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 191 章
夏川萂和郭无忌只窝在土丘后个把时辰, 朱狸、吴晞、乔彦玉以及大掌柜等就连夜带人找到了他们。
在夜间戈壁滩上寻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万幸朱狸他们半路遇到了郭无忌带来的追踪夏川萂的人,这些人是因为没有跟上郭无忌的速度落在了后面, 中途捡到了乔彦玉, 然后循着郭无忌消失的方向一路找了过来。
吴晞一见到夏川萂就扑了上来, 紧紧抱住她, 不住后怕道:“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太好了, 太好了”
夏川萂也不住的上下打量吴晞,高兴道:“你没事吧?”那些胡人对夏川萂尚算礼遇,对吴晞可是粗暴的很, 夏川萂这个时候瞧吴晞嘴角都淤青的, 可能是麻团塞太紧给撑的。
吴晞又哭又笑道:“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被带走没多久, 大掌柜就回来了,他找到了我,然后咱们立即去营救你,但已经晚了,那群天杀的外族人已经带着你进了戈壁,多亏郭将军及时带人追了上来, 要不然”
吴晞后怕的说不下去,对着一旁的郭无忌就是一揖到地,再次感谢道:“郭将军大恩, 我吴晞无以为报, 日后将军有用到吴晞之处尽管开口,吴晞万死不辞。”
来袭击他们的这些外族人明显忌惮的并不是他们, 而是郭无忌,是以,他们虽然不知道郭无忌在军中是何职位,但叫一声将军总没错的。
郭无忌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伸手将他托起,道:“吴小郎君无需如此,护卫女君本就是在下的职责。”
吴晞顿时更加感激了,连呼义士高义。
夏川萂:
你们高兴就好。
乔彦玉来到夏川萂面前,笑道:“你能无事,幸甚,幸甚!”
夏川萂也笑道:“应该是咱们都无事,幸甚,幸甚!”
晨曦初露之时夏川萂一行回到了榆县,在行经下牙坡的时候,榆县的百姓们正在清理战场,有麻布幡升起,有哭声传来,是昨夜战死在这里的榆县百姓。
哈县令正在安慰战死百姓家属,见到夏川萂平安归来,他脸上苦闷的褶子舒展开来,迎了上来对她就是一揖到地,感谢她未雨绸缪救了榆县,否则,昨晚千人胡骑冲入榆县烧杀抢掠一番,今晨将再无榆县。
如今只是战死了十多个乡勇,榆县得以全部保全,如何不是幸事呢?
夏川萂心情沉重,面上并无欣喜之色,入目皆是断肢残垣,血与火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郭无忌上前遮挡住她的视线,沉声道:“我送你回客店。”
夏川萂拒绝,道:“不行,我得参与处理战后安抚事宜。”
郭无忌亦是坚持,道:“这里会有人处理好的,无需你事事亲为。”
夏川萂对他笑笑,道:“有一件事,是必须要我才能做的,”她对乔彦玉道:“乔公子,关于你带来的大宗货物,我想与你做一笔生意,哈县令,你也一起听一听吧。”
夏川萂并没有在征求乔彦玉和哈县令的意见,她是直接通知,她说的这笔生意,乔彦玉不想做,也得做,哈县令就是见证。
就在下牙坡一处平地之上,夏川萂让人临时支了一张案几,夏川萂口述,才徇捉笔,哈县令带着处理战场的所有榆县百姓做见证,跟乔氏定下了一份交易契书。
夏川萂:“此次乔氏带来榆县的所有货物,桐城夏氏川萂以当时当地之市价购买半数,剩下半数,乔氏感念榆县抗击胡人有功,榆县勇士可敬可佩,自愿捐赠与榆县官署,用于抚恤战死勇士家属、修筑城墙、训练兵勇、蓄养良马之用,县令哈、乡老、夏川、郭氏见证。”
“乔公子,尔等以为如何?”
骆公等乔氏人心下发苦,契书都已经当着榆县百姓的面写成了,你还问咱们如何?
咱们就是以为不如何,也不敢说呢。
乔彦玉却是正色道:“榆县之祸乃是因我乔氏受歹人蒙蔽所致,这是我乔氏的错,我以乔氏公子的身份代表乔氏,将所有货物全数捐赠与榆县,以弥补我乔氏之过失。”
乔彦玉慷慨激昂,哈县令却是满面难色的看向夏川萂。
夏川萂笑道:“乔氏公子的高义夏川佩服,只是,乔公子千辛万苦将货物从洛京带来,两手空空回去无法向长辈交代,如此半卖半送,既能得财,乔氏也能得名,两全其美,方得周全。”
乔氏来河西郡是为三皇子揽财的,乔彦玉两手空空带人回去,连货物都丢了,他无法向三皇子和乔氏所有人交代,所以,乔彦玉必须带着钱帛回京,或许不在长辈们的期许之内,但一定要有,还不能少。
但有哈县令和郭无忌在,乔氏此次榆县因乔氏之失,也是瞒不住的,这是一个把柄,政敌可以拿此大作文章,攻讦三皇子和乔氏。
乔彦玉用半数货物抚恤、补偿榆县,既是应对政敌攻讦的有效方法之一,同时也为乔氏挽回了名声。
夏川萂所说的,正是乔彦玉所担心的,乔彦玉也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应对,骆公他们这些人也曾对乔彦玉献策,但没有一个,能像夏川萂这样,将乔氏此次危机应对做到最好。
夏川萂差不多是从根本上为乔彦玉解决了问题,乔彦玉无话可说,也再一次重新认识了夏川萂,她无愧于家主之名,雷霆手段与慈悲之心并存,她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家主更有担当。
乔彦玉对夏川萂正色道:“如此,乔某也不再矫情,夏女君好意,我乔氏接了,此情此意,言语太轻,不能表我之万一,此为我乔氏之信物,不论何时何地,何年何月,见此信物如见乔氏家主,夏女君但有所求,我乔氏定顷全族之力为你做到。”
乔彦玉将一块雕刻精美的青玉佩递给夏川萂。
骆公忙制止道:“不可!这是公子您最重要的信物,怎可轻易许人?”
夏川萂也拒绝道:“乔公子的诚意我收到了,但如此重要之信物,夏川不能收。”
乔彦玉将云配塞进夏川萂手中,道:“我怕乔氏从不做忘恩负义之人,这是我的承诺,你一定要收下。”
这话是对夏川萂说的,也是对骆公他们这些乔氏的人说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骆公他们都不再言语了。
夏川萂当然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买卖,她刚才那张协议拟的大义凛然的,但真正算起来,是她用半价包圆了乔氏所有的货物。
最重要的,也是夏川萂最看重的,是乔氏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所以,乔彦玉的这方玉佩,夏川萂是很想要的。
但也不能要,因为这方玉佩意义不同。
夏川萂想了想,折中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这玉佩我收下,就当乔氏欠我一个人情,等日后我有需要之时,请乔氏帮我一个忙,忙帮完,这玉佩原璧奉还,如何?”
