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想多了
廉长林和人姑娘“聊”的正兴, 周梅让石头先回去坐好,要干什么等他们聊完再去,这时候先别去后院打扰他们。
石头刚才被她拉着一通说, 都已经忘了自己想去后院做什么,一脸更懵地走回大厅。
刘志他们平时都是从后门回去,周梅把石头劝回去后就去了厨房, 跟他们商量今日别从后院走。
多难得见到廉长林和年纪相仿的姑娘坐一块,免得让人以为要关店就走了。
刘志和胡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着应下,将厨房收拾好就从小门走进大厅。
刘东只比廉长林小一岁, 非常识趣的没多问,跟着上自家叔婶。
后院里的两个小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李二泉没注意到, 有些稀奇地站在窗口前, 还没往后院瞧上几眼,就被周梅给推了出去。
“看什么看,姑娘家脸皮都薄, 被发现马上就走了。”周梅小声催他,“赶紧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廉长林一直安静听对面的女子说话, 偶尔点点头或提笔写字回人家。
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第一次见。
蒋辽盯着廉长林的背影看了一阵,再看向前面的女子,确定自己并没见过她, 但总觉得有点眼熟。
看他们短时间是“聊”不完了, 蒋辽最后再望了眼廉长林, 转身走去厨房。
钟立辰下午要给人看诊,余枫今日没事便跟着一起。
等他看诊结束, 两人坐马车回去,路过长盛斋见还没关店,余枫叫停车夫。
长盛斋自开店后真是应了店名,生意好到每日傍晚前就能将吃食卖完,有时候卖的快更是早早就关了店。
余枫和钟立辰进去店里,柜台处没见到人,大堂里一张圆桌处围了半圈吃瓜的人。
“你们店今日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了还没关门?”余枫走过去问站在隔壁桌的蒋辽。
“有桌客人还没走。”蒋辽放下刀具,将切完的甜瓜装盘摆好。
余枫坐下后一点没客气,从甜瓜里挑了两块卖相最好的,给了一块随后落座的钟立辰,然后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你家林小老板?”
“……在后院里。”蒋辽随手从果盘拿了颗李子,坐下问道,“钟大夫今日是去出诊?”
他最近在外面经常碰见余枫,都没见钟立辰跟着一起。
“正是,回来路过这里见你们还没关店,实在好奇就进来看看。”钟立辰笑道。
刚才洗干净水果又切了甜瓜,已经到了关店时间刘志几人就没多留,吃着瓜果回去了。
隔壁桌子现在就周梅和李二泉带着两小的坐着,同款姿势吃着瓜往后院里瞧。
“太难得了,等会儿出来了我一定得好好问问。”周梅感慨地啃了口甜瓜。
“嗯,回去是不是得跟娘说一声,”李二泉道,“以后真有什么要准备的,娘也好提前给备上……”
坐在旁边的石头和石块,双手捧着甜瓜咔滋咔滋啃得很香。
钟立辰听不太明白,转头往后院看去,角度被遮挡并没看到什么。
“对了,上回就想问你了,你们店的菜单请谁画的?”余枫问蒋辽,“我也请来给我酒楼画一份。”
钱掌柜前几日就跟他提过,说好些到酒楼的客人都说起,问他们怎么不弄个一样的菜单出来,好方便他们点菜。
昨天买的李子都是甜的,蒋辽刚尝的这个却又酸又涩,他看了眼后院,伸手再从果盘拿出个李子。
“人没空给你酒楼作画。”
“都没问你怎么知道人没空,我也不是急着要,人还能一直都没空?”
这李子也是酸的,蒋辽吃完没再继续拿:“你就不能找外面的画师替你酒楼画菜单。”
余枫听出点不对来,放下吃到一半的甜瓜:“你可别跟我说,你们店里的菜单是你画的。”
石块啃完了手里的瓜,桌上的甜瓜就只剩一块,他扭头看到隔壁桌,然后跳下椅子跑过去。
蒋辽从盘里拿出两块甜瓜留在桌上,剩下的连同盘子端给他,他两手仔细端着,转身小步挪回去。
“余老板别抬举我,我没那手艺画不出来。”蒋辽回道。
“那你说人没空,”余枫奇怪看他,“人是得罪你了,这么不想让人挣钱。”
钟立辰吃完甜瓜拿手帕擦手,闻言也有些奇怪。
店里的菜单都是廉长林画的,种类不多他都画了两天。
聚枫酒楼的菜品那么多,他怎么画的过来,而且作画是个细致活,画多了伤眼睛。
何况外面又不缺会作画的人,真要给酒楼画菜单,去请那些人不是能更快画出来。
蒋辽正要回他,后院门口有人走出来,视线不经意望到他们这桌后,脚步轻转走了过来。
“余公子钟大夫,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儿遇到你们。”
余枫闻声看去,笑道:“那还真是凑巧,何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长盛斋来了。”
蒋辽微不可查挑了挑眉。
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这是何墉的女儿,模样有些许随的何墉。
只不过她年纪小又灵气,不提起来是挺难联系到一起。
“我是早就听说长盛斋卖的东西,味道都与众不同,今日得空了便过来尝尝看。”
她身后的婢女提着食盒,余枫看了眼食盒就问道:“那不知道这长盛斋的东西,跟聚枫酒楼的饭菜比起来,何小姐觉得哪家更胜一筹?”
周梅和李二泉闻言东西都不吃了,转头看过来,也想听听看。
他们虽然没吃过聚枫酒楼的东西,但店里每天客人基本络绎不绝,真要比起来,饭菜是肯定不比聚枫酒楼的差。
钟立辰无语地摇了摇头,余枫见个人说起就要问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连个小姑娘都要刁难。
“聚枫酒楼的饭菜自然是好,不然也不会有第一酒楼的美称。”
何瑞雪嫣然笑道,“不过长盛斋的东西我买了还没来得及尝试,余公子想知道的话,下回碰见了我一定跟你好好说说。”
“那我可就等着听何小姐有什么高见了。”余枫笑道,又颇有些苦恼,“问了那么多人都没得到个确切答复,我自己尝了也分不出什么来,着实好奇的很。”
何瑞雪是少数知道他是聚枫酒楼东家的人之一,被他装模作样的话逗笑了,然后道:“我们出来已经有些时辰了,就不打搅余公子和钟大夫,先告辞了。”
说完含笑向同桌的蒋辽点头示礼,随后带婢女离开。
举止文雅落落大方,不愧是出身大户人家。
蒋辽这么想着,下意识往后院看去。
廉长林没跟着出来。
目送她们走出去,余枫回头道:“何小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何夫人又专门请人到府上教学规矩,她这趟出来怕是不容易。”
钟立辰深有同感点点头。
何夫人对小女儿管教尤严,如今又是正谈婚论嫁的时候,对她规劝更多,何瑞雪未婚配之前,在外面想来是不会轻易见到她。
周梅拉过李二泉小声道:“他们说的何夫人,不会是知府大人家……我说刚才看见那位姑娘,怎么总好像在哪儿瞧见过,这原来、是知府大人家的千金……”
她本来还等着跟林子打听这姑娘,再问问他的想法,现在知道人的身份后顿时就打住了念头,一脸可惜地叹了叹气。
“好了不说那些,”余枫问蒋辽,“蒋老板就直说吧,你们店的菜单是谁画的,难道我出高价还请不到人?”
“余老板就非得要跟我们店请一样的人来作画?”蒋辽好奇反问,“不能请别人?”
蒋辽不想让那人给他酒楼作画,总不能是讲究到,不希望两家菜单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余枫又觉得他今日实在有些奇怪,而且这坚决的样子怎么看着还有点,似曾相识?
钟立辰也不解地看他,随后想到了什么,他笑问:“你们店里的菜单,是长林画的吧?”
“那就说得过去了。”余枫闻言笑了起来,“你不准他喝酒就算了,还不准他给人作画,是不是太没天理了。”
“他现在每天要跟人识字空不出时间,你酒楼的菜那么多,就算不急着要他也画不过来。”蒋辽笑笑,“所以余老板还是另请高明吧。”
都这样说了,余枫只好作罢,接着又道:“不过蒋老板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吗,说不定,人林小老板乐意给我酒楼作画呢。”
管太宽了吗?
蒋辽没多想。
他冲后院示意:“人在那边,你去问问看,他要是有时间给你酒楼作画,余老板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做这种扰人学习的事。”
余枫是看他们的菜单做的好,才想请人作画,既然人不方便自然不会强求,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他和钟立辰没坐多久就告辞回去。
–
周梅和李二泉没再聊廉长林的事,吃着瓜果说起了别的。
蒋辽继续坐了片刻,起身走去后院。
他住的二楼是木屋,和楼下布局也不同,楼下屋子是用泥墙隔出前屋和后房,宋惕文是在前屋给廉长林讲学。
蒋辽走进后院,从一楼正开着的门口看进去,廉长林站在桌边收拾铺满案桌的书籍和纸张。
他抬步走到门口,廉长林拿着要清洗的笔砚转身,蒋辽看到他手里捏着个信封。
店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移开眼问道:“你跟何小姐认识?”
廉长林转头看蒋辽要进来,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心下疑惑闻言略点了点头。
廉长林以前是没有机会认识何瑞雪的,所以应该是上次在何墉府上时。
那么忙着打造水车还能认识,这缘分挺不一般。
蒋辽视线不由得又落回他手里的信封上。
这是何瑞雪送来的,他不会过问,但廉长林不仅没想跟他透露半句,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反而往后收起信封。
蒋辽意外地抬眸看他。
使用过的一堆纸张叠放在桌边,廉长林抬手把信封反放上去,转头看过来,不打算多说也不希望他过问。
“现在时间也晚了,你跟周梅他们先回去,今天的账我来记。”蒋辽望了他一眼,说完转身出去。
古人含蓄多以书信传情,或许周梅刚才叹气早了?
也说不准,他们该去衙门办和离了。
廉长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年轻,不管他有没有多想,和离都是迟早的事。
第102章 啧
自从开店后蒋辽都没回过村里, 昨天让李二泉留在店里,他跟廉长林一起回去。
以前教廉长林拳脚,蒋辽时不时就会跟他过几招, 现在有段时间没检查,也不知道他身手有没有退步。
今天早上等他晨练完,蒋辽从屋里找了根布条, 绑在手腕打了个活结。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招内把布条抢过去,”他站在后院中间对廉长林说,“抢不到就给我继续练基础。”
以前学的那些招数,廉长林在家里每天都会练习, 现在已经能掌握自如,就等蒋辽再往下教他, 现在话没听完他出手去抢。
蒋辽的招数干脆利落, 能一招制敌必要时也可一击毙命。
廉长林学到现在, 身手不比那些自小习武的人差,但在蒋辽面前还是差的太远,几招过后也没摸到布条。
反观蒋辽依然不慌不忙, 不管他使出什么招都能轻易避开。
廉长林到如今也看出来了,蒋辽并没有使出全力, 而且一开始就不认为他能抢到布条。
他眸光微敛望着几步外轻松自在的蒋辽,重新迎上去。
再一次踢开廉长林的手,蒋辽退身站定, 看时辰不早了就收手解起布条。
“连个布条边都碰不到还想抢, 明日开始每天早上加练半个时辰。”
话没说完, 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袭来,蒋辽手指捏着布条侧身避开。
廉长林使的虚招, 下一瞬就转而箍住他腰身要将他扳倒。
蒋辽手指松开布条,廉长林趁他反击的空隙,抱着他就用力往旁边洗手池处垒起的石台侧身过去。
蒋辽要往后攻击的手快速往外抵住石台,避免行动受限,廉长林借机抽手过去抢他手腕上拆到一半的布条。
招式用完都近不了身,偷袭就有用了?
