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晚归
蒋辽观着她, 心下猜测起她的身份,能一派自如坐在这里,应该跟廉长林是熟识。
没见他回答祝篱又问:“不会真是新来的吧, 来府上做看护还是随从?”
府上一直就那么些人,祝篱都认识,也没听说府上招人了, 她正要开口再问,刚才出去的老钟回来了。
“祝姑娘,你可不要再说笑了,这位蒋先生是将军老家的人。”老钟向她介绍完转头对蒋辽道,“祝篱姑娘是将军生意上的朋友。”
听他说完祝篱连忙放下茶杯, 兴冲冲打量起蒋辽:“就是他啊……”
话里有话,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蒋辽等着听她的下文, 她却止了口没再继续, 起来把手头的账本放进账箱。
“椋城那边月中时我去过一趟, 可以下个月再去收账,这是城里当铺和布坊这两个月的账。”她把账箱推过来,“牧场那边我有阵子没去看了, 打算明儿过去,正好你一块去看看。”
过来后几次和廉长林见面都很匆忙, 蒋辽并不知道他在城里做了生意,不过在府上时倒是听老钟提到过郊外的牧场。
他走过去看了眼满箱的账本,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去牧场?”
祝篱是觉得既然他人都到这边了, 以后就算不管这些生意, 那都得让他知道地都在哪。
不过明明什么都不清楚, 竟然没跟自己客气也没问一下,祝篱意外看了看他, 回道:“明早我们先去城里的店铺,看完再过去。”
“行。”治蝗灾的事萧留都已经吩咐下去,没再有需要他必须到场的事,蒋辽应完回头拿起账本翻看。
廉长林能把事情交给人,说明是信得过的,他大概翻了几页就放回去拿起另一本。
祝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问他:“你都不好奇啊?就没啥要问我的?”
蒋辽不知道她,她可是知道蒋辽这号人物很久了。
“好奇什么?”蒋辽转头看她,“你要是说生意这些,明天去看就知道了,还是说,祝姑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廉长林心里天天念着他,相思犯的祝篱看的眼睛都要生茧了,蒋辽都住进来了竟然没跟她打听一下,府上可还住着一帮年轻漂亮的姑娘呢。
廉长林最近在军营更是忙不开身,也就这两天回过府上,祝篱听到风声专程过来都没碰上,蒋辽应该是没机会听他说什么吧。
祝篱最后还是把话憋住了,说道:“没啥,就这样吧,明天早上我过来。”
然后回头问:“钟叔,她们现在还在府上吧?”
“是,几位姑娘都还在府上。”老钟回道。
“那成,我过去走走,看完我再回去。”祝篱说完轻车熟路走去后院。
蒋辽目送她走出去。
听来应该是说那天在庭院见到的几个女子。
蒋辽确实好奇。
不过看两人都面色无异,老钟更没有要介绍两句的意思,蒋辽想了想就没开口问他。
简单看完后面的账本,他打开旁边的钱箱看了看,问道:“这些账之前拿过来都由谁处理?”
“通常都是将军回来府上的时候,祝姑娘才会带账本过来,等他查看完再由老奴送进库房。”老钟回道,“偶尔将军要是很久没回府上,就是老奴来处理。”
蒋辽点点头,让他把账本和钱箱拿下去。
第二天,祝篱闲着无事早早就过来府上,蒋辽随她过去当铺。
廉长林在城里的当铺有三家,做典当生意是次要,主要是方便收集各方面的信息,不过店里的进账倒是挺可观。
蒋辽看完这几家当铺,和祝篱过去布坊。
布坊内除了开设染间还分出多个成衣制作间,每间里面的员工粗略算都有近百人。
蒋辽没想到布坊的规模这么大,沉默了下,问道:“布坊和城里的店铺,一直都是你在打理?”
“刚开始那会儿将军在军营没那么忙,我基本就是给他打个下手。”祝篱回道,“这两年军营事情多,他抽不开身,这些是基本就都是我处理了。”
蒋辽听完神色更加沉默。
这些年他一直忙个不停,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多想。
廉长林比起他来,更好不到哪里去。
“哎呦祝姑娘过来啦,这都多久没来了,还以为看不上咱这边了,故意不来了呢。”一个大娘忙着活儿对她打趣道。
“回回都是大娘你睁眼说瞎,有多久没见,我昨儿还看到你带着孙女在巷口那遛弯呢。”祝篱笑道。
“那你咋不喊一句,大娘都没瞧见你,正好给你看看我孙女编的小花圈,费老大劲弄出来的,专门给你整了一个。”
祝篱和大伙儿都熟,一路走进去很多人跟她打招呼,有个大娘说着还要给她说媒。
“以前布坊才多点大,到现在人都不知道加进来多少批了,就你天天都一个人,给我们看得着急。”
“去去去,都说几回了,甭再跟我提这事儿,以后再跟我提我跟谁急啊。”
每次过来都好好聊着天,最后总会拐弯岔到这上面来,祝篱说完赶紧到外面躲清净去。
在布坊里做事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好些干活时都还带着小孩在旁边。
都是几岁大的孩子,布坊还专门留了个地方供他们玩耍,蒋辽望着他们,目光微动,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祝篱顺着看过去,说道:“早几年胡冦在关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很多百姓妻离子散,那些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的,很难讨到生计,将军这才开了布坊。”
想起前几年,祝篱不免感慨。
那时候步坊起步很难维持,妇女们不会的要交到上手,布匹制作出来又找路销出去,一帮人要养活,都是靠廉长林往里面扔钱才撑了过去。
她想着又笑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布坊刚开始建的时候,地盘很小,比刚才那帮小鬼他们待的地方大不了多少。”
“现在能开这么大,当初可是差点把将军府的老本都给挥霍完……”
院子里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乐此不疲争抢毽子跑的满头是汗,蒋辽在外面看了一阵,收回目光。
廉长林做事坚韧,只要他想就没什么能难倒他。不过当时刚过来,即使在军营里建了功,突然要开布坊也肯定不容易。
从布坊出来见时间还早,两人转道过去牧场。
“李哥,你今儿咋过来了?”祝篱去到牧场看到他很意外。
“有头母羊快生了,这两天开始不吃东西,大伙儿不放心喊我过来看看。”那人蹲在羊圈里面,跟她说完回头继续安抚母羊。
母羊蜷趴在稻草上,精神依然不太好,不过已经开始喝水吃东西了。
“啥问题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祝篱撑着围栏往里面看。
“前两天夜里有狼跑进来,给吓到了,这头羊本来胆儿就小。”他摸了把羊头,起身走出来。
蒋辽走在后面,觉得他的样貌有些熟悉,正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看到他时停下了,站在前面仔细辨认起来,然后眼睛亮起很是意外,高兴对他喊道:“蒋辽!你什么时候过来了,昨天铁将军过去马场牵马,说有人来找林子,竟然是你啊!”
他说着走过来,蒋辽愣了愣,不太确定问道:“李树?”
“想想咱们都好几年不见了,认不出来正常。”李树看着他笑道,“我看不止林子变化很大,你的变化更是大,我刚才都没敢认。”
李树是李二泉大哥,走近了细看两人还是有点像的。
“那李哥你带蒋老板逛牧场吧,正好我差不多到时间了,得跟人喝几壶去。”一看不用招待人了,祝篱说完风风火火走出去。
“你少喝点酒吧。”李树冲她背影提醒。这姑娘家家的,整天跟个汉子一样。
祝篱已经上马跑出去了。
“你一直跟长林在军营里。”蒋辽问道。想来他和廉长林这几次见面确实太仓促,廉长林有太多事都来不及跟他说一声。
“那倒不是,我以前在别的军营。”李树引他往外面走,“林子是前两年找到我,把我喊过来给他看马场。”
李树是临时被喊出来,不能待太久,他给蒋辽介绍完牧场,没多留就回了军营。
刚开始见到廉长林,李树激动问起家里的事,知道壮子读书了,二泉和弟妹在他们的酒楼做事,他爹在村里养起兔子,家里变化很大,过得越来越好。
后面也知道了他跟蒋辽的事。
这些年廉长林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想要尽早解决胡人,拼命建功立业为的什么李树都看在眼里。
以前他还担廉长林是一头热,今天见到蒋辽,他是放心了。
商队陆陆续续进完货,已经定下三天后回程的时间,蒋辽还是没有廉长林的音讯。
期间他去过几次军营,没得到任何北锐军的消息。
这天晚饭后,蒋辽遣散旁边的下人,站在庭院前望着关外的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奔赴而过的马步声。
他若有所感,往门口走去。
院门前,廉长林取下佩剑递给下人,转身要赶去正院,突然停下脚步,直直望向前面赶过来的人。
“我回来晚了?”他问。
“还行,不算太晚。”
蒋辽走过去,说完刚站停,廉长林伸手抱住他,浑身卸了力靠在他身上,脑袋垂到他肩膀,嗓音疲惫。
“让我靠一下……”
第142章 问罪
事情结束后廉长林就风尘仆仆赶回来, 一身风霜比上次还要狼狈,看他唇色发干,回到房间后蒋辽给他倒了杯水。
廉长林坐在床边, 没伸手去接,低头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抬头看过来。
眼底乌青, 神色疲倦,几夜没合过眼的样子。
蒋辽默声看了看他,问道:“饿不饿?我让人给你拿吃的过来。”
廉长林略摇摇头,伸手圈住他的腰,身体靠上前侧脸贴着他腰腹, 闭上眼睛彻底放松下来。
他这次去了快半个月,胡骑并不好解决, 事情结束又马不停蹄赶回来, 再铁打的身体都会撑不住。
蒋辽转手把水杯放到桌上, 低头给他取下束发冠:“累就先躺床上,想洗澡睡醒再洗。”
“嗯。”廉长林低声应道。
将披到他肩上的墨发顺到脑后,蒋辽放下发冠, 转头再看,他眼睛闭得很沉, 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进门没说两句话就睡死过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处理了多少事,竟然累成这样。
蒋辽抬手抚了下他的脸, 按着他肩膀往后退开, 替他脱掉外衣扶他躺到床上, 然后出去端水进来。
刚才替他脱外衣时蒋辽给他检查了身体,肩膀有几道口子, 伤的比较浅伤口的血已经干涸,手臂上的伤口比较严重,还往外渗着血。
蒋辽给他擦完脸,手也擦拭干净,出去问管事拿来药箱给他上药。
疗效再好的药粉刺激伤口都会引起疼痛,换在平时廉长林早就蹙眉望过来,现在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
胡骑对瞭峰地形异常熟悉,眼见占不到上风就下令撤退,廉长林带着北锐军一路周旋追击,同时还要分心去布后面的局,太耗费精力他这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转醒。
转眼望了一圈房间,蒋辽不在,外间也没有人。
这些天一直跑在风沙里,他垂头在床上呆坐了一阵,起身要去喊人备水沐浴,突然看到手臂被仔细包扎过,他醒来没见到人的那点不满,顿时从眉宇间淡去。
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出到外间,老钟正差人送来早点,一道道摆到桌上。
小米粥熬的浓稠喷香,小笼包蒸的软熟,另外几样糕点都做的别致。
这些都是以前在家里经常能吃到的早食,来到这边后廉长林一次都没尝到过,他低头看的有些恍神。
“蒋先生一早起来替您做的,老奴跟他提过,不知道您多久才会醒,他还是都做好了放厨房热着,您醒来想吃了就能吃上。”
廉长林以前从军营回来,经常都是累的倒头就睡,每次都不让下人打搅等他自己睡醒,醒来后对什么吃食都提不起胃口,老钟是不想蒋辽白忙活这才提醒。
“他出去了?”廉长林坐下问道。
“王爷早上派人过来请蒋先生过去,”老钟回道,“说是要跟他商讨蝗灾的事。”
廉长林拿勺子喝粥,手上动作微顿了顿,问道:“瑞王最近经常喊他过去?”
平时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地,廉长林很快就会得知,这次事情有些棘手,被耽误了回程,手下没来得及过来跟他汇报。
不过廉长林也能猜测到一些,蒋辽有办法解决蝗灾,肯定会去找瑞王。
“王爷派人来了几次,请蒋先生去府上,有时候还会邀他去城郊外,到地里看看。”老钟如实回道。
平时把人喊过去替他干活就算了,现在自己刚回来又把人叫走,廉长林听完神色有些不愉。
“祝姑娘这些天倒是经常过来。”老钟又道,“前两日还和蒋老板去了椋城那边看铺子。”
祝篱想到什么就风风火火跑去做,廉长林见怪不怪,然后问道:“他这些天一直忙店铺的事,没歇息过?”
“是。”老钟回道,“老奴劝过,蒋先生闲不下来,就是闲下来了也会去军营打探您的消息。”
廉长林神色回霁,拿起小笼包,询问起最近府上的事,听完后让老钟下去,他把早点都吃完,让人备马车前去瑞王府。
瑞王府后院留了地种植果蔬,廉长林去到王府,随府上的人走过去,听到他正激动对蒋辽说道:“还是你有办法,若是这样照料日后真能提高收成,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萧留说着看到下人领廉长林过来,满是稀奇:“廉小将军平时忙的不见人,请都请不来我瑞王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爷说笑了,末将又不是没来过王爷府上。”廉长林淡然回道,转头看蒋辽。
他进来后蒋辽就观起他的面色。
应该起来没多久就过来了,精神已经睡回来,眼底的乌青都淡了几分。
朝廷去年就发不来军饷,萧留一直忧心于此,之后又是蝗灾四起,到现在事情逐渐解决他才留意到,蒋辽竟然一直住在廉长林府上。
廉长林娶男妻的事,这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自然是看的比谁都紧。
不过蒋辽才过来他王府多久,凳子都没坐热就跑来跟他要人了。
看廉长林面上若无其事,萧留笑道:“廉将军,你这大哥本事可不一般,让他以后就留在我府上做事,可不能埋没了。”
“王爷又说笑了,您府上人才济济,那里需要别人商队老板来帮忙。”廉长林神色淡了些,客气说完转头看蒋辽,示意他过来。
蒋辽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刺的,不过看着关系是不差的,他走过去。
“吃过了?”他问廉长林。
“嗯。”廉长林回他,过了片刻又突然说道,“小米粥熬过头了。”
蒋辽神色不解,半晌后终于看出来,这是不满他出来太久。
他笑道:“熬过头了又不是不能吃,就是吃不了不是还有别的,那么多还没有你能吃的了。”
蒋辽听出来了,却没表示要跟他回去,廉长林眉心蹙起更不悦了。
廉长林平日对谁都很冷淡,难得看到他这种样子,萧留不怕讨嫌又说道:“别的本王就不说了,正好快到饭点了,你们两都留下来用餐。”
他对廉长林道:“本王很久没跟你喝酒了,趁今天难得都有时间,是得好好喝一回。”
蒋辽听完很意外,转头看廉长林。
他这一杯就倒的酒量,竟然能让人惦记着找他喝酒。
“王爷,末将过来是有要事,下次一定跟王爷好好喝个尽兴。”廉长林听完就回绝道。
“什么事啊?”萧留不满问道,“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廉长林看着他,一本正经回道:“家事。”
萧留:“……”
他这下是凑不起趣了,抬手打发道:“走吧走吧。”
蒋辽和廉长林坐上马车,廉长林坐在对面,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却始终倔着脸就是不先开口。
哪里还有一点在外面时的将军样。
马车驶出去一段路,蒋辽问道:“又怎么了?”