这下就连骆公也没什么不满了,只是帮一个忙而已,今日夏川萂帮了他们,不论如何,这个人情乔氏都会记下,并且加倍还回去了。
乔彦玉失笑道:“我是认真的,你”
夏川萂一锤定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之契,就此成立!”
契书一式三份,夏川萂一份,哈县令一份,乔彦玉一份,留作凭证。
生意已经谈成,接下来就是货物的交接和分配了,有朱狸、才徇和哈县令带着衙属们负责,夏川萂和乔彦玉两个做主的反而用不上了。
夏川萂和乔彦玉一同回客店,走出下牙坡,夏川萂回望这处战场,叹道:“希望这里的百姓能多些安稳日子。”
此次来的胡人杀光了,但胡人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夏川萂说的留下物资让哈县令训练兵勇并不是为了说辞好听,而是真的打算这样做。
她看了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郭无忌,心道,有他在,这些事倒也轮不到她多操心了。
回到客店,夏川萂对乔彦玉道:“我准备明日就离开了,你呢?”
乔彦玉惊诧:“这么快?”
他们才谈好生意,交接都还没开始,怎么这么匆忙就要离开?
夏川萂道:“九月十八是英国公老夫人的寿辰,我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得赶回去给她老人家过寿。”
英国公老夫人乔彦玉听说过,这位老夫人是英国公的母亲,已至耄耋之年,可是难得的高寿!
乔彦玉理解道:“为老夫人过寿,确实不能错过,可惜,我得在此坐镇,实在脱不开身,不然,定当去桐城为她老人家好好贺一贺才是。”
夏川萂笑道:“这有什么的,你将寿礼交予我,我带给她老人家,再好好跟她老人家说说你这位乔氏青年才俊,也是一样的?”
乔彦玉立即笑道:“是极,是极,就按你说的办,今晚我就备一份寿礼劳你替我敬献给老夫人了。”
两人说笑一番,夏川萂回了给她安排好的客房,在客房门口,郭无忌将吴晞打发走,自己却进了房间。
夏川萂就跟一条咸鱼一般摊在床榻上,见郭无忌进来,就有气无力问道:“还有事吗?”
郭无忌站在床前抱臂看她,道:“也不用赶这么急,早一天晚一天回去老祖母不会介意的。”
夏川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这都是为了谁?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重任在身的?”
郭无忌闷闷笑了两声,道:“骑快马,最多三天,我就能从这里赶回去。”
夏川萂咳声叹气道:“日夜兼程长在马背上是不是?哎我不说你了,我现在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吧。”
说罢,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就打算睡了。
郭无忌弯腰捉住了她的脚,夏川萂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奇怪问道:“做什么?”
郭无忌:“脱鞋,不脱鞋你怎么睡?”
夏川萂:
夏川萂坐起身,抽回脚,道:“我自己脱,你也回你的房间休息吧,一天一夜没停下,你都不累的吗?”
这人从昨天白天就马不停蹄的从榆县去到清县调集人马,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在夜半赶回来,然后和敌人拼杀,然后再去寻她,一夜过去,几乎没和过眼,这人当真是铁打的,都不知道累的吗?
郭无忌弯下的腰也没直起,而是顺势坐到了床尾,一直都是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塌了下来,慢悠悠道:“当然,是累的。”
夏川萂推他:“那你快去休息。”
他就往后一躺,合上眼皮,喃喃道:“累的走不动了,怎么办?”
夏川萂:
好一会,夏川萂才道:“那你睡在这里,我再去找个客房去睡?”
郭无忌:“还有空的客房吗?我怎么不知道?”
夏川萂:“那我去你那里,和吴晞挤一挤吧。”
郭无忌和吴晞同住一间客房。
郭无忌突然笑了一下,道:“你宁愿和吴晞挤,也不愿意和我挤,是吗?”
夏川萂强辩:“这不一样!”
郭无忌:“我没瞧出哪里不一样来,川川,啊不,夏女君,你变了。”
夏川萂不忿:“我哪里变了?”她觉着这人在跟她无理取闹。
郭无忌:“在戈壁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夏川萂被他的无耻给惊的张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在威胁、威胁我吗?”
郭无忌侧转身支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她,道:“我就是威胁你了,你怎么着?”
夏川萂鼓着腮帮子运了好一会气,发现她还真不能怎么着。
这人身份敏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了这里,所以
“算了,你爱睡就睡吧”夏川萂妥协道。
但好一会都没听到回应,她仔细一看,好吧,这人已经就这么半截身子拖在床下半截身子摊在床尾睡着了。
难得这样别扭的姿势他也能睡的着,夏川萂一面将他往床上挪一面在心里嘀咕道。
等将郭无忌这么大个人给挪上床里,夏川萂出了一身的细毛汗,她躺在床外侧缓了一会儿,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轻微呼吸声,她缓缓侧身,近距离观看这个大胡子男人。
唔,这眉毛定是剃过,十来天过去,新的眉毛已经长出来了,只是看着还有些短,眼睫毛还是那么长,眼下卧蚕还是这么可爱,无辜又俏皮,只是眼下有些青黑,需要好好休息,鼻梁似乎比印象中更挺直了?嘴唇
这个略过,略过,唔,皮肤可真够粗糙暗沉的,再仔细看看,胡须根部有些红肿,不会是胶水沾时间长了皮肤过敏了吧?
等回头把她的面膜送他一些给他好好养养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夏川萂也慢慢睡了过去。
郭无忌侧头看了眼熟睡的夏川萂,给她拉拉被子,也睡了过去。
第192章 第 192 章
来的时候, 夏川萂一行加上商队得有百多人,离开的时候,只有夏川萂、吴晞和郭无忌带着部分清县的兵卫离开, 朱狸、才徇和路大壮他们都被夏川萂暂时留在榆县和乔彦玉做交接。
等到了清县, 放下大部分兵卫之后, 就只剩夏川萂、吴晞、郭无忌以及五个清县护卫八人。
一路无话, 一行八人轻骑简从,亦都是好马, 且夏川萂赶时间,晓行夜宿,在从清县离开后, 他们只用了两天时间就顺利来到了河西渡口。
河西渡口对岸, 郭继业带领出来打猎的的二百多人就在此不远处安营扎寨,夏川萂他们一出现,就有人快速禀报, 夏川萂他们人还未过江,高强就已经跑出来迎接了。
高强对郭无忌点点头,满面笑容的对夏川萂寒暄道:“哎哟小姑奶奶,您此行可还顺利啊?咱们打了好大的棕熊,猎了好猛的大虫,就等您回来吃熊掌, 喝虎骨汤了啊哈哈哈”
夏川萂故作惊乍道:“那可不得补的我鼻血长流啊?”