蒋辽右手适时摁住他左手,就要给他来个侧身摔。
廉长林却想赢想疯了,手上胡乱反擒,脚下也想方设法要绊倒他,蒋辽及时挪开脚,右手往后抓住他衣领。
要是反被蒋辽扼住,廉长林没把握能脱身,见状快速松开他手腕,双手抱住他腰身毫无章法往外使力,蒋辽判断不出他下一步动作,放弃借力打力。
廉长林察觉到他脚上发力,及时转身跟着他双脚腾空侧翻了几圈。
蒋辽落地站定后也没能甩开廉长林,被他从身后禁锢住腰身。
比起以前廉长林现在身手是进步迅猛,但还不至于让蒋辽使出全力。
到了现在他也不收力动起真格了,左手一抬就往后劈去,廉长林抬手抵挡,同时右手松开他握拳挥上。
蒋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拳风,不避不躲反而转头迎拳而上。
拳头离蒋辽的脸还有半寸的距离,廉长林心下一惊,生生停住了手。
蒋辽瞥了眼他即将往回收的拳头,无声啧了一句,曲起右手当下就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手肘。
廉长林下颌猛地作痛,被迫后仰退开。
人已经教训过了,蒋辽收手后没打算继续,身后廉长林却又迅速缠上来,他刚转身就被他抱紧腰身,蛮横无法被缠的脚步后退身体往地面倒去。
脑袋磕到地上时枕到一片掌心。
哪怕刚才往地上摔,廉长林也没忘记伸手去寻他手上的布条。
没完没了了还。
蒋辽抓上他的衣领就要掀开他,廉长林吃错药了胡搅蛮缠起来。两人各自使劲僵持着滚了好几圈,蒋辽也没能成功将身上的八爪鱼掀开。
他教廉长林搏斗,可没教过他这种不要命的招数。
蒋辽最后掐住廉长林的脖子,对上他异常执拗不肯服输的双眼,没过多久还是松了手劲,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没了抵挡,廉长林这下轻松扯走布条,手掌撑地低头看他。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这么多招,刚停下来气息都不稳,断断续续扑到彼此脸上。
廉长林散落的头发垂下来,蹭的脸上发痒,蒋辽偏过脸瞥了眼稍不留意就空出来的手腕,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
“真有出息,都学会偷袭了。”
廉长林垂眸看着身下的人,目光从他藏匿着攻击性的双眼,缓缓落到说话间微张的唇上。
喉间突然发干,他不由自主地滚动起喉结,定定看了片刻后不得不旁移开目光。
蒋辽的右耳有一道轻浅的划痕,从耳朵外侧划到耳垂,像是刀伤愈合后留下的。
“发什么愣,你现在抢赢了也没用。”蒋辽抬手推他,“起来。”
蒋辽刚才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抢走布条就行,现在却不认账了。
廉长林闻言干脆全卸了力,偏过脸趴在他身上就是不如他意。
还没平稳的心跳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紧贴着侧脸的脉搏也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鼻尖充斥着清爽独特又好闻的气息。
廉长林忍不住埋脸靠近。
现在晨光微亮,蒋辽抬眼望着头顶的天空,脖颈处传出的呼吸越发滚烫,存在感极强,他抬手要掀开身上的人。
廉长林突然双手撑起上身,双眼晦涩不明看了看他,站起来后转身走去屋里,动作间掩饰着难以擦觉的匆忙。
手腕刚才被抓的发紧,蒋辽坐在地上松着手腕骨,不明所以转头看他。
平时教廉长林拳脚功夫,他一向都学的张弛有度,稳当的不行。
偏偏每次一和他过招,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啧,胜负欲过强的小青年。
–
衣服上滚了泥又出了些汗,蒋辽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后廉长林已经进了浴房。
蒋辽前段时间买了几本民间杂记,廉长林得到书后就着手做起小书架,花了两天完工后摆在堂屋的案桌上。
现在上面的几本书整齐摆放在一侧,书太少空出了大半个书架。
抽空还得再给他买一批回来。
蒋辽随手挑出一本,坐到旁边翻看起来。
廉长林这次的澡洗的有点久,蒋辽书上的小记看完了几则,才听到他从后院走过来。
现在看的这篇故事还剩几页,等他最后看完,廉长林已经从房间出来又站在旁边等了一阵子。
蒋辽合起书抬头看去。
廉长林半散开的头发披在身后,额角挂着像是没擦干净的水珠,又像是细汗。
垂着眼睛看他,眼里明显带着气。
蒋辽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又觉得他这样子有点不太对时,廉长林就把一个白瓷瓶塞到他手里。
他打开发现是消肿去淤的药酒。
抬头看去,廉长林偏过脸,向他亮出刚才被打到的下颌,上面已经红了。
蒋辽:“……这点伤没到镇上就消了,擦什么药。”
他把瓶塞摁回去放下瓷瓶。
小姑娘都没你讲究。
蒋辽起身走出去几步,廉长林脚步还牢牢钉在原处,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摆明了不给他擦就不走了。
就因为被打了一下?
什么脾气。
蒋辽和他对视起来。
避免耽误出门,他最后还是走了回去,认命拿起药瓶打开。
第103章 算了
“蒋老板恭喜啊,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开了店铺。”
蒋辽抬头看到来人,笑道:“杨老板。”
杨镇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副舟车劳顿的样子, 显然不是请来搬货的脚夫。
蒋辽起身走出柜台,问道:“你们这是刚到镇上?”
“没错,下了船就直接往你店里来了。”杨镇介绍起旁边两人, “这两位是我走商结识的朋友,这次专程过来买辣酱。”
“听说蒋老板店里的吃食很特别,吃过一回绝不会后悔,我们在码头听说后是客栈都不去了,就想先过来尝尝看。”一人说道。
“蒋老板生意真是做的不一般, 我们在码头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你们店,头回过来都不用走冤枉路。”
“二位客气了, 楼上还有空房, 杨老板你们先过去, 看看吃些什么菜,我好安排厨房早些做好给你们送上去。”蒋辽请他们移步到二楼。
“蒋老板,我上个月订的五百罐辣酱, 做出来多少了,今日能不能全部取走?”到了楼上房间, 杨镇没看菜单便等不及问道。
“都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在店里,杨老板今日随时可以取走。”蒋辽回他。
上批辣酱腌制好, 装罐后他们就运到镇上, 备在店里等杨镇过来取走。
“不知道除了这些你们还有多少库存, 几百罐我这两位朋友都可以全部拿走。”
正在稀奇翻看菜单的两人记起正事,都停下手抬头看蒋辽。
杨镇第一回 倒手辣酱他们就在一旁观望了, 上回他过来的匆忙,他们又都脱不开身就让他帮忙带辣酱回去,结果他们一罐都没捞着,这次怎么说都得一起过来。
“除了你订的那些,店里还剩下两百多罐。”蒋辽想了想,回道,“你朋友要拿的话,目前只能再出两百罐。”
店里专门放了一陶罐辣酱,不确定能不能用到下批辣酱腌制出来,余下的几十罐还是得留着备用。
那两人听完商量了下,一人便道:“那我们就一人先带一百罐回去,不过蒋老板,你们如今是还不打算大批制作辣酱?总不能我们每回过来都得先预定吧。”
“如今店里还得顾着,等店里的事告一段落,我们会看情况来大批量制作辣酱。”
说到这了,几人心思都已经不在吃饭上,杨镇问道:“蒋老板,这次我们除了拿走现存的货,还会再订一批,你看辣酱的价钱能不能少一点,日后我们要的量都跟这次一样,只多不少。”
他那边的销路都已经打开,加上他两位朋友,辣酱早已经供不应求。
杨镇前两次对辣酱的价钱都没有意见,突然要讲价,蒋辽不难猜出他们的考量。
辣酱现在就他和廉长林两人制作,一罐能挣五六十文钱,以后专门请人来做辣酱,利润还得降个一两成。
所以如今的出价是不能再减。
“杨老板,辣酱的价钱我们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蒋辽道,“外面零卖不是这个价,你拿的多我们才给你批发价。”
杨镇这次来大延镇就有人闻风跟上来了,蒋辽如今又开了店,只要到镇上一打听,很快就能知道辣酱出自哪里。
现在他们倒手辣酱后是能挣不少钱,但若是能减少进价,到时过来拿辣酱的人多起来他们也比别人有优势。
蒋辽态度坚决,杨镇还是想继续争取,就听到他接着道。
“虽然价钱不能少,不过杨老板是第一位跟我们订辣酱的客人,和杨老板做生意也很愉快……这样吧,你订的这批辣酱,我们再送你十罐。”
“以后你过来拿辣酱,每拿一百罐就送一罐,这个优惠只有杨老板有,别人到我这里拿辣酱绝不二价。”
虽然没能如愿减少进货价,但如今也是得了便宜,杨镇想清楚好便笑着收下:“如此就多谢蒋老板了。”
“那几位看看要吃什么,”蒋辽笑道,“你们大老远过来还不忘光顾我们小店,这顿店里请,你们随意。”
“蒋老板盛情难却,我们哥几个可就不客气了,就先些谢过款待了。”-
蒋辽走到一楼,廉长林已经吃完饭回到柜台,他过去说起这事。
廉长林听完就拿账本记上,以防日后给杨镇几人出货漏算了优惠,还得客人提醒就不好了。
杨镇几人坐了半天船,不太有胃口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等上岸后补回去。
长盛斋的吃食确实与众不同,小菜好下酒,主菜更是色香味俱全。
这顿是蒋辽做东,他们开始还想客气一下,最后没忍住全吃撑了,在房间歇了好一阵才下楼,连声对蒋辽说破费了,下回过来一定再好好光顾。
客人喜欢店里的吃食,蒋辽自然随时欢迎,和他们再聊了几句,便带他们去后院库房取辣酱。
为了方便装车,杨镇刚才就让车夫赶马车到后院门口侯着。
现在辣酱装完车,等廉长林写好订货的文据,杨镇几人连同定钱一起付给他们,说好下次过来的时间后,几人坐马车回客栈。
目视马车驶出去,蒋辽和廉长林转身回店里。
杨镇几人这次一共订了一千罐辣酱,下个月来取。
家里的陶罐全部用完能做出一千余罐辣酱,目前蒋辽和廉长林是忙的过来,要是再多肯定会顾不上,而且家里也放不下太多陶罐。
蒋辽算了算他们手头的钱。
可以准备下步打算了-
月底最后一天,收店后蒋辽把店里人都召集到大堂。
廉长林坐在柜台里,蒋辽站在柜台外侧,对坐在前面的一众店员说起要事。
“开店前我跟大家说过,在我们店里做事,除了每月说好的月钱,会根据店里的生意额外给大家发放奖钱。”
“奖钱我们是要到年底统一结算后再发给大家,不过这个月是新开店,奖钱就连同月钱先一起发给大家。”
蒋辽第一次跟他们说起时,大家听得都不太明白,只知道个大概,说会根据生意情况给他们发放奖钱。
外面有些主家心情好或遇上特别的好事,会给店员发些奖钱,十几到几十文都不等。
不过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奖钱都没什么所谓,只要月钱按时给他们发放就行。
刘志在厨房打下手,忙的时候也帮忙煮菜,月钱是二两五钱。
他以前待的那些食馆,最高的日钱就是六十文,还是难得才有一回,他手搓了好几遍衣摆,领到钱刚要转身走出去,廉长林又另外给了他一两银锭。
“这个月生意好,大家每天都忙前忙后的,这多出来的一两银子就是给大家的奖钱。”
蒋辽的话说完,大家满脸惊喜还都不太敢相信。
知道两位老板大方,但都没敢想店里生意好他们能有这么多奖钱,胡氏拿到三两银子,激动的手抖个不停。
刘东在厨房搭手煮菜,也做做杂活,目前还没有正式上岗,月钱和胡氏一样。
头回挣到那么高月钱,他拿到钱后也激动的不行,想到王丁时心里又忍不住叹息。
在长盛斋做事,即使没有奖钱,那月钱也比外面的同行高的多,原本好好的一份活儿,做出那种事弄没了,何必呢。
杜韦只上了半个月工,奖钱是五钱,加上月钱到手就有一两五钱。
他在这里做事半个月就顶过在外面忙活一个多月,只要他好好干活争取留下来,到年底准能给家里老人小孩都添上新衣服,让大家过个好年!
几人领了月钱激动的话都说不太利索,道过谢后便匆匆赶回家。
石块拿着小银锭,这里抠抠那里摸摸:“都用来买肉包子的话,是不是从早上吃到晚上都吃不完了!”
“就你那个小肚子,这钱全用来买肉包子啊,你就是吃个几天都别想吃完。”周梅笑道。
石块笑咧咧抬头看她,然后仔细把钱装进钱袋,藏到衣服里小手护在外面摸来拍去。
石头从摊子起就跟到现在,年纪是还小,但做事完全没问题,蒋辽和廉长林是按着成人给他算工钱,二两五钱一个月。
“谢林子哥!”石头接过钱,又对旁边的蒋辽道,“谢大老板!”