“你说呢。”廉长林让他自己反省。
“我说什么,我怎么你了。”蒋辽看的好笑。
“你又扔下我去见别人,我来接你,你还不想走。”廉长林神色冷淡细数他的罪状,“我今天要是不过去,你就跟人把酒言欢,家都不用回了。”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又见长了。
蒋辽笑道:“你跑出去那么多天,没点音讯,到底谁扔下谁,还又把你扔下……”
蒋辽说着一顿。
五年前自己确实是扔下过他。
廉长林转过脸气哼了一声,声音又低又轻,听的蒋辽又忍不住笑出声。
廉长林回头看他,倨傲着脸问他认不认。
“行吧,这事揭过了。”蒋辽问他,“那你就没什么要反省的?”
廉长林神色茫然。
回想起来,并没有哪件事值得蒋辽对他兴师问罪的。
本来是想等他主动跟自己说,现在提醒了他都完全没意识到,蒋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起。
“你府上的女眷,是怎么回事?”
廉长林一愣,表情愉悦故作不知:“什么女眷?”
蒋辽看他这样就来气,没再继续问。
爱说不说吧。
廉长林笑了笑,不再吊他胃口,回道:“王爷赏的。”
北锐军将领在军中多次建功立业,朝廷远在天边都能送来很多赏赐,瑞王就在峿城,赏他什么珠宝美人都很正常。
蒋辽淡淡道:“挺好,李婶这下不用替你操心了。”
廉长林眼里的笑意更是藏不住,又观了他一阵这才解释起来。
瑞王打赏过来的人,府上都会出钱让她们另谋出路,有的去了布坊做事,有的自愿留在府上打杂。
这批送来的人,那天祝篱是要去接她们,她们那时都没决定好,钟叔就多留了她们几天。
蒋辽了然,想起今天在王府,他问道:“你跟王爷有过节?”
“没有。”廉长林不解看他。
“那刚才急着走,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你这将军派头挺大。”
廉长林不太想说,还是回道:“他废话太多。”
萧留一高兴就喜欢打赏别人,刚才看他兴冲冲的,再不走谁知道会塞些什么人给蒋辽。
他回的敷衍,蒋辽自然不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你那酒量,还跟王爷喝酒?”
“在军营练出来的。”廉长林道,“喝多几次酒量就上去了。”
“开始喝醉了都谁给你收拾。”
他那点酒量,一口就醉的不省人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到这边没醉过。”廉长林对他道,“你没在旁边,不敢喝醉。”
蒋辽哑然看着他。
廉长林说的是实话。
边关危险,哪怕是在军营中也不能放松,稍有不慎他就没机会回去见蒋辽。
所以当时他很清醒,意志占在上头就不会让自己醉过去,久而久之,酒量就提上去了。
路上经过当铺时廉长林让人停车,他和蒋辽进去店里,了解最近从各地收集到的消息。
最后两人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后厨开始忙活晚饭,两人坐下没多久菜就陆续端上来。
晚饭后回去房间,蒋辽问起军营的事,廉长林只简单说了几句,没跟他详细多说。
今天当铺里的人跟他汇报,他没避着自己,现在他有意不让自己跟着操心,蒋辽想了想,暂时没再跟他打听。
晚上蒋辽洗完澡出来,廉长林一时无事靠坐在床上看书,挽起的袖口露出前臂上的刀伤。
行军打仗受的伤多了,不致命的伤就都不放在眼里,刚才洗澡没避开水,伤口变得严重。
昨晚和早上的药都白给他上了。,蒋辽瞥了眼他的伤口,走去外间。
廉长林今晚没怎么将书看进去,蒋辽出来后他翻了两页就收了起来,抬头见蒋辽提来药箱。
“不用上药。”他说道。
军营用药紧张,药都是留给伤势重的人使用,他手上这些伤放着不管几天就能愈合。
“知道药珍贵就消停点,别给我浪费了。”蒋辽没管他,自顾取出药瓶,低头给他上药包扎。
廉长林抬眸看着他。
蒋辽洗完澡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深陷的锁骨,廉长林定定观了片刻,眸光抬起,扫过脖颈一路往上。
上完药蒋辽合起药箱,正要拿出去,廉长林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
他抬头看去,就被廉长林施力拉到床上。
蒋辽膝盖抵在床榻上,垂眼看他,挑眉道:“就知道搞突袭。”
“嗯。”廉长林抬头吻他。
气息越发凌乱,深情处廉长林抱住蒋辽,一个翻身床榻深陷,他低头继续断开的吻。
没多久,他手撑着床退开,眸色隐忍额头冒出细碎的汗珠,蒋辽望了他一眼,缓了缓气息,坐起来伸手过去。
廉长林身体发颤,僵停了片刻,有样学样伸出手。
动作毛躁,蒋辽不自禁仰起脖子,他看得口干舌燥,张嘴咬过去。
第143章 惧内
房间气氛升温, 床榻凌乱的不成样。
蒋辽呼吸平复下来,没等他把手上的浑浊擦干净,廉长林又凑上来。
跨在他身前, 单手扣在他脑后,察觉他要退开,掌上施力把他禁锢的更牢。
蒋辽被迫仰起头, 纵着身前的人又闹了一阵,眼见形势越演越烈更不消停,他抬手按上廉长林胸膛,推开他留出两人间得以喘息的空隙。
抬眼看去。
廉长林衣冠不整,额发凌乱, 眼尾猩红望着他。
蒋辽挪开眼,又看回去。
不满事情被中断, 廉长林倾身靠近, 蒋辽捻了捻指间, 对他道:“没完了你。”
“你先招我的。”廉长林眸色黑沉要他负责。
“到底谁招谁。”蒋辽让他别乱扣帽子。
廉长林望了他一眼,目光缓缓投下,双唇轻启, 凑过去哑声喊他:“蒋辽……”
气息炙热缠在嘴边,蒋辽拾起的坚定就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刚才伸手不假思索, 仅是凭着对廉长林的本能。
现在脑子清醒过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再继续下去事态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廉长林昨天连夜从军营赶过来, 他不多透露蒋辽也能察觉到, 他这趟回来的匆促, 随时就得离开。
现在并不是时候,蒋辽也不想那么仓促, 他活动了下发酸的手指,对廉长林道:“自己来。”
廉长林转眼望向他的手,目光回到他脸上,肖想了那么久的人,吞噬到一点温度就会理智全无放不开手。
“你先招我的,想不认账。”廉长林卸了力坐到他腿上,“你要负责到底。”
血气方刚,不可忽视。
蒋辽这会儿意志不坚,廉长林说完逼身压近他更是推不开。
外面风云诡谲,廉长林到底还有顾忌,只是简单折腾了一阵,最后离开前恶狠狠咬了他一口,蒋辽换衣服时抬手摸去,脖子上还有些不适,也不知道是不是留印了。
等下人送来干净的被褥,廉长林已经整理好衣物,一本正经靠坐在床上,眼睛随着蒋辽游走。
从不经事突然食髓知味,他不想让蒋辽离开他视野半步。
廉长林每次执拗起来,语气一软蒋辽就拿他没辙,以至于直到第二天上午他都没能成功出门。
秋季干爽,天气正好。
午饭后,廉长林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色,突然起兴回头拉着蒋辽要和他对弈,说完就让人送来棋盘。
蒋辽和他比了两局,输赢参半,廉长林收棋要再来。
他这次没说什么时候回军营,看着是不着急,但一直拖着不让自己出门,在这边应该待不了两天。
而且看着兴致好,棋下的却不怎么上心,蒋辽问他:“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廉长林将棋子收好,闻言放下棋篓:“你想出去?”
“看天气好,出去走走也不错。”最近处理蝗灾瑞王经常召见他,蒋辽还没机会到城里走走。
廉长林今天只想陪他待在府里,带他好好看看府邸。
不过既然蒋辽想出去,他自然不会反对,起身出去让人备马车。
最近城里百姓和流民都积极捕捉蝗虫,有些甚至夜里都点着火把出门,很快把田里山上都翻了个遍,瑞王府上接收蝗虫的一帮管事,忙的几乎没有时间停歇。
现在蝗灾解决地里开始长庄稼,日子有盼头,百姓欢欣鼓舞,街上逐渐恢复以往的热闹。
马车从呈锦街一路行驶,走到街口转弯后再过去不远就是集市,蒋辽是有意步行过来,不过备马车是要方便些,回去要是晚的话不会耽误时间。
马车在集市前停下,蒋辽起来走出车厢,身后的廉长林停顿了下,起来随他走下马车。
走到街上蒋辽是知道廉长林刚才为什么对着他欲言又止,甚至一路上都想劝他坐在车里。
“廉小将军,今儿可算把你盼过来了,这烧饼刚做好,趁着热乎你快尝尝!”
两人在街上没走出去多远,烧饼摊的大娘拿着装好的烧饼跑出来塞给廉长林,又塞一个给同行的蒋辽。
“我们都是吃过才出来,下次不用送来,想吃了我去您摊上买。”廉长林接过烧饼,拿出钱袋。
“给啥子钱哟,你替我孙子看病花的钱,把我摊子卖了都不够赔的,”大娘拦着不让他给钱,“你喜欢吃摊上的饼,大娘高兴,一个饼花不了啥钱。”
坐在烧饼摊上的男孩,拿着风车仰头冲他们笑。
大娘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钱,廉长林只好收回钱袋。
“那成,大娘不耽误你们事儿,下回出来,还来大娘摊上吃东西啊。”
“好。”廉长林笑笑回她。
北锐军在关外屡次退敌,守住边关安定,百姓对他们都心存感激。
廉长林不仅是北锐军的将领,在城里开的布防又让很多不能糊口的人家有了生计。
他为百姓做的都是好事,城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一路过去不时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几岁小孩。
廉长林做的事确实值得百姓厚爱,就是路过的小姑娘看着他都忍不住叹气,蒋辽不免好奇,走过去后听到了她们的谈论。
“真羡慕廉将军老家的妻子,能嫁给他,你说咋的我就碰不上这样的人呢?”
“你就算了吧,能让廉将军那样记挂,人肯定是有本事的,首先模样长的就不会差,说不准还是个既贤惠又知书达理的。”
“我哪儿不贤惠?哪儿比别人差了?我不管,我以后也要找个只知道记挂我的……”
蒋辽转头看廉长林。
廉长林长的俊,去到哪里都容易招小姑娘喜欢。在这边会不会招人惦记先不论,如今偌大的将军府还空着,瑞王又经常赏赐人给他。
他把人都遣散走,也不怕会惹恼瑞王给他治个轻怠之罪。
自己过来后,府上的人看到他都不好奇,继续照常做事。
如果是府里,廉长林可能会跟他们提到自己,但再怎么,都不会弄到城里都人尽皆知。
蒋辽问他:“你在这边到底干什么了?他们连你成亲都知道。”
“没什么。”烧饼装的匆忙,廉长林整了整油纸,“不过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成家,以后都不会纳妾。”
他说着把烧饼旁递过来,蒋辽瞥眼看去,抬手接过。
廉长林不会主动跟外人透露家事。
会让城里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成亲,看来是以前太多人想给他塞人,不堪其扰找了个由头打发。
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是建功立业的将军,单用这理由恐怕行不通。
蒋辽问他:“只说了这个?”
廉长林继续道:“要是纳妾,家里那位会把我腿打断。”
廉长林曾经不止一次威胁他,要是敢娶妻就打断他的腿,蒋辽是没想到,他不仅用来威胁自己,还能拿来挡外人。
“你这样说,他们就都信了。”蒋辽总觉得中间应该还省略了什么。
“嗯。”廉长林望了他一眼,又道:“我惧内,他们都很同情。”
堂堂一个大将军,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要找个惧内的借口,蒋辽只能道:“你可真会给自己省事。”
廉长林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这样说来确实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自从那之后没人再找去府上劝他收个一房半妾。
北疆天寒地冻,廉长林从不觉得边关苦寒,只觉得时间难捱,漫长的望不到头,蒋辽过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和他简单走在街上,随口说几句家常,廉长林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一路走出去,没把城里大大小小的集市走个遍就已经到了傍晚。
廉长林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兴起来看到什么都想给他买,等车夫牵马车出来,蒋辽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放进去,走上马车。
廉长林随他后面刚要跟上,看到旁边的店铺时,突然停了下来。
蒋辽回头看他。
“你先进去,我过去一下,很快回来。”
廉长林说完走去刚才看的药铺。
进去后没在里面待多久就出来了。
从车窗看出去,他两手空空走回来,蒋辽抬头看药铺,应该是跟他那些当铺一样,也不知道打探到消息没有。
马车缓缓回到府上,两人进屋还没坐下,突然有下属匆忙赶来找廉长林。
“副将,漠沙一带发现胡骑上千人马,不知他们是何意图,程老将军派我过来请你速速回营商讨对策!”
漠沙以南直穿瞭峰,可剑指他们军营,廉长林眉目冷肃,让下属先回营地。
廉长林一直在私下布局什么,现在看他完全等不及,蒋辽开口道:“我跟你过去。”
廉长林眉头轻蹙,没给他开口拒绝,蒋辽又道:“要么我跟你过去,要么我自己过去,你选一个。”
因为有休战契约压着,胡骑以前多次过来冒犯都只是试探,如今一反常态,想来是听到了风声。
边关迟早会有一场大战,廉长林没跟蒋辽透露军营的事,就是想让他好好待在城里。
但蒋辽不是普通人,廉长林哪里能瞒得过他。
现在他坚持,廉长林僵持片刻只能妥协。
“过去后你要跟着我。”
第144章 作战
探子第一次来报, 漠沙出现的胡骑只上千人马,廉长林和蒋辽赶到主营,胡骑已经增至两万人马, 正穿过漠沙直奔瞭峰关隘。
“以前他们在关外烧杀抢掠,从来没带过那么多人马,这回不知是想搞什么招数。”
胡人每次出来, 关外的百姓都会遭殃,铁岳请命道:“老将军,您下令吧,我带部下过去把这帮龟孙都宰了!”
梁老将军面色威严,思索后看向廉长林, 又看了眼随他进来的蒋辽。
军事紧急,廉长林能带他过来, 都是信得过的不需多言, 他问道:“廉将军怎么看?”
“胡骑一反常态领兵出来, 显然是有备而来。”廉长林问道,“他们带队的人是谁?”
“胡骑右翼大将,哈蚩。”探子回道。
“哈蚩这人睚眦必报, 上回他到边关作威作福,被廉副将打跑, 会不会是要报上次的仇想要夜袭?”一位将领问道。
“哈蚩虽行事鲁莽,但带这么多人马,定是不简单。”另一位将领说道, “他们后方, 会不会还留有兵力想埋伏我们?”
“不无可能。”廉长林说完, 顿了顿又对他们道,“不过, 他们这次的目的,如果不是简单报复要让我们吃苦头,而是峿城呢?”
