再加上空腹的原因胃里不断反酸,她缓缓挪动着身体无声地干呕着。
眸色落在墙上悬挂的钟表,不到四个小时,她竟然做了无数场梦。
梦里的陈惟朔和现实完全相反,对她也并非那么好,只是甘愿沉沦的她不愿意去看。直到某天,她看到陈惟朔怀里搂着其他女生,做着与她做过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瞬,心脏拧在一起生疼,她哭着质问陈惟朔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而梦里的陈惟朔极其冷淡,只是淡然的看她一眼,如看陌生人那般便直接离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覆着明显薄汗,她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之后的两天,程纾每日都待着这间套房内,为了能看住她,师娴几乎每日都守在门口,将她一切可能所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来。
期间陈惟朔很忙,每天几乎只有晚上通话的时间,可每次都没聊两句他又被叫走。
每当这种时候,她难免会多想。尽管她知道他是在外比赛,可脑海混乱的她每每想到那场不现实的梦境时像是控制不住似的。
这天师娴叫了许多好吃的到房间,望着眼前神思恍惚的女儿,说不心疼的是假的,但她身为一个母亲远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她叹口气上前抚着女儿:“想好什么时候跟他说清楚了吗?”
少女眼眸蒙着一层明显的雾,程纾失神地抬眸看了看,缓缓摇头:“非要这样吗?为什么要拿还没发生的事来做现在的决定。”
“等事情发生的时候就晚了!”师娴紧紧握着女孩泛凉的手心,呕心说着:“这条路妈走过一遭,就是因为不好走我才要保护你。我不管你会不会恨我,反正趁着你们感情还没那么深的时候,抓紧时间给我断了。”
程纾不是很想与师娴争辩,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接过师娴递过来的东西,她有气无力抬眼,低声否认:“他不会的,我了解他。”
“你以为这种话你爸当年没跟我说过吗?可现在呢?我跟他不是还走到这地步了吗?”师娴也怕说的太狠伤到女儿,长缓了口气,道:“男人的心是会变的,更别说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是,你长得漂亮,难道像他这种人身边还缺漂亮的女生吗?你这样为了他跟我们家长对抗,真的值得吗?不怕你付出的真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听着师娴的长篇大论,女孩肿胀的双眼再次沁满泪水,她死死咬着唇角,倔强的不让泪水落下。
望着女儿这番模样,简直和当时的她如出一辙,对认定的事绝不改口。
师娴强忍着眼角泪水,没给女儿说话时间,又道:“明天小姨她们过来看你,这期间我会给你一天时间把学校方面的事处理完,之后你跟我出国,这几年别回来了。”
听着这段话,程纾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许是长时间哭的原因,嗓音带着明显沙哑:“为什么一定要出国,我在这上的好好,你知道我为了考这所大学付出了多少吗?现在就因为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就让我离开这里。”
“是,没错。”师娴眼神坚定:“我知道高中难熬,我也是从那里过来的。我也知道你对现在所学的专业热爱,国外也有很多好大学,而且国外这个专业你能学到更多不是吗?纾纾,体谅一下妈妈,好吗?”
体谅……
从小她就被告知要体谅父母,体谅每一个人。这些她听话的都做到了,可为什么到了自己,每次都成为被抛弃的那个。
程纾紧抿着唇没说话,各种各样的事堆积在一起,她只感到超负荷的脑袋快要爆炸。
小姨一家是在第二天一早过来的,同行的还有原本该在学校上课的陈婧文。
又是一阵阴雨天,陈婧文刚到的时候,师娴便领着她去卧室陪着自己。听着姐姐带着哭腔的嗓音,陈婧文一下没忍住扑进姐姐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在这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酒店中,客厅内几位大人的谈话时总时不时的传来。
师岚并不理解姐姐的做法,但身为一个母亲她能懂姐姐的感受,毕竟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都受不了。父母之爱子,没有一个母亲会去拿儿女后半生去堵。
但转学这件事,她实在不赞同。
望着憔悴许多的姐姐,师岚上前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可这样纾纾会受不了的,两个孩子之间断了就行。而且再说了,万一人是个好孩子呢?姐,祸不及子女。”
“算了吧,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就不要再说了,这边学校我也跟老师说过了。”师娴烦闷地摆摆手,又说:“我只想我的纾纾别受到这样的伤害,只要能保护她,我愿意做这个恶人。”
“可大学谈恋爱的人很多,也有感情很好的。”师岚说着,扯了下一旁老公:“你看我俩,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师娴抬眼望了望:“从小所有人都说你命好,看人的眼光也好。可这不代表纾纾也是,她命苦成了我和程奕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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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着,到最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师岚推开房门叮嘱了几句几人便离开了。
随后,房间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婧文望着姐姐泛红的眼眶,扁着嘴角委屈地问:“姐,你真的要跟姨妈出国了吗?”
出国。
这件事她有的选吗?说白了,就看最后程奕良的态度,不然她只有这一条路。
“可能吧。”程纾苦笑声,张唇问:“你今天不上课吗?”