“嗯。”蒋辽应了声,和廉长林笑笑看他。
到底是个没多大的小子,平时上工再稳重,这会儿也乐得跟石块一个傻样。
二楼基本都是周梅在负责,楼下大厅她也顾着,月钱是三两,加上奖钱就比镇上的掌柜月钱都高,拿到钱时感觉每天多忙都值得。
李二泉在厨房掌厨,给他开的五两银子月钱。
刚开始听蒋辽说起时,是怎么都不乐意接,让他别顾着两家情分多给他们开工钱。
外面酒楼的掌厨可能都拿不到这工钱,像那些个食馆里的厨子,月钱基本都是二三两。
当时没谈拢,蒋辽就让他先上工,有什么到时候再说。
现在店里生意好,不用再劝他就乐呵着收下六两银子。
“咱们得先回去了,这钱揣兜里感觉沉甸甸的,总怕它给掉了。”周梅催李二泉回家。
“那放我袋子里,我不嫌沉。”李二泉拉开钱袋。
“去去去,”周梅一巴掌拍开他,“我自个儿的工钱,再沉我都得自个儿揣回去。”
她就是把钱放李二泉身上,也得时不时检查一下还在不在,还不如搁自己这儿。
李二泉乐着塞回钱袋:“那先去外面买些吃的,你不是喜欢吃隔壁街那家糕点,趁这会儿时间还早,咱去买了再回家。”
蒋辽之前买过那家糕点到店里,里面好几种点心周梅都喜欢吃,现在说起来又惦记上了。
“我上回还说有机会给娘他们买些回去,还有壮子每回到镇上都念叨的酱香饼,还有二丫爱吃的炒年糕也买上。”
“都买都买……”这两年给壮子存学钱,家里一直省着用钱,好些嘴馋的东西都不能买,现在口袋有了钱,李二泉一时半会的是省不住了。
石头石块听得也忍不住要出去,蒋辽让他们先把钱放好,拿散钱出去。
两人跑回房间藏好钱,带上散钱出来跟周梅他们一起出的门-
这个月加上辣酱的进账,账本上总进账有五百二十多两,除去成本再扣了税,算下来差不多有二百三四十两净挣,足够还钱给郑武。
廉长林把今天的账记完,起身收拾桌面时,店门从外面被敲响。
收店后都不会有客人来拍门,石头石块知道他们这时间要记账,看到店门关上只会从后门回来,闲不住也都在后院活动,不会到大堂打扰他们。
而且出去也没过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敲门声听着有些急,蒋辽正想着,廉长林已经起身走出了柜台,过去开门让人进来。
“林老板,我家小姐想吃你们店的东西,特地差我过来买。”
何瑞雪的丫鬟提着食盒走在后面,看到蒋辽坐在柜台前,又回头问起廉长林。
“方才在街上看到你们店的店员,你们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关店呀,现在还有吃食卖吗?”
蒋辽视线移回来,廉长林听完就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我要两份酸粉还有那些凉拌菜,其他的菜……”她眼睛扫到昏暗无人的厨房,改口道,“其他要煮的菜就不点了,方才说的那两样还有没有?”
这话还是问的廉长林,蒋辽适时回道:“酸粉还有,你刚才点的凉拌菜不齐全,分量也都不多。”
凉拌菜一般都不会剩下,偶尔有剩下的都给大家分了带回去,大家今天领了工钱都急着回去,没人还记得那点凉拌菜。
没等他说完,那个小姑娘就道:“那没事儿,是我今日来的晚,有的替我装上就好。”
刚才急着拍门,现在看着又不太像专程来买吃食的样子。
蒋辽略带疑惑看她。
廉长林接过食盒,转手就放到他跟前,垂眼看下来,眼神支使。
蒋辽:“……”
他看了眼无声使唤他的廉长林,眼里的疑惑加深,起身拿食盒走去厨房。
进到厨房小窗口前准备酸粉,蒋辽随意抬眼看出去,就见廉长林从柜台处拿出一个信封。
小姑娘见到信封肉眼可见的开心,接过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廉长林缓而又慎地冲她点点头。
信封放在柜台里面,这是特地等着送出去。
蒋辽转回头装好酸粉,装完才发现多放了辣酱,他把碗放到一旁,拿出干净的碗重新再做。
书信有来有回,这看来,周梅那天是真叹气早了。
蒋辽将两份酸粉做好放进食盒,转身去装凉拌菜。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衙门办和离了。
刚这样想时他又打消了想法。
算了。
既然廉长林不愿意跟他透露,他就没必要上赶着去说。
还是等他自己来提吧。
第104章 娶别人?
这天关店后, 蒋辽和廉长林去还了借郑武的钱,随后一起驾牛车回去。
回到村里从李家院前路过时,隔着老远就听到屋里头壮子过于兴奋的喊叫声。
开店后蒋辽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到过李家走动, 赶牛车回去关进牛棚后,两人直接走去李家。
壮子站在堂屋里和他阿爷说着话,听到有人走进来, 扭头看去然后紧跟着脚步一转就蹦了过去,扑到廉长林身上。
“林子!野兔生小兔了,生了三只呢!早上二婶子他们出门后生的,我是家里第一个发现的!”话没说停他就拉着廉长林去后院看。
“知道了知道了,来个人就嚷一嗓子, 喊半天了都还不消停呢。”周梅跟在后面一脸无奈。
她和李二泉今天回到家就被他拉着一通喊,大半天了兴奋劲儿都没过去, 直到刚才他们耳根子才清净下来, 这才消停多久又给喊上了。
“辽叔!我们家有小兔子了!阿爷说以后给我养, 让我看着它们!”二丫蹲在后院看木笼里的小兔,回头看到蒋辽就冲他喊道。
“二丫真厉害,”蒋辽走过去笑道, “才几岁都能照看兔子了。”
被夸奖了,小丫头亮晶的大眼睛笑弯起来, 仰着脑袋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就让人生喜,廉长林笑笑, 抬手鼓励地摸摸她脑袋。
“二丫还小只能在家里看着兔子, 这些兔子要吃的青草都是我到外面打的。”
壮子突然扭头冲蒋辽道, “兔子得吃很多青草不然长不大,笼子旁边的青草都是我今天打回来的, 专门给小兔打的!”
兔子出生后起码十多二十天后才能吃草,蒋辽回头看他,看出他的意思后轻笑起来。
“这堆青草都是你打的,那你也挺厉害的,一下子打回来这么多。”
壮子听完扭头再看旁边另一个人,意思明显,也要被夸。
廉长林笑得无奈,曲指捏了捏他的脸,壮子这才满意又自豪地抬了抬下巴。
莫名其妙的攀比劲头上来了连这都要比一下,旁边的薛婷看的直摇头,然后抱走还蹲在地上的二丫:“好了先起来,让林子叔他们也看看小兔。”
二丫本来就喜欢兔子,天天都要跑到木笼前瞅几眼,今天看到多了几只小兔,蹲在前面更是怎么喊都不肯走。
木笼只有一层,建在后院角落,野兔分开关着,两边笼子都很干净,看的出来每天都有按时清理。
兔子刚出生身上干干净净,被母兔藏在身后只露出个脑袋,基本都闭着眼睛也够二丫看半天的。
之前知道李叔有养兔子的经验,蒋辽和廉长林把野兔送过来后就没再留意。
看来李叔养兔子确实很有一手,野兔在他们家时是水都不敢进一滴,等着被饿死。
比起刚送过来时,现在两只野兔都壮实了几圈,一只比一只肥硕。
李叔刚开始其实没把握养好这两只野兔,现在兔子能养活又能产仔,以后就可以专门养来卖,估计啊过不了多少,就得在外面重新给兔子搭窝了。
他拿着烟斗,望着前面的木笼笑深了脸上的皱纹,如今家里啊是更有盼头了。
“是林小子他们过来了?”
李婶从外面回来,进屋听到声音走去后院,看到他们就笑着:“辽小子今儿也回来了,等会儿就在家里吃饭,正好新种的一批蔬菜能吃了,刚摘了回来尝个新鲜。”
“娘先说好啊,我不给你打下手,要找人给你打下手,让蒋辽去。”李二泉每天都在厨房忙活,下工后除非必要,否则是一点儿都不想进厨房。
店里的人如今都熟悉了,蒋辽现在偶尔要回村里,都是让刘东晚上守在店里。
现在店里厨房都全权交给李二泉,刘东如今也逐渐上手,少有的他们忙不过来时蒋辽才会去厨房搭手,听完他笑了笑倒是无所谓。
“你来了还妨碍我。”李婶看不上自家儿子,嫌他搭手碍事。
李二泉在镇上掌厨之后,回到家是使唤不动他进厨房了,李婶话说得嫌弃,但更是念着他已经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到家后等着吃就行,煮菜又不用多费事。
她儿子儿媳在镇上做事,光她儿子的月钱,家里以前就得攒个两年多才能攒到,现在是不用愁壮子的学钱了,就连他老伴的烟丝都能换上好的。
她一脸欣慰地看大家在后院里说笑,站了阵子瞧着天色差不多了,她进厨房煮饭,薛婷放下二丫后也过去帮忙。
李婶做的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但只有她才能烧出这味道,李二泉怎么煮都煮不来,蒋辽和廉长林每次过来吃饭,都能就着她炒的菜多下两碗米饭。
大家吃完饭天色还没变暗,李叔背着手出去遛弯消食,周梅和薛婷坐在前院说起村里的趣事。
“辽叔你欺负小孩!我都没看多久,看完不就还给二丫了,你咋能抢我东西呢!”
前院中间,壮子高高伸着手蹦跳起来要抢回蒋辽手里的弹珠。
“你还有理了,到你手里就成你的东西了。”蒋辽半抬起手到他够不着的高度。
这是用石头做的弹珠,花花绿绿的挺小巧一个,是李二泉从镇上给二丫买的。
小丫头刚才吃完饭拿出来玩,被壮子拿过去瞧看,结果半天都没抢回来,气鼓鼓拉来蒋辽帮忙。
“让你不还给我,辽叔不给哥哥拿走!”二丫靠在李二泉旁边,看壮子跳半天都抢不到这才出了气,咯咯笑起来。
壮子抢不到实在不甘心,想找廉长林帮忙,看到李二泉坐在石板看笑话,气冲冲跑过去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李婶笑呵呵看到这儿,拍拍旁边廉长林的手:“趁这会儿天色还早,林子你陪我出去走走。”
蒋辽闻言看过去,李婶是有话要跟廉长林说。
至于具体要说什么,从她脸上有些熟悉的笑态就不难看出来。
上次廉长林给何瑞雪回信后,两人的书信往来就频繁起来,隔个几天何瑞雪的丫鬟就会来一趟店里,不是来送信就是来取信。
来信频繁到连周梅都觉出了不一般,想来是没忍住和李婶提过。
“辽叔!不能给哥哥抢走弹珠!”二丫突然站起来着急喊道。
蒋辽回头看去。
壮子突然蹿过来,二丫话没喊完,他就顺走了自己垂在手里的弹珠溜之大吉。
–
廉长林和李婶出到院子外面,沿着门前的道路随步走出去。
“我听梅子说,你现在跟何大人的千金很谈得来。”
廉长林转头看她。
李婶看着前面路,边走出去边继续道:“何小姐的条件好,咱们是比不上,但你们店里经营的好,自己又是个有本事的,何大人更是明事理的好官,你跟何小姐各自都有意的话,应该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突然提到何瑞雪,廉长林就有些奇怪不解,听完既无奈又好笑。
“这,难道婶子猜错了,”李婶看着他,“你跟何小姐不是各自都有意?”
廉长林笑着摇摇头。
当时在何墉府上,何瑞雪好奇跟何墉过去看水车,他们才知道她是何大人的千金。
之后在店里,他跟何瑞雪也就只见过一次,不知道李婶她们怎么会这样想。
“你梅嫂子难得见你跟同龄人聊的起来,这才跟我提起,是婶子会错意了。”弄了半天是个乌龙,李婶一时乐笑不止,心里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何小姐跟他们村里人不同,身份悬殊林子又无法说话,真是都有意的话,两人要想走到一起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你现在已经立业,是该考虑成家的事了。”李婶又道,“既然不是何小姐,林小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婶子好帮你物色看看。”
廉长林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李家院子里,蒋辽背对着他和躲在薛婷后面赖着不出来的壮子对峙。
李婶跟着看过去:“这些年是多亏了蒋辽,但你总不能先等他成亲后再考虑自己。”
“我先前也问过他了,要给他说亲,他说什么就是不愿意,还说什么不习惯没想法,婶子是劝不动他,你可不能跟他学。”
说到这李婶就有些犯愁。
蒋辽都这年岁了还没个想法,再拖下去,好姑娘都被别家挑完了。
二泉他们去年才成亲是之前族里老一辈过丧,等事情出了后又没有好日子,虽然成亲晚了那也是一早就跟梅子定了亲事的。
“不过他这是还没遇上,真遇上了哪里用着我们操心,他自己就得来跟我们商量。”李婶道,“先不管他了,林子你有中意的人家就跟婶子说,婶子找媒人替你说亲。”
廉长林收回视线,神色坚决冲她摇了摇头。
现在廉长林的身体已经好转,也有稳当的生意,不用跟以前一样没有保障,李婶就忍不住想催他成家,这样他父母在泉下也能放心了。
见他跟蒋辽一样还没心思,也实在不想再提,李婶只好止住话头说起别的。
林子和蒋辽都是有自己想法的,既然这会儿都不愿意,她私下再给他们物色看看有没有适合的。
两人走到前面的岔路口,没再继续往前走,沿着路返回来。
之后李婶又说了什么,廉长林没太注意。
李婶和蒋辽提过说亲的事,他以前习惯了独自一人才会拒绝。
但要是像李婶说的那样,他是还没遇到,以后真遇到了……
廉长林以前从没想过这些,跟蒋辽住一起后更是没考虑过。
现在只要想到以后不跟蒋辽住在一起。
蒋辽会从家里搬出去,或者娶别人,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林子救我!辽叔要打我!”