众将领听完面色震惊。
胡人一直都对关内虎视眈眈,只不过这些年都只在关外侵扰,久而久之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这种可能。
“廉将军怕是多虑了。”
一位将领仔细想了想认为可能性不大:“我们守军有十万人马,附近的驻地又可随时赶来支援,他们要想攻进峿城至少要出动更多兵马,十几二十万兵马出动,探子不会查探不到。”
“今年胡地粮草不足,入冬后无法避寒,关内对他们来说更是块肥肉。”廉长林道,“如今我方军饷供应不上又困于蝗灾,他们要想赶在入冬前拿下峿城,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驻北军守关固若金汤,胡人要想拿下峿城攻进关内,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众将领一想,我军若是没料想到这点,对他们就更是机会。
“但现在外面除了两万胡骑,并没有没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也不好冒然前去各驻地。”
“那现在咱们都不出兵,就守在关口,他们要真敢带大军突袭,还怕撑不到邻军过来……”
廉长林私下布局那么久,只怕就等这一刻,事到临关不会被动等着应战,蒋辽转头看去。
他默声听各将领说完,就向梁老将军请命:“老将军,我带北锐军前去击杀,其他将士留守关内。”
北锐军五千骑兵都是精锐,廉长林这些年带领他们多次深入胡地,如今已经摸清对面的地势。
他遇敌又能随机应变,老将军一向放心他率军征战。
但对面两万人马,背后有没有埋伏尚未可知,老将军面色凝重,沉思完下令道:“廉将军率北锐军前往漠沙击敌,铁岳再带五千轻骑协助,胡人多次侵扰边关残害百姓,绝不能让他们踏入关内半步!”
“末将领命!”铁岳领命下去召集军队。
廉长林回到自己营帐,披上铠甲,戴上头盔,让人取来一副特质轻甲。
帮蒋辽穿上后,廉长林抬头对他道:“过去你必须跟着我,一步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战场上风云多变,胡骑更是野蛮凶残,即使蒋辽以前经历过很多战事,廉长林仍然不想带上他。
他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蒋辽笑道:“我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能什么都不做干等在军营。”
廉长林仍然不死心,蒋辽说着一顿,警告道:“别再想使什么花招,军队马上要出发,你还能再给我下药?”
“不用下药。”廉长林望了他一阵,又道:“我现在就能把你打晕。”
并不是说笑,他确实起过这个念头。
蒋辽看出来嗤了声,说道:“上次的事,我是还没跟你算账,不是不会跟你算账。”
“你又舍不得跟我算账。”廉长林完全不以为意。
蒋辽瞥了他一眼。
就是欠的。
蒋辽回头从他手上接过头盔:“回去我就收拾你。”
廉长林笑了笑,帮他把头盔戴好。
胡人频繁骚扰边关,打不过就跑,一直以来将士们都很憋屈,早想痛痛快快收拾他们,军队很快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廉长林一袭银甲,跃身上马,率领身后一众将士。
蒋辽一直没法把他当个将军看,就是因为他对着自己从来都是以前的样子,能随时威胁他,又会随时跟他示弱。
这一刻,蒋辽望着他,深刻感受到他这些年的变化。
威严肃穆,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确实是个将军。
梁老将军站在营地前,背手目送他们,廉长林转头看去,他目光慎严冲他点了点头。
蒋辽回头看,廉长林双眸清肃,带领将士出发赶往漠沙。
蒋辽驱马跟上。
胡骑这次突袭,或许他们早就预料到,更是一早就想好应对之计。
军队马不停蹄赶出瞭峰,正面碰上赶来的胡骑。
北锐军骁勇善战,善能骑射,但胡骑拥有先天地势,比他们更有优势,要想彻底解决并不容易。
这次两军厮杀,胡骑很快被打的节节后,北锐军穷追不舍,胡骑借助地势一直跟他们周旋,把他们引往漠沙。
几回合下来,北锐军没有占到多少便宜,铁岳怒道:“他娘的!这帮龟孙故意遛咱们呢!”
军营这时突然来报,胡骑大军进犯关隘,已经和他们守军对峙上,对方大批兵马来势汹汹,扬言势必要踏平他们关隘。
“铁将军,你赶快带部下回营地支援。”廉长林对他道。
铁岳火速召集剩下的人马,又不解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现在不清楚对方具体出动的多少人马,要是二十万铁骑全部出动,驻军撑不了多久。
“我带北锐军袭击胡骑后方。”廉长林回道,最后强调,“老将军知道我的计划。”
铁岳只知道听命打仗,指哪打哪,谋略什么都懒得去想,打仗那么久廉长林的决策没错过。
他听完就道:“那廉老弟你们多加小心,我等你们回来喝酒!”
“好。”廉长林欣然应下。
擒贼先擒王,如果敌军王庭在后方观战,现在无疑是个机会,但是……
蒋辽道:“如果他们后方没人,到时候再赶回军营,就太晚了。”
“我知道。”廉长林对他道,“老将军已经提前调动各驻地的兵马。”
“你们能确保,在胡骑大军抵达后,各地支援的兵马都能按时赶过去。”蒋辽觉得有些不稳妥。
驻北军要是没守住城关,胡人成功入主关内,百姓被拿捏,他们赶回去也无计可施。
廉长林望着他,神色稍缓说道:“放心,他们早就已经埋伏在暗地,就等着胡骑出现举兵拿下。”
蒋辽了然。
所以出来前老将军的意思,是让他放开手脚不用顾虑后方。
多年来北锐军早已经摸熟这边的地势,廉长林带军队赶过去,动作迅速很快进入胡地。
胡人要想一举拿下峿城,出动全部兵马才能稳操胜券。
而现在,他们后方趁虚,他们的王庭,也正是北锐军的机会。
第145章 负伤
“前方军队已成功入关, 乌索将军请单于做好准备,随时可动身入主峿城!”探子跪地汇报。
“哈哈哈哈哈!乌索好样的!果然没让孤王失望!”萨额抬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让将士们尽管杀敌, 到时入主关内,金银珠宝香车美人通通有赏!”
“单于,军队能迅速击破驻北军防地, 多亏哈蚩将军的计策,量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会被我们夜袭军营!”
“什么王牌之师,还不是被哈蚩将军耍得团团转,等他们发现军营被袭击再赶回去, 我们大军早就攻破峿城,任他们再有本领都翻不了天!”
“他们各驻地都有我们军队埋伏, 等他们援兵最后赶到, 别说区区一个峿城, 椋城都被咱们大军收入囊中了!”
“哈哈哈哈哈!”跟汉军周旋那么多年,萨额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让人替哈蚩把酒满上。
和汉军签订休战协议以来, 他们就一直在边关试探。驻北军没得到朝廷下令不会主动开战,上次掳走几百名汉人, 北锐军也只是抢回人没敢追击他们。
伪装这么多年扰乱了驻北军的防备,这次直接带大军突袭,他们更是被打的措手不及连连丢失防地。
咻——
利箭迅猛袭来击破酒壶, 边上的守卫接二连三应声倒地, 哈蚩抬头看清袭来的兵马, 酒碗一砸命令道:“保护单于!”
“是北锐军!”士兵拿出盾牌围到萨额身前击挡袭来的利箭。
萨额看过去。
漠场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行踪诡秘, 他面色突变怒道:“哈蚩,你过来竟然没发现尾巴,还把北锐军引过来!”
北锐军英勇善战又神出鬼没,一直很让他们头疼,军中没人有绝对把握战胜他们,因此开战前特地把北锐军引开。
如今却杀到了他们后方。
王臣们慌乱无措起身躲避。
北锐军能这么快赶来,简直就是跟在他后面过来的,他却毫无察觉,哈蚩脸色铁青。
“单于,北锐军是不好对付,但他们现在不过几千人马,您先回庭车,哈蚩马上把他们将领的首级献给您!”
萨额上车撤离,留守后方的胡骑有近万兵马,北锐军兵分两路夹击。
胡地两大部落,萨额好战多次侵扰边关,一直对关内虎视眈眈。
另一部落的首领廉长林已经秘密面见过他,如今把萨额铲除北疆就可恢复安宁。
近年来萨额一直坐镇后方,北锐军多次深入胡地都摸不清他的行踪,这是唯一可以除掉他的机会,要是让他逃脱,日后他定会卷土重来。
廉长林转头看蒋辽。
“你过去,这边我收尾。”蒋辽策马目察前方,对他说道。
风声呼啸,廉长林望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当机立断带走一半兵马直奔萨额的战车。
哈蚩带人上前阻拦。
他高壮威猛力大无穷,手上的铁锤重达百斤,队尾的士兵闪躲不及被打翻落马。
蒋辽看了眼他的武器,收起佩剑取来长矛,遣散跟在身侧的亲兵:“你们去对付剩下的人!不用跟着我!”
说完纵马出击。
“将军有令!命我们誓死跟着您!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亲兵说话间扬起长剑砍杀,胡骑人仰马翻。
他们按令办事,蒋辽不多说,长矛直击哈蚩。
“一把破矛就敢跟老子硬碰。”哈蚩轻易挡开鄙笑道,“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特制流星锤的厉害!”
铁锤脱手袭来,蒋辽侧身避开,长矛翻转缠上铁链。
铁锤比目测的要重很多,手被震的发麻,蒋辽用巧劲收回长矛。
重锤出击不好近身,两个回合下来身边的亲兵被打散。
铁锤再次迎面击来,蒋辽闪身躲开,同时手抓上铁链,借力翻转夺过铁锤扔到地上。
哈蚩暴怒,抄起身后的砍刀朝他飞扑砍去。
却不待他看清蒋辽的动作,砍刀就被脱手飞出去直入沙地。对方出手极快又能轻易破解他的招数,哈蚩占不到一点便宜,赤手空拳很快败下阵来。
对方武力在他之上,哈蚩识时务马上带着剩下的兵马撤退。
胡人养的马都是作战的好马,一旦让他逃跑很难追击到。
身旁的将士携带了长鞭,蒋辽取过来驱马近身扬鞭锁喉,哈蚩被卷下马,最后被赶过去的亲兵取下人头。
将领一死,军心溃散,剩下的胡人士兵不堪一击,蒋辽上马去追廉长林。
多驱战马并排拉着战车,身后两侧跟着铁骑把萨额紧护在前面,廉长林绕到侧边,取箭搭弓将最近的一队骑兵击下马。
身后的北锐军赶来阻击后面的胡骑,廉长林驱马过去紧跟在战车后侧,在另一波胡骑赶到支援前,脚踏马背跃上战车。
萨额腾身躲过袭来的长剑。
刀光剑影他很快被逼退到车边,抓着车梁翻上车顶,接过手下扔来的弯刀。
廉长林踩踏而上,提剑迎击。
弯刀足有一人高,他不好近身只能被动防守,闪躲间寻找破绽。
最后退到边沿,弯刀迎面劈来,他后翻落地,萨额提刀跟过去。
“北锐军将领也不过如此,遇上孤王的弯刀,只能跟只老鼠一样躲避。”
“我部落多名大将都是落在你和北锐军手上,今天孤王就拿你的人头献祭他们!”
萨额挥刀砍杀,招招致命,廉长林的佩剑被硬生生击断。
他眉眼冷峻闪身躲避刀刃,几个回合后不再后退,寻机往前抬手接住刀柄,逼的萨额无法使用弯刀只能拳脚相迎。
廉长林的招数出奇又干脆利落,边关少有人能敌,萨额没了武器更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踹飞出去。
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廉长林快速飞身上前,萨额被打的连连后退。
他被逼到远离军队,离他最近的护卫兵正被北锐军斩断,自顾不暇。
眼见无计可施,他伺机取出身上的暗器,廉长林脚步一转翻身避开。
战况瞬息万变,遇到杀敌的机会决不能放过,他闪躲间寻得空隙再次近身,侧出手里的匕首,对着萨额的脖子利落手起刀落。
萨额被击得后退,双目圆睁再不甘心也只能失力倒下地。
首领被杀,剩下的骑兵乱了阵脚,毫无斗志纷纷溃逃。
廉长林已经万分注意,却不想萨额最后关头还留有后手,他身形踉跄捂着胸口,匕首脱手落地。
赶来的亲兵扶住他:“副将!”
看到他胸前的铠甲,亲兵震惊,连忙转头吩咐:“副将受伤了!马上去传军医!”
远远看到他脚步晃顿,蒋辽心下一沉,赶过去勒马跃下马背。
廉长林胸前被暗器击中,血从指间往外直流,战靴都沾了血,暗红刺眼。
“让几个人留下清理战场,你们尽快带萨额的首级赶回去。”他转头对围在廉长林身边的一众将士说道。
廉长林伤的很重,将士们心急如焚只想送他去医治,没人听命。
廉长林面色沉着,缓了缓气息对他们道:“听令行事。”
“是!”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照办,取下萨额的首级火速赶去军营。
蒋辽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廉长林伸手握住他的手:“蒋辽……”
“先别说话。”蒋辽扶他就地坐下,拿开他的手小心取下他的银甲,被入目的伤势看的揪心。
廉长林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打湿,胸口处的血洞暗黑,流血不止。
蒋辽脸色发沉,扯下他衣摆给他缠伤口,力度控制不住几次才捆扎好。
士兵很快弄来马车,蒋辽扶他上马,命人赶回军营。
廉长林枕在蒋辽腿上平躺在马车上,蒋辽护着他脑袋,另一手按住他伤口,还是有血不断溢出来。
尘土激扬,马车赶的飞快。
手上的鲜血已经变得暗黑,廉长林唇色发青气息微惙,颈部的脉搏也虚弱不堪。
他是中毒了。
蒋辽手上发颤,廉长林抬手握住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双唇轻启对他道:“蒋辽,我没事……”
“你还想有什么事?”蒋辽低头看他,“我说了,回去要收拾你,别以为受点伤我就会放过你。”
廉长林双眸略弯,嘴角一哂:“……好,回去让你收拾。”
他累得难以撑起眼睛,却还是不肯合眼紧紧望着蒋辽。
蒋辽心情沉重,手指抚上他的脸:“累了?”