这话惹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郭无忌都在莞尔。
高强笑的直打跌,对郭无忌说了一句:“将军让你回营帐述职, 你这就去吧, ”郭无忌对夏川萂点点头,独自朝营帐那边走去, 又对夏川萂笑道:“哈呀丫头你说话还是这么可乐,你虽然喝不了虎骨汤,但这大好虎皮你一定喜欢,来来,哥哥领你去看看咱们这小半个月猎的猛兽”
这个营地附近,除了郭继业的营帐,还有很多商队的营帐,以及成片的牛羊骡马等在河西郡交易购买的牲畜和货物,元商和路媪听闻夏川萂回来的消息之后也都寻了过来,见只有夏川萂一人,不免多问两句。
夏川萂还是一样的说辞,她道:“老夫人寿辰在即,我需先赶回来给她老人家过寿,交易的其他大宗货物都在后头,还需阿姆继续在此等候交接。”
路媪都应下,元商搓着手嘿嘿笑道:“原本咱们也该走了,也是想着老夫人寿辰在即,便想讨个巧宗儿,想要去给她老人家拜寿”
十来年前,元商有一次来桐城做生意,在城中待了小半年,那年正好赶上英国公老夫人过寿,也是在那年,郭大将军从洛京来到桐城,老夫人高兴,那一年的寿辰就过的尤其隆重热闹。彼时元商只是一个小小商贾,只能站在人群中看着年少稚嫩的郭大将军站在国公府的高台上迎来送往,不知道有多么艳羡。
如今他交了好运,生意做的越发大,再一次赶上国公老夫人做寿的盛况,不知道是不是有荣幸去给老夫人拜寿呢?
夏川萂笑道:“你们能去,老夫人只有更加高兴的,你们要是没有要事,就一起去将军府吃杯水酒吧。”这些年郭继业在边关拼杀,老夫人从未做过一场寿,这回做大寿,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元商以及他身后的商贾们俱都惊喜万分,纷纷表示他们并无要事云云
大家正说说笑笑呢,就见郭大将军龙行虎步的过来了。
众人纷纷拜见,在面对郭继业这个威视慎重的大将军面前,他们明显拘束许多。
而且,他们刚才要求参加老夫人的寿宴,只是征求了夏川萂的同意,在他这个正经嫡孙面前,他们是不是,还要再请求一回?
夏川萂却是看着郭继业脸上半圈的红疙瘩打趣问道:“郭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半个月不见面上挂彩了?”
郭继业挠了挠脸上有些瘙痒的小疙瘩,随口道:“山里蚊虫多,被咬的。”
夏川萂心下暗笑,忙制止了他继续挠脸的动作,道:“先忍忍吧,等回了府涂上些药膏就好了。”
郭继业点点头,看着惴惴不安的元商他们,问道:“刚才听你们说什么拜寿?是要去给老祖母拜寿吗?”
元商忙点头应是,请求郭大将军给他们一个机会云云。
郭继业笑道:“你们有心,就一起随我去西堡吧。”
元商等人立即高兴应下,又跟夏川萂拜别,要去收拾货物启程。
今日已经是九月十五了,老夫人寿辰是九月十八,可没几天了。
而且,郭继业此行回桐城,是来祭祖的,听说郭氏定下的祭祖时间是九月十七,他们是不明白后天就是祭祖的日子,郭大将军怎么还老神在在的待在西山打猎,但大人物嘛,所思所想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只要能带着他们一起他们就很高兴了。
时间确实是很赶了,夏川萂对郭继业道:“你们行军速度快,先走一步,我带着他们慢慢赶路就行了。”
已经回到了河东郡,算是回到了夏川萂的地盘,安全上无虞,郭继业要赶回去祭祖,夏川萂又不用参加,她只管能赶上给老夫人过寿就行了,就像是郭继业说的,给老夫人拜寿,夏川萂早一天晚一天的都无所谓,老夫人不会挑她的理儿,所以,夏川萂只管缓缓而行。
郭继业其实是希望夏川萂能在他祭祖的时候观礼的,但他也知道夏川萂估计对此不会太感兴趣,就笑道:“那行,我先行一步。”说罢,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夏川萂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你回了将军府,去找砗磲姐姐要药膏涂一下脸,或者路过四方客店的时候,找银盘姐姐要一些也行。”
郭继业又摸了摸自己的疙瘩脸,无所谓道:“过几天就消了,我是男人,又不看脸。”只是闷的时间长了点,脸上皮肤受不了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川萂煞有介事的点头,道:“我听说这种小疙瘩消了之后会在脸上留下暗斑,你想做麻子将军?”
郭继业脸上笑挂不住了,道:“那我还是涂一涂吧。”在他找到媳妇之前,能不做麻子将军,还是不要做了。
夏川萂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心道这样英俊的脸自然要收拾停当了才会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啊。
郭继业将打到的猎物都交给夏川萂,请他帮忙带回去,自己带着二百骑兵当夜就回到了将军府。
第二日一早,郭继业精神抖擞的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到他就嗔怪道:“我让你不要误了时辰,你就踏着日子回来,也太不把祭祖当回事了。”
郭继业笑道:“孙儿没有踏着时辰回来已经很好了。”
老夫人拿手指头戳他脑门,素着脸嗔道:“你这不羁性子也该收一收了,做家主又不是带兵,是有军纪就能约束的?你呀,该好好跟川川学学,恩威并施,刚柔并济,得人心者为上,就人心这点,她已经习得其中三昧了。”
郭继业后背靠在椅子上,一腿伸直,一腿曲起踩在椅撑子上,一手笃笃敲着手边的案几,一手挠着脸上的小疙瘩,吊儿郎当一点都没有当年一本正经板着小脸学着做家主的贵公子样儿,他道:“我倒是想让她替我做这个家主呢,奈何她不会愿意。”
老夫人噎了一下,心里还真考虑了一下,嘴里却道:“非亲非故的,族人们也不会信服她。”
郭继业笑了,他道:“我瞧着桐城这边的族人都挺信服她的,等我选几家带去洛京填补了族中空虚,她替我做家主连磨合都不用,顺理成章。”
老夫人很不雅的朝郭继业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俩字:“呵呵。”
完了,老祖母也跟川川学坏了。
郭继业就这么大张着腿捧着一杯茶饮了一口,品了下,又嘿嘿笑了两声,再饮一口,拧紧了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而又嘿嘿笑了两声,这沉浸在自己世界不理外物的模样,就跟得了颠症似的,瞧着还怪吓人的。
老夫人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奇怪问道:“这出去一趟,可别带什么怪东西回来了吧?”
郭继业:
郭继业将腿收回,勉强端正了姿势,轻咳一声,忍不住跟老夫人分享道:“老祖母,我发现川川心挺软的。”
老夫人:“这不废话?她要是不心软,能常年操持你大军吃穿的事?”
郭继业:“那不一样!”
老夫人:“我没瞧出哪里不一样的。”
郭继业又是嘿嘿一笑,凑在老夫人耳边道:“她见我累了,不仅不赶我走,还和我睡一床呢”
老夫人一惊,拿手指头“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郭继业将老夫人的手指头按下,不满道:“老祖母您这是不相信孙儿,那丫头会让我占她便宜?”他倒是想着让夏川萂占他便宜呢,可惜她没有。
想到夏川萂那直脾气,老夫人暂且放下心来,扯着郭继业的耳朵立逼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郭继业不曾想他只是没忍住炫耀了一下,就能惹的老夫人怀疑,还打哈哈道:“什么一回事,就这么一回事呗。”
老夫人不信道:“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是没事,会累的让她心疼?快说,不然等她回来我亲自问她,或者问她身边的人,总有人跟我说的。”
郭继业化名郭无忌跟着夏川萂去河西郡的事,目前来看,只有夏川萂一人认出来了,但要是让老夫人乱问一通,这就不好说了。
无缘无故的,老夫人做什么要对“郭继业”派去夏川萂身边的一个护卫感兴趣?