壮子从院门冲出来,跑到廉长林身后躲着。
他上蹿下跳大半天还这么精力旺盛,李婶是招架不住,眼不见为净赶紧回了屋里。
仗着有人撑腰,壮子躲在廉长林后面是更嚣张得意,抓着弹珠说不给就是不给。
蒋辽是不想对个小屁孩动粗,这才由着他胡来。
现在,躲谁身后不好偏偏躲廉长林这。
不过没等他动手,廉长林反手将身后的人拎了出来,然后朝他摊开手,神色平常就那么看着他。
这小胖子是疯玩上瘾了,哪会乖乖听话交出弹珠。
蒋辽垂眼看去。
壮子虽然一脸的不乐意,低头抠着弹珠嘟嘟囔囔的,最后还是把弹珠交到他手上。
蒋辽:“……”
随后,廉长林就将到手的弹珠递到他身前。
第105章 啧
开店后家里的几亩地都是托李叔帮忙照料, 这两天李叔突然说要抢收稻谷,蒋辽才记起来。
一直忙店里的事,都没注意稻谷已经能收割了。
李家一共十多亩地, 今年请人抢收李二泉还是得回去帮忙顾着。
廉长林的五亩地也请了人,也得要个人看着才行,最后干脆店里歇业一天。
熟手一天能收割一亩半地稻谷, 手脚更快的甚至能收割两亩地,这里脱落谷粒都是用石碾和人工拍打,费工费时又费力。
店里不能歇业太久,蒋辽和廉长林便雇佣了十多个人,打算一天抢收完稻谷。
收割好的稻谷要送到村里的打谷场脱粒, 留了两个人随廉长林在打谷场这边,蒋辽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在地里抢收。
石头和石块要来帮忙, 昨天跟他们一起回的村里, 他没让两人在田里待多久, 就让他们回打谷场帮手廉长林。
两人跑回村里没多久,就听令送了一趟绿豆粥过去田里,再次回到村里时间还早, 李婶已经带着薛婷和周梅开始准备午饭。
李家暂时只请了几个人来帮忙,为了方便开伙午饭是两家一起吃, 就在李家前院搭了棚子。三十多号人,又多是吃的多干的也多的青年壮汉,要做不少饭菜得提前准备。
蒋辽带着十多个人赶在中午前将地里的稻谷全部收割完, 来回两趟用牛车送到打谷场。
村里的三个打谷场都很宽敞, 他们去的这个和李家隔了有一刻多钟的步程, 蒋辽带人去到时,场上都晒满了新收割的稻谷, 村民各自挥打连枷忙的热火朝天。
廉长林这会儿没在这边,他们占的地只有请来的那两个人在脱谷粒,卸下牛车上的稻谷,蒋辽在这里忙了一阵,石头就跑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在田里做的都是劳力活,今天又都是赶着抢收,大伙儿都累得满头大汗,进到李家院子第一时间就是先去水缸喝完水再冲个脸,这才觉得舒服了。
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上面几乎摆满了菜,李婶几人端出最后炒的一盆菜,一桌桌给添到盘子上。
廉长林今天在打谷场忙的差不多时,就带石头石块回来搭手煮饭,不然那么多菜光李婶她们三人准备,忙不过来会赶不上饭点。
他随李婶之后将饭锅搬出来,放到摆好的石架上方便大家盛饭。
“忙活半天了大伙儿都放开了吃啊,吃不够婶子再去做,重要的是一定得吃饱了。”李婶招呼大家落座,过来做的都是苦力活,还得忙个三几天的,不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大伙儿上午在地里忙活,虽然不缺吃的喝的补充体力,但到底是和顶饱的饭菜不同,这会儿闻到饭菜香都感觉饿的不行。
热腾腾的米饭香软的很,他们以前给些地主家抢收庄稼,很少吃到这么好的米饭,有没忍住的多打了些,看李婶乐呵呵的没有不满,还让他们不够再来打,大伙儿这下是吃的更欢畅了。
–
刚才一伙人进来,蒋辽走在最后面,廉长林给他倒了一碗糖水。
在地里不停歇地忙了半天,又在打谷场那边忙了一阵,蒋辽现在确实渴的不行,水喝的急衣襟被倾出来的糖水湿了一团。
见状廉长林拿着空碗要继续给他倒水。
“别忙了,先去吃饭。”蒋辽拉住他。
廉长林在这边忙了半天也没歇着,额发都全湿了贴着额角,蒋辽拿走他手里的空碗放到一旁,和他走过去落座。
以前秋收时家里从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壮子坐不住,捧着饭碗在几个桌子间来回窜动。
往年就家里几个人抢收庄稼,好些天都忙不完,今年请了人,再忙个三两天地里的稻谷就能收割完。
李叔今天心情好,看一帮人没被壮子打扰吃饭,也都乐得跟他聊,就没管着由他去了。
吃完饭等歇够了,李叔和李二泉他们去地里继续抢收,李婶跟儿媳在家收拾碗筷,蒋辽和廉长林便没多待,带人动身去打谷场。
廉家佃了十几亩地,前两天就已经开始抢收,孙氏在地里割了一上午水稻,累的直不起腰还得继续捆扎好水稻,挑到打谷场后还得再给地里送饭。
她拖着脚步来到打谷场,放下水稻还没喘回气,就听到旁边停歇的人传来谈论声。
“这做了生意就是不一样,请来了那么多人手,一上午就收完了几亩地,我看今儿下午赶一下连谷子都打出来了。”
“李家小儿子夫妻两在他们店帮忙,肯定挣了不少钱吧,今年都能雇人来帮工。”
“他们家那两小的,前阵子衣服就都换了新的,我看肯定是挣了不少钱……”
孙氏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在他们对侧谷场边的位置,蒋辽和廉长林领着十几个人走进来,听蒋辽说完话,一帮人各自散开就忙活着给水稻脱粒。
孙氏早就知道蒋辽跟廉长林在镇上开了店,偶尔听村里人谈到,都说他们生意很好。
自从家里佃了地,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地里忙活,已经很久没去过镇上。
没想到蒋辽他们尽然过得那么好,不仅有钱请来那么多人帮忙抢收,就连那两个小乞丐脸上都涨了肉,穿的看着竟然比她的都要好。
廉大河欠着赌债,就他们大房不知道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老三家不想帮忙,赌场的人又隔三差五来他们家一趟,家里现在每天都鸡飞狗跳。
他们廉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蒋辽和廉长林害的,孙氏恶狠狠瞪眼过去,等她儿子高中回来了,肯定要他们好看!
–
一帮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傍晚前将水稻都脱粒完装进箩筐。
今天请来的十几名帮工,明天会继续给李家帮忙,给他们的工钱蒋辽一开始就和李家商量过。
日钱是八十文外包两餐,现在吃完饭再给他们结了工钱,蒋辽和廉长林就先回了家。
以前一亩水稻产量基本在三百几十斤左右,今年干旱了一段时间,水车出现的再及时收成或多或少都被影响到,一亩地的产量基本都只有三百来斤,受旱后能有这个收成,对村民来说已经算个丰收年。
廉长林那几亩地都是旱地,往年收成就不好,今年又受旱严重,平均一亩地只有两百多不到三百斤稻谷,一箩筐装六十斤刚勉强够十二担。
相比往年,今年的收成其实不算差,家里在塘远山的几块地,以前收成最差时一亩地都不足一百斤稻谷。
廉长林虽然没像其他村民一样欢欣鼓舞,但对此也已经非常满意。
蒋辽却微皱起眉头看着堆叠在堂屋的二十几个箩筐。
后世的水稻能达到亩产上千斤,这里条件落后,耕种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再加上自然灾害这些,产量自然比不上后世。
但直观来看,这产量实在太低了。
这还是没晒干的,等晒干后会减重之后还要交税,留在手里的更不剩多少。
余光见廉长林看过来,蒋辽松了眉头:“今年的米都不卖了,晒干后留在家里。”
廉长林点点头。
他们前两年要还债,只能卖掉新米存一些钱,现在条件好了没必要再卖掉,而且店里也要用,他们还得再去买米回来。
家里后院可以晒一部分稻谷,前院也都休整过,披上晒垫一次就可以将稻谷全部晒开。
夏天稻谷晒个三两天就能收仓,秋季太阳没那么强,得晒个五六天才行,明天去镇上前将稻谷晒出来,白天托李婶过来帮忙翻晒,等他们下午回到村里就可以收筐。
最近天气看着都不错,应该不会突然下雨,李家也是在家院子里铺晒垫晒稻谷,真突然变天的话抢收都方便。
壮子今天兴奋过头,刚才吃完饭都没消停,拉着石头和石块跑去打谷场那边凑热闹。
明天还要去镇上,蒋辽让廉长林先去洗澡早点休息,他过去看看那几个小的。
廉长林听完正要抬步出去,突然看到蒋辽垂下的手部,他伸手抓起来查看。
蒋辽顺着看去才发现,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稻叶割到,中间的几个指节被整齐划出一道血痕,看着伤口划的不浅,上面的血还没完全凝固。
“没事,你先去洗澡。”蒋辽瞥了一眼就抽回手,没放在心上。
廉长林手上一空,抬头看去,蒋辽已经转身往外走出去,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他洗完澡出来,蒋辽还没回来。
今晚月光很亮,从门口天井处淌进屋里,廉长林走过去点起油灯放在堂屋,然后回去房间。
谷场上还有不少村民借着月光挥臂打谷,响声热闹不断,蒋辽在外面驻足了一阵,走进去把壮子他们喊回去。
家里只有廉长林房间有张空床,挺久没用又被他摆了些物件,昨天从镇上回来的晚不好整理,石头石块跟壮子玩的来,昨晚是在李家睡的。
今天把空床整理了出来,两人跟壮子半玩半疯了一天,这会儿还一堆话聊,都没跟他回去晚上还是留在李家。
蒋辽到家后,只有堂屋留了灯,廉长林的房间静悄无声,他放轻脚步走去后院。
洗完澡出来在后院等头发吹干后,他转身走回屋里,却看到早该在房间睡觉的人,正坐在桌边看过来,搭在桌上的手边放了个眼熟的瓷瓶。
虽然觉得很多此一举,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坐下后要拿瓷瓶随便处理下伤口,廉长林却先一步拿走瓷瓶,打开药瓶后自顾自的要给他上药。
蒋辽忙了一天懒得跟他抢这个,索性把手伸出来搭在桌面,方便他怎么来。
伤口经过水洗后伤势加重,廉长林正要给他上药,突然眯了下眼睛,然后拿起他的手凑近看去。
指节被他捏在手里,靠的近温热的呼吸扑到上面,蒋辽手上轻顿要抽回手,廉长林却施力捏着让他别动,然后抬手过去指腹在一处划伤上轻蹭。
刚才洗完澡出来,被划伤的指节偶尔传来些刺痛感,蒋辽只以为是碰了水并没当回事。
现在手上的刺痛感突然加重,他才意识到,伤口里面可能进了倒刺。
感觉到蒋辽的手轻微回缩了下,廉长林挪开手再看过去,看清了深陷在血痕内的细小软刺。
“也不一定是倒刺,现在晚了,明天再……”
廉长林抬眸看他,随后松开手,起身端着油灯进去他以前的房间翻找起来。
蒋辽只好闭上嘴,坐在外面等他出来。
廉长林出来后手里多了一根针,坐回去捏着他的手,借着灯光给他挑出里面的软刺。
蒋辽刚才仔细看了下,伤口里的软刺并不少,又细又小,他自己是没这种耐心给挑出来。
指节处时不时传来既轻又细的针刺感,蒋辽抬眼看去。
廉长林坐在他旁边,头发全部垂泻在脑后,随着低头的动作些许头发缓缓掉落到身前,垂眸看着他的手,小心仔细地给他挑出里面的软刺。
他现在身体好转,完全长开的五官轮廓分明,除了无法说话,别的真是哪样都不差。
蒋辽看着看着,往外挪开了眼。
啧,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
第106章 手欠
李叔到家里说要抢收稻谷那天, 蒋辽当晚就画了打谷机的图纸让廉长林加工,次日到镇上让木匠制作前先送了一份图纸给何墉。
打谷机结构简单,机身的木件并不难打造, 不过滚轮的弓齿只能用铁来做,一个滚轮需要用到几十到上百个弓齿。
这里用铁把控严格,木坊这边一天便做出了打谷架, 等铁匠经得准许打造好弓齿又等了一天。
今日下午木坊的长工跑过来传话,说打谷机已经制作出来,蒋辽就提前收店和廉长林过去取。
从镇上回到村里,他们驾牛车进村后直接往打谷场去。
现在是饭点时间,整日在打谷场忙活的村民大都回了家, 每户基本只留一个人在这边守着。
“蒋辽,这就是你说的专门打谷子的东西, 这要怎么用?”