廉长林摇头,缓了半晌牵起笑回道:“……不累。”
气息越来越弱,上马车后他就一直在强撑,蒋辽却没敢让他睡觉。
抬头看出窗外,漠场昏暗无边。
蒋辽收回视线,回头对他道:“马上到军营了。”
“嗯……”廉长林应声回他。
“庭院前的鱼池太吵了,看看重新找个地,给它们挪走。”
“……好。”
“等战事彻底结束,挑个什么时间,一起回去。”
手背上的掌心发凉,廉长林没再回他。
蒋辽手指收紧扶着他的脸,抬头催外面加快赶车。
廉长林意志涣散,握着蒋辽的手无力搭在上面,却依然睁着眼睛望着他。
午夜已过,马上就快破晓。
他硬是撑到军医赶过来,上来马车开药箱给他救治,这才昏睡过去。
第146章 转醒
驻北军早在关内设下埋伏, 等胡骑大军一进关内便大举进击,地势得利胡骑被逐个击散。
胡人凶残好斗奋力反扑,边关将士个个都攒着劲一直坐等时机收拾他们, 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北锐军提着萨额的首级策马奔告,驻北军士气大涨,得知单于身死胡骑军心大乱, 很快不攻自破败逃而归。
萨额的势力四分五裂,其中多数转投达步浑单于手下,其余结派起来的小部落都不成气候。
达步浑原本只是小部落的首领,常年被各势力压迫不得不壮大部落,他们部落不会主动侵扰边关, 廉长林曾经秘密助他拿下废丘成为胡地大部落之一,萨额战败他收拢余下势力, 守约归顺大历。
萧留在城里设台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接受他们受降, 又和达步浑商榷两天后敲下各项事宜, 两地立即开通互市进行贸易往来。
萨额单于的部落历来在边关作恶多端,虽然现在胡地已经易主,长年以来被胡人害得苦不堪言, 百姓对他们都深恶痛绝,对此抗拒更不免担忧, 怕他们是狼子野心入关伺机报复。
等边关逐渐热闹起来,发现胡人也不尽都是好事之徒,开始尝到互市的便利后大家才渐渐放下成见。
那日军医竭尽全力替廉长林救治, 苦于他身中罕见奇毒, 实在无法得出毒药配方, 军中赶来的大夫个个都束手无策。
医师从医几十载见多识广,对胡人善用的毒药有所了解, 如今军营药材充足,他废寝忘食花了两天研制出了解药。
廉长林服药三天后脉象逐渐恢复正常,却依然没有转醒。
医师给他检查完伤口,替他把完脉最后起身说道:“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脉象也确实恢复如常,说明老夫用的药对症,廉将军没醒过来,可能是当时毒性深入没能及时排出。”
廉长林的气色并没有好转,唇色发虚依然是中毒的模样,蒋辽回头看他,心情沉重。
李树听到消息赶来,看到廉长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心里更是不好受。
廉长林经常带兵作战,必不可免会带一身伤回来,像这样昏迷不醒还是第一次。
以前他不管受多重的伤,歇都不用歇一下照常带兵各地征战,现在好不容易把蒋辽盼过来了,他怎么能出事呢。
李树看着一言不发的蒋辽,心里直叹气。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医师您倒是说啊。”什么法子试了都不管用,铁岳看的干着急,现在就恨不能当时留在漠沙,拼了命都不会让萨额老贼得逞。
军医沉吟片刻,说道:“依老夫看,如今廉将军并没有性命之忧,只能等他自己醒来。”
就是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好不容易北疆安定下来,他却面无血色安静躺着,气息薄弱如同上次寒冬落水。
当时送医及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这种事还要经历几次?
次次都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蒋辽垂眼望着廉长林,心底发沉。
将士们戍守边疆报效朝廷,这些年送走了太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早已经看淡生死。
北锐军常年征战沙场,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廉长林一直都像铁打的,有异于常人的执念受再大的伤都能撑过去,现在却只能听天由命。
营帐里将士们都看的不忍,纷纷侧目。
几年前廉长林在士兵中脱颖而出,老将军就对他委以重任,这些年他每次作战都不负所望完成的很出色。
军营很多事情都靠他出谋划策,更是多次救军队于水火,如今能尽快平定边关他更是功不可没。
这样的能人以后即使不在军营任职,在外也能做出一番成就,老将军向来惜才又看重他,更见不得他就这么栽下去。
“医师,研制解药需要的药物你尽管提,军营没有的我给你找来。”他威严下起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他。”
“梁将军放心,这是老夫职责所在,老夫定会尽全力救治。”医师回道,“如今军营不宜养病,最好是尽快送廉将军回城里静养。”
胡骑二十万大军进犯,驻北军虽然早做好应对,这场仗却并不好打,最后大获全胜但伤亡并不小,很多马匹也要救治,医部现在是最忙的时候。
军营环境太差,廉长林需要静养,等人安排好马车,蒋辽一路沉默送他回府。
医师先后来过府上两次替廉长林诊治。
给他服用了新研制的解药,情况比在军营时有所好转,人却依然没醒。
蒋辽这些天一直守在房间,按时替他换药,按时喂他喝药。
“蒋先生,晚饭准备好了。”饭点一到老钟就带人送晚饭过来,一道道摆到桌上。
前两天已经跟老钟提过,简单炒两道菜送来就行,现在桌上的菜肴还是很丰盛。
蒋辽看了眼过去,抬头对他们道:“你们下去吧,没事就早点歇着,不用都候在外面。”
说完回头继续给廉长林换药。
“好。”老钟望着了眼他们,心里叹气应声退下。
蒋辽到家就没出过门,一直守着廉长林,送来的饭菜很少动筷,胃口越来越差。
李树来看过,劝了也不起用。
廉长林有多重视蒋辽,老钟这些年都看着眼里,他肯定不想看到蒋辽这样,老钟几番犹豫最后把祝篱请来。
“现在店里太多事要忙,账堆的有点多。”第二天上午,祝篱过来后直接把几家店铺的账箱堆到桌上,“对了,布坊快要发月钱了,到时候你记得过去看着。”
最近顾着廉长林,蒋辽没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情。
这些事祝篱并不是处理不来,查账也不用急于一时,他看了眼候在旁边的老钟,回头问道:“你有事要出城?”
“开通互市后店里和布坊生意越来越好,我没来得及去趟椋城那边,人一多容易出乱子得过去看着。”
祝篱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接过下人送来的茶,一口下去喝的干净。
“要不是看你天天守着将军,怕他醒来找我算账,我都想偷回懒让你去椋城那边。”
蒋辽心里念着房间里的廉长林,到大堂后就不太坐得住。
现在店里要忙,不好把事情都丢给祝篱,不过椋城那边几家店要查看,一天显然赶不回来。
没等他说话又听祝篱悠悠说道:“在这边每天忙个一上午耽误不了你事儿,免得人醒来说我不上道故意使唤你,真找我算账。”
“不过你们也不能啥事都丢给我吧,我一介弱女子,哪能整天在外边抛头露面。”
用老钟的话来说,祝篱就乐意天天在外面跑,喊都喊不停,让她闲下来她能跟你急,蒋辽听完失笑。
他只是不去椋城,没想把事情都丢给祝篱,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又是老钟的好意。
蒋辽想了想,是该找点事情分分心。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没安排的。”蒋辽问她。
祝篱又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说起要事:“布坊现在需求大,照我看可以多招些人,蒋老板要不你先看着招一批人回来……”
互市开通后来往的商人逐渐变多,布匹需求基本不会下降完全可以招人,蒋辽赞同她的提议。
等两人商讨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祝篱留下吃完午饭,最后老钟送她出去,蒋辽查看起账本。
廉长林早晚都要服药,每隔三天就要给伤口换一次药,这些都是蒋辽亲力亲为,每天店铺和布坊各地跑,这事也没中断过。
这天布坊发月钱被耽搁了一阵,他从布坊出来已经是傍晚。
回到府上蒋辽直奔卧房。
廉长林的药已经熬制好,老钟差人送药过来,最后提醒道:“这是最后一副药。”
蒋辽听完手上一顿,回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老钟点点头带人退出去关上门,蒋辽竖起枕头扶廉长林枕好,拿勺子给他喂药。
医师说等药用完,按理廉长林就能醒来。
现在看,廉长林依然吞咽的很慢,半碗药很久才喝完,蒋辽放在药碗开始给他伤口换药。
伤口开始结痂却恢复的很慢,蒋辽倒了药粉重新给他缠上纱布。
下人已经端来温水,蒋辽照常给廉长林擦完脸,低头给他擦手。
最后擦完要收手时,蒋辽突然察觉手指似乎被轻轻握住。
他心下颤惊,抬头看去。
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睁开双眼牢牢看着他。
廉长林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有时候能隐约听到蒋辽跟他说话,听的并不真切,他努力想要抓住却总是扑空。
喉间都是苦味,他干咽了下,问道:“我睡了很久?”
久不用嗓子,嗓音低哑的厉害。
“在军营睡了五天,到家躺了十天。”蒋辽问他,“伤口感觉怎么样?”
廉长林想坐起来,扯到伤口无法用力,嘴角牵起笑回道:“没事了。”
他目光锁住蒋辽,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昏睡了半个月,蒋辽这段时间肯定没休息好,饭也没好好吃,脸都消瘦了。
廉长林满是自责和心疼。
他又让蒋辽担心了。
廉长林没醒过来,蒋辽即使在外面处理各种事,心思都在他身上,不管多忙都感觉不到累,这一刻却突然感到了从没有过的疲惫。
他对上廉长林的眼睛,半晌后,开口的声音轻微,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后怕。
“以后,能不能让我好好的。”
第147章 消停
蒋辽眼睫略垂, 看向躺在床上的廉长林,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十多天没好好合过眼,眼底乌青, 轻易能让人窥出内心承受过的不安。
廉长林看得心被重重提起,不上不下悬在半空,难受的就要喘不过气。
他用力握紧蒋辽的手, 向他保证:“以后不会了。”
以后他会把自己护好,不会让自己再受重伤,不会再让蒋辽担心到睡不安稳。
触及他眼里的心疼和后怕,蒋辽转口警告起来:“再有下次,腿真给你打断了。”
怕从军后蒋辽会忘了自己, 廉长林在家里给他藏了很多东西。
除了提醒更多是警告,不准他娶妻。
那些纸条蒋辽肯定都发现了, 廉长林笑了笑, 有恃无恐说道:“你舍不得打我。”
他说着懈了力躺回去, 目光一错不错望着蒋辽。
廉长林服药后一直没醒,医师虽然说过没有性命之忧,蒋辽还是没法放心。
现在看他一醒来就知道气自己, 蒋辽紧绷了那么多天,到这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察觉到掌心发冷, 他低头看发现还拿着湿布,伸手放回水盆。
“先躺好,我让人送吃的过来。”蒋辽对他道。
刚才喝了药嘴里全是苦味, 廉长林不觉得饿, 喉结滚了下说道:“想喝水。”
“我给你倒。”蒋辽要起身走开, 廉长林抓住他手腕。
趟了那么久浑身虚弱无力,手只是堪堪搭在上面, 眼睛牢牢望着蒋辽不想他离开。
“就两步路,能走开多远。”蒋辽不再惯着,拿开他的手。
手上抓空,廉长林眉头微蹙,跟着看过去。
桌子离床好几步远,廉长林神色不满。
蒋辽端着水回来,看到他的表情,嘴角哂笑,伸手到他后背扶他靠坐起来。
“喝吧。”蒋辽站在床边,把杯口递到他嘴边。
蒋辽手指握在杯沿,廉长林垂眼看着,低头过去蹭了下,转而喝起水。
他伤势重,说话都会扯到伤口,水喝的很慢。
看他喝完觉得不够,蒋辽又给他倒了半杯。
喝的药太苦,廉长林把水都喝完才觉得喉间好受了点。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全都没被动过。
外面天已经黑了,廉长林催蒋辽先吃饭。
这段时间蒋辽身心都在廉长林身上,每天只是应付似的吃点东西,完全感觉不到饿。
现在经提醒,察觉确实有些饿了,他端着空杯子转身,廉长林又道:“坐我对面吃。”
双眼巴巴望过来,蒋辽只能不嫌麻烦让人送来矮桌架到床上,坐在他对面吃起饭。
廉长林没过问,心里肯定想知道军中的情况,蒋辽边跟他说起。
“达步浑掌权后处理干净胡地的尾巴,遵守跟你的约定,归顺朝廷和关内开通互市。”
“现在城里各地商人来往频繁,店铺和布坊生意变好,都新招了一批人。”
“老将军前几天过来看过你,军中的事有他把持,让你好好养伤。”
得知作战计划成功,胡人战败,廉长林倒不担心军营。
北锐军能人辈出,军营又有老将军把持,很快便能恢复生息。
他默声看着对面的蒋辽,看他把桌上的饭菜吃干净。
蒋辽刚才让后厨做些清淡的吃食,现在下人端来熬好的粥。
才喝过药不久,廉长林没有胃口,跟他商量:“不想吃。”
“能吃多少吃多少。”下人都退出去,蒋辽把粥端过来。
肉粥熬的浓稠,香气四溢。
廉长林看了一眼,抬头对他道:“那你喂我。”
双手摊着不动,非常好意思。
他是浑身没多少力气,一个碗还是端的起来的,蒋辽都伺候他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回,拿勺子喂他。
“就知道使唤我。”
廉长林满意地弯起嘴角,说道:“那以后,换我伺候你。”
神色很认真,蒋辽嗤了他一眼:“省点心吧,我有手有脚,就不劳驾廉将军了。”
廉长林不满他的话,故作受伤:“你嫌弃我。”
“我哪儿敢,先别说了,快点吃。”蒋辽催他。
廉长林没有胃口吃东西,最后还是把粥喝了半碗。
能吃进去东西垫着肚子就行,剩下的蒋辽没强求,把碗放回去。
下人已经送水过来打进浴桶,蒋辽要过去沐浴,廉长林握住他不让走。
虚弱无力靠在床头,目光清幽,半点离不开人。
再拖下去水都要冷了,蒋辽出去外间,很快清洗完走回来。
已经入冬,房间的炕烧的暖和,蒋辽很久没睡过安稳觉,躺在床上撑不住困意很快睡着了。
他这段时间肯定累坏了,廉长林第一次见他睡的这么沉。
当时中毒后躺在马车,那种感觉太力不从心,廉长林现在想起来都在后怕。
他低头挨着蒋辽,近距离看着他,很久都舍不得合眼。
第二天一早,蒋辽差人请医师替廉长林诊治。
他体内的毒性已经全部排除,医师重新开了药,每天只需喝一副药,期间注意好好静养,身体能逐步恢复到以前。
到底是年轻,加上常年练武底子好,廉长林恢复的很快,几天后就不用再卧床,能起来简单走动。
如今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要请示,蒋辽经常需要过去。
边关安定下来没有军务在身,廉长林养伤无所事事,忙了那么多年根本闲不下来。
何况好不容易把蒋辽盼来,只想天天看着他,要跟他一起去。
廉长林身体是恢复了很多,但伤口没完全愈合,提了几次蒋辽都没让他出门。
仗着身体不适,廉长林软硬兼施硬要跟去,今天更是和他僵上。
“能不能听话,等伤好了先,外面还能少你事情做。”
蒋辽寸步不让。
廉长林示着弱也不肯让步:“我过去什么都不做,就跟在你身边。”
他一生起病就娇气的不行,每天这不让那不肯,喝个药嫌苦能磨蹭半天,更是早就不满只能在府里走动。
外面热闹,出去容易磕着碰着,蒋辽是怕了,在府上随便他怎么作都行。
怎么说蒋辽就是不松口,廉长林紧闭着唇,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安安静静站在前面。
身影孤寂,又倔又可怜的不行。
蒋辽就看不得他这样,每次都被拿捏的死死的,只好做出让步。
“在府上好好待着,我回来给你带东西。”
廉长林好奇,消停了点,自持着脸问道:“带什么?”