所以,郭继业选择性的隐去了夏川萂差点被捉去胡人部落的事,大体说了下乔氏和榆县胡人犯边的事。
郭继业说的平淡,老夫人却听的全是后怕,更加替榆县的百姓捏了把汗,道:“又是这些天杀的胡人,豺狼心性,哪哪都有他们。”
对这些老对手,郭继业早就平淡待之了,只是道:“北面草原不是白灾就是旱灾,蝼蚁尚且偷生,胡人活不下去,自然就要南下”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老天爷不让人活,有什么法子。”
郭继业亦是沉默,别说北面草原胡人活不下去,就是中原腹地亦是常年受灾,南面好一些,有着朝廷一年重似一年的赋税,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祖孙两个相对哀叹一番,也无济于事,到底打起精神来,说了些明日祭祖后日做寿的事,郭继业也说些此次他去河西郡的一些趣事,祖孙两个和乐融融。
直到国公夫人带着儿媳孙子孙女们来给老夫人请安。
国公夫人见郭继业来的比她还早,就笑道:“继业回来了?打猎可还顺利?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来给母亲请安了,真是孝顺。”
老夫人笑话她:“他原本只是来我这里磕个头就去给你这个做祖母的请安的,被我给拦下了,怎么,这会子就吃上醋了?你吃也是白吃,谁让我是你君姑呢?”
国公夫人哈哈大笑,道:“要不说隔辈亲呢,我这还没说什么呢,您就护上了,那要是我训他两句,您岂不是要罚我了?”
老夫人:“那也说不准呢,为着你这做祖母的脸面,还是不要训他了吧。”
婆媳两个斗嘴,听的其他小辈们都捂嘴偷笑,只有郭继业起身,又是给国公夫人推椅子让她坐下,又是亲手斟茶捧给她,见国公夫人拿帕子拭额头上的汗,还不知道从哪里抽出老夫人的团扇给她老人家扇了扇,将国公夫人伺候的殷勤备至。
看的郭二婶和其他郭氏小辈们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人不眨眼,见了他们还总是一脸他们欠他百八十两银子的大哥哥吗?
原来他们大周的新战神在长辈面前也这样会讨巧卖乖啊?
这跟他们母亲说的这位大哥哥看他们不顺眼想要将他们赶出家门的传言可真不像啊!
这些国公夫人带来的小辈们普遍年纪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二三的样子,最小的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是还在吃手指的年纪呢,平庄那天晚上这些小孩子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是以,那晚的事都是后来他们听他们的母亲说的。
怎么说呢,郭继业的名声在他们这里已经坏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了。
国公夫人见孙子孙女们见到郭继业就跟见到大猩猩似的惊奇又害怕,不由促狭心起,拉住手边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指着郭继业道:“这是你大哥哥,你去跟他亲香亲香。”
这孩子吓的小脸煞白,一个劲的往后出溜,他身边的小伙伴也害怕的将他往后拉,偏国公夫人紧紧扯住了他的手臂,他憋红了小脸出溜的脚底打滑小身体都要跟地板平行了也没挣脱国公夫人的手。
另外三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见状一个接一个的抱住了这小孩儿的腰身,跟串糖葫芦似的抱着这小孩儿使劲儿往后拉,拉不动,其中有个扎着羊角辫眉心点着一粒红胭脂的小姑娘就去巴拉国公夫人的手,她对着国公夫人攥着这小孩儿的手又拍又扯的,结果一点作用都没用,国公夫人的手纹丝不动。
郭继业:
老夫人兴致盎然的喝茶看戏,郭二婶一脸讪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颜也在,但她是这里唯一的妾室,更加没有说话的份儿。
唯独国公夫人还在哄这小孩儿,哄道:“乖乖儿,你去摸一摸你大哥哥,祖母给你糖吃好不好?”
这小孩儿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倒是没哭出声来,只是将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泪珠都甩到了就坐在国公夫人身边的郭继业手背上。
郭继业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这一滴水珠,简直无语极了。
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仰头大笑起来。
郭继业:
郭继业清咳一声,唤了声:“周姑姑,我饿了。”
周姑姑笑着端了一个足足有三尺长的红漆大托盘上来,放在郭继业手边的案几上,上面码放着跟个小山似的各种糖果,看直了其他小孩儿的眼。
秋日里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这一大漆盘有串的红火火的山楂,有串的沾了糖浆显的更加鲜亮的碧绿葡萄、玫瑰葡萄、黑紫葡萄,有串的保留了一夏浸足了蜂蜜的桃肉、梨肉、小樱桃,还有一种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一种红彤彤的果子,据说这种果子只有围子岭的果林里有产,其他地方都见不到的。
除了串成串的各色果子,还有切的一小块一小块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各种颜色的米花糕、糯米糕、桂花糕、蜂蜜糖糕,还有烤制的焦黄农香的不知道有多少种的小蛋糕,以及,插在一个个小窝窝里雪白雪白的绵软乳品。
他们之前在老夫人这里吃过一回,是叫奶油的,吃它就跟吃云朵一样,含在嘴里瞬间就化了
似乎是知道什么最吸引小孩子,郭继业随手拿起一个蛋卷盛着的奶油小杯仔细看了看,然后在小孩子们一双双期待的大眼睛下夸张的“啊呜”一声大张开口吞没。
一下子就给吞不见影了。
小孩子们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就连国公夫人手里攥着的那一串糖葫芦都不出溜了,他们也都惊大着一双双大眼睛看着“一口吞”了他们心爱糕点的大魔王。
大魔王挑了挑眉头,鼓动着腮帮子咀嚼,似乎是觉着味道很好,又捡了一个再次“啊呜”一声直接吞入口中。
小孩们:!!!
似乎觉着不够,大魔王又捏起一串火红火红的糖葫芦,看了看,同样“啊呜”一声一口咬掉头上最大最红最亮的那一颗
“呜哇”
终于,有小孩子再也忍不住心痛的哭了起来。
有这小孩打头儿,其他小孩子也接二连三的哭了起来,被国公夫人攥着的那个小孩儿哭的最大声,因为他离的郭继业最近,郭继业手边散发出来的甜香一阵阵的飘入他的鼻中,他都能想象出那些糕点吃在嘴里有多么香甜,偏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喜欢的奶油小杯和糖葫芦落入了大魔王的口中。
简直悲痛欲绝。
被魔音穿耳还拿着糖葫芦一口接一口吃的正香的郭继业:
国公夫人无语的放开了攥着的这个哭的最大声的小孩儿胳膊的手,转而将他揽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脊,诱哄道:“去跟你大哥哥讨一串儿去,有祖母看着,他不会不给的。”
小孩儿委屈极了,哭问道:“真、真的吗?他会不会啊、啊呜一下、一下就、就吃了曲曲吗?”