李二泉今日还留在家里帮忙没去上工, 盯着他们抬回来的大物件仔细瞧看。
有点像打谷子用的板桶, 却又多了个头。
有水车在前,附近的村民见他们搬着都没见过的东西,纷纷围了过来。
“这东西真能打落谷子?我怎么瞧着不像管用的样。”
“不会是跟板桶一样用的吧, 稻穗就往尾巴这角落打?”
“反正我是瞧不出什么来,蒋辽你快点试试看, 我们瞧瞧这东西用起来好不好使。”
村民看完都催起来,廉长林心下也好奇,转头看站在旁边的蒋辽。
蒋辽画完图纸虽然跟他说过, 但想象出来的和亲眼所见总归是有区别。
“像这样……”打谷机安置平稳后, 蒋辽拿着稻杆, 随手掀起衣摆别到腰间,同时单脚踩动底下的脚踏。
廉长林看过去。
黑色长靴裹住一半小腿, 用力时裤子布料会随着起落的动作或收紧或放松。
滚轮快速转动发出声响,廉长林移开眼看上去。
蒋辽抓着秸秆把稻穗放进打谷口,稻穗在滚轮处前后碾压几下,上面的稻谷便脱落的干干净净散进长形板箱里。
大伙儿看的又惊又喜。
“这!这可比用板桶省事多了!”
“用板桶一天才能打出多少谷子?这东西好使啊!”
“我来试试我来试试。”李二泉今天抡了一天膀子,手酸累的不行,就等家里来人他好歇一阵,现在一看立马来了精神抓了把稻杆就要试。
“你快点!赶紧弄完我也试试看!”周梅没等他开始就催上了。
“可以两个人一起用,”蒋辽往旁边退开,将秸秆扔到地上,“这种打谷机做来就是方便站两个人的。”
“那要是做大件些,站个七八个人的,不就能更快打完谷子了?!” 有村民问。
“是可以。”蒋辽回他,“不过这种两个人用的是方便抬到地里好搬运。”
“你傻啊,这样才好呢,稻杆子就不用特地搬来搬去了。”另一人说道。
“田垄就那么丁点儿大,做大了别说不好搬过去,能在上面踩稳不摔进田里算不错了。”
而且中间那可是铁啊,做七八个人宽得费掉多少铁花掉多少钱啊。
“二泉小子你别拿了,让老叔也试试。”葛老叔在旁边看得手痒,没等他打完手里的就拿了把稻杆等在边上。
“葛叔你来我这边,我这儿弄完了。”周梅打完了手里的稻谷还没过足瘾,看他着急就先给他让位。
其他人闻言也喊了起来,都急着想上手过过瘾,有样学样拿了稻杆候在旁边。
“不去试试?”蒋辽回头问廉长林。
从镇上赶牛车回来,周梅在车上都坐不住,仰着脖子看路就等着快点回到村里。
廉长林就坐在他旁边,虽然安安静静的但并没比周梅多坐得住。
廉长林听完摇摇头。
那时候是不知道打谷机用起来怎么样,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想试以后随时都可以,就没必要现在过去跟一众激动难下的村民抢了。
他站在蒋辽则后两步的地方,余光注意到蒋辽还别在腰间的衣摆,垂眼看去,裤子布料从大腿处往下被风吹的紧贴,显出轮廓笔直的腿型。
廉长林看了片刻,提步走过去,抬手将他的衣摆落了回去。
蒋辽:“……”
他低头看到腰带下的布料有些褶皱,再抬眼看强迫症突起又若无其事转开脸看打谷机的廉长林。
避免这人再多手,他随手拍平了上面的褶皱。
–
吃完饭的人陆续赶来打谷场,见着热闹都凑过去看,没多久连另外两个打谷场都过来了人。
每年稻谷要抢收,晒谷子也得赶早,免得天气不好晒不干影响村民也误了税收,何墉一收到打谷机的图纸就安排了人到木坊跟进。
等打谷机做出来立即让人操作看了效果,他随后就召集了管辖内的各处乡长,要让每个村都备上两三台打谷机尽早落谷晒干。
打谷机价钱不便宜,断不可能做到家家户户都有,但一个村凑钱买个两三台轮换着使用并不成问题。
齐百德从乡长那得来消息,又回来看了打谷机,趁大伙都在这儿便说起这事。
刚才都见识过打谷机的使用效果,大伙儿听完都没有意见。
一亩地的稻谷,一个人不吃不喝怎么都得抡个两三天才打得完。
用打谷机期间累了能换人手,让人专门在旁边递稻穗还能更省时,一亩地不到半天就可以打完
以前要紧着好天气晒谷子,打谷场这边连夜打谷都是常态,现在他们就是勒紧裤腰带都得凑出几台打谷机的钱来。
–
家里的稻谷完全晒好,除去要交税的一部分,剩下的稻谷连十担都不到,平均下来每亩地的产量实在过低。
这里毕竟条件有限,要想尽可能提高产量,只能先从肥田和稻种这些方面入手。
每年冬闲时村民都会自发集合起来清一遍河塘沟渠,挖出的淤泥每家每户分好后放到田里做肥。
除此之外还有些村民会在水稻种植前早早打上水草,沤到田里肥田。
蒋辽今日在镇上买了几斤油菜籽,又逛了两圈买了几斤红花籽,准备洒到地里来年做肥。
他和廉长林回村里后先去了村长家。
齐百德听完觉得这样肥田确实可行,不过面色有些犹豫,最后道:“我会召集大伙儿,跟大伙儿好好说说,不过可能不会有多少人响应。”
蒋辽了然点点头。
往年也有割青草水草放到地里沤肥的,但见效甚微,所以现在没有几家再劳工动力去折腾。
要只是青草水草还没什么,毕竟不要钱。
红花籽这些得花钱买,种上是可以肥田,但具体可以到什么程度还得试了才知道,一年半载没有见效也说不定。
看他们两人都知道村民听完后会有什么反应,齐百德也就不多说了,当天召集了每户当家的人到晒场。
大伙儿听他说完都吵嚷开。
村里人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这阵子又凑钱买了打谷机。
油菜种子是不太贵,但每家基本十来亩地呢,少则也有几亩地。
一亩地至少得花上四五斤种子吧,谁买得起呢,又不跟他们似的在镇上做生意不愁钱。
撒菜籽肥田大多村民都不看好,更有村民担心种上菜籽反而会坏了田,觉得是胡来。
不过还是有几人表示会买半亩菜籽撒上试试看。
蒋辽他们能想出水车和打谷机,那让种上菜籽肥田,应该也是有用的。
半亩地花不了多少菜籽,就算不行,总不能几斤菜籽就能坏了田吧?
有家里不宽裕在犹豫的,最后还是决定先观望着,看看他们的地种上菜籽后明年收成会不会好些。
要是真行得通,明年收割了稻谷再种上也不迟。
–
这日施针结束,廉长林从余宅出来驾牛车回去。
从延顺街过来余宅需要经过镇中区,这边分出多条经商营业的街道,赶集日人流如潮,平日也热闹不断。
廉长林每次过来都是绕过镇中区,走外面人少的街道。
现在路过时从热闹的街口望进去,看到远处一家书肆的牌匾,想到今日早上,他扯着缰绳调转方向,往街道进去。
石板街道宽敞,越往里走行人越多,廉长林便下了牛车牵着黑牛走过去。
书肆有帮忙看管牛车的人,等人过来后,廉长林把牛车拴好走进书肆。
再次摇头婉拒要给他介绍话本的店家,廉长林在书肆里寻找起来。
走了一圈将书肆看完,都没找到他想要的书,最后从这里买了几束纸。
宋惕文不只是简单教他识字,每次授业后还会留题隔日检查,他出门前看过,蒋辽前些日买回来的纸已经所剩无几。
书肆坐落于这条街中间,廉长林望了眼进来的路口,人都往这边过来,便没掉头牵着牛继续往前走。
他头发半挽着只用根普通的木簪别住,一身常见的白衣束袖,套在他身上就是不一般的好看,模样又长得出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有些人认出他是长盛斋的老板,心里赞叹之余都免不得再叹上一句“可惜了”。
不认识的人想着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行,就见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上前搭话。
虽然好奇是不是跟话本说的那样,有什么员外要为自己的女儿招婿之类的,但好奇也只是好奇,出来都有事,经过时看了一眼便继续赶路。
“林小老板,我们红裳姑娘邀你到楼上坐坐,你把牛车给我就好,我牵去后院给看管好。”
廉长林抬头看去,才发现他正从醉红楼前经过。
红裳和红袖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里,悠然扇着红笺扇,笑吟吟望下来。
想到方才在书肆一无所获,他短暂犹豫片刻,把缰绳递给说话的小厮。
然后随另一名引路的小厮走进醉红楼。
第107章 喝花酒?
“上回在何大人府上一别, 咱们有多久没见了,这回你得陪姐姐喝杯酒了吧。”
廉长林进来落座到对面,红裳让身后的丫鬟退出去, 提起玉壶要满上他桌前的杯子。
廉长林抬手挡了下,示意不喝酒。
“蒋老板又不在这儿,你怕什么, 喝了酒回去他还能不让你进门?”
红裳动作不停将杯子满上,“都到我们醉红楼了,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廉长林知道自己什么酒量,之前会喝酒也是因为蒋辽在旁边。
现在他看了眼酒杯,再抬眸看前面的两人, 依然没有要喝的打算。
红袖笑道:“放心,这是刚送来的热茶, 上回见识过你的酒量, 蒋老板又拦的跟什么一样, 真在这儿喝醉了送你回去,他要是给我们记上了,下回去长盛斋说不准都买不回来吃的。”说完轻握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红裳怪嗔地看了他一眼:“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知道你不能喝酒,这会儿也不想喝, 姐姐们会做出那些个强人所难的事来。”
随即也尝起茶。
再上好的酒,整日喝起来也会腻,还是眼前这一盏清茶味道最好。
廉长林拿起杯盏轻闻了下, 确实是茶。
色泽清淡, 上好的碧螺春。
之前在郑忠府上那两日, 他喝过几次。
等他尝了茶放下杯子,红裳问道:“林小老板是上回没能欣赏完我们的舞姿, 觉得心里有愧,这回是专程来捧场的?”
廉长林闻言略摇了摇头。
红裳一阵无言看着他:“你真是不怕我们伤心啊,这么诚实。”
别的客人要见她们有时候还得排队,这不是气人吗。
廉长林笑了笑,低头握上杯盏,却良久都没抬杯喝茶。
方才见他从楼下路过,走在路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正巧这会儿闲着,红裳就让小厮去邀请,倒真没想到他会进来。
现在见他顾自想着事,全然一副当局者迷自相困扰的样,红裳和红袖对这些见的多了,打眼就瞧的出大概为的什么。
他这会儿深陷其中,两人就没打扰,继续喝起茶。
–
最近对蒋辽无法控制的某些举动,廉长林不知道原因,去书肆前却也猜的到不会有什么收获。
只是一时间还不想回去,刚好红裳差人邀请,便想过来坐坐。
进来后他就有些后悔,比起坐在这里打发时间,他其实更想回去见蒋辽。
那些不清楚的,其实不是非要去弄清楚。
他正想付茶钱离开,房间门被人推开,刚才退到门口的丫鬟走进来。
“红裳姐,柳公子又来了,今日想赏长袖舞,指定让您过去。”
“不去,没看到我这儿会正陪着客人吗?”红裳道。
丫鬟站在前面一脸为难。
“他柳公子是文人学士,不会不懂什么先来后到。”红裳说,“如实跟他说就行。”
柳公子每回过来都指定要见红裳,并不好劝退,闻言丫鬟也只能先退下。
避免妨碍到她们,廉长林起身要先告辞,红袖就道:“林小老板最好还是先别走,话已经传过去,你这会儿要是走了,那柳公子看到了,可能以为我们糊弄他,说不准会找我们麻烦。”
红袖和红裳最烦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公子哥。
肚里没点墨水却装着文人雅士,写出来的诗前言不搭后语,她们又不能给人得罪了,昧着良心去夸实在不好受。
红裳接话道:“而且你才坐了多久就要走,这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以为是不满意我们的才艺,我们醉红楼头牌的面子都没地方搁。”
“反正能来这里的都是为了作乐解闷,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总之你来我们醉红楼是来对地方了。”
“听说林小老板最近跟人学书,”红袖提议,“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我们见识见识,看林小老板学的如何。”
见她们确实都不想去应付那位柳公子,这会儿时辰还算早,廉长林便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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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子看不上别人,每次来都只让红裳作陪,一看进来雅间的人不是红裳就牢骚不断。
红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嘴皮子都说破了才将人哄好给送了出去,随即转身就去找红裳讨要好处。
问了守在门口的丫鬟,才知道里面是长盛斋的小老板,便回头喊上几位得空的姐妹,想要好好调戏一番解解闷。
却没想这小老板不是来作乐的,这是来砸她们场子的。
她们醉红楼里的姑娘,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那也得深知个一二。
廉长林作诗不行,但作画的手艺是真不差,把她们醉红楼里最会作画的姐妹都给比了下去。
对弈起来,她们这里棋艺好的都不是对手,一房间人全军覆没,输的那是相当难看。
红絮刚从客人雅间出来,就被两个专门守在门外的姐妹给拉走了,匆匆忙忙被按到了另一个房间。
“红絮姐姐这会儿有空了,来来来,我们醉红楼棋艺最好的人,林老板你可当心了,还没有人能赢过我们红絮姐姐!”