“上啊,可上课哪有姐姐你重要。”陈婧文吸着鼻子。
世界感情变化多端,唯有血缘关系最难。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没一会儿,程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问:“你陪我去趟学校吧,老师那边我得说清楚。”
师娴说到做到,同学校以家庭情况的理由说了退学事宜。这期间有不少老师都来问她的情况,尤其是刘老师,只要上她的课都会给她发消息,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况且,上周刘老师给她布置的拍摄作业,她也该交上去了。
听着这句话,陈婧文有些犹豫。因为不常见的原因,她打心里是有点怕姨妈,尤其是发火的姨妈。
下一秒,她点头:“好,我和你一起。”
酒店距离学校的位置并不远,坐车也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
程纾同曲夏如说了回新学校的事情,刚下车后便看见在校门口眼巴巴等着她的曲夏如,看到她后曲夏如想也没想立马迎了上去。
关于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她在某天晚上与曲夏如全然倾述,只是关于电话里听到隐瞒的那件事,她没有去和好友说。
姐妹两个紧紧挽在一起,一路上曲夏如愤愤的将全世界都骂了个遍,但又顾忌陈婧文还在,只能嘟囔着小声骂。
几人在校园漫不经心地闲逛,走着走着,才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操场。
春雨淋湿了跑道,雨后的操场并没有多少人,但仍有几位刚下选修课的学生往这边赶来。
较为眼熟的面孔,两人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和姜欢欢一个专业的女生,都是汉语言的。
四周寂静,快要走近时几人的谈话声全涌入了耳廓。
“看朋友圈了吗?我就说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念念这么漂亮的女生。”
“但这算什么?那男不是有女朋友吗?他俩这是……?”
“说不定要分手了呗,程纾虽然长得也漂亮,可毕竟没有刘念漂亮,我要是陈惟朔我也选刘念。”女生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佩佩而谈:“况且,你没看朋友圈发的吗?那可不是在学校,在家里。”
几人正说着,忽然其中一位女生朝这边看了过来,连忙小声提醒道:“先别说了,程纾在那边。”
……
她们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而这些话连走在最左侧的曲夏如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距离更近的程纾。
蜷缩的手指不断收紧,指甲死死扣着手心,程纾紧抿着唇,淡然的面色像是感受不到痛感那般。
“纾纾……”曲夏如担忧地看了眼,话还未说完,身旁好友突然有了反应。
指尖飞快的滑动着屏幕,程纾点开标红点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第一条便是刘念半小时前发的一张照片。
没有任何配文,只有孤零零地自拍照。
照片里,刘念只露出半张脸颊,而她身后则是姿态闲散半仰着身子的男生。
那男生,正是陈惟朔。
悬着的心不断加快振动,胃里更是如身处夏日闷热环境中不断翻滚。
瞳孔微颤,这段时间脑海里无数幻想都随之浮现。她极力克制想要发抖的指尖,找到熟悉的对话框,编辑着信息。
【陈惟朔,你回江桐了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暗潮
随着消息发出之后, 悬在天边的乌云快速遮挡,本就阴沉的天像是随着她的心情暗了下去。
紧咬的发白的唇瓣,程纾双眼闭了又闭, 可发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那般, 迟迟得不到回复。
曲夏如自然也看到刘念发的那条朋友圈, 结合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张唇安慰道:“别听她们, 万一……”
她话还未说完, 摊开的掌心忽然被人塞入一件极小的长方形硬物。同时耳边响起好友乏力破碎的嗓音:“帮我把这个给刘老师, 我出去一下。”
硬物硌着手心, 她低眸看了眼多出的U盘,在抬眸的时候好友的身影已经随着消失在拐角处,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
曲夏如:“你去哪?”
陈婧文:“姐!”
而回答她们的,只有风吹枝叶发出的沙沙声。
程纾埋头在校园内跑着, 每到一处他人递来明显的视线, 都纷纷让她想起刚刚看过的照片,那一瞬, 好似全世界都在嘲笑她的天真。
是了,她是太傻。
傻到相信陈惟朔真的可以改变真心对她,可当时甘愿沉沦的她忘了一点, 人的本性是最难改变的,更别是他们这个年纪。
眼眶再次浸满泪水,她低着头加快脚步, 在校门口随意拦了辆车。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湿漉的柏油路, 周遭似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汽车的轰鸣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
她强撑着双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当模糊的视线再次落在手机屏幕时, 像是击溃内心城墙的防线,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照片中刘念笑得娇俏,身后男人微侧的颊边被遮住一半。而照片内房间熟悉的布景格局,她一眼便认了出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想到先前他们两人在房间缠绵,又看到一直对他表露爱意的刘念出现在那里,程纾只觉得恶心,胃里像是□□绞的生疼。
学校距离住所并不远,随着车辆刚挺稳的瞬间,虚握在手心的手机也随着猛地振了下。
C:【等会去找你。】
抬眸望着四周熟悉的建筑物,程纾擦去颊边残留的泪水,回道:
【不用,我现在就在楼下。】
【下来一趟吧,我等你。】
消息发过之后她便没有再看手机,望着周遭环境,感到哭肿的双眼隐隐不适,她强撑着眼皮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这间房子不论在江桐还是小区内,地段都是极好的,从门口进去之后走了不到两分钟她便看到在楼下等待的身影。
一排排停放的车辆旁,男人喘着粗气,似乎没等电梯直接从楼上跑下来的。
程纾弯着唇,试图显得体面一点,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男人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伸手直接将她劳劳揽在怀里。
熟悉的气味掺杂着某种刺鼻的香水味瞬间沾满整个鼻息,红肿的双眼似乎如惯性那般,再次蕴着泪水。耳边回响着是男人呼吸间起伏的心跳声,她小幅度仰着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湿热的唇角贴着耳廓,男人嗓音低低沉沉的,轻声询问:“眼睛怎么那么红,刚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抵在两人身体间的指腹推攘着,程纾深呼着气摇头:“陈惟朔,你先松开我,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视线落在女孩含着氤氲的眼眸,陈惟朔动作明显顿了秒,指腹摩挲着女孩眼尾,俯身轻问:“发生什么事了?”