国公夫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直在旁看好戏的郭彩儿对着这群哭包小孩儿们大声哼哼道:“真!怂!”
她挺直了腰背昂着小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郭继业面前,抱住他的胳膊摇来摇去甜蜜撒娇道:“大哥哥,我要吃糖葫芦,要黑紫葡萄的哦~~”
郭继业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从糖果堆里捡了一只串的十分漂亮的紫黑葡萄糖葫芦给她。
郭彩儿笑嘻嘻接过来,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抱着郭继业的胳膊又是摇了摇,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那群又被她“惊”的止住哭声的小孩们“惊叹”道:“真甜啊!嘻嘻,怂包儿吃不到哟”
几个和郭彩儿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见郭彩儿居然顺利的拿到了糖葫芦,他们也不躲了,纷纷出列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口里还喊道:“大哥哥,我也要吃糖葫芦”
还没跑到呢,就见郭彩儿横刀立马的站在了郭继业面前,一手糖葫芦一手掐腰的挡住了这些小孩儿们的去路,大喝道:“想吃就给啊,美不死你们!”
一个个头最高也最壮的小男孩看了眼并没有生气也似乎并不那么可怕的郭继业和他手边的糖果山,露出坚毅的神色,摆了个防守的姿势,对郭彩儿道:“老规矩,打一架吧,我赢了你就让开。”
这是他们郭氏男儿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有争议,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一看这规矩就是来自军中。
郭彩儿重重“嘁”了一声表示不屑,道:“打就打,怕你不成?大哥哥,你帮我拿着,等我赢了你再给我。”
还忽闪着大眼睛对郭继业俏皮的挤了挤。
郭继业接过她只舔了一口的糖葡萄,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勇士,吾在此等你得胜归来。”
郭彩儿激动的小脸都通红了,重重抱拳“啪”的一下行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标准的军礼,小嗓子差点喊劈了,道:“得令!”
转身,对着那个还没从郭继业居然会一本正经为郭彩儿誓师的诧异中回过神来的小男孩咧嘴一笑,然后一个猛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这小男孩的腰身将他压倒在地,坐在他的身上仰头“哈哈哈”大笑三声,向周围所有人宣布道:“我赢了!!”
老夫人拿帕子掩唇:
国公夫人扶额叹息:“这丫头”
张颜:她嘴角的笑就跟镶嵌上去的一样,板正的都快要掉了。
其他所有人:!!^0^
这么虎的吗?
郭彩儿拍拍屁股从那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小男孩身上起身,一蹦三尺高的蹿到郭继业面前,一脸得意的对郭继业重复道:“我赢了。”
郭继业一笑,将手里的糖葡萄还给她,还摸了摸她脑袋一侧的小包包,赞道:“彩!”
于是郭彩儿就更加得意了。
那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躺在地上的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看着受到夸赞的郭彩儿,突然悲愤大喊道:“郭彩儿,你耍诈!这次不算,咱们重新来过!”
郭彩儿冲他“略略略”道:“手下败将,谁跟你重新来过啊。”
她是女孩儿,压根没练过武,怎么可能打的过这个一看就是习武好几年的哥哥,只能先以奇计扰其心神——郭继业也配合了她——然后再出其不意一招制敌,根本不可能给他出招的机会,否则她必败无疑。
小男孩简直欲哭无泪,他在周围有志一同满脸不在状况的长辈和兄弟姊妹们视线中一骨碌爬起来,在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两人身上逡巡了一遍,国公夫人都做好为他“主持公道”的准备了,谁知道他居然走到了郭继业面前,抱拳礼道:“大将军,您给我评评理,郭彩儿是不是在耍诈,我不服!”
啊这——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郭继业身上。
郭继业放下手里已经吃的只剩一根细棍的糖葫芦,正襟危坐板着脸开讲:“兵家有云:”
郭继业给他讲了一通兵不厌诈出奇制胜以及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的道理之后,亦在要哭不哭的小男孩肩膀上拍了拍,鼓励道:“敢想敢做,公平公允,是我郭氏好儿郎,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孩儿虽然输了,但他被教导了,还被夸了,也不哭了,听问话立即大声道:“我叫郭继社,排行十七,取保家卫国,护我社稷之意。”
郭继业赞道:“好名字!十七郎,你喜欢吃什么糖果?”
郭继社眼睛晶亮大声回道:“糖葫芦,山楂的。”
郭继业在郭继社期盼的目光中挑了一串最大的山楂糖葫芦,然后用银勺子抵住最顶端的那一个往下一按,瞬间七个山楂串从一头移动到中间,露出了顶端的竹签子。
他也没用刀,只见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银勺柄在中间第四个山楂中间一划,众人都在奇怪他这是在干什么呢,就见他捏着糖葫芦的那只手微微倾斜,然后一抖,另一端悬空的糖葫芦突然分作两半直直往下掉,被他还夹着银勺柄的那只手准确的捏住了顶端露出的竹签。
原来,一根糖葫芦被他用神秘手段给分作了相同的两份。
两份都是三颗半山楂,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哇!!”
小孩子们惊叹极了,这一手简直比看百戏还要精彩。
郭继业将其中一半递给郭继社,道:“你毕竟是输了,不好和彩儿得一样的整串糖葫芦,就给你半串,你可服?”
郭继社眼里的敬佩、惊叹、崇拜都快要化成实质溢散出来了,他跟接过一个大宝贝似的接过这半串糖葫芦,一连声赞叹道:“服,服,我可太服了”
跟郭继社一起的小孩子们可羡慕死了,一窝蜂的挤到郭继业面前“大哥哥”“大哥哥”不停地叫唤,都想要那半串还没有送出去的糖葫芦。
不愧是大将军,这一手可太惊艳了,想要!想学!
其他小不点儿们都是人来疯,小孩子们更多时候是靠直觉行事,他们压根没从郭继业这里感觉道危险,早就忘了什么“要赶他们出家门”的话,见哥哥姐姐们都围向了郭继业,便也不干示弱的跟一群小鸡崽子们似的“啊啊”叫着扑了过去。
被挤的坐都坐不住的国公夫人十分“无奈”的一面大摇其头一面给孙子孙女们让地方,还跟老夫人嘀咕:“真拿这些小孩子们没办法”
老夫人笑的不行,跟国公夫人道:“还不都是你起的头。”
国公夫人想到她捉住孙子不放的行径,也眯着眼欢笑起来,啧啧,小孩子不哭闹的时候,还挺好玩的。
两位夫人在旁看热闹,处在包围中心的郭继业俊脸有一瞬间裂开,但很快又被他给弥合好了。
他轻咳一声,没有效果,于是他加大声音,再次“咳”了一声,终于听到他声音的小孩子们瞬间乖的不得了,这种“示意”的声音他们从小听到大,一有这种声音出现,就代表着大人要说话了,所以,他们都安静的眼巴巴的看着郭继业,认真等他开口说话。
郭继业:好乖,他小时候有这么乖吗?
一定没有!