一盘棋下到最后,红絮举棋不定盯着棋盘,最后放下棋子甘拜下风:“林老板棋艺精湛,我认输。”
“接下来比舞剑,我们总得赢一回!”看着年纪十四五岁的女子说道。
廉长林有些无奈,提笔写字。
“作诗是大获全胜,但比那么多呢,才赢了一样。”她看完字还是不太甘心。
时辰已经不早了,廉长林不能再多待,放了笔掏银子付房钱茶水钱。
“林老板你下次得空了可得再过来,最好把蒋老板也喊来,”红依道,“我们这妹妹年纪小,就看不得自己人输阵,你要是不来她说不准就找你们店里去了,到时候拉着你比试,你可别见怪。”
被她拍着脑袋的小姑娘一脸不服,她是看不得自家姐姐比试输了,但那里会做出这种事。
“今日什么轻歌曼舞的表演都没上,就让林小老板破费了,这多不好意思,”红裳笑道,“这样吧,姐姐我给你回个礼。”
廉长林赶着回去,摇头示意不用。
红裳已经吩咐起候在一旁的丫鬟,丫鬟得令走出去,没多久就拿着一本画册进来。
“这画册是在这里花费到一定银钱才有的赠礼,不过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没花费够银钱的客人都来问我要,我们醉红楼可供应不起。”
廉长林看去,画册是空白封面。
刚才听红裳她们聊到过,醉红楼里的画师会专门做些画册,当赠礼送给客人。
蒋辽给他买书的时候顺带给他买过画册,廉长林想要自己也可以画,既然是花费到一定银钱才能赠送,他就更不能收了。
人是被她们喊来的,一早就想告辞离开,被她们拦下又被后面一帮姐妹拉着比试耽误到现在。
画册上无非是些好看的男子佳人,一本册子而已醉红楼并不缺。
红裳没等他拒绝,把画册放到他手上,然后喊来小厮送客。
–
给客人结了账,蒋辽抬头看出外面。
廉长林中午过去余宅施针,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回来。
现在宋惕文都该过来教书了,他还连人影都没见一个。
有时要去买东西会耽误回来,廉长林都会提前跟他说,今日也没说要去买东西。
蒋辽这么想着,再一次抬头看天色后,才见廉长林从后院走出来。
目送他走进柜台,蒋辽起来让位。
路过他后蒋辽突然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同时伸手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拽过来。
廉长林被迫后退半步,站稳脚跟不明所以往后看他。
蒋辽靠近闻了下,然后松了手,往后退开抬眼看他,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你,跟人喝花酒去了?”
廉长林:“……”
每次施针回来,廉长林身上都是一股清淡的药香味。
现在半点药味都闻不到,一身全是酒味和脂粉味,不是浸在桃花堆里半天能浸出来。
“跟谁去的,余枫?”
蒋辽皱起眉,忽然觉得很有可能。
廉长林看着他,表情越发一言难尽。
廉长林那点酒量,真喝酒了肯定得让人送回来,这是沾上的酒味。
刚才闻到的脂粉味有些熟悉,蒋辽这会儿才想起来是在哪儿闻到过。
看他的神色缓和起来,廉长林洗清了喝花酒的冤屈,就要坐回去,蒋辽又抓住他手臂。
“先去换身衣服。”
廉长林赶牛车回来,就算沾上什么酒味也被吹散了,自己并没觉得染上的味道有多重,如今不细闻是闻不出来。
不过蒋辽这样说了,去换身衣服也不费时间,廉长林就听他接着问:“你是去了醉红楼,还是在外面碰到红裳她们?”
闻言,廉长林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墨黑的眸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拍开他的手,转身回去坐下。
随后将柜台里的酸糖全部搬到桌上的果盘。
蒋辽看的莫名其妙:“……”
不过话说回来,红裳她们虽然都有分寸,但醉红楼的人来来往往,保不准会遇到些什么不安好心的人。
廉长林不会说话,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蒋辽想到这暗暗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
廉长林以前跟现在没法相比,不能总用以前的眼光看他。
他如果真想去喝酒,自己总不能还拦着。
看了眼眉目清冷的廉长林,蒋辽转身走出去。
不过,要是不稍微管着。
今日他能突然去醉红楼,改日是不是还要去些青楼楚馆?
第108章 看的什么
天气转凉后买凉拌的人逐渐变少, 等家里晒干的凉粉草凉粉籽用完,店里撤下了凉粉。
凉拌菜的销量虽然也不及往日,但还是有些客人会买来下酒, 就只减少一半的量,之后换上热串又陆续上新了几道主菜,如今店里每日的净挣基本维持在二十两银子左右。
这日下午, 廉长林闲下来后抬头看了看时辰,他起身走出柜台。
蒋辽从后院出到大堂,就见他站在柜台前往门口望出去,看着站了有段时间,像是要等人。
他走过去问:“等宋先生?”
宋惕文每次过来都很准时, 应该还有一刻钟就能到。
廉长林眸光微动,回头静然看着他, 没有多余表示。
他不打算回答蒋辽就没再多问, 识趣走进柜台里面。
那日廉长林放到桌上的酸果糖已经被石块他们消灭完, 蒋辽瞥了眼过去便收回目光。
廉长林还站在前面,从门口望出去看了一阵,目光又移到打开的窗口处, 没过多久他转身走去后院。
蒋辽看出门外,对侧的街道上宋惕文正缓步走过来。
“蒋老板。”宋惕文进来后礼貌招呼道。
“今日也麻烦宋先生了。”蒋辽说完看到他手里带的书籍比往日多了两本。
“应该的, 我先过去了。”宋惕文笑道。
在这里教书后家里条件得到改善,宋惕文很感激,每回都是提早过来。蒋辽听完点点头, 他就不再耽误, 走去后院。
旁边的石块凑过来悄声道:“林子哥刚才肯定不是在等宋先生……”
“你怎么知道。”蒋辽问他。
“上回有个丫鬟姐姐来买吃的, 林子哥给了她一封信,我看到了。”
石块小脸认真, “那个姐姐来过店里几次,不过最近都没见到她,林子哥肯定是在等她回信!”
宋惕文下午来教学,廉长林之前都是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先到后院准备,今日却早早就在大堂等上了,蒋辽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说来倒能解释通了。
是担心宋惕文过来讲学后,会错过何瑞雪让人送信过来?
这才坐不住站在柜台前望穿秋水?
蒋辽伸手从果盘拿了颗糖,正要拆开糖纸时又没了动作。
“今天吃过糖了?”他转头问好奇瞧着他看的石块。
“吃了一颗。”石块老老实实点头回答。
蒋辽把手里的糖给他:“今天可以多吃一颗,吃吧。”
石块的门牙长出来了,每天最多只能吃一颗糖。店里的糖果多了几种口味他还没全部尝过,现在得到准许他高兴接过糖。
低头发现是新买的口味,然后又觉得好奇怪。
大老板刚才拿出来不就是想吃,怎么突然又不想吃了……
–
关店后驾牛车回到村里,蒋辽牵牛进牛棚栓好,回到家里倒了水端起来还没喝上,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李二泉着急忙慌走进来,壮子附体没走出小天井就喊上了。
“蒋辽林子!快快快!村里来了钦差,村长让我赶紧通知你们到外面迎着!”
蒋辽听完回头喝水。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水,那可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李二泉抢走他的碗啪的搁到桌上,“林子呢?是不是在后院?!”
没等蒋辽回话他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堂屋传来激动的说话声,廉长林从厨房出来正想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就被匆匆走进来的李二泉催着往外走。
院外停了一排气派庄严的马车,从为首的马车走下来的官吏,双手恭敬地托着一幅淡黄色的锦缎,被几人护拥着走在前面。
两两合力抬着木箱的十几名差役走在后面,进到院子里先后放下木箱,整齐排放在一旁。
更多闻风赶来的村民团团围在篱笆外。
村里没来过钦差,但看就知道箱子里头肯定装着好东西,大家交头接耳讨论个不停。
“陆大人,这两位就是。”蒋辽和廉长林从屋里走出来,何墉对钦差说道。
最后一名差役放下手里的木箱,确认箱子数目无误,钦差闻言回头看前面走出来的人,随后端正体态声音洪亮。
“蒋辽廉长林听旨!”
刚才听李二泉说完又被他催促着往外面走,蒋辽和廉长林都没来得及思考钦差过来做什么,还要他们提前迎着。
现在见状已经了然,他们走上前跪地听旨。
廉长林短暂看了眼蒋辽依然没有触地的膝盖,收回目光。
何大人和村长都跪下了,村民慌忙跟着跪下。
钦差打开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塘禾村蒋辽廉长林,进献水车敢为人先,振兴水利造福万民,特赐白银千两,棉布百匹,精米十斛,奇珍药材一箱,钦此!”
“草民二人谢皇上隆恩。”蒋辽和廉长林垂首叩谢,抬手接旨。
钦差回头叮嘱一众下属:“将东西都搬进去,小心些别摔了。”
“是!”差役起身去抬箱子。
廉长林走在前面带他们进屋,蒋辽转回头,钦差便对他道:“朝廷自从兴修水利以来一直不见起效,各地依然旱涝频起,皇上已经为此忧虑许久,你们进献的水车可是解了一大难题。”
“皇上当时看完水车图那是激动难掩,当着朝廷百官的面对你们不吝称赞,更是直夸你们乃大历之福!”钦差笑道,“本官启程前更是特地嘱咐,路途不可出任何差错,一定要亲自将赏赐完好交到你们手里。”
“能替皇上分忧是草民的荣幸,”蒋辽略垂着首,“不过草民也是拾人牙慧,承皇上厚言,实在不敢当。”
承圣上开了金口依然不骄不躁,钦差满意看着他:“这些何大人的奏折里都如实禀告了皇上,就凭你们能直言不讳说出来,皇上的称颂和赏赐你们足以担当的起。”
他随后对何墉道,“何大人管辖内能出两位这样的能人,本官都得羡慕你了。”
“陆大人就别拿下官说笑了,”何墉恭敬道,“如今圣旨已经颁发,时辰也不早了,下官已经让人设了宴席,您舟车劳顿这么久,还请移步随下官过去,好为您接风洗尘。”
陆大人一行人方才抵达镇上,蒋辽他们早已经关了店,不等何墉先招待他便命人直接赶去塘禾村。
他是皇上身边的得力能臣,不远千里赶过来自然不能怠慢了去。
钦差这趟过来,除了颁发圣旨和赏赐还有皇命在身,等查探完此地的民情就得回都城复命。
今日又赶了一天路,他闻言不再多留,让人准备返程回镇上,蒋辽和廉长林送他们走出去。
马车全都掉头驶远,壮子扭头要跑进院子,李婶拦住他:“明儿再去,你林子叔他们还要忙,这会儿别去打扰他们。”
那一箱箱的东西都得放好,壮子这时候跑过去就是纯捣乱。
“阿奶我咋会打扰林子和辽叔,我就过去看看,看完我就回家了。”
壮子挣开他阿奶的手,拔腿就想跑,下一刻被李二泉拎了回去:“晚点儿去也有的你看,现在赶紧回家去!”