含泪眼眶侧着躲开,牙齿紧咬着唇角,程纾抬眸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指甲一点点抠着手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刚到江桐。”瞧着女孩的模样,陈惟朔顿时也慌了神,再次上前揽着她低声哄着:“你怎么了?哭什么?”
似有若无地香水味再次涌来,程纾像是再也忍不住伸拍开男人抬起的手掌心,哽咽的嗓音带着明显哭腔:“你真的看不出来刘念对你的想法吗?为什么你回来没有告诉我而是和刘念在这个地方?陈惟朔,我们才在一起半年你就腻了吗?”
女孩说着,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呜咽地发泄着好似最近的一切委屈都在此刻爆发。
陈惟朔这才明白过来,漆黑的眸色溢着明显慌乱,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她跟着我妈已经在这里了,我原本打算放好东西就过去找你。”眼前女孩越哭越凶,他上前轻轻擦拭着,声音放的很低:“军训那会儿我已经跟刘念说的很清楚,今天她过来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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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男人的回答,这一刻程纾觉得先前在父母面前说的保障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她怎么知道你今天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刘念知道?”程纾崩溃地摇头打断,没在给男人说话的机会,仰起挂满泪水的小脸:“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她知道是跟着我……”
没等男人说完,她随意拂去模糊眼睛的泪水,将手机放大的照片往前递了递,少女委屈的颤音任谁听了也受不了:“你就告诉我,这张照片里面是不是你,是不是今天的。”
抬眸朝前看去,男人面色明显僵滞。
瞧着眼前男人这番神情,程纾也明白了,悬着的心脏随着这刻缓缓的沉了下去。她抬手拍开男人抵在颊边的指腹,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带着语气也不似先前的激动,十分寡淡:“你知道我这几天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身边所有亲人都强迫我和你分手,我不肯还信誓旦旦反驳你会一直对我好不会背叛我。可你呢?你真的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砸在湿漉的地面上,让人迷惑分不清:“陈惟朔,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或许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分开吧。”
陈惟朔瞳孔猛地震了下,就连抬起的指腹也止不住的发抖。微张的唇发颤,眉心几乎拧在一起,发出的嗓音又低又哑:“你说什么?因为这张照片就要分手?有必要吗……”
“有必要。”程纾抬眸望着眼前十分陌生的男人,自嘲似的扯了下唇:“刚在一起那天我就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拧巴容易多想,你说你知道,这些不算什么你也不会让我多想,可现在呢?”
眼泪占满了整个眼眶,她哭的很伤心:“你平常比赛有那么忙吗?一次又一次的不回消息,说话永远没有结尾,还有刘念……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啊。”
“纾纾,这次比赛真的忙,教练一直开会我有跟你解释。”陈惟朔慌乱地上前紧紧抱住女孩,不断收紧的力道好似在攥快要断线的风筝:“我跟刘念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在发生了,你相信我,好吗?”
程纾用力挣扎着,却发现怎么也挣扎不开反而身前男人抱的越来越紧。
到后面,她索性不动了,下巴轻轻地抵在温热的肩上,模糊的视线落在男人后脖颈,忽然发泄似的狠狠咬了上去。
那一瞬,女孩滚烫的泪水掺杂着痛感同时落在肩上,向下缓缓蔓延,刺得他空无的心脏生疼。
直到耳边隐隐传来压抑的闷哼声,程纾才缓缓松开,淡然的嗓音很哑:“可是我们中间已经有了隔阂,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她这样的性格,对待一件事就像角落裂缝的镜子,平日里觉得没什么,可一到晚上,那道裂缝就像一把无形的刀,永远扎在她心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
或许,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一直孤独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哭久了,女孩的声音很淡,像是再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程纾紧紧闭上双眼,任由眼泪流淌:“陈惟朔,别在强求,分手吧。”
说完,趁着男人不注意,她用力挣脱男人怀抱向后退了几步。
“不分,我不同意。”陈惟朔嗓音低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这段时间程纾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现在她几乎已经累到极致。
不想再听男人说下去,程纾抬眸擦去眼泪,消瘦的身影极其破碎:“随便你吧,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五月的梅雨总是说来就来,前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宛如上天找到了开关,乌云密布,淅沥的雨水密密麻麻随之落下。
一时间谁也分不清女孩眼角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望着四周熟悉的环境,程纾吸着鼻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和陈惟朔开始。可当时的她,又怎么没想到两人会没有结局,只不过她甘愿沉沦,愿意陪在他身边。
时间久了,她总是会痴缠的妄想,或许他们真的能走到最后。
可那些,也只是妄想罢了。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她的性格,早已奠定和陈惟朔之间的结局。
这就是。
雨幕像是随着人的心情,望着女孩单薄瘦弱的身影,陈惟朔抬脚刚想追上去,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女生凌厉的嗓音:“陈惟朔你给我站住!”