“我回来你不就知道了。”蒋辽有意吊他胃口,不然他会更得寸进尺。
蒋辽给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廉长林都会当个宝贝。
如今有点安慰和盼头,他虽不情愿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放蒋辽出门。
他开始是挺配合,相当安分,天天在府上盼着蒋辽回来。
但连着半个月,蒋辽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廉长林不能忍了。
“又要出去。”他站在长廊前,不满看着走下台阶,招呼不打一声又要出门的人。
今天雪下得大,风吹的生冷,蒋辽没让他出来,抬步走回去。
“地里的情况比较严重,先过去看看。”
北疆已经入冬,今年初雪来势汹汹,地里的作物都被冻伤,整个关内无一幸免。
往年也试过如此,情况都没有今年严重,萧留询问他有没有办法补救。
蒋辽这些天去各地看过,地里作物基本都已经被冻死,要想冬天吃上新鲜的菜蔬,只能用地窖烧火来种植。
瑞王突然派人过来,肯定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出门前廉长林刚吃完药犯起困,蒋辽就没跟他说,在桌上留了信。
他披肩搭的凌乱,烫捂子也没拿,想来是惊醒后匆匆赶出来的。
“雪太大了,你先回屋里。”蒋辽催他回去。
瑞王的人马候在门口,蒋辽又是不得不出门。
廉长林眉头淡蹙,垂下眼帘,神色难受。
蒋辽说完就要走,见状停下脚步,语气无奈。
“怎么了?”
廉长林抬眼看他,嘴唇轻启,闷声说道:“胸口疼。”
话说的半真半假。
当时伤口很深,没彻底痊愈有时候会作痛,这不可避免。
不过一个多月了,伤口都已经不用上药,要是真的感到不舒服,这人只会怕自己担心,不会跟他透露一个不好的字。
蒋辽看着他:“……”
即便知道是假的,还是伸手给他揉起胸口:“疼死算了,让你长长记性。”
嘴里说着重话,手上的动作却放的很轻,廉长林很受用,开始得寸进尺提要求。
“瑞王留你用饭,不能答应。”
这段时间蒋辽就在王府用过一次午餐,廉长林有空就提一下,仗着行动不便天天给他找事,就是欠的。
蒋辽收回手,没好气对他道:“知道了,你赶紧回去。”
胸前一空,廉长林眉头蹙起又不舒服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天天出去见别的男人……”
“没完了你。”蒋辽瞥眼看他。
蒋辽一直都纵着他,受伤了更是见不得他磕着碰着,所以不同意他出门,廉长林确实没完:“瑞王要是给你赏赐。”
蒋辽是后面才知道,瑞王高兴就喜欢给人赏赐,廉长林担心他会给赏人给自己。
八字都没染墨,闲着没事淡操心。
蒋辽随口应道:“什么赏赐都不要。”
“他硬要给的话,让他都赏给你,行了吧?”
利用地窖烧火种植作物事关重大,要不是蒋辽放心不下廉长林,萧留都想让他天天住府上,不用有点问题就得派人去请。
府上的家丁已经备好马车等在前面,廉长林不想蒋辽出门也不能再耽误,目送他离开。
中午用了饭,廉长林走去书房,作画打磨时间。
下属来汇报收集到的情报。
边关目前只是看似风平浪静,不是所有胡人都像达步浑厌烦战乱,只想保障自己的部落子民。
胡地两大部落,其中之一元气大伤,总有不甘心的人想重整旗鼓,多有势力自立门户不顺服达步浑,时常借机兴事,不过都是些小势力掀不起多大风浪,不足为惧。
下属退下没多久,祝篱过来府上,说起椋城店铺的情况。
最后提议:“现在店里生意好,照这形势下去,我看可以把店开去阜丰那边。”
胡人大受重创,再有贼心惦记关内,应该几年都没法兴风作浪。
阜丰在这边几座城里最为繁华,以前没去占一脚,廉长林说是条件没成熟。
现在已经局势太平,祝篱认为完全可以考虑。
女子经商,大多数人都认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祝篱不同寻常女子,既有抱负又放的开手去做,更不把外人的看法放在眼里。
正因为如此,廉长林当时没多考虑就决定跟她合作,甚至合作不久,事情都放手给她施展。
到阜丰开店,祝篱去年跟他提过,廉长林当时没采纳,一是店铺自顾不暇没有余力。
再者他们做的布匹毛皮还有玉器,这些生意那边都有地方势力,不好插上一脚。
现在开通互市,涌入的商人多起来情况就不同了。
廉长林回道:“你看着安排,避开那边的势力,地段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拿下开店。”
“这事就不用我去了。”祝篱说,“你家蒋老板多厉害,短短时间把所有人都管的服服帖帖的,让他去吧,他去办肯定不会出差错。”
祝篱才从椋城回来两天,她再拼命都得歇一阵先。
廉长林转头看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蒋辽在外面遇到什么事都不会主动跟他说,只有他问了才会提几句,他再好奇也不能每天都问。
不过,祝篱并没闲情接着往下说。
正事说完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蒋老板回府上后,除了店里的事,就没跟你说些什么别的?”
蒋辽的事,廉长林都有兴趣。
她话里有话,廉长林问道:“别的什么?”
观他确实不像知道的样子,祝篱说起:“你家蒋老板一表人才,咱这边姑娘又豪爽,街上看中了,提个破篮子都能上去自报家门。”
廉长林放下茶杯:“很多人找他?”
进来说了那么多,廉长林虽然听着,但明显都心不在焉,说到蒋辽他来了兴趣,现在更是如临大敌一样。
祝篱有心看热闹,回想了下,说道:“也不算多吧,就街上走几步上来一个人这样。”
难怪当时问起,蒋辽表情奇怪,将说不说的,廉长林对她道:“明天开始,不管他去店里还是布坊,你跟着一起去。”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啊,过去帮你盯着,还帮忙挡人。”祝篱不想接这活儿,“再说那王爷府,你家蒋老板能去,又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去王府有什么好的,天天在地里猫着,祝篱说不干就不干,让他另请高明。
廉长林淡淡道:“听说你想去马场跑马,还想跟北锐军比试。”
“……”
祝篱端着茶杯,茶是彻底喝不下去了。
廉长林组建北锐军,之后专门修建马场供将士训练,北锐军骑术出神入化,都是从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
这在边关不是秘密,祝篱好马,眼馋了很久,想去长长见识。
不过军营重地,不是她们一般人能去的,每次就只能跟李树打听打听。
现在机会难得她肯定不能放过,并且为了能多争取点利益,当即就把蒋辽买了。
“这布坊的大娘们你也知道,就看不得年轻后生形单影只的,尤其你家蒋老板这条件,城里就没见有能跟他比的,她们看到了不是更坐不住了。”
“打探到他成家了,提了几次都不起用,最后才打消念头。”
“不过就前段时间,又有人要给他介绍年轻姑娘……”
廉长林听完若有所思,不知道心里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们一家人,总归不会亏了对方。
祝篱绝不做亏本买卖,能捞一笔算一笔,何况是给人当保镖挡桃花这种事。
“跟着蒋老板,帮他挡挡人也不是不行。”她说道,“先说好,我过去要自己挑人,不管怎么比试,都得比到我尽兴。”
“行。”廉长林没做考虑,张口应下。
正在马场进行每日特训的北锐将士,丝毫不知道,在他们拼命训练时,已经被他们的将领当做人情送的干干净净。
蒋辽从王府出来已经是傍晚,回到府上天都黑了。
大门外高挂着灯笼,他走进府里就看到站在对面走廊前的身影,正在等他。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现在还飘着细雪,蒋辽让身旁撑伞的下人退下,抬步走过去。
抬手拨掉廉长林披肩上的雪,触到他发凉的侧脸,蒋辽问道:“出来多久了?”
“刚出来。”廉长林从披风里伸出手,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他,牵着他往回走。
握上来的手很暖和,蒋辽看过去。
还行,知道带上汤捂子了。
这段时间,蒋辽外出不管回来多晚,廉长林都会等他回来一起用饭。
两人回到房间,下人端来饭菜。
就算萧留不会兴头上赏人给蒋辽,廉长林都不想蒋辽在王府多待。
萧留妻妾成群,免得耳濡目染把人给他带偏了。
现在蒋辽过去忙活一天,回来那么晚,还饿着肚子回来,廉长林更难没有意见。
“堂堂瑞王府,饭都管不起。”
蒋辽听完笑得差点拿不稳筷子:“你就说,是让我留在那里用饭,还是不让。”
廉长林最近让后厨变着法做菜,要把蒋辽养回去,他把菜挪过去,最后回道:“……怎么都行,不能饿肚子。”
等蒋辽吃的差不多了,他问起地窖种菜的事。
蒋辽过去瑞王府前跟他说过这方法,廉长林认为完全行得通,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事,就一点小问题,都解决了。”蒋辽回他。
地窖烧火和土壤这些都没问题,只不过刚用几天没出成效,萧留担心行不通,过于谨慎一有点什么都要问清楚。
廉长林听完了然,等了一阵,状似不经意问起:“除了这些,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语气平淡,问的却有些不寻常,蒋辽反问道:“说什么?”
廉长林道:“在外面,没遇到别的什么事?”
蒋辽奇怪看他:“什么事,你提个醒。”
“在店铺和布坊,没遇到奇怪的人?”廉长林没明说,给机会他自己坦白。
城里廉长林的眼线多,有人跟自己说过什么,他有心打探会知道很正常。
不过都这么久了都没见他找来,肯定是没刻意打探过。
现在看着若无其事,语气都要酸死了。
蒋辽笑道:“你在这边惹来的人一大堆,府上的小姑娘来了几批,我跟你说什么了。”
布坊的大娘们都热情,既然知道她们想给他做媒,能不知道他每次第一时间就回绝了?
还敢跟他摆谱问账。
蒋辽杯里空下来,廉长林低头给他倒了杯热茶,清清白白强调:“她们都离开了。”
“是都离开了。”蒋辽道,“全到布坊去了,染坊和成衣间多了她们,不知道替你省了多少事。”
廉长林闭嘴了。
以为他总算肯消停下来,蒋辽又听他不依不饶说道:“你连她们在布坊做什么都知道。”
蒋辽抬头看他:“……”
抬手伸筷子夹菜,放到他碗里:“……吃你的饭去。”
廉长林垂眼看去,暂时安静了,端碗吃饭。
夜间风大,窗户被吹开,外头的雪越下越大。
蒋辽刚才出去了一趟,回来看到,走过去把窗关严实。
廉长林靠在床头等他,手里的书比他出去前只翻了两页。
伤口不用上药,廉长林就不太当回事,每次洗浴不注意就会沾到水,蒋辽拔开他衣襟检查。
“没沾到水。”廉长林对他道。
伤口已经结痂,附近还有些红肿。
蒋辽手指轻揣,伤的这么重,以后肯定得留印了。
指腹蹭过的地方发起痒,越来越甚,廉长林伸手扣住他手腕。
蒋辽抬眼看去,廉长林已经松开手,上前吻他。
开始还是浅尝辄止,后面便克制不住,不可收拾。
廉长林衣襟凌乱,眼尾猩红,动情看着他。
蒋辽望了他一眼,埋首下去。
廉长林双眸颤抖,忍不住伸手扣住他脖颈。
垂眼看着身下的人,廉长林呼吸逐渐粗重。
蒋辽被呛的偏开脸,廉长林捂住他的嘴,命令的语气带着蛊惑。
“蒋辽,咽下去。”
蒋辽仰脸看他。
经历过失而复得,只要廉长林提了,蒋辽什么都能答应他。
更何况,他一直以来,就没法拒绝这个人。
廉长林手指移下,感受掌心下的喉结顺从滚动,再也忍不住低头过去。
第148章 安定
胡骑困扰国内多年, 如今边关大捷,朝廷大悦当即下令命人前去犒赏驻北军。
钦差奉命运送赏赐,一路马不停蹄前往北疆, 终于赶在年关前抵达。
以前朝廷派人给边关将士送赏赐,都是直奔军营。
北锐将领率军直捣敌军王庭,取下萨额首级大振军心, 派给他的赏赐直接送到府上,顾及他身受重伤,皇上更是特许免他跪地接旨。
朝廷对边关功臣从不亏待,这一战廉长林功高盖世,获赏黄金万两, 珠宝无数,绫罗绸缎、奇珍药材若干。
钦差念完圣旨, 廉长林垂首谢过圣恩, 抬手接旨。
“廉将军, 你这次平定边关立了头等大功,得知你因此受了重伤,皇上还特地命御医随行。”钦差笑道, “不知廉将军伤势恢复的如何,需不需要御医替你诊治。”
“军医一直尽心替末将治疗, 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廉长林回道。
“如此甚好,皇上知道定能放心了。”
这几年钦差多次奉命过来行赏,和廉长林算是老朋友了。
他戍守边疆屡立战功, 如今更是直接拿下向来难缠的胡骑, 就如皇上在宫殿上所言, 有此将领乃大厉所幸。
“大人一路赶来,舟车劳顿, 还请先在府上好好安顿。”廉长林回头命人引钦差一行人进府,好好招待。
“廉将军不必客气,在下奉命先行过来,还要前往瑞王府和军营,”钦差谢拒好意,“如今就要动身过去,等在下了却身上职务,再过来拜访。”
另一队人马在王府看守,钦差还要再去军营颁发圣旨,圣命紧要不能耽误,廉长林点点头:“大人慢走。”
说完差人送他,目送他们走出去,廉长林回头让人把赏赐搬进库房,庭院独留下珠宝玉器。
“蒋辽,这件怎么样?”他托起一件玉器询问。
蒋辽看过去,这是制作精巧的坐地玉雕,高雅尊贵,一眼能看出来历不凡。
“看着挺不错的。”他回道。
廉长林点点头,叫来候在一旁的下人:“拿去房间摆上,小心些别摔了。”
“是。”下人双手接过,小心送过去。
“这个呢?”廉长林又拿起另一件玉器。
他颇有兴趣,等着对剩下的珠宝玉器挑挑拣拣,蒋辽看的莫名其妙。
“宫里送来的东西,还能有差的。”
那就是喜欢。
不过,廉长林对他道:“这件太大了,放房间不好观赏,送去书房吧。”
蒋辽更不解了。
他没开口反对,廉长林转手让下人送去书房。
回头看了看,又从箱里挑出一件玉器询问,蒋辽到这时是看出来眉目了,问他:“我要是都看上了,你还想把这些全部都摆上。”
廉长林却不觉有什么,理所当然回他:“府上地方大,不用担心不够放。”
“我是担心这个吗。”蒋辽无语。
府上也只有书房放着摆件,低调的连客堂都没设有。
这也不是廉长林第一次得到宫里的赏赐,吃错药了竟然招摇起来,书房里的摆件都已经够多了,还不嫌挤要放过去。
蒋辽顿了顿,转头看廉长林。
书房那些摆件,都不是廉长林喜欢的风格。
他很少回府,在府上更多时间都待在书房,当时蒋辽进去其实觉得有些怪异,现在想来,书房里其实没多少跟廉长林相关的东西。
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还在挑拣的廉长林,有意要知道却又不想明着问他。
“书房那些玉器,也是宫里送来的?”