郭继业端着一本正经的脸,对这群“乖乖”小孩儿们道:“老话说的好,有劳有得,多劳多得,想要从我手里得到糖果,得让我满意才行。”
一个小孩儿就问了:“怎么才能让大将军满意呢?”
郭继业:“只要是你们自己学到的本事,都会让我满意。”
另一个小孩儿思考道:“我还没学到大本事,但咱们郭氏拳法我已经打的很熟练了,这算吗?”
郭继业颔首,道:“算。”
这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这个道:“我射箭很准。”
那个道:“我能弹出一整首曲子了。”
这个也道:“我不光会打拳,还学会剑法了呢。”
那个也道:“我投壶比你们投的都准,大字练的也好”
还有一个脆生生的小嗓子大声骄傲道:“我已经不会尿炕了!”
屋内顿时一静。
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郭彩儿笑的连连跺脚,糖葫芦粘到了郭继业的头发也不知道,郭继业也不在意被郭彩儿粘上的头发扯的他头皮疼,只是一脸莞尔对那个有些蒙圈的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的小朋友点赞,夸道:“真是好样儿的!”
郭二婶看着郭继业被粘的一缕一缕的头发,对张颜轻声道:“这位大将军脾气还挺好?”跟那晚还真不一样。
郭继业明显是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粘住了,但他根本不在意,还顺手托了一下郭彩儿,不让她被挤倒了。
张颜也看到了,掩唇笑眯了眼睛,道:“谁说不是呢?”
被赞脾气好的郭继业在空中按了按手,对静下来的小朋友们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既然你们都有本事在身,那就展示一下吧”
中间场地让了出来,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小孩儿站在场地中央打了一趟郭氏拳法,看的郭继业连连点头,等他打完了拳,满意问道:“你想要哪种糖果?”
这孩子指着那个被分作两半的糖葫芦大声道:“我要那个?”
下面就有一个小孩儿不满喊道:“二蛋子,那是我的,你不是最爱吃桃子吗,你选桃子,把那个留给我!”
其他小孩:“是我的!”
“留给我”
“留给我”
“留给我,喂,你是不是讨打”
郭继业:
未免闹成混战,他只好又如法炮制了一回银勺分糖葫芦的技艺,这才让所有小孩都满意了。
他们一一上前展示自己学到的最好的“本事”,然后从郭继业手中领走自己“心水”的好物,觉着这付出努力得来的糖果,果然比白给的都甜
第193章 第 193 章
等夏川萂带着一车车货物一群群牛羊回到桐城的时候, 老夫人的寿辰已经过了一天了。
因着郭氏祭祖的大事,河东郡以及临郡数不清的大小豪门世家们都派了族中说得上话拿的住事的子弟来到桐城观礼,所以, 此次老夫人寿宴时间拉的很长, 郭继业初步定的时间是五天, 如果有需要, 还可以再延长。
所以老夫人自己说,这寿宴根本不是给她过的, 她老人家都是这个年纪了,实在是热闹不动了。
虽然老夫人的正日子是九月十八,但老夫人自己给自己定的寿宴正日子是九月二十, 也就是明天。
自有西堡的郭氏族人去接待元商他们, 夏川萂和吴晞带着给老夫人准备的守礼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空阔的广场上,远远就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们在蹴鞠。
一开始夏川萂着实是被郭继业给惊着了,这, 这男人几天不见,竟有了一个做鸡妈妈的爱好?
等看了一会她就呵呵了,这哪里是带着小孩子玩啊,他这纯粹是玩小孩儿吧?
偏这些小萝卜头们个个跟人来疯似的被他用一颗球牵引着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跑的小脸通红浑身泥土,一刻都不待停歇的。
吴晞看的脚养, 刚想要加入他们,就见郭继业停下脚,转头朝夏川萂这边看过来。
夏川萂对他挥手, 他脚一勾, 将脚底的蹴鞠球给勾到手里,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们朝她这边走来。
郭彩儿跑的最快, 一面跑嘴里还一面喊道:“姨姨,你回来了。”
夏川萂接住投向她怀抱里的郭彩儿,拿帕子擦了擦她沾着泥土冒着热汗的小脸,其他小孩儿也到了,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叫人:“姨姨好~~”
哎哟喂,可真稀罕死人了,谁能拒绝一群绵绵软软乖巧可爱的小甜心呢?
夏川萂挨个摸过去,摸一个给一颗奶糖,原本以为会受到小朋友们的爱戴,谁知道,一个个居然都仰着小脑袋去看郭继业?
郭继业对小朋友们点点头,嘱咐道:“你们今天的糖已经吃过了,留着明天吃吧。”
顿时响起一片失望声,跟夏川萂道谢的小奶音都不脆亮了呢?
什么情况?
郭继业将蹴鞠球交给郭彩儿,让她带这些小孩儿们继续去玩,吴晞眼睛追着蹴鞠球远走,夏川萂笑道:“要不你也去玩一会?”
吴晞搓着手笑道:“跟小孩子们玩有什么意思,等回头跟郭大将军的兵勇们杀一回才过瘾呢。”
夏川萂赞叹道:“勇气可嘉,那我就先预祝你旗开得胜了。”
吴晞嘿嘿笑道:“多谢,多谢。”
郭继业陪着夏川萂和吴晞一起进将军府,路上夏川萂问他:“那些小孩子有些瞧着不像是邬堡里的?”
郭继业:“是从洛京带来的。”
夏川萂:“哦。”说真的,一路从洛京来到桐城,夏川萂除了有限的国公夫人、郭彩儿、张颜等几个人,就连郭霞都是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能见到,其他的诸如女眷和这些小孩儿,她只知道他们的存在,却是当真没见过面的。
当时不觉着有什么,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说起郭霞来,夏川萂不免要问上两句:“你那霞妹妹怎么样了?还好吧?”
郭继业随口道:“被祖母送去普渡寺清修去了。”
夏川萂惊讶:“去普渡寺?老夫人同意?”
郭继业才是奇怪,他看了夏川萂一眼,道:“为什么不同意?她做错了事,自然要受些惩罚,要不然岂不是乱了套了?”
夏川萂:“哦。”
郭继业见夏川萂情绪不高的样子,就多说了一句:“一来到桐城就被送走了,祭祖那天她想回来,被老祖母拒绝了,又说要来给老祖母拜寿,也被拒绝了,所以,你要是想见她,恐怕要去普渡寺了。”
夏川萂:“我见她做什么?你别瞎说。”
郭继业莞尔:“哦,那是我想错了。”
夏川萂道:“当然是你想错了,”又笑道:“哎你还别说,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受小孩子欢迎。”
郭继业笑道:“他们喜欢的不是我,是大将军。”
想到那些小孩儿望向郭继业崇拜的目光,夏川萂笑道:“大将军不就是你,你就是大将军,小孩子都慕强,喜欢你也是正常的”
说话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早就有守门的小幺儿看到他们过来,进门去通报,砗磲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拉着夏川萂的手笑道:“可算是将你等来了,你要是不来,正日子再定不下来的。”正是因为昨日傍晚夏川萂送信来说她今日到,老夫人才最后拍板将寿宴的正日子定在明天。
夏川萂先是赞砗磲这一身簇新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无比鲜亮,又疑惑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寿宴不是有五天?哪天摆正宴不都一样?还有又有了什么新情况?