紧接着下一秒,抬起的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攥住,紧接着身后传来少女甜腻的嗓音。刘念死死拽着男人手腕:“你要去哪?阿姨还在楼上。”
随着说话的同时,一旁车辆内等待许久的司机撑伞站到一旁,替他们二人撑着伞。
陈惟朔满眼猩红地回头,语气充满嘲怒:“这样有意思吗?”
“这不重要。”刘念仰起下巴,冲楼上窗户旁的中年女性弯唇轻笑,又道:“你真以为你今天能走吗?阿姨不知道程纾会过来吗?”
雨势渐大,程纾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而从她这个视角望去,伞下的两人就像是热恋情侣般紧紧相依偎在一起。
而她,就像不堪的失败者,永入泥潭。
“姐!”眼前一辆轿车停下,陈婧文看到姐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立马推开车门上前。远处,一男一女仍在说着话,陈婧文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狠狠朝那边瞪了眼,揽着姐姐上车:“姐,我们回去吧。”
程纾缓慢的点头,眼眶中蕴满的泪水顺着雨幕砸落在地面,与之融为一体。
回去的路上,暴雨袭来,豆大的雨水肆意敲打着窗户。
陈婧文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姐姐,对着电话那边没说几句话便缓缓闭上了嘴巴,没一会儿,她拿着手机往旁边递了递:“姐,姨妈的电话……”
程纾小幅度吸着鼻子,接过手机的同时妹妹凑近低声提醒:“姨妈不知道从哪知道了,现在特别生气。”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冰凉的指尖攥着手机抵在耳廓,干裂的嗓音极其沙哑:“妈……”
和陈婧文所说的一样,刚出声的那秒,听筒那边立马传来师娴的怒气。
“你就非要和妈妈作对吗?还跑去找他?”师娴似乎气到了极点,语气极其严厉:“带着文文快点回来!这几天别再想什么歪点子,你必须跟我出国远离他!”
泪水占满整个眼眶,程纾紧闭着双眼将自己完全缩成一团,气息微弱地应着:“好,我跟你走。”
暗潮
那天雨下的很大, 回去之后姐妹两个浑身都湿透了。
师娴看到她们两人这副狼狈模样,尤其是女儿再次哭红的眼,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时间整个人几乎气到极点。
她有气无处发泄似的狠狠捶了下桌子, 岁月蹉跎的眼眶中含着心疼的眼泪:“他对你有那么重要吗?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这样值得吗?程纾, 我话都已经跟你说的那么清楚了,你不仅没和他断了还跑出去找他, 你说, 你到底想让妈妈怎么做?”
师娴说着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看着女儿现如今的模样, 她怎么可能会不心疼。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可她只要一想到当年自己的处境,她就怕了。
程纾失神的眨着眼, 胃里的空洞让她翻不起任何情绪。过了很久,她小幅度摇头, 提着气息缓缓说着:“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那晚, 师娴躺在床上和她说了很多,而放在枕下的手机屏幕上一直忽闪, 每随着亮起,熟悉的名字便会出现在屏幕中央,直到后半夜母女二人睡去, 枕下的手机仍重复着先前的步骤直到屏幕完全暗下去再也亮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程奕良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瞧着女儿仍是红肿的双眼, 男人宽阔的脊背肉眼可见的弯了下去。
人人都说他有了孩子便对女儿再也不像从前, 可他们都忘了, 程纾出生的时候是他和师娴最相爱的时候,也是他事业最难的时候。
对于这个女儿, 他始终觉得是亏欠的。说白了,这件事的源头还是怪他。
他缓缓走过来,像儿时那般轻轻抚摸着女儿发尾,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颓下的语气很轻:“别在江桐了,跟你妈走吧。”
对于程奕良的这个决定程纾并不意外,她睁着干涩无泪的双眼,神态僵硬地点头说了声“好”。
而也从那天之后,师娴便加快了所有进度,甚至连学校那边都亲自去帮她处理。
那几天,程纾听话的待在酒店里哪也没去。准备离开的前两天,小姨一家再次驱车赶来,想到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姑娘要一下子分开那么久,师岚便止不住的想哭。但她没办法,也不能阻止,能做的只能在离开之前多看一眼。
怕小姑娘带了异国他乡不熟悉,她这次来特意从家里带了好多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几乎数不尽。
师娴看着地面上堆落的无数,忍不住说:“带这么多太麻烦了。”
“带上吧,不行我给你们快递过去也好。”师岚缓缓道。
几人没聊几句,没过一会儿程奕良也推门进来,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随后默契的起身朝外走去。临走前仍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们两个别乱跑,想吃什么给前台报,知道吗?”
闻言陈婧文起身送了送他们,乖乖应道:“知道了,姨妈你们快去忙吧。”
等大人离去,偌大的客厅再次恢复先前的寂静,正处于青春期萌发的陈婧文挪蹭着脚步缓缓走到蜷缩在窗台的姐姐,轻声问:“姐,别难过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望着窗外的视线慢吞吞移开,程纾疲惫的弯唇轻笑:“好。”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陈婧文低眸看了眼手机消息,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问着:“姐,这段时间你们没再联系吗?”