廉长林转头看去,观了他片刻,眼里凝起笑:“蒋辽,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着弯来问。”
蒋辽嗤了他一眼,伸手把箱子合上,让人搬去库房。
“这些都没有你喜欢的?”廉长林问完又接着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买,书房放不了就放去大堂。”
廉长林真是这打算,蒋辽看着他,一阵无言。
“你是生怕来府上的人不知道你有钱是吧。”
“那放去房间?”廉长林提议,“现在城里的玉器行上了很多新品,正好在府上也没事,下午过去看看。”
廉长林说完真就安排上了。
明知道他想问什么却硬是不说,蒋辽最后只能坦言:“行了,不用去,更不用买,我就喜欢书房那些。”
廉长林听完神情愉悦,得意的蒋辽都忍不住想动手,他这才如实说起:“那些摆件本来要放去库房,想着你会喜欢,就都摆到书房了。”
“你不怎么到书房,我让人都搬回房间,这样每天都能看见。”
午饭已经做好,下人来请,蒋辽走出庭院:“不用搬,放书房就行。”
“搬过去吧。”廉长林跟在旁边,一再强调,“你不是喜欢。”
没完没了了还,蒋辽瞥眼看他:“闭嘴吧你……”
军营需要药材,留下府上日常所需,廉长林让人把剩下的都打包起来,再备出大部分赏钱,第二天带人送去军营。
药材送到医部,他召集北锐军,让人把银钱分发下去。
“副将,我们都得了朝廷的赏钱,这些是朝廷专门赏给你的,就不用再分给我们了。”
“是啊副将,你还是收起来带回去,弟兄们哪儿能要你这些钱。”
“你这样就看不起弟兄们了,咱们愿意跟着你,又不是为了赏钱。”
廉长林拿下萨额,差点命都没了,这是他该得的犒赏,大家哪儿能接下,几名上将劝起他,身后的北锐军士纷纷应声。
等他们安静下来,廉长林上前说道:“我以前跟大家说过,北锐军若是日后建功立业,只要是我得到的赏钱,都有北锐将士的一份,难道你们要让我做言而无信之人,置大家于不义?”
“副将你怎么说都有理,道理我们是说不过你,反正这钱,我不能要!”一名上将说道。
余下的人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廉长林把赏钱拿出来也断然没有带回去的道理。
最后军中的谋将沉默了下,说道:“这一战,咱们折损了二百零五名弟兄,依我看,不如把这些赏钱都送给他们的亲属,他们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为国捐躯的将士,军中会额外分发补偿,这二百零五名将士,廉长林私下已经准备了一份派人送给他们的亲属。
大家为死去的弟兄着想,廉长林自然不会反对,对大家道:“这些都是大家的银钱,你们想做任何打算,都随你们安排。”
北锐军是军营的特殊军队,训练比所有的军队都要严酷,廉长林从建立之初就每日都和他们同样训练。
他曾经承诺过,日后若是为朝廷建功立业,不管他得到什么赏赐,都会有北锐将士的一份。
他确实说到做到,以前得到的赏银都会和将士们平分。
北锐将士愿意追随他,不止因为如此,现在更是觉得没追随错人。
毕竟不是所有将领都会替死去的弟兄考虑身后事,顾及到他们家里没有保障。
事情说完,廉长林吩咐人照办,将士回去照常训练,他过去旁观,最后见时辰不能再拖,才策马返回主营。
方才听说廉长林来军营了,知道他会找过来,老将军特地从沙场回来。
他坐在桌前,打量完走进营帐的廉长林,示意他坐下。
“看你走步有力跟以前一样,身上的伤应该都好了。”
“劳将军记挂,已经好全了。”廉长林坐到他对面。
“那就好。”老将军说完,神色有些复杂,沉吟片刻叹道,“是时候了吧。”
桌上摆了酒壶,碗里还没来得及倒上酒,廉长林取酒壶给他倒酒,边回道:“是。”
廉长林以前说过,等边关安定便会立即动身赶回去,家里有人在等他。
如今边关安定,他去意已决,老将军惜才,再不舍都会尊重:“也罢,你也盼了那么久了。”
廉长林来北疆是为了蒋辽。
胡骑野蛮凶悍,看到边关百姓深受其害,他一直致力解决胡骑还边关安宁,就是想尽早回去见蒋辽。
军中能人辈出,北锐军里更是不乏可以胜任将领之人,老将军不再就此多说,想必对北锐军早有安排。
廉长林放下酒壶,请他喝酒。
碗里的清酒静下,老将军看了一阵,端起碗笑道:“以前军务繁忙,喝酒都不能喝个尽兴,今日得好好喝上才行。”
“日后啊,怕是没机会,再跟你这样的后生坐一块喝酒了。”
廉长林笑笑,端起碗敬他:“这话要是让外面的将士听到,您这营帐就有的热闹了。”
“哈哈哈,”老将军爽朗笑道,“今日不说别的,就陪老夫好好喝个尽兴。”
廉长林以前初到军营就得老将军赏识,短短数月就被提拔为副将替军营出谋划策,难免会招来军中一些人不满。
胡骑自小长在马背上,作战难擒,军中困于应对,廉长林提议建立北锐军,寻军中能人奇士训练骑术,此举劳师动众遭多人反对,全靠老将军力排众议。
廉长林能成为军营上将,又成为北锐军将领,都离不开他全力支持。
他有心喝个尽兴,廉长林自然要奉陪到底。
不过老将军年至花甲,酒量再好也不能贪杯,几壶酒喝完不得不收场作罢。
廉长林从主营出来,被蹲守在对面的铁岳叫去他营帐喝酒。
过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有几人训练完光着膀子就过来了。
“想当初,看你就是酒量不好的样,我还跟老张打赌,你指定撑不了两杯。”铁岳喝了一口酒,想想就不得劲,当时看走眼差点亏得裤衩子都不剩。
“都让你别赌那么大,脑子都不会拐弯非不听,结果脸被打肿的,还半个月都不能摸酒,只能背地里做贼似的偷着解馋。”周头笑话他。
“那会儿要不是你小子老在边上叨叨,老子能输那么惨!”当时面子全输光了,不提还好,铁岳想起来就不甘心。
“不过多亏铁将军硬要跟副将喝酒,不然我们都没发现,这军营里最不能惹的人,竟然是副将。”陈免适时说道。
“那是,所以说不是我铁岳看走眼,你们那会儿眼神还比不上我,没一个好使的。”这样说来铁岳心里瞬间舒坦了。
边上的人当即趣道:“拉倒吧你,你有啥得意的,你那眼神还比不上我们呢,都没喝得眼冒金光,路边蹲个马都能瞧成谁家姑娘。”
军营里喝醉酒闹出过不少笑话,众人听完直乐。
以前胜战回营摆酒设宴,都不见廉长林喝酒。
那次铁岳挑衅,他喝完酒就上脸,人却没醉,说话很清醒,比武照样没人能赢他。
平时话很少,那时候问什么却都会说,大家也是那时得知他一直念着的人竟然是男子,更是已经和人成了亲。
后面熟悉了大家才知道,即使没沾酒,他们只要问了,廉长林照样会大大方方说出来,丝毫不惧他人眼光。
他多次被老将军提拔,军中不服他的人经常拿这事针对他。
廉长林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有次事情闹大影响手下正常训练,他直接召集军队,点名道姓那些人,没本事娶到男子,嫉妒他也没用,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提高武艺,争个一功半赏回来。
他是有意颠倒,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那些人打又打不过,给气的够呛,以后都没敢靠近他营帐,生怕真被别人误会有龙阳之好。
他们都是从那次开始对廉长林另眼相看,铁岳更是直接就提酒上去要跟他拜把子。
陈免是北锐军的谋将,平日轻易不沾酒,廉长林今日过来找老将军,又特地观看他们训练,他就猜到廉长林的打算。
他端酒对廉长林道:“副将日后,别忘了兄弟们就是。”
几年并肩作战,其中默契不需多言,廉长林端酒跟他碰碗:“自然不会。”
以前胡人频繁来犯,即使打胜仗了也要时刻提防着,喝酒别想能痛快。
现在终于有机会,大家都敞开了喝,酒壶很快喝空又喊人端酒上来。
“对了,那个祝丫头,马术其实还成,”铁岳说道,“她要是还想过来比试,你让她来找我,想学我让人教她,她要是肯认我当大哥,我就亲自教她了。”
上次祝篱过来马场跟他们比马,军营基本都是大老粗,不会什么怜香惜玉,祝篱比试是尽兴了,面子没挣回来一个。
以前只是馋马场,想过来跑马,那趟回去后就总想找机会找回点面子。
铁岳以前有个和祝篱年纪差不多的妹妹,其实是真把她当自家人。
廉长林点头应下:“行,回去我跟她说。”
边上有人给出谋划策。
“副将你就跟祝姑娘说,铁将军求着给他当大哥,不仅急出眼泪,急得都给你跪下了,说不准她心一软就同意了。”
“去你的!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喝趴下,再扒光了扔马场去!”
铁岳说完推开酒碗,拿起酒坛要跟他论坛喝,一帮人乐的看热闹,纷纷起哄。
一见地窖烧火种菜确实可行,萧留就开始大规模种植,现在已经收割了一批又种上新的。
蒋辽从布坊出来,路过王府顺道进去看看。
最后忙完走出来,他坐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停在对面的是府上另一辆马车。
车夫推开车门,蒋辽没走上去就闻到了酒味,抬头看,廉长林一身酒气坐在后座。
他抬步走进去,刚走到廉长林身前,被他伸手圈到腿上,肩膀埋进一片酒色。
马车慢慢赶出去,平稳行驶在路上。
廉长林身上的酒味更重,蒋辽抬起他的脸查看。
脸色微醺,仰脸闭着眼睛,也不知道醉没醉。
“喝了多少?”蒋辽问他。
“没多少,就几壶。”
“喝醉了?”
“嗯。”廉长林睁开眼,双眸清明望着他,“喝醉了。”
“不是说喝不醉。”蒋辽指腹蹭上他眼尾,“战一打完,就敢喝醉了。”
廉长林回道:“你过来了。”
所以敢放心让自己喝醉了?
蒋辽垂眼看他,略带嫌弃:“现在酒量见长还能想醉就醉?就指望我给你收拾。”
“嗯。”廉长林低声应道。
喝醉后能放心的人只有蒋辽。
也只有他不会不管自己。
廉长林应的理所当然,转头蹭了蹭他的手,脑袋趴回他肩膀。
带着酒气的呼吸一下下投到脖颈,蒋辽低头看去,廉长林眼睛半垂,看着眼前没再开口说话。
酒是喝尽兴了,情绪却不太高。
“过去跟老将军说好了?”蒋辽抬手搭到他耳后,指腹揉按了几下。
“嗯。”廉长林应道。
胡人归顺,边关安定。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安静了片刻,廉长林继续说道:“蒋辽,我想回去。”
商队已经把来往的路都走熟了,回家后他要是想,偶尔过来一趟小住什么都很方便。
“等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好,明年出了春,就回去?”蒋辽问他。
现在蒋辽在身边,只要他跟自己一起,早点晚点其实都可以。
廉长林双手搂紧他腰身,脸埋进他脖颈:“好。”
第149章 失控
临近年关, 店里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按照惯例,年底清算店员的月钱, 在这之前要把给他们的年礼都采购回来。
廉长林以前军务不忙,能走得开身,这些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阜丰那边开了新店, 他已经带人过去三天了。现在不用去军营有更多闲暇,但总不能真把事情都丢给祝篱去办。
蒋辽这些天抽空在外面陆陆续续把年礼买上。
祝篱从廉长林那拿了好处,廉长林出发阜丰之前又特地跟她提醒,她这段时间就一直跟着蒋辽到处跑。
她跟廉长林说街上走几步路就有女子看上蒋辽,上去跟他自报家门, 这话其实没有夸大。
之前出来遇到的女子,看上人了拦着路就直接道:“我看上你了, 你觉得我咋样?对我也有意的话, 咱安排家里请媒人, 把事情办了。”
今天去礼品店,想上前拦路的人相比之前那些要含蓄的多,想送个荷包还知道先找她探探口风。
祝篱劝道:“大妹子你别想了, 那是有主的,咱这边好男儿多得是, 重新找去。”
知道没戏了姑娘面露可惜,看她专门挡人的架势,又不免上下打量她, 突然问道:“可别说是你啊, 我听我大姨说, 她要给你说媒回回都不成,你要是有人了得多对不住我大姨。”
她大姨在布坊做事, 受到不少帮助,在家里头经常听她念叨祝篱,好好一个大姑娘咋就不听劝呢。
“去,说什么呢,贬我几句就算了不跟你计较,那位是廉将军老家的人。”祝篱认识这姑娘,直接挥手打发,“把荷包收好,别见个人就想送,好歹多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人品咋样。”
城里的人都认识廉长林,他成亲后誓不纳妾,瑞王给他府上送多少貌美的女子都不管用,他家里人肯定都跟他差不多,都是一心一意的人,姑娘只能打住心思收好荷包。
礼品店存货不够,蒋辽先下订,到时候让他们直接送货去布坊。
他从店铺出来,又看到祝篱在前面打发人。
北疆地域辽阔,这里的人都豪爽,女子多是性格直率,遇到中意的人都不含蓄,当街就能直言直语袒露心意。
蒋辽在街上看到过男子被女子搭话,也遇到过来找他的女子,祝篱之前看到都不会插手,事不关己乐的有热闹看。
现在主动帮忙劝阻,蒋辽看得出来,廉长林肯定私下跟她说了什么。
祝篱在生意上是不肯吃亏的人,想来廉长林是许了她什么好处。
以前买年礼要去几家才买的完,现在店员又多了一番,更得多跑几家,看蒋辽出来了,祝篱牵马走过去,又忍不住瞅了眼蒋辽的马。
廉长林的战马傲的很,他当时费了一番功夫才降住。
平时别人摸不得碰不得,现在人去了阜丰,却把战马留给蒋辽。
年关时间赶集的人多,街上一天比一天热闹,要去的店就在前面街头,两人牵马走过去。
祝篱直来直往,每次看她都是风风火火的,完全想不到能和廉长林结成朋友。
蒋辽有些好奇他们怎么认识的,问起她。
祝篱转头看他,表情有点意外又有点怪异,没想到廉长林竟然从没跟他提过。
事情太多一下子不好说,她想了想,从头说起。
祝篱从小就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家里一度落魄又接二连三出事,她被扣上克亲的罪名,最后更是被家里卖给别人当妾。
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地主,害死了很多嫁过去的小妾,被她半路逃跑落面子,派了很多人抓她。
祝篱一直不认命,更不愿由着别人随意拿捏。
几经辗转直到被那些人抓住,她头次认命,还以为这辈子就完了,正想一死了之时被路过的廉长林救下。
她当时没有一点人样,廉长林送她回府上让人救治。
看她不是一般女子,等她养好伤后廉长林给了她一笔银钱,她可以自谋出路。
当时府上住着一帮无家可归的人,廉长林正要开布坊,祝篱本意是要离开,最后还是留下替他做事。
事实证明她当时的决定没错,不然不会有现在这样自在的日子。
布坊开业没几天,廉长林就问她要不要跟他合作,布坊放权让她经营。
廉长林救了她的命,没有要求她回报什么,更没有看轻她是女子要让她主事,祝篱本就有抱负,既然他相信自己,更是放开手脚最后把生意越做越大。
说到这里祝篱停顿了片刻,难能有些感慨,对蒋辽道:“我跟将军认识到现在,这些年他一直都念着你,这个不用多说我想你肯定也清楚。”
她最后说道:“蒋老板,你可别让我看走眼。”
以前过得太不顺心,祝篱现在只想顾自己自在,廉长林这些年有多拼命,对蒋辽有多执着,她都看得到。
对这个朋友,她衷心希望他能一直得偿所愿。
祝篱简单概括完,其中省略的辛酸,不言而喻。
廉长林这些年处境艰险,朝廷赏赐的府邸和金银不是容易就能得来的。
经历了什么艰难险阻他都不会跟自己说,哪怕蒋辽主动问起,都只是寥寥几句带过。
廉长林在某些方面,对他既执着又固执,蒋辽沉默了下,回道:“自然不会。”
王府突然来人邀请,蒋辽最近时常被瑞王叫过去,祝篱习以为常,在街口跟他分开,走去下一家店采购年礼。
北疆这边饮食都嗜辣,商队带辣酱和辣椒过来,东西摆出来没多久就被抢购一空。
萧留手下有多家食馆和酒肆,都需要辣椒提味留客。
他当时就命人取辣椒籽种植,每次都能成功出苗,不过种到地里基本都是没长到花期就死了,从来没能成功养活到开花结果。
他让人多番研究,最后都无法改善,只得出可能北疆的气候无法种植辣椒树。
厉行商队每年赶往北疆两次,每次带的辣椒再多都供不应求,萧留一直都没放弃种植,后来边关天灾人祸不断,他没有余力才只能暂时终止。
现在北疆安定,地窖的问题按着蒋辽的方法都迎刃而解,萧留终于想起被搁置的辣椒,就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辣椒在北疆难以种成,可能因为地域差异,也有可能因为土壤或各方面的原因导致。蒋辽没看到猜测也无益,就让他跟着新一批菜蔬一起种植。
蒋辽前几次被叫过来都是因为地窖的蔬菜,去到王府后院,得知是辣椒苗出了问题。
上次过来是半个月前,地里的辣椒苗长势喜人,现在一垄地的辣椒苗,死的只剩伶仃几棵。
“以前本王让人种的辣椒,出苗后起码能撑到花期,难道真是这边不适合种植?”