砗磲对郭继业和吴晞行过一礼,才对夏川萂嗔道:“老夫人最疼谁?你要是不回来,老夫人寿宴都不想摆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老夫人特地在等她回来。
夏川萂忙歉然道:“是我来晚了,我该早些回来的。”因为带着牛羊牲畜,路上实在是走不快,夏川萂知道寿宴有五天之后,她就更加不着急了,所以,原本从河西渡回桐城骑马一天半的路程,她足足走了四天半。
早知道老夫人在等她她就先赶路回来了。
砗磲笑哈哈道:“这话你去跟老夫人说去,跟我说没用”
两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了老夫人日常起居的堂屋,夏川萂一进门就见老夫人笑呵呵的对她招手道:“快过来,老远就听到你说话的音儿了,偏人就磨磨蹭蹭的不出现,让人等的焦急。”
夏川萂跪在老夫人膝下,将头枕在她的膝上,黏黏糊糊道:“让您担心了。”
老夫人见到夏川萂是真的高兴,她抚摸着她的发丝,慈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招呼吴晞:“好孩子,这回出远门辛苦了吧?”
吴晞在老夫人面前活泼许多,他笑嘻嘻道:“不辛苦,不辛苦,长了许多见识,自觉长进许多呢。”
老夫人点头笑道:“长进了就好,以后也能为你父亲分忧。”
吴晞应道:“我这次完成了他交给我的任务,他老人家定是满意的。老夫人,我这次出门给您淘了套盘的十分油润的嘎拉哈,您定喜欢的。”
老夫人笑呵呵道:“哦?快拿给我看看?可是比我那套玉质、牛骨的还好?”
吴晞将给老夫人的寿礼拿出来给老夫人看,解释道:“据说是一种毛很长,能生长在高原雪山上的牛的骨头磨成的,这牛的骨头可硬,非是手艺超然的老师傅用水磨功夫磨上三年五载的,都出不了这么一套”
吴晞将这套牦牛骨嘎拉哈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老夫人听的津津有味,一只手捏着一只嘎拉哈仔细瞧有什么不同,另一只手缓缓摩挲着夏川萂的脊背。
吴晞的这套嘎拉哈夏川萂早就见过了,她放松的坐在铺着羊绒地毯的脚踏上,头枕着老夫人的大腿,闻着从小到大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的气味,听着吴晞叽里呱啦的说着这牛骨的来历,只觉暖香袭人,岁月安宁,一时骨酥脊软,眼皮不自觉的开始一下一下的开合,最后合眼睡了过去。
吴晞还在说,郭继业上前,轻轻抱起夏川萂,对看过来的老夫人微声道:“我送她回房。”
老夫人颔首,挥挥手让他自去。
吴晞见郭继业就这样抱着夏川萂离开,不由起身走了两步,目送郭继业的背影离开,方才收回视线。
只是再回来,突然就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老夫人笑问道:“你这次和川川出去走了一趟,可还有什么有趣的新闻没有?”
吴晞想了下,笑道:“川川促狭的紧,总是故意使唤大将军派在她身边护卫的小将,叫郭无忌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的孙辈”
吴晞跟老夫人分享了许多路上夏川萂故意让郭无忌给她打水、烤饼、捏腿,还用草原上的野花编了个花环给他戴,他要是摘下来她就板着脸不理他诸如此类故意折腾人的小事。
最后总结道:“也不知道这位小将军哪里得罪她了,一路上都挨她的折腾,不过,这位小将当真稳重可靠,本领非凡,在榆县咱们没少受他照顾”
吴晞同样隐去了那晚的混乱和危险,只是不住的称赞郭无忌本领高强,为人可靠,这就是在老夫人面前为郭无忌邀功了。
老夫人闻弦歌知雅意,笑道这也是她的一个曾孙,他既有功,定会好好赏他云云。
吴晞笑赞道:“理应如此。”
郭继业将夏川萂一直抱到西跨院,他在砗磲的引导下走的是穿越内宅的小路,一路上连一个打理花圃的园丁都没遇到。
自从回到将军府之后,这个西跨院郭继业一次也没进来过,因为这里已经是夏川萂的居所,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和邀请,他不能进来,他要避嫌。
进门左转,他转过屏风,将夏川萂放到了床上,给她脱下鞋子,拉过薄被盖上,自己坐在床沿,手指轻抿了下她鬓边碎发,不让琐碎扰了她好眠。
视线移动间,他的目光放在了床头放物件的格子上。
正中的格子挂了一副观音小像,小像下面一层格子摆放着一只小铜香炉,香炉里盛的不是香灰,而是五谷。
香炉左面是桃符,右面是木鱼,木鱼边上随意放着一卷翻开的纸质书籍。
郭继业看着这些物件,早已埋藏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翻涌而来,他恍惚了一瞬,迟疑着拿起了这卷书籍,仔细一瞧,果然是经书。
这经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字迹也是他看过无数遍的熟悉,就连这上面的每一句经文,都曾被一个声音流畅读出,陪伴年少时的他渡过每一个梦魇的夜晚
他怔怔的看着这卷经书许久,才将经书放回原处,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已经染上时光色彩的黄金小马,放在了桃符旁边。
他看着悲天悯人的观音小像,蓦地合眼深深无声一叹,直到此时此刻,他这一颗流浪的心才终于有了落地的感觉。
他,是真的回家了。
第194章 第 194 章
夏川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大半个月出门在外,说不疲劳是假的,但她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花骨朵儿, 睡一觉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去找老夫人用过晚膳之后, 夏川萂回到西跨院开始洗洗洗
从头发丝洗到脚底板, 花瓣浴泡一泡, 指甲修一修,等再出来的时候, 就是一个崭新的美少女了。
从浴房里出来,就见到郭继业正坐在院中葡萄藤架子下面的竹椅上对月饮酒,酒坛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再往挂着红红石榴果的石榴树下一瞧, 好吧,一个大坑,坑边还歪着一个钁头。
现挖现喝, 还真逍遥。
郭继业听到动静,扭头一瞧,微醺的眉眼弯起,笑问道:“洗完了?”
夏川萂头上还耷拉着大毛巾,她一面擦着湿发一面在郭继业对面一张竹椅上坐下,道:“大晚上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给你新准备的院子住着不习惯?我可以搬出去的。”这西跨院原本就是郭继业的, 他如今回来了,她理应搬出去。
郭继业摇了摇酒杯,懒懒笑道:“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你不是说请我喝石榴树下埋着的红黍酒, 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 不会忘了吧?”绝口不提院子的事。
夏川萂:“没忘,你倒是手脚利索,我还没请你,你就自己挖出来了。”
郭继业:“你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当是你请我了”
这个时候,砗磲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上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碗碗,小碗里还盛着一种浆糊,放着小刷子。
郭继业奇怪:“你受伤了?”瞧着这浆糊也不像是药膏啊,没有药味儿。
听到郭继业的问话,砗磲笑了起来,回道:“敷脸用的,不是治伤的。”
郭继业更不明所以了,看着夏川萂的脸问道:“你脸好好的,做什么要敷?”