轻眨的长睫微颤,窗边失魂的女孩渐渐有了反应,但很快便又恢复先前般地平静。
她缓慢闭上双眼,摇头否认:“不去想了。”-
而此时城市的另一处角落,装横奢靡的别墅光线格外昏暗,陈惟朔微弓着背坐在一旁,带着伤痕的手指交叠撑着额头,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和往日里张扬桀骜的他完全不同。
偌大的放假内格外吵闹,身前坐着的一男一女穿着得体高贵,但看面相也能看出不是一般人。
两人眉头紧皱的眉头像似能夹死一只苍蝇,忽然‘砰’的一声,碎裂的玻璃砸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陈正青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你现在在甩脸子给谁看?我跟你妈不欠你的。”
“是。”陈惟朔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动,声音又低又哑:“您说的对,所有人都不欠我。”
这样的态度无疑再次惹怒了陈正青,但碍于孙嘉叶在,陈正青下意识压着火:“人姑娘都主动跟你分开你还要恬不知耻去找她?醒醒吧陈惟朔。”
“和刘念好好的,刘家现在虽处于上升期,但我们日后少不了刘家的帮助。”陈正青说:“你也别在去想程家了,你们之间不可能的,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你知道人父母来找我们是怎么说的吗?你爸我这一辈子的老脸都跟着你丢尽了!”
陈惟朔抬眸嗤笑,冷声道:“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好了。”
“你现在是在硬给谁看?”陈正青反问:“你从小到大哪来那么多气?我跟你妈给你的还不够多吗?谁家孩子跟你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要什么有什么?”陈惟朔眸色中透着明显阴鸷:“因为你的原因,我妈孙女士从小看不惯我把我送去姥爷那,而你为了弥补当年的错也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是,姥爷是对我好,可姥爷不止对我好,他对所有晚辈都好。陈正青,因为你我从来都不是特殊的那个!”
“够了!”
话音刚落,从没说话的孙嘉叶才缓缓开口:“你现在说这么多还提当年旧事,就是为了去找那个程纾?”
陈惟朔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身处阴影的两人:“就算不说这些,我也要去找她。”
在商场摸爬滚打到现在,孙嘉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去吧,外面没有人会再拦你了。”
等男人离开后,陈正青额头青筋暴起,却又不敢大声:“你这是做什么,忘了程家怎么说的吗?况且,程家家风那样,程奕良抛弃原配离婚了的。”
“家风?”孙嘉叶冷哼声:“你和程奕良不是一路人吗?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忘了当年的事?”
她没有把话挑明,也知道陈正青是担心儿子,又道:“放心吧,就算见了两人也是没结果。”
从别墅区出来后,陈惟朔重复拨通这熟悉的电话,可对方像是下了死心那般,无论打多少遍传来的始终是一道机械女音。
最后没办法,他四处问了好多人,才从曲夏如口中得到地址,当时陆烨和曲夏如在一块儿吃饭,忍不住说:“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程纾要出国了。”
那一刻,陈惟朔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天色阴沉,隔着冰冷电话陆烨小心翼翼地声音传来:“她已经不在学校了,听说这周末就要走,好像是打算举家移民。”
一遍又一遍,始终回响在脑海里,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一遍又一遍对着结痂的伤口重复扎刺。
房门被敲响那刻,程纾正被陈婧文拉着看电影。
“咚咚咚”随着声音响起,程纾回眸望了眼正在调试电视的陈婧文,无精打采地问道:“你叫东西了?”
“我没有啊。”陈婧文无辜耸肩,想到最近发生的新闻,不禁打着寒颤:“要不别管了。”
程纾点头应着,强撑这疲惫的眼皮,可下一秒房门又再次被敲响。
熟悉的节奏,她一听便知道是谁。
握着水杯的指尖暗暗用力,耳边刺耳的敲门声再次扰乱了内心。
陈婧文是个脾气爆的,常常仗着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没一会儿她便烦了,起身嚷嚷着:“吵死了,到底是谁啊!我要开门去骂死他!”
“别。”在妹妹经过身边时,她像是本能反应般地伸手。过了一秒,她起身轻声说:“我去吧,你继续调。”
陈婧文内心有些狐疑,但本身目的也是让姐姐分心,所以之后也便没有再继续强求。
门外敲门声不断,程纾站在门前暗暗长舒了口气,垂下的指尖紧紧握着。
尽管早已想到房门打开会看到什么,可当幻想变成现实时,她仍是下意识楞在原地。
光影昏暗的廊道内,男人微弓的身影像是再也直不起来那般。他看起来时分颓废,充满疲惫的双眼以及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
程纾从没见过他这番模样,微张的瞳孔猛地颤动。她张着干裂沙哑的唇,声音很低:“你怎么找来了。”
望着眼前穿着单薄的女孩,她好像瘦了,弱不禁风的样子好似风轻轻一吹便会随之吹落。
“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接……”陈惟朔紧盯着眼前女孩,连眼都不敢眨:“纾纾,我找了你好久。”
几年的暗恋时光变成这样的结局。
不过一秒,女孩干涸的眼眶再次蕴着一层水雾。程纾强装镇定地望向眼前男人,薄唇紧抿,好一会儿才说:“陈惟朔,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结果了。”
“然后呢?单方面跟我分手,”视线落在玄关处摆放的护照,又望着女孩漠然的情绪,悬着的心几乎猛地一下坠入不见光日的漩涡,陈惟朔嗓音嘶哑:“又一声不吭要出国。程纾,那我呢?”