前段时间看辣椒苗长的比以前每次种的都好,萧留还以为这次不会旁生枝节,没想到还是高兴太早。
主要不是太寒和太旱,辣椒要养活并不难,蒋辽走过去,半蹲下查看坏死的辣椒苗。
地窖烧出的温度适宜。
辣椒苗拦腰斩断,叶子干扁垂到地上。
蒋辽伸手翻看土壤,盯着根茎看了一阵,他将辣椒苗拔出来,根部全被浸烂了。
“你们每天浇几次水。”蒋辽起身问负责菜园的管事。
“您让跟着这批菜一起种,菜什么时候浇的,就都跟着一起浇。”他说完看到蒋辽的表情,突然发现他们似乎都理解错他当时的意思了。
蒋辽确实没说过要跟着浇水。
萧留一直以来对辣椒苗都很上心,好不容易终于有点盼头,这次又出问题,管事正焦急原因所在,竟然是自己差人坏了事。
他没把事做好,甘愿求罚:“是卑职出了差漏,求王爷责罚。”
辣椒到现在都没种活,萧留有心要责罚,院子的人都得罚个遍。
管事一直都尽心料理菜园,他说道:“无妨,知道问题就行,现在都听清楚了,以后都按着来别再出差错。”
“是,王爷。卑职以后都会按着蒋先生说的,仔细照料。”管事低头回道,然后向蒋辽请示方法。
前几次过来,蒋辽看土壤都没问题,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浇水。
他说道:“以后只要土不是太干,都不用浇水。”
“种植前地里已经放过一次沤肥,后面不用再放,以后新种的,沤肥不用放太多。”
管事听完一一记下。
萧留以前让人种植辣椒,知道他很重视,下人不敢有丝毫马虎,料理的太过仔细,没多久就死了一批。
他知道后让人随意种养,想试试看会不会有点奇效,结果一段时间后死得更快。
折腾这么久了,辣椒能种成当然最好,实在种不成他也不强求了。
如今北疆天寒地冻,大伙儿都能吃上新鲜的菜蔬,多亏了蒋辽提的方法。
萧留走出菜园,边对他道:“蒋辽,你上次帮忙解决蝗灾,如今又让北疆百姓在冬天吃上新鲜蔬菜,这次本王无论如何都得嘉奖你才行。”
“王爷,这些方法我都是从别处听来的,实际也没做什么,嘉奖还是算了。”蒋辽回绝。
方法确实都是他听来的,他也不过是提了出来,按令去办的都是别人。
萧留一定要给他赏赐,蒋辽接着又道:“王爷要是非要嘉奖的话,不如就付我这段时间的工钱,毕竟我也跑了那么多趟。”
“你提的这些法子,先是替北疆解了危机,后又给百姓带来保障,不论这个,就说你替本王做事,要是只能领个简单的工钱,传出去了本王以后还如何招揽人才,如何让人为我所用?”
这个嘉奖萧留必须要给。
不过蒋辽不是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喜好,实在没法投其所好。
萧留苦想了一阵,最后还是按着以前的习惯行赏。
“金银珠宝貌似你也看不上,本王就赏你几坛上等美酒,再赏一批佳人。”
穿过楼阁走上游廊,萧留接着说道:“你住在将军府虽然也能有使唤的人,但总归不是自己的人手,那些人赏给你以后,只会对你唯命是从,这样你吩咐人办事也能放心。”
阜丰的事情提前处理完,廉长林返回峿城,得知蒋辽又被喊去王府,他直接转道过去。
他不想蒋辽总是过去王府,会提防萧留也并不是他杞人忧天,刚进到王府就听到他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爷有所不知,蒋辽已经成家了,赏赐美酒倒是无妨,再赏赐佳人怕是不妥。”
过于清冷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游廊前面传来,蒋辽心下微怔,抬头看去。
廉长林走进游廊,身后王府的下人一路小跑跟上他。
踩踏地板的脚步声停在身前,蒋辽回过神。
阜丰的店铺新开业不久,要安排的事情比较多,最快都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今天难得天气放晴,廉长林却带着一身风霜,也不知道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蒋辽正要从他脸上观出端倪,廉长林对萧留说完,转头看过来。
眉眼压霜,神色不愉。
蒋辽看的好笑,属实很冤枉。
几天不见,顾及在外面廉长林没缠过来,界限分明站在前面就算了,竟然还对他气上了。
不是他不拒绝。
这不是被某个赶来的人抢了话,根本来不及开口。
“廉将军,本王赏赐美酒佳人给你大哥,你着什么急拒绝,本王又不是赏给你的。”
萧留给别人行赏历来都是这些,倒不是他真有意要给蒋辽塞人。
就是没想到,廉长林把蒋辽看的这么紧,竟然连他都防备上了。
萧留看的啧啧称奇,紧接着又道:“当然了,你要是想,本王也可以赏赐你,毕竟你在沙场上立了大功。”
“末将谢过王爷好意,朝廷已经行过赏,王爷不必破费。”
廉长林回绝,又继续道:“蒋辽住在我府上,吃穿用度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就更不劳王爷费心了。”
“廉将军这是看不上本王的赏赐?”
廉长林神色漠然,确实看不上。
萧留也看出来了,及时转口继续道:“你看不看得上先不论,你大哥替本王排忧解难,本王肯定要赏赐他。”
廉长林双眸微动。
四周静悄,气氛却剑拔弩张。
他早就不满自己经常被叫来王府,现在萧留要当着他的面赏人给自己,避免他再说出什么不顾后果的话来,蒋辽适时开口。
不过话没说出来,又听廉长林回道:“我得到的赏赐都是他的,王爷要行赏还能比得过宫里的?末将建议王爷还是留在府上赏给更需要的人。”
大庭广众之下,讽刺瑞王的赏赐拿不出手。
蒋辽转头看他:“……”
就不能让我消停点?
他堂堂王爷的赏赐,竟然当众被嫌弃,萧留都被激的一时无话。
他刚才说赏的那些,跟朝廷给廉长林的赏赐确实比不了,不过廉长林这次实在没规矩,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萧留虽然不喜那些一套套的规矩,也跟廉长林说过不用跟他多礼,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
他决定治治廉长林,转头就对蒋辽道:“听说你还没娶妻,住在将军府到底多有不便,本王再给你赏个宅院,那些美酒有地方放,佳人正好可以充盈后院。”
廉长林脸色沉下,淡淡说道:“王爷何必讨人嫌,不顾别人意愿非要让人纳妾,您自己这么想纳妾,直接和王妃说不就好。”
萧留听的来气,眼看都要喊出一句大胆。
“草民先谢过王爷的美酒。”蒋辽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不过我确实已经成家,也对家里那位承诺过,不会再娶任何人,况且,除了他,我不会对别人有任何心思。”
“王爷真有心要赏赐,能有美酒我就很知足了。”
廉长林静然望着他,听着他轻淡却有力的话,心下渐渐松动。
蒋辽的话看似回的恭敬,却让萧留左右难下。
他要是非要赏人给蒋辽,就成给他们添堵,破坏人感情和睦。
但要是就这么算了,他瑞王的面子往哪搁?
廉长林和蒋辽,两人一个是战场功将,一个造福北疆百姓,哪个他都动不得,也不能动。
萧留气归气,最后只能自我安慰,他堂堂王爷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既然你无意,那就算了,免得传出去说本王不近人情。”萧留说道,“我看如今时辰正好,后厨也在准备晚饭了,你们都留下用饭,跟本王好好喝几杯。”
萧留到底是个王爷,不能总驳他面子。
不过蒋辽倒是无所谓,转头看廉长林,让他自己选。
上次已经回绝瑞王的邀请,这次不好再拒绝,廉长林是不想留下,看在蒋辽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
瑞王府上的美酒,口感极佳,说是上等美酒一点不夸张。
看两人尝完都神色惊叹,萧留得意问道:“这酒,相当不错吧?”
蒋辽放下酒杯,笑道:“确实很不一般。”
这样精酿的口感,外面应该很难买到。
蒋辽的酒杯喝空,身后的下人走上前替他满上。
廉长林望了他一眼,没回答萧留的问话,而是问起:“不知王爷刚才说要赏给蒋辽的美酒,是不是这种?”
“不错,正是这种。”萧留笑道,“我跟你们说,这酒一般人可没荣幸喝上。”
两人听完心里都有猜测,就听萧留继续道:“这是宫里的御酒,一年才酿出一坛,怎么,廉将军后悔回绝本王的赏赐了?”
不待廉长林答话,他又说道:“如今后悔也晚了,方才可是你说不要赏赐的,本王是有心想送你,实在不好硬逼你收下不是。”
廉长林笑笑回道:“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末将喝不惯好酒,刚才也尝不出什么不同,赏给我就浪费了。”
萧留是想找回点面子,又被噎的无话,都想让人把廉长林的酒杯撤下。
门外突然跑进来两个小孩,眼睛转了半圈看到萧留,高兴喊着话扑到他腿上。
“爹爹!快陪我们出去玩,我要和哥哥去花园!”
“哎呦,爹爹不是说了,有客人过来你们先不要进来玩。”萧留连忙把酒杯放下,“等下酒把你们熏坏了,爹爹得多心疼。”
看护小殿下的人这时才气喘吁吁赶来:“王爷恕罪,小世子和小郡主跑太快了,奴才没跟上。”
萧留伸手抱起儿子女儿,遣退下人,回头逗起怀里的人,把人惹的咯咯直笑。
两个小孩长得很像萧留,三四岁的模样,蒋辽正要喝酒,见状停住手没端起酒杯。
廉长林目光收回,投到蒋辽脸上,观了他片刻,神色微变,眼睫垂下有些沉默。
萧留的一双儿女是龙凤胎,现在他们其乐融融的场面,一般人看到都会心生羡意。
念着府上两个小祖宗,萧留酒是顾不上喝了,让人把小殿下送下去没多久,早早收场要陪他们去后院。
萧留说完就要出门,突然被廉长林叫停,便不解回头看他。
“王爷贵人多忘事,看来是真忘了说好要赏的美酒。”
萧留这会儿确实是忘了要给蒋辽赏酒,他话已经说出口,只是一时忘了又不会反悔不给行赏。
廉长林刚才说喝不惯好酒,现在为了蒋辽却一刻都等不了开口跟他索要。
萧留念着一双儿女,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命人去拿酒。
王府的下人小心搬着几坛酒放进马车,跟在他们后面,廉长林回头看蒋辽,神色平淡向他邀功。
如果不是他提醒,御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府上。
这酒蒋辽确实挺喜欢喝。
他笑道:“行了你,还没完了。”
两人回到府上时已经入夜,老钟还没歇息,在等他们回府。
廉长林下午差人回来,让不用准备晚饭,知道他们在王府用餐少不了要喝酒,他让人备了醒酒茶。
老钟上了年纪不能太过操劳,廉长林对他道:“钟叔,你以后早点歇着,这些事吩咐下人去办就行,不用一直盯着。”
“老奴觉浅,忙习惯了闲不下来,”廉长林还要再说,他便笑道,“好,老奴记住了。”
蒋辽和廉长林走去房间,老钟让人把解酒茶给他们送去,看着人把王府马车上的酒搬下来,再送进库房,他下去歇息前还是照例去巡视了一番府上。
“你在王府没喝尽兴,让下人拿酒过来,我陪你继续喝。”回到房间,廉长林对蒋辽说道。
若非必要,廉长林不会喝酒。
他说喝不出酒的区别,倒不是说假,什么酒对他来说都大同小异。
今天的酒蒋辽喜欢喝,廉长林会陪他喝到尽兴。
廉长林并不喜欢喝酒,看他真要陪自己喝,蒋辽拿送来的解酒茶给他,自己也端起碗。
“不喝了,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你喜欢……”
“喜欢又不是一直都想喝。”
廉长林端着碗看他,蒋辽让他快点把解酒茶喝了。
廉长林并不想蒋辽喝太多酒,在王府他没喝尽兴,现在看他回来后确实不太想喝,就不再多说把碗里解酒茶喝完。
从王府出来,廉长林就有些过于安静,蒋辽看了他片刻,问起:“你以前都是跟今天这样,和瑞王说话?”