当初蒋辽和廉长林送水车图去衙门,何墉要奖赏他们,两人都没接只提了在他们村先试用水车的要求。
如今圣旨过来,齐百德替他们高兴,和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回去。
“一千两银子啊……咱家里几辈人都挣不回来。”
“他们在镇上又还做着生意,这辈子是肯定不愁钱花了。”
“也不知道这乡里谁家姑娘命好,要是能嫁过去,那才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刚才看着一箱箱东西往屋里搬,外面围观的村民都眼馋的紧。
再看蒋辽和钦差都能谈笑风生,心里又佩服的不行,能得这些赏赐也是人自己有本事。
吴张氏刚才看到那么多马车往这边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专程跟过来看热闹。
现在听旁边的村民说完,她看着走回屋的廉长林,心里做起打算。
廉长林和蒋辽成亲只是个表面名头,赏的银钱平分后一人还有几百两。
还有那些布匹米粮,宫里送来的料子肯定不差,几十匹就够用上好多年了。
虽然不能说话,但在知府面前有着分量,镇上又还有店铺……
吴张氏想到这匆匆赶回家里。
–
药箱里是上好的人参雪莲,剩下的也都是民间少见的药材,有些怕是连余枫那里都没有。
蒋辽看完里面的药,合起盖子放到桌上,随后和廉长林分别把布匹米粮存放到房间。
赏赐的银子都是十两的银锭,廉长林房间的暗格目前还能放下,蒋辽搬走最后的布匹拿去存放,他将银锭统一装到布袋拿进房间。
放了钱关上暗格,走出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回去拿上纸笔。
厨房后面两个米缸都装满了精米,还余下的两箱就放到了厨房。
蒋辽住的房间只占用了门口到木床附近的区域,帘子里面放的都是装箱的杂物,布匹这些索性全都放进去叠了好几个箱子。
他最后关上房间门,回头见廉长林站在案桌旁写写画画,走过去看出他画的是村里的地图。
只简单画出大体地貌,最后在西南面圈了个点,放下毛笔抬头看他。
杨镇取走辣酱之后,半个月里断断续续来了几批想买辣酱的商人。
月初他们还了欠郑武的钱,就只剩二十多两银子,想多制作辣酱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家里腌制的这批辣酱,除了杨镇他们三人订的还有供给聚枫酒楼的,剩下的只够店里用。
没有现货给他们要订货的也给不了多少,最后只有几个商人下了订单。
辣酱要想大批制作只能建造作坊,当时钱不够蒋辽就没跟廉长林提过。
现在看完地图他对廉长林道:“明日过去看看,没有问题就买下来,在村里招人的事,等确定能买来建辣酱坊之后再说。”
廉长林听完点点头。
他提议的位置是片荒地,地方足够宽广,附近也只有几间房屋,用来建辣酱坊很合适。
不过具体能不能行还是得先去看过,之后要找村长买地,辣酱坊建造的规模和请人这些……廉长林提笔把想到的要点一一列出来。
时辰已经不早了,蒋辽站在旁边看了一阵,走去厨房弄晚饭。
等饭烧好后,他起来把要用的菜分别洗好,该切的都切了备在盘子里。
然后回去查看煮饭的炉灶。
底下的碳还烧着,饭得再热上一阵,他出了厨房走去堂屋。
廉长林停笔后收拾干净桌面,刚才到厨房看了看没有需要帮忙的,就回堂屋从小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到旁边翻开。
蒋辽走到过道尽头,转身就见他不知道被什么惊到蹭地站起身,仓惶合起书时桌上的茶杯都险些被碰倒了。
低头直直盯着手里的书,活像手上拿的是什么要命的烫手山芋,一副要扔不扔的模样。
蒋辽略挑起眉。
看的什么,吓成这样?
垂眼看去。
那本书封面上什么都没有,他好奇走过去。
第109章 开个玩笑
“我看看。”蒋辽伸手拿书, 廉长林仓皇错开手垂到身侧,眼睫颤了几下不知道慌什么没敢跟他对视。
书架上基本都是他给廉长林买的书,现在只空着小半块地方没摆上, 蒋辽在家偶尔会拿书出来翻两下,对这些书都混了个眼熟。
廉长林自己买回来的书就几本,空白封面的蒋辽没见过, 这本好像是他遇到红裳她们那天拿回来的。
从醉红楼里面带出来的……
蒋辽看了眼被他攥紧的书,再看他极力掩饰慌乱无措的样子就不难猜出来,里面大概是些有伤风化不该青天白日观看的内容。
刚才只是被他的反应看的奇怪,并不是非要看这本书,但难得见他一惊一乍心虚难平的, 蒋辽就觉得这么放过他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所以他收回来的手方向一转往下抓上书角。
廉长林吓了个惊颤,匆忙抬头看去, 同时手里攥紧画册不让他抽走。
“一本书而已, 你都能看就我看不得?”蒋辽直视他闪躲的眼睛, “还是说,里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廉长林心下一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错乱了几频, 蒋辽趁机发力抽走画册。
不过到手都没拿稳又被廉长林抢了过去,护食一样捏在手里, 眼里带气相当不满瞪起眼。
这就急了。
蒋辽扫了他一眼,直接开抢。
再次后退挡开蒋辽的攻击,廉长林刚才的慌乱已经被恼怒取而代之。
都知道自己不想让他看了还要硬抢, 明明对书架里的书都不感兴趣, 闲着没事才会翻来看看, 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
你来我往争抢了几个回合,画册封面皱得不成样。
廉长林如今身手了得能见势从蒋辽手里抢到画册, 但在领他入门的师傅面前到底是有差距。
他的招式都是蒋辽教的,出手习惯蒋辽一清二楚,最后好不容易抢回画册,没等他脱身就被蒋辽一脚踢飞画册,同时被一记擒摁到案桌。
画册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当当落到蒋辽手里。
要挣脱擒拿术既要比力气还要比技巧,两人力气不算悬殊,廉长林要认真挣开束缚并不是无计可施,更何况比起以前蒋辽现在已经不能轻轻松松压制他。
但他回头一看画册落在蒋辽手里就急上了,没有章法反手就抢以至于更难挣开身上的束缚。
就这么怕他打开来看?
蒋辽高举画册瞥了眼有些气急败坏的廉长林,抬头盯了片刻画册,作势就要翻开探探究竟。
封面才被掀开一个小角,蒋辽不用回头看都能察觉到廉长林变了脸色。
厨房的菜差不多能煮了,反正人已经吓唬够了,蒋辽见好就收正要就此打住,廉长林突然疯了似的扳住他的手借力往旁边撞去。
蒋辽一个踉跄跌进旁边的椅子,廉长林紧跟着欺身而上膝盖抵到椅子,双手分别钳住他的手腕。
大意失荆州,气头上的廉长林力气惊人,蒋辽挣不脱只能抓紧书不放。
笑话,就这么被抢回去,他不要面子的?
两股力量互不相让,蒋辽还念着厨房里的菜,这么僵持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想跟廉长林好好商量各退一步,抬眼看到他的表情时突然愣住了。
廉长林居高临下瞪着他,这幅被惹恼的样子蒋辽一点都不陌生,并且非常的记忆犹新。
上一次廉长林突然发作,他被咬破嘴角一连多天没法见人。
那是在醉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现在半点酒没沾脑子也清醒的很,但真恼羞成怒了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好说。
蒋辽从开始心思就不在画册上,分明是故意耍他,到这会儿了廉长林哪里看不出来,他手劲加重牢牢禁锢住蒋辽。
见他突然发愣,廉长林对上他的眼睛后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次,然后视线不由自主下移。
扫过鼻子最后落到他的下唇,廉长林怔停住,抬眸看了蒋辽一眼,又落回去黯然无声看着那处。
蒋辽被他看的莫名生出了种名节不保的错觉。
他挣了挣手反被钳制的更紧,廉长林眉眼压霜沉着脸,看着比上次生气多了。
蒋辽是没见过廉长林刚才那种反应实在想逗一下,他也是忘了,这是个记仇的主。
瞥了眼动弹不得的双手,避免这记仇的小青年被气恼了故技重施,蒋辽是不想再经历上次那种无妄之灾,所以松了手劲儿画册转向廉长林。
面子不面子的又不能当饭吃。
“不看就不看,你急什么?”他卸了力靠着椅子,“看个鬼故事被吓到不是很正常,笑话一下都不行?”
廉长林仔细盯着他的脸,愣是没看出来他是不是真这么以为。
心里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但画册还在他手上,廉长林半信半疑拿回画册,确认他不会使招搞突袭这才松开他起身退开。
蒋辽松着手腕起来,手背现在还有点发麻。
看来廉长林以前是没看过这方面的书。
鱼水之欢是人之常情,私下看看又不是不行,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他瞥了眼没气消的廉长林,远离是非走出堂屋。
屋里安静下来,廉长林思绪回到画册上。
画册拿回来后他一直没看过,直到刚才过来拿书才突然想起来。
里面的内容太过颠覆他有史以来的认知,只看了一眼就被吓的不轻,蒋辽又突然进来,他当时极力控制着才没直接把画册扔出去。
红裳打趣他每次都会适可而止,不可能送他这种……画册……应该是她的婢女拿错了。
封面上争抢后留下的折痕七零八落,想到刚才蒋辽随意靠着椅背抬头看他,眼神漫不经意,说话时双唇一张一合……廉长林垂下眼睛,内心跟这些折痕一样杂乱无章。
他低头看着画册,内心短暂挣扎后拿画册进房间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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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去镇上之前蒋辽和廉长林先去看了想建辣酱坊的地方。
这处坐落在内村一片田地前面,位置足够大,离得近的只有几间房屋且都在外围,真在这里建坊子不用担心进进出出会影响到村民。
蒋辽看了一圈四周,对这地方挺满意,他们出来的早现在不方便去找村长,下午特地早点收店回来,不过挺不凑巧,回到村里时齐百德正好有事出去了。
蒋辽有段时间没进山打猎,趁时间还早就带上工具,出门前问了廉长林,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还记着昨天开他玩笑的仇,并没给面子跟他进山。
廉长林确实还记着昨天的事,不过记仇倒不至于,没一起去是要去田里看看。
再者蒋辽难得再去山上打猎,以前他猎完东西喜欢在山上到处转转,现在天气转冷天黑的快,他们要是都进山了就得赶早回来做晚饭,没必要赶着今天一起去。
田里撒的红花籽基本都起芽了,几块田都查看完,廉长林赶在傍晚前回到家。
饭烧好用碳火热着,另一边的汤灶添上柴火慢熬,廉长林准备最后一道菜时蒋辽回来了。
走进后院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听着不是壮子的走路声也不是李二泉的,廉长林正疑惑时听到说话声传来。
“辽哥你到镇上开店后都很少进山打猎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跟你讨教呢,今天可算让我碰着了!”
“你哥打猎的经验比我多,你听他的多练着总没错。”蒋辽取下背篓放进天井,他进山没多久遇到了张家两兄弟,去的地方和他们一样就一道过去了。
张齐跟张会学射箭半年多箭法还是没长进,张会恨铁不成钢每次说起就来气,下山的时候数落了他一路,张齐听不得他哥总打击他借口来这里躲清净来了。
“他打猎是不错,可我跟他学射箭都多久了箭法不还是那个样,他还总挑我毛病,显得我什么都干不好一样……辽哥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学打猎啊?”
蒋辽拿出捆起来的山鸡准备放去鸡舍,回头看去,张齐在天井前找了块地坐下,挺苦恼地盯着前面的地板看。
“这有什么该不该的,要看你自己想不想学,想的话就继续,射箭要真那么容易学会山上不全是打猎的人。”
蒋辽接着又说:“不过你要是真不想学,重新做打算就是,不用非死磕着学打猎。”
“辽哥你说的对,我想了想还是挺喜欢打猎的。”张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改颓状振奋起来,“辽哥你下回有空去打猎了记得叫上我,刚才在山上你说的那些我一听就会了,要不你教我射箭吧,你比我哥教的管用多了!”
现在偶尔才进趟山打猎,多带个人不是不行,张齐年纪和廉长林又相仿,他们两人应该能聊得来。
至于教他射箭,蒋辽是没有收徒的打算,再者也没时间教他。
张会打猎经验丰富教的肯定不比他差,张齐只学了半年多,坚持学下去箭法长进只是时间问题。
厨房突然传来一道瓷器摔地的声音,蒋辽顾不上回话扔下山鸡快步走去厨房。
廉长林半蹲在灶台前,脚边是四分五裂的瓷碗碎片,正伸手去捡。
蒋辽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看到一抹鲜红从他指间滴落,接着斑斑点点在地面晕开。
廉长林回头看自己的手,似乎是没料到瓷片这么锋利,呆呆看着半个手掌被血染红。
“都碎成这样还不知道拿个扫把来……”蒋辽跨进厨房把还在神游的他拉起来。
血已经流的一手都是,蒋辽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低头检查他的伤口。
“长林怎么了!没事吧?”张齐这时才赶到,在门口伸个脑袋看进来。
廉长林冲他摇了摇头。
“没事,一点割伤。”廉长林拇指和食指都划了道口子,血一直往外冒,蒋辽轻按伤口止血。
“没事就好,流这么多血吓我一跳,下回再碰上这样的长林你可别直接上手捡了……”
张齐打猎受的磕伤碰伤多了去,像这样的小伤都不碍事,外头采点野草就能止血,蒋辽他们又得了赏赐的药材不会没药处理,他最后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辽哥你下回有空了我再跟你讨教啊。”
“好。”蒋辽应下。
廉长林手指蜷缩,回头看他。
张齐出去后,蒋辽松开手伤口又冒出血,他走出厨房廉长林却还站着没动。
“还傻站着,伤口不用处理了。”蒋辽回头催他。
在后院给廉长林清洗掉伤口外的血迹,蒋辽回屋拿药瓶给他涂上。指腹断断续续有血渗出来,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拿的碗片竟然能被割出一手血。
蒋辽低头涂药,并没注意到廉长林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侧目扫了眼伤口就不再留意,垂眼看着他不知道再想什么。
药粉来回涂了一遍才止住血,伤口有些深但远不到需要缠纱布的程度。
廉长林回去厨房,蒋辽把躺在地板上挣扎的山鸡拎进鸡舍,出来洗了手也进去厨房。
晚上要用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好,分别罗列在灶台旁边的桌架上。
蒋辽下厨没有提前备出碗碟的习惯,都是菜煮的差不多了要用时才去碗箩拿盘子。
廉长林跟他不一样,所有盛菜要用的盘子都会提前拿出来备在一旁。
蒋辽视线扫过案板上清洗完待用的盘子,再看那些即将下锅的食材,备出来的盘子和几道菜刚好对得上,并没有需要用碗来装的菜。
他回头看被廉长林扫进撮箕的碎碗:“……你拿个空碗做什么?”