男人哀求的姿态放的很低,好似在恳求一位不归人的回眸。
程纾睁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想再和他说太多,小幅度摇头:“别这样,我真的做不到和从前那样对你了。或许我们之间最合适的距离不是恋人。”
“是朋友。”
来时的一腔热血始终窝在胸口,听着女孩的说的一番话,陈惟朔忽然明白了什么。
狭长的眸色紧紧盯着门中人,他勾唇嗤笑,又像是在嘲弄:“朋友?谁特么要跟你当朋友。”
昔日里张扬的少年此刻十分慌乱,却仍逞强说着这番话。固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女孩,道着说不清的情绪。
“好,那就听你的。”程纾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说完后狠下心关上房门。
厚重的木门合上那秒,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噙着的泪水跟止不住的留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为什么话说出来那刻还是这么难受。
听到姐姐呜咽的哭声,陈婧文连忙赶了过来,没一秒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暗暗低骂声,随后扶着姐姐回到了房间里。望着床上哭肿的双眼,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拿着家伙要追到楼下狠狠将那负心汉揍一顿。
可没曾想,房门拉开那刻,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仍停留在那里无声的哭泣。许是他太难过了,连四周蔓延的气息都是悲伤的。
她挪动着脚步回到房间,望着同样在哭的姐姐,年龄尚小的她实在想不通明明两人都不想分手,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的她,哪懂中间发生的事情-
程纾肤色很白,也正因这个原因,她每每哭完眼周的红晕都要很久很久才能消失。
一切都太过明显,师娴和程奕良回来之后看到女儿再次发红的眼睛,立马便明白过来什么。尤其是师娴,对待江桐好似会吞噬人的洪水猛兽那般,想也没想立马改签了最近的机票。
离开的那天,程纾望着窗外湛蓝的天色,空洞无神的神色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那天小姨带着陈婧文特意来机场送她,尤其是陈婧文,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说见就见,总是忍不住想哭,一直从家里哭到机场。
师娴没办法,低声的哄着:“等你放假了姨妈就接你过来,你还是可以和姐姐一起玩。”
“真的吗?”小姑娘哭的很可怜,说话时肩膀一抽一抽地:“可我还是很想怎么办。”说着,她撒开手跟树懒似的紧紧抱着程纾,再也不顾形象放声大哭。
没办法,两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最后还是程纾低声哄了好久才不哭。
对于她去英国的事情,最开心的除了师娴还有曾可。
可这之间的经历,曾可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想到在这异国他乡之处还有最好的朋友在,便总在放假时不时拉着她出去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娴许是也觉得愧疚,将女儿一切都准备的妥当,甚至专业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临近开学那天,程纾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没有归属地,更像是恶搞。
周遭很吵闹,各种肤色都齐聚在校园,随着电话的接通,四周好似有那么一瞬静了秒。
“喂。”眉心微皱,她低声说着,可听筒的另一边始终一点声音都没有。
渐渐的,她耐心消散,准备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对面传来很轻的喘息声。许是内心早已料到,泛白的指尖紧紧扣着手机两侧,她强忍着将要迸发的情绪,淡淡道:“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她想也没想便挂断了电话,重复着之前的操作将这串号码拉黑。
一切做完后,她失神的顺着墙角蹲了下去,眼眸里的伤痛尽显。
尽管过了这么久,可每每想起与他相关的事情时,隐隐作痛的内心总惹得她想哭。
师娴这样的性格在哪里都很受欢迎,更别说在国外。
来这里没两年,师娴便找了一位白人男朋友,两人进度飞快,热恋不到一周便迅速同居。正好程纾也不想再在那个地方住下去,便当即提出搬出去要在学校附近租房。
起先师娴是不同意的,后来还是将曾可搬了出来才松口。
搬出去的当晚,两个小姑娘因过于激动而出去玩到半夜。
凌晨四点回去的时候,程纾和往常那般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每每到黑夜的时候,内心像被人活生生挖出去一块似的,始终空落落的。
头痛欲裂,她强撑着身体从床上来到阳台边,刺骨的寒风肆意吹拂,淅沥的雨幕和当日几乎一模一样。
她张了张宛如被遏制的唇,犹豫间拨通了远在中国的号码。
彼时北京时间中午十一点,曲夏如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抱着一大堆考研资料从图书馆出来。
对于好友这时的来电她感到很诧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发生的近况以及周围八卦,好似和从前那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那般。
临近挂断之前,程纾垂下眼睑,张着干哑的喉咙忽然问道:“那……他呢?怎么样了?”