夹讽带刺,要是换个好面子点的,准得给他治几回罪。
说起王府,廉长林就不满地蹙了下眉头,话里带气。
“明知道你是我的人,当着我的面还要塞人给你,他要不是王爷……”
廉长林眼神发冷,没再往下说。
“他要不是王爷,你在这边行事不就少了很多方便。”蒋辽说道。
北疆都是萧留说了算,就冲他今天的态度,萧留真要计较,即使他军功再高,恐怕老将军出面也保不了他。
“蒋辽,”廉长林目光平静对他道,“是北锐军做出功绩,才有瑞王垂青。”
蒋辽一愣。
廉长林和瑞王的关系并不差,才能那样相处。
他没往这方面细想过。
也是,哪可能存在什么顺风顺水,北锐军能有如今的威名,都是凭借自身硬拼出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廉长林说完又沉默下来,模样有些许不安,在蒋辽询问前又转开了话题。
他在阜丰忙了几天又不停赶路回来,下人备好了热水,蒋辽赶他去洗浴。
等最后蒋辽清洗完走回里间,廉长林闭目靠坐在床上。
以往每次走过来,只要廉长林在房间里,不管做什么,蒋辽人还在外间他就能发现。
现在蒋辽走到桌边站停,廉长林睁开双眼,定眼看了片刻前面才转头看他。
“蒋辽,过来。”廉长林对他道。
“说吧,到底怎么了。”蒋辽站在床边看他。
廉长林默声拉他坐到床榻,刚动了动嘴,蒋辽又警告道:“从王府回来就老是心不在焉,别想糊弄我说没事。”
他坐在前面盯着自己,廉长林瞒不过他,垂下眼帘闷声说道:“瑞王的儿子和女儿,确实很受人喜爱。”
蒋辽神色一顿,终于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心里不免来气,觉得他实在是闲的没事找罪受。
“你没事想那么远干什么。”
廉长林低垂着头:“哪天你要是想……”
“没有那天。”蒋辽打断他,“你一个就够我应付的,我连找别人的闲心都没有,更何况别的。”
廉长林抬头看他,即使对蒋辽坚信不疑,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会感到不安。
只要想到蒋辽要是跟别人拥有孩子,他心里就嫉妒难受的发疯。
有些话蒋辽从来不说,是他知道廉长林都懂。
现在他看着廉长林,不经思考就坦言对他道:“听好了,我就跟你说这次,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我要求高的很,别人我看不上。”
凝视而来的目光认真笃深,廉长林内心的不安轻易就被抚平,他眼睫垂下,情不自禁上前吻他。
气息凌乱,比以前每一次都要炙热持久。
不知过了多久,廉长林往后退开,脸埋到蒋辽脖颈,深挚固执,一遍遍念起他的名字。
蒋辽喘了喘气,偏过脸:“别这样叫我,明天不想起来了?”
廉长林眼神微顿,往后退开,凝神望着他,片刻后伸手拿出放在枕头下的东西。
这是那天难得有空陪蒋辽走去街上,廉长林从药铺买的,买回来后就一直放在枕头下面。
蒋辽是念着他这些天都没怎么歇息,现在不假思索伸手过去,东西刚拿到手,就被廉长林推倒按到床榻上。
发丝散落,呼吸被擒。
气息纠缠分不清彼此,直到指掌在脊背辗转往下,蒋辽察觉到不对,反手抓住。
廉长林气息粗重,眼底情欲满载,目光自上而下牢牢锁在他脸上,声音隐忍压抑。
“蒋辽,给我。”
蒋辽看的晃了晃神,不过顷刻功夫手里的东西便被易主,他已经不再有翻身之地。
唇齿碾过肌肤。
炽烈滚烫。
–
热水注入浴桶,屏风外小厮放轻脚步出去带上房门。
腾升的热气的房间散开,蒋辽侧脸枕着枕头,裸身趴在床上,平复过激的心跳。
露出的腰背劲拔紧致,冷白的指腹从上面擦过,带走些许挂着的津津汗迹。
自从过来北疆,每次和廉长林浅尝辄止,蒋辽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他摁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
那些教给他掣敌的招数,不仅被他学以致用,还变本加厉皆数用到自己身上。
等呼吸平复的差不多时,蒋辽动了动身,没有马上起来。
廉长林坐在旁边背靠着床头,身上只披了件外衣,袒露着胸膛和腰腹,上面呈露着好几道新鲜划痕。
浴桶刚才被挪到房间,蒋辽继续躺了一阵,身上并没感到多少不适,他坐起身,下床走过去。
目光从他后背滑落到被磕伤的腰部,再到修长有力的双腿,廉长林眸色发深,走下床替他拿换洗的衣物。
浴桶宽大,蒋辽双手搭在边上,仰头靠坐在里面,澡泡的很舒服。
正好奇浴桶是不是廉长林特地让人打造的,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绕过屏风,掀开纱帘走进来。
廉长林放下衣物走进浴桶,抱着他转身,蒋辽靠到他身前,任他替自己清洗。
没过多久,蒋辽睁开双眼,知道今晚是别想消停了。
第150章 回程
开春后把店铺和布坊的事情都安排好, 北疆正逢雨季不适合出行,蒋辽和廉长林打算四月底再出发。
王府种的辣椒苗没再出问题,现在已经长出辣椒, 虽然个头小了一圈,味道并不影响使用。
萧留命人大批种植,避免日后再出些让他们束手无策的问题, 希望蒋辽留下等这批苗都长出辣椒。
廉长林突然辞去军职,他本就不想放人,作为条件蒋辽只好继续留一段时间。
最后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第二年夏天,商队正好抵达北疆,两人就等商队出完货一起返程。
廉长林的战马认主, 他要带回去为此专程去马场挑了一匹作伴。
高寒地出骏马,北疆的马就没有差的, 他非要给自己带一匹回去, 在马场挑了大半天, 蒋辽不多说欣然收下。
要带回去的东西廉长林早早就让人开始整装,老钟监督下人收拾好,出发前几天向他汇报, 最后询问:“您看还有哪些要带的,我让人都打包起来。”
“不用, 吩咐这些都装好就行。”廉长林看了看外面,问道,“蒋辽呢?”
他今天在外面耽搁了一阵, 回来已经是傍晚, 听老钟说完到现在都没见蒋辽。
“蒋先生今日回到府上, 让人送箱子去书房,他进去后一直没出来。”老钟回道。
蒋辽平时很少去书房, 偶尔要看看书都是带回房间,上个月放在房间的书还没看完。
他是下午回的府,能在书房待到现在,廉长林隐隐猜到什么,抬步走过去。
书房里,送来的两个箱子有一个已经装满书画,廉长林看向空挡荡的案桌,意有所指问道:“全都装好了?”
蒋辽瞥了他一眼,回头合上箱子:“不都看出来了,还问。”
他走去书柜拿出里面的卷轴,廉长林跟在后面,抬手接过:“不带也可以,回去我再给你画。”
说着手指擦掉上面刚刚蹭到的灰,转身放进箱子,蒋辽停下手看他:“那不装了,都放回去。”
他没再拿剩下的卷轴,廉长林眼里的笑更掩不住,自顾自走上前拿出来。
那天让人过来书房撤下玉器,廉长林是打算全给蒋辽带回去,他却只挑走几件不占地方的,剩下的都还摆在书房里。
廉长林看过去,问道:“玉器不装起来?”
“拿几件就够了,这么多带回去也没地方放。”看他小心拿出卷轴,蒋辽又站了一阵才搭手继续。
家里不缺地方放置玉器,不过这些东西都太贵重,摆出来和屋子也不搭,带回去只能落灰还不如留在府上。
“房间足够宽敞,到时候把你的床收走再设个架子,这些都能放下。”
廉长林并不是随口提起,而是很早就有这打算,房间空着一张床占地方,回去后肯定要拆掉。
闻言蒋辽手上稍停,接过卷轴。
廉长林没错过他细微的停顿,停下看他:“你不想拆掉?”
等了下没听到他回话,廉长林眸子轻顿:“你要跟我分开睡?”
满脸的受伤和不可置信。
蒋辽敢肯定,要不是他身上的伤都好了,这会儿就要抬手捂伤口,一脸难受跟他说不舒服。
蒋辽瞅了他一眼,回的敷衍:“房间都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弄不都行。”
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廉长林站着没动。
不分时间地点,时不时就能给他来一出,蒋辽都懒得理他:“闲出慌来了你,赶紧把东西都收起来,自己画了多少心里没数。”
说完转身走去隔壁存放卷轴的地方。
府上多个地方都放有卷轴,廉长林是方便自己想看的时候随时能看到,收起来确实有些费事,现在再耽误就过饭点了,只好收势继续干活。
廉长林给他作的画,除了一直放在案桌那些,还有很多收起来好好存放着。
东屋藏一点西院装一些,蒋辽跑了几个地方才全部收起来。
这些卷轴他后来都看过,无一例外,廉长林画的都是他。
除了过来第一天看的那副画的是正脸,后面都是廉长林各个视觉下的他。
家里后院,他抬手拎着廉长林新做的球形竹编,不到鸽子蛋大小,瞧了半天都没瞧出来做什么用途。
厨房的案台放满食材,他一门心思研究果酱;堂屋里他站在书架前低着头随手翻书。
还有田里山间,和廉长林去过的地方,很多都被他画了下来。
在店里的画也有不少,更多是画他在家里的日常,连他在房间睡着也没放过。
蒋辽一点不怀疑,以前在家里睡着后廉长林私下注视过他很多回,不然画不出那么具体深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
明天上午启程,蒋辽今天又被喊去王府,眼看都到饭点了还不见回来,廉长林宣纸用完一沓后字是练不下去了。
厨房做好午饭,老钟过来询问今天是去房间还是去大堂用饭,他好让人送过去。
“去大堂吧,等他回来再端过去。”蒋辽答应他午饭会回来吃,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廉长林搁下笔走出书房。
庭院种植的两棵柿子树,现在花期满树淡黄,院子刚扫不久又落满一地。
廉长林走出长廊,停下抬头看去,花开的很茂盛,今年的柿子应该不比去年长的逊色。
两棵柿子树种了很多年,去年才开始结果,老钟跟着看过去,笑道:“今年的柿子都拿来晒柿饼,下次你们回府就能吃上,我看蒋先生很爱吃。”
去年做出的柿饼卖相和味道都好,蒋辽确实挺喜欢,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尝几个。
廉长林走去大堂:“他喜欢吃口感干一点的,到时候留出部分多晾晒一段时间,其余的要送人要留在府上自己吃,钟叔你随意。”
“老奴到时候看着来办。”老钟记下,随他走过去。
商队在北疆设了驿点,往后每年运货过来的次数会增加,廉长林对他道:“以后府上的事,钟叔你可以写信送过去,没什么事也可以给我寄信。”
下次他们过来府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钟神色有些感慨,回道:“是,老奴知道了。”
老钟任命看管府上,几十年都守在这里没到过外地,廉长林又道:“平时可以到外面走走,有些事可以交给下人去办。”
“将军不用担心老奴,老奴在府上住了这么久,事情做惯了闲不下来,真去了外面怕也会放心不下。”
这座府邸都是赏给立下军功的将军,老钟守在这里送走了几任主人,看到廉长林能善终,他就没有遗憾。
他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对这里感情深厚,廉长林见状不再多说。
马场的事情都交接完,李树前段时间就住到府上,趁着清闲天天到外面走街串巷,看到什么都想带回去给家里,买回来的东西很快塞满一个马车。
他归心似箭,出发这天早早收拾完,时辰没到已经出到府外等着出发。
廉长林和蒋辽以后还会回府上小住,老钟盼着他们下次回府,和以往一样送他们出门。
祝篱过来送行,站在马车前和李树聊天。
“别的就不多说了,你们回去后对这边店铺有什么提议,就让人给我送信。”蒋辽和廉长林走过来,她对他们说道,“只要合理,我都照办看看。”
蒋辽的管理方法新异,祝篱刚开始并不认同,后面看到成效完全心服口服,廉长林笑道:“你要是闲不住想多开分店,不用等我们回信,可以开着店先。”
现在店铺都交给她掌管,祝篱已经快忙不停了,虽说她自己是挺乐意天天在外面跑,听完都一阵无言。
“你也不怕我忙不过来,到时候事情一乱,下面的人都处理不来,别钟叔一把年纪了还得劳烦他帮忙,蒋老板,你说是不是。”
老钟站在一旁,满脸祥和听他们闲聊。
祝篱有经商头脑,不会轻易行事,蒋辽回她:“祝姑娘做事我们都放心,你手下那些人又都有本事,真决定开分店肯定顾得过来,想必是麻烦不到钟叔。”
“祝丫头,都这会儿了你还没认清呢,他们胳膊肘都不往外拐,你哪儿能说的过他们。”李树在边上看热闹。
“李哥,你还是回你马车上吧,省得说我耽误你们出发。”祝篱摆手赶人。
“嫌我碍事了还,行吧,我先上去了。”马上就要出发了,李树和她告辞走上马车。
商队都等在驿点,时辰已经到了蒋辽和廉长林却没上马车,没多等片刻,铁岳和陈免骑马赶到。
“可算赶上了!”铁岳勒马停在前面,提酒壶下马,“还是陈老弟你厉害,知道咱们就是再晚过来他们都会等着,不过你咋知道的?”
“那天我们特地问副将出发的时辰,他猜到我们会过来,没等到我们不会直接就走。”陈免跟他一起走过去,“是你非得着急忙慌的,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和他的四平八稳对比起来,铁岳这催命一通赶显得更冒失了,他听完爽朗笑笑:“幸好是跟你过来的,要是跟周头那小子,他得比我还急。”
前两天蒋辽和廉长林特意带酒过去军营,向他们辞行,他们今天带了酒替两人饯行。
“蒋兄弟,下回过来记得带上你们那的好酒,咱们继续喝个痛快。”铁岳第一回跟蒋辽喝酒,喝尽兴了要不是被人拦着,准得跟他拜把子去。
“既然都说好了,自然不会忘记。”蒋辽笑道,“铁将军酒量好,下次过来肯定得接着再喝。”
“好说好说,你们府上那些下酒菜,吃过一回就给我馋的,我可早就盼着吃空你们府上去。”
廉长林听完笑笑,接过递来的酒壶。
铁岳和陈免他们到过府上做客,蒋辽弄了凉拌下酒,他们都好那口,后面偶尔过来府上都指定要上那些凉拌菜。
陈免不喜热闹也乐得跟一帮人到他们府上蹭吃蹭喝,他冲两人抬起酒壶:“副将,没说完的咱们下回继续,你和蒋兄弟,一路顺风。”
无需多言,蒋辽和廉长林拿酒壶跟他们磕了下,将酒一饮而尽。
如今局势平稳也免不了会有流寇出没,不过比起前几年,流寇闹出的事端明显减少。
商队早已经打出名头,行商路线又固定,一般流寇不敢冒然找上来,他们这一路没遇到不长眼的过来兴事。
坐马车伸展不开手脚,蒋辽和廉长隔段时间就到外面骑马,心血来潮还会比试一番。
李树坐在马车上刚准备眯一会,又见两人一言不合跑起马,他是实在没那个精力折腾,看了片刻摇摇头靠回去。
一路走走停停,四个月后商队抵达毕江府城,从这里回大延镇还有半个月路程。
商队在毕江的驿点建在城东,廉长林要去拜访郑忠,他们进城时已经是下午就先过去安顿商队,明天备好礼品再登门拜访。
这趟过去北疆是杨六带队,他熟门熟路领商队过去落脚,蒋辽和廉长林都是第一次到府城,骑马慢慢走在后面。
骏马在这边少见,马背上的人模样又各有各的出众,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阜丰已经很热闹,比起府城来还是差远了。”廉长林转头问道,“要不要多留几天,好好逛逛这边。”
回来路过有趣的县城他们都会待上几天,才会拖了四个月才抵达府城,蒋辽回道:“反正回去不急着一时,你想的话就多留几天。”
街上熙熙攘攘,前方不远处一帮人围在街边凑热闹。
两人说着话,路过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名女子,直直朝蒋辽的马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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