廉长林提着撮箕走到门口,闻言脚步略顿,停下来面无波澜回头看他。
蒋辽问完就觉得问的挺多余,也是,既然是空碗想装什么不都行。
“没事了你拿出去吧,今晚的菜我来煮。”他回头生火热锅。
第110章 亲事
“西南那块地位置不算差, 用来建作坊的话是完全没问题……”齐百德说完又有些不确定问道,“等辣酱坊建成,开工后需要的人手, 你们确定大概每户都可以招一个人去上工?”
要是村里每户都能去一个人,增加家里的收入自然是好事,但村里近百户人家, 新开的作坊怕是用不了这么多人。
齐百德担心他们是怕剩下的村民有意见才这样打算。
“这些只是我们预算作坊前期需要的人手,以后可能还会再招人。”蒋辽道。
齐百德看过来询问,廉长林点点头。
“你们商量好了就行,那等作坊建成后我再召集村里跟大伙儿说……”
蒋辽说了买地建辣酱坊,旁的就没再多透露, 和廉长林等着过去量地,齐百德坐了会儿忍不住问道:“那块地算起来应该有六七亩多, 你们买来是打算只建作坊?”
“按我们想要的规模来建的话, 那块地差不多都要用上, ”蒋辽回他,“即使用不完也可以先留着做别的打算。”
辣酱坊其实占不了那么大块地,决定全部买下来, 是那片剩下的地不多他们现在也完全买得起,再者以后作坊需要扩建的话, 也不用再特地走一趟衙门过地契。
齐百德以为起码要单独留出一块地建房子,但看蒋辽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也没往这方面想。
从上回他们过来还钱再到现在, 和离的事两人都没再做表态, 齐百德现下觉得奇怪倒没再继续多问,他起身叫上自己两个儿子, 带上步规工具过去测量。
齐百德刚才没明说出来,廉长林还是看得出来他的意图,心里突然庆幸他没继续问下去。
廉长林抬眸注视走在他身前的蒋辽,眼里无声裸露着一抹决然。
他如今是一点都不想从蒋辽嘴里再听到和离两个字。
齐百德看着他们时的欲言又止,蒋辽也注意到了却并没多想,只以为他依然不放心村里招人的事。
过去测量了地有六亩八分多,最后在外面打上几个木桩用套绳划分出来。
这里的地二十五两银子一亩,再次回到村长家,等他写出地契定好明早去衙门落定的时间,廉长林付了一百七十两银子。
朝廷的奖赏送过来后,村民就一直留意着蒋辽和廉长林的动静。
乡下人有田地抓在手里那是底气更足,要是他们自己有那么大笔银钱,哪怕不建新房子肯定都要拿出大部分来买田买地。
一连多天却都没见两人有什么举动,依然每天照常去镇上开店做生意,给村里大伙儿看的是越来越好奇。
下午齐百德带他们量了地最后打上木桩的时候,只有几个在就近的地里忙活的村民看到。
蒋辽和廉长林从村长家出来,到家后没多久,他们买地的风声就传遍了村里。
今日晒场上遛弯的人格外多,聊起这事更是热闹。
“应该不是只用来建房子吧?不然哪儿用得着那么大的地。”
“有啥不能的,像外面那些个有钱的员外,建房子不都喜欢建些什么花园啊池塘养鱼啊什么的,房子都大的很。”
“林小子说不了话都能开店当老板又当账房,现在廉家那边是没法再找他苦头了,蒋辽嫁给他大伙儿也知道为的啥,他要搬出来不就得先建房子,肯定就是用来建房子的。”
“他们现在生意做大了,又得来那么多赏钱,我们这一片的怕是没人富的过他们,连媒人都闻着味儿赶来了,昨儿就有上李家要给林小子说媒的。”
“你咋知道是给林小子说媒,就不能是给蒋辽说的?他都二十好几了。”
“蒋辽怎么说都是嫁过人的,虽说不是真的那种,但要在两个人里面选的话,那肯定是选年轻的,林小子现在又不跟以前那样病恹恹的,模样长得又好,也就是我娘家那边没有闺女年纪合适,不然我都得请媒人上门去……”
吴张氏和几个平日比较聊得来的姐妹过来时,这边的石墩子还没坐满人,现在听到这儿是彻底坐不住了,招呼来不及打急急忙忙走出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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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在前院收架子上晾晒的菜干,吴张氏突然进来找她,没听完她的话李婶脸色就不好了。
乡亲里道的平日总会见上,到底还是留了面子没把话说难听去。
“以前那娃娃亲又没当真,连纸书对礼什么的一个都没有,现在你家小莲都已经谈亲家了,突然说起她跟林小子来做什么——”
“咱两家是什么交情,哪需要走那些礼。”吴张氏不乐意听这话打断道,“我前段时间是给小莲物色人家来着,那不是她只对林小子上心嘛,说什么都不肯。怎么说都是我亲闺女,我总不能真逼着她嫁给不想嫁的人,现在蒋辽快搬出去了,小莲又正是出嫁的年纪,那不正好把她和林小子的亲事办了。”
李婶向来对人都和气,再生气都没想把关系处僵,现在是维持不住脸色了,皱眉不悦道:“吴大家的,当年那娃娃亲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何况这事早几年就已经说开了,现在又过去那么久了,以后就别再提了。”
当年廉长林发高烧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身体却落下病根还患了哑疾,后来家里又欠了钱,吴家别说再念叨娃娃亲的事,基本就没了来往。
人都有私心,顾着自家人好这没什么好说的,那些陈年旧事过去了李婶也不想再提,但吴家女儿的亲事为什么没谈成,说到底是没被人家瞧上。
现在要不是林小子自己能干,又得了京城的奖赏,吴张氏会过来提亲事?
进门才说几句就被连说了一通,吴张氏心里再不满面上还是堆着笑解释:“那时候是弟妹她怕耽误我家小莲,我又劝不住她,我当时要是再坚持点,现在林小子和小莲早该成亲了。”
李婶身上那衣服料子顶好,看就是宫里赏赐的那些,吴张氏那是连见都没见过。
李家跟廉长林走得近关系好,廉长林和蒋辽又都没成家,那么好的布匹都能送他们,要是她家小莲嫁过去了,那些赏赐的东西不都得给她家送来,还有镇上的店不也得沾上些油水。
吴张氏进来时眼睛就一个劲儿地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现在又一脸的东西合该是她家的样,李婶板着脸就要送客。
“弟妹他们不在,家里就林小子一个人,亲事没个长辈操心我们不得替他紧着些。”吴张氏自顾自又说道,“不过嫂子不是我说啊,蒋辽和林小子是一块做生意,但现在还住一起像什么样?本来外面的人就都在乱传……这不是更让人误会林小子吗,要我看啊,不用等房子建好,让他直接在镇上住着先就行了……”
蒋辽要建房子搬出去,李婶刚才在外面也听到了几句,虽说这是早晚的事,但没听蒋辽提起过,她不知道是真是假。
然后突然想起来,他们两小子好像还没去衙门办和离?
“……你是看着我家小莲长大的,咱自己人都知根知底,总好过外面找个不知底细的人,他们两人又从小一块长大,以前——”
“行了,你也别说这些了。”李婶把簸箕搁下,严声道,“林小子以后要娶谁,我除了帮他张罗下亲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主。”
上次和廉长林提过一回,知道他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李婶再着急他的终身大事都没再劝他,最多是遇到好人家了替他留意着。像这些天找来的媒人,更是都让她借口婉拒了。
“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话说尽李婶都不点头,面子也不给,吴张氏拉下脸,“你是瞧不起我家小莲,觉得林小子现在能挣点钱了,她配不上林小子不成?”
“你不用扯那些去,我现在就把话说开了,”她还没发作吴张氏就给她摆上脸了,李婶怒意上头冲她道,“以前林小子说不了话,家里又是那个情况,你们别说搭一把手了,连平常的走动都断了,现在林小子有本事了,你就记起以前自个儿说的娃娃亲来了,廉二他们从来就没答应过这事,而且林小子和你家小莲要是真能成,用得着你今儿个过来做说客?”
接着更是特意说道:“说到这儿了我跟你提一嘴吧,林小子跟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很谈得来,那姑娘别提有多知书达理,我倒希望他能找一个那样的……当然我这话不是说小莲比不过人家,毕竟萝卜白菜都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吃呢,但是明显没边儿的事就别往家里惦记了!”
吴张氏被气走后,周梅从外面回来碰到,被她迁怒恶狠狠瞪了一眼。
“娘,那吴家婶子干啥来了?招她惹她了跟我急眼子。”周梅取下竖架顶上的簸箕,跟在李婶后面进屋。
刚才那些话李婶想着就来气,跟周梅说起来。
打从廉长林说不了话吴张氏就瞧不起他,现在能放下脸找上门来,人刚才是被气走了,也不知道还打不打林小子的主意。
李婶有些不放心,最后特地叮嘱:“我怕她还会找来,要是找你当说客,说什么都不用管她。”
娃娃亲这事家里聊到过几句,周梅知道一些,更是看不惯吴张氏那做派:“娘你放心,她要是再来,我让她以后都不敢再找上门,见到我都得躲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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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都是让刘东晚上守在店里,前几天他老家有喜事要回去帮忙,蒋辽就连着几天都没回村里。
今天刘东回来上工,蒋辽早上洗漱完下楼时,他和刘志他们已经在厨房忙上了。
蒋辽过去看了眼,后院外面廉长林赶牛车到了,他回头看去,李二泉一路傻笑护着周梅走进来,周梅烦不过推他进厨房,自己到大厅去了。
现在没到开店时间,李二泉暂时没什么事,又傻乐着跟过去,他从旁边走过时蒋辽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透明的。
“他在路上捡着钱了?”蒋辽问走过来的廉长林。
廉长林眼里的笑意染上了嘴角,他看了蒋辽一眼,没做解释也转身走进了大厅。
“一早上你问我多少次了!渴了饿了我不会自己吃东西吗?别在这儿烦我!”
石头人很勤快,一楼该做的清洁都已经做完了,现在没看到他,石块也不见人影,肯定都在清洁二楼,周梅拿来抹布端着水盆准备上去,被李二泉烦得只想把人轰走。
被嫌弃了李二泉反而眉飞色舞乐的更欢了,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回头看到一脸不解的蒋辽,这才想起来跟他说:“梅子有身孕了,昨儿大夫说明年六月出生,到时候随我,嘿嘿属虎的。”
“恭喜了。”蒋辽笑道。
前阵子去李家,二丫神神秘秘地说家里要来小宝宝了,他们都只当是小孩子的稚气话,没想到真被这小丫头说中了。
李二泉傻乐完说起正事:“梅子在这儿忙不了多久,蒋辽你得提前找人来替她。”
“咋的就忙不了多久?别人临产前都能做事,我在这儿做到过年都没问题!”周梅回头冲他道。
村里有产妇下午临产,上午都还能去地里干活,她才怀孕两个月就什么事都不能做了,像什么样。
“你看着点儿楼梯!”李二泉急忙托着手走过去,“说话就说话,好好站着不行,还在楼梯上呢!”
周梅低头看才迈上的一阶楼梯,对他这傻样是真觉得没眼看:“你别咋咋呼呼的让人看了笑话。”
“蒋辽你们慢慢招人就行,别听他大惊小怪的,我没问题的,忙不了我肯定自己就说了。”让她早早就回家待产,周梅是肯定闲不住。
“还是得先招人回来,到时候你要回去随时都方便。”蒋辽道。
廉长林点点头。
店里得走来走去的,有个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还是早点招人回来,周梅也能轻松些。
“那行吧,现在招了人,不熟的我还能趁着时间教上手。”周梅端着水盆上楼梯。
看她安稳走到二楼,李二泉这才回头对他们道:“你两晚上到家里吃饭啊,我姐今儿也回来,家里挺久没好好热闹一下了。”
“李婶下厨吗?”蒋辽比较关心这个。
“放心吧,我娘知道你们爱吃她煮的家常菜,你们过来的话,我要想进厨房帮忙估计她都得轰我出去。”
李二泉说完走去厨房,又突然回头道:“对了,我怕给忘了,下午回去蒋辽你记得提醒我去酒馆买酒,我爹特地叫我打上几斤好酒回去。”
现在店里的菜刘东都能上手,李二泉人逢喜事免不了得喝上几壶,明天他要是起不来刘东也能顶上,蒋辽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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