对面静了许久,好一会儿耳边才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曲夏如声音低落,缓缓道:“这几年你没问我也不敢说,他在大二的时候申请了交换生也出国了,听陆烨的意思好像要摆脱这个家庭。”
“纾纾,你刚离开的那一年,他一直跟我打听你的情况。”
好友的话顺着寒风涌进耳廓,止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留下,落在地面与扫落的雨水容为一体。
许是这段时间常哭的原因,连眼泪什么时候落下,她也全然不知。
——上卷完
暗潮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着整个医院, 磨砂的玻璃被雨水全然打湿,极静的四周好似连墙外雨水砸落地面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将近八年,程纾想过会见到陈惟朔,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还是在现如今这般情况。
内心的翻涌让她此时无极顾暇。
从水房回到病房的路上, 程纾埋头走的很快,那种逃似的架势好似身后一直有人在追着她。
陈婧文望着姐姐孤寂的背影, 又回头望了眼远处空荡的拐角, 最终轻吐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师岚这场事故事发突然, 再加上病房紧急, 等一切手续办完再去问有没有单人病房的时候护士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回到病房后,师岚正好也刚醒, 此时正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打量着四周环境。
见状, 程纾立马迎了上去, 语气中的关切难掩:“小姨,你感觉好点了吗?”
师岚一辈子养尊处优, 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苦也没与人红过脸,本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任谁也没想到会在中年出意外事故。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等看清眼前人影后,病床上躺着虚弱的人才撑唇轻笑,安抚似的点头:“好多了, 你不是在工作吗, 怎么还赶过来了。”
“我叫我姐来的……”另一边的陈婧文悄悄举了下手, 低声说:“那医生说话太凶,我好多不懂他说的也很模糊, 只能叫我姐过来了。”
程纾紧紧握着小姨手心:“我怎么可能会不来嘛。”
俩孩子的心思师岚都懂,她回握着,静静说道:“没多大事儿。你刚回来一切都还没完全适应,工作又忙应该多休息才是。”
“没关系,工作等回家也可以做。”程纾轻声说,观察着小姨面部状态,仍是不放心地问:“止痛药估计快失效了,小姨你除了胳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话落,一旁陈婧文连忙点头补充道:“对,检查的时候医生交待了,让你醒来的时候看还有没有哪里疼。”
车祸后遗症概率虽小,但不代表没有,尤其是当时觉得没什么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回家后发现腹部肿胀疼,到那时再去检查可就麻烦了。
听着这一番话,师岚小幅度晃动着身体感受几秒,随后又摇头:“没什么,都挺好的。”
陈婧文长舒口气:“那就好。”
没聊几句,隔壁病床乌泱泱来了一群人探望,三人又闲聊一会儿,等小姨再次睡去的时候程纾便带着陈婧文出门再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和先前一样,人来人往的行人走的比时间都要快,两人经过导医台的时候,程纾下意识侧眸朝那边看了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落落的只有零星几位询问的病人,眼睑稍垂,她紧抿着唇没再回头朝前走去。
医院门口只卖有一些应急物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沿着路朝前面商场走去。
从商场出来后,原本变小的雨势又再次渐大。
梅雨潮湿,雨水落在伞面发出震耳的响声,程纾语气很轻,轻飘飘的好似要埋没在雨幕中:“开车那人警察带走了吗?”
“啊?”陈婧文愣了秒,慢半拍答道:“嗯,那人酒驾一开始还想跑后来还是好心人给拦住了,我和我爸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在了,警察局那边要有个家属,我爸跟着去了。”
程纾小幅度点头,视线落在前面深浅不一的水洼,拉着妹妹往一旁靠了靠。瞧着妹妹眼底的乌青,她无声叹着气,问:“你昨天又一夜没睡吗?”
“也不算吧。”陈婧文乏味地撇着唇角:“工作拍摄完都已经半夜了,回家收拾完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接到我妈电话,立马赶过来了。”
陈婧文样貌出众身形比例极好,大一那年便被经纪公司挖去做模特兼职。那时小姑娘玩心大,这对她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新的挑战,便想也没想就去了。
上一年大学毕业之后,因对前路迷茫也不想那么早接触家里的生意,索性便继续在这个行业拼搏几年。
说是拼搏,但她这人本就闲散,加上小姨父是有心让她接手家里面的公司,便经常给她安排各种金融课程。
程纾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瞧着妹妹疲惫的模样,忍不住说:“等会东西放回去你先回去补觉,我留在这边看着就好。”
医院那边也没什么事情,想了想陈婧文磨蹭地点头,又问:“你等会还去公司吗?”
街上人来人往,雨水落在漆黑的柏油地面砸出圈圈的水洼,密密麻麻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程纾垂眸忘了许久,慢半拍似的缓缓摇头:“不去了,等会儿回家工作。”
瞧着姐姐心不在焉的模样,她不禁想到下午忽然出现的男人。
当年的事她记得一点,但时间太久了,久到她连其中的细节也忘了不少。但她记得一点,当时他们两人都很痛苦。
薄唇紧抿,飘零的视线总忍不住望向身旁身形消瘦的姐姐,犹豫的张唇说道:“姐……”
“嗯?”程纾无声调整着情绪,抬眸轻问:“怎么了?”
剩下的话像是被遏制在喉咙里那般,陈婧文支支吾吾半天,随便扯着:“没,就突然感觉特别困。”
雨势渐大,两人提着东西不禁加快了脚步。再快到医院门口时,偌大的停车场停放着各种各样的车辆,但其中最为惹眼的,则是最中间一辆豹子号宾利。
陈婧文自然也看到,忍不住啧了两声:“真有钱,得多大人物才能开得起。”
程纾顺着望了眼,垂下眼没说什么,顺着住院部连廊埋头走了进去。
此时病房一片寂静,原本乌泱泱探望的一群人不知何时离去。两人蹑手蹑脚拉开床帘,瞧着师岚仍在熟睡才稍稍松了口气。
都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收拾好东西后程纾便催促着陈婧文打车回家补觉。
陈婧文也没再推让,毕竟距离上次闭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多个小时。不过雨天难叫车,再加上又是医院门口,等了将近半小时叫的车才来。
之后病房便全然静了下来,密不透风的环境中,耳边回响的只有平稳的喘息声。
许是四周太静了,飘然的视线落在窗边形成的水洼,下午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像是挥散不去。
怎么偏偏在医院碰见。
独自坐了没一会儿,小姨再次醒来的时候小姨父也慌慌张张从警局赶了过来。
雨还没停,陈意弘肩上挂着的水珠也没来得及擦拭,而是问着师岚现状。
程纾耐心解释着医生说的,再听到没什么大碍时陈意弘明显松了口气。像是完全放松下来,他松着领带在一旁坐了下去,抬眸望了眼外面天色,道:“我看着就行,你快回去休息吧。”
闻言,师岚也点头附和:“快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你明天可别为了我再请假,实在想来下班之后也能来。”
“对。”陈意弘肯定说:“刚去没一个月,别急着请假,等稳定之后再说。”
听着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程纾不禁弯唇轻笑:“我知道了。”
“快走吧。”陈意弘说着拿出手机发消息:“雨还在下,我让小李送你回去。”
随着时代发展,汝城像是被夹在中间不受宠的孩子,跑的很慢。一开始夫妻二人并没有想过离开汝城要去别的地方发展,可随着公司需求越来越多,没办法,为了生计只能离开生活半辈子的城市。
不想距离过远的同时又要保持公司的运转,两人最终选择了最近的省会城市,也就是江桐。
程纾点头穿上外套,望向躺在床上想要起身的小姨,连忙挥手示意:“别起来了,我这就走了。”
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顺着连廊从医院出来后,雨势相比之前已经逐渐减小。
许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原本人流满患的门口此时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在棚下来回踱步叹着气。
想到小姨父同她说的一番话,望着湿漉的地面,程纾肚子撑着伞站在路旁静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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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静,好似连悬挂在树叶的水珠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昏黄的路灯照着雨幕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望着眼前四周,下一秒,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刺眼的光线。
程纾下意识闭眼缓了缓,随着心中某种异样泛起,她顺势侧眸朝那边望了过去。
周遭很暗,隔着淅沥的雨幕漆黑的车辆正缓缓朝这边驶来,而这辆车正是先前陈婧文所说的豹子号那辆。
眉心微蹙,她提着外套衣角往后稍退了点,可不曾想正行驶的车辆在她面前稳稳的停了下来。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响起‘啪嗒’一声,随着车门开启,漆黑的伞面完全展露在空气中,而随之出现的还有男人颀长的身影。
寒风刺骨,程纾抬眸望去看清人影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恨不得立马转过身回病房过夜。
模糊的雨幕中,陈惟朔撑着伞,深邃的眸色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从不躲闪。
程纾只看了一眼,视线便越过他朝身后停车场望去,内心默默祈祷着李叔快点到。
没过几秒,随着男人停下的脚步,涌来的微风也被挡在身后。
寒气逼人,陈惟朔扯着唇角,慢悠悠道:“挺巧,又见面了。”
“……”
知道自己躲不过,程纾皱眉望了眼远处湿漉地面上干涸的一块,唇齿张合语气淡然:“巧什么。”
他明知道她在里面,故意在门口堵她。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和从前一样,全是徒劳。
男人沉稳的面色未掀起波澜,许是知道眼前女孩不想与他过多说话。便也没再多说,他上前拉开车门副驾驶,微俯身:“天凉,我送你回去。”
听着陈惟朔的这句话,程纾紧皱着眉看向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奈何夜实在太深了,男人几乎身处于阴影中,她什么也看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指骨分明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车门,他沉着声说:“你说的,没有不想见我。”
话落的同时,正好又一辆车停在一旁,看清驾驶座的人影后,程纾紧绷的神情才松了许多。
泛白的指尖紧攥着伞柄,随着后排车门开启,程纾往前走了几步,再与男人将要擦肩而过之时,视线忽然落在男人无名指的素雅银戒上。
没有一丝装饰和雕刻,和市面上热卖的没什么差别,可她看着却始终觉得眼熟。
许是想到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滚。她强忍着身体不适,在车门关上前只淡然留下一句话。
“场面话,听听就行了。”
望着眼前将要消失的车辆,陈惟朔不经意转动着指腹素戒,晦暗不清的眸色透着汹涌暗潮的情绪,埋藏在黑夜中。
脑海中回想着女孩消瘦的背影,和从前那般,好似风轻轻吹过便会随之消散。
和先前一样,女孩身上清冷淡然的气质始终无法叫人忽略,不一样的是,现如今的她身上多了丝成熟妩媚气息,看着颇有种媚骨天成的感觉。但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眉眼,却让人不敢高攀。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拒他千里之外。
啧。
漆黑的眸色再次望去不见踪迹的柏油路,陈惟朔嗓音低哑,似是呢喃:“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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