夏川萂放下大毛巾,自觉非常潇洒的甩了甩半干秀发,挑眉回他:“去污、补水、美白,姑奶奶离不开它,不行?”
她可是去西北跑了大半个月,一脸的油污和泥,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得好好补补?
护肤抗衰要趁早呢,现在年轻不好好爱惜自己的天然好肌肤,等老了,她就该哭了!
郭继业无语,什么去污补水他是没听大明白,但美白当中带着一个“美”字,他倒是有所猜测了。
啧,女孩子就是花样多,爱臭美!
夏川萂半仰着头靠在竹椅上,任由砗磲跟刷墙一般将她给刷成一个无脸怪,除了眼睛,嘴都没放过。
郭继业:
他努力稳住心神,强自镇定,全当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怪的样子。
夏川萂看他脸上虽一本正经,眼神却有些木愣愣的,不由闷笑起来,偏她刚糊了一脸,实在不好做大的表情,这板着脸跟个僵尸似的簌簌唧唧的笑声,在夜色下听着无端的诡异。
至少,郭继业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砗磲轻拍了她一下,要她正经些,不要发癫。
夏川萂止住了奇怪的声音,指着郭继业跟砗磲一阵比划,砗磲在她和郭继业之间看了几个来回,迟疑问道:“公子,你要不要,一起?”
郭继业眼睛都张大了,等明白了砗磲的意思,忙拒绝道:“不用了,不需要,千万别!”
十分坚定的三连拒。
夏川萂将小碗塞砗磲手里,指着屋里让她尽管去准备,自己则是起身,来到郭继业面前,在郭继业忐忑的目光中按住了他的肩膀。
砗磲摇摇头,去重新调面膜去了。
夏川萂将郭继业僵直的俊脸掰到夜色和灯火照到亮出仔细查看,一时点头一时摇头的,还深深叹息,这深深叹息声配着她痛惜的眼神,不难理解她的嘴如果没有被面膜封住,会是怎样一番言语哀叹。
郭继业被她捧着脸瞧的十分不自在,好在砗磲调面膜调的很快,夏川萂还没惋惜完,她就又端着那个小碗出来了。
郭继业在接受和离开之间开始挣扎。
然而晚了,似乎也是担心他会起身离开,夏川萂靠近一步站在了他岔开的两/腿中间,防止他乱动。
郭继业只好放弃,咬牙选择接受。
夏川萂接过小碗,捏着小刷子对着郭继业“桀桀”奸笑一声,就对着他的俊脸糊了上去。
郭继业心下发紧,不自主的扶住了夏川萂的腰身,砗磲也看出来郭继业是在勉强接受,她便在旁解说道:“公子别担心,就是一些简单的美肤配方,是用益母草、玫瑰花、珍珠等药末研磨成粉,筛的细细的,加以蜂蜜、花露、稍许蛋清、牛乳调和成糊,隔三岔五的敷上一回,比天天洗脸还要干净呢”
砗磲在旁详细解说,夏川萂就不住点头“嗯嗯嗯”的同意,手下动作不停,还戳着郭继业下巴上的一个小红疙瘩给砗磲示意,砗磲就紧忙加了一句:“对公子脸上的疮痘也很有效,还能去青斑,等这些痘消了,公子的脸上肌肤一定跟以前一样光滑细嫩的”
郭继业想说,他是男人,不是小白脸,脸上肌肤用不着光滑细嫩,但他的嘴跟夏川萂一样,被封上了。
嘴被封上之后,夏川萂来到院子空地上,开始对着半圆的月亮上蹦下跳手舞足蹈弯腰撅腚的跟个发了癫的猴子似的。
砗磲镇定自若的跟郭继业介绍道:“这是在舒展身体经络就跟练八段锦一样的。”
郭继业:这跟八段锦真不像。
夏川萂过来拉起郭继业,要让他跟她一起做晚间伸展运动。
郭继业也明了夏川萂这是在练习某种他不知道的健身功法(虽然大雾,但也殊途同归),他才不跟她一起发癫,离她远了些,摆开架势,慢悠悠的打了一套养生掌法。
正在伸着双臂仰天望月吸收月之精华的夏川萂:
还挺有武林高手风范的啊,咦,这动作好,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扑面而来,这动作也不错,真是潇洒,唔,这个也好,她也会做
夏川萂也不忙着对月呼吸了,她开始对着郭继业的动作瞎比划。
郭继业眉角抽了又抽,停下动作,来到夏川萂身边,帮她摆了个标准的姿势,然后跟她站在一起,展示了一下她看上的那个“泰山压顶”的动作。
夏川萂秒懂,这是要教她掌法,机会难得,她便瞪着脸上被糊的跟个骷髅头似的只露出两个洞洞的大眼睛学的可认真了。
郭继业撇过头去不忍直视她,但又想到,估计自己现在的脸跟她也没什么区别,左不过一个大,一个小而已。
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两人相互比划着活动了差不多两刻钟,夏川萂额头微微出汗,自觉可以了,就拉着郭继业去洗脸。
郭继业却是意犹未尽,两刻钟,也就是他才微微热身的活动量,这就结束了?川川也太没耐力了吧,不行,等以后得好好训练一下她。
郭继业在心里打算着接下来要怎么训练夏川萂,夏川萂却是端着一方明镜放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郭继业对着明镜一看,愣了一下。
透明玻璃一面度上层水银,就是镜子了,如今巴掌大小的小把镜和尺来长的小方镜已经不算是稀罕货了,真正的稀罕货是跟人等身高的穿衣立镜,因为有着大尺寸上的技术屏障,万金难求。
郭继业看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脸,眉目俊朗,骨秀神飞,红唇琼鼻,肤若凝脂这是自己的脸?
其实郭继业那里也有这种清晰的明镜,但他这些年糙惯了,基本上没用过,对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并不是很在意。
但现在他仔细对镜一看,倒也明白夏川萂总是对他这张脸“紧张”的原因了。
夏川萂凑在他跟前笑问道:“是不是很俊?”
郭继业移开眼睛,对她“离不了”的面膜评价了一句:“效果立竿见影。”
夏川萂嘿嘿笑道:“那也得是你本身就长的好才行,这东西就是帮助你好好洗一次脸,没那么神奇,来,拍点玫瑰花露,再擦点润肤膏,手呢,手也搓点羊油膏,齐活!”
郭继业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和手上又是拍又是擦又是揉又是搓的,蓦地突然来了一句:“你这什么面膜膏拿到洛京去卖应该会卖的很好吧?”
他以为这是夏川萂的珍藏,就跟秘方一样,是不会轻易外传的。
谁知,夏川萂却是眉飞色舞道:“早就卖疯了,非是达官显贵家的贵夫人们都不能拿到第一手货,我可告诉你,砗磲姐姐刚才跟你说的可都是秘方,你可别给我泄露出去了,不然我可就亏死了。”
郭继业立即保证道:“放心,这方子定然不会泄露出去。”
就是真泄露出去他也会去想法子追回来。
夏川萂见他这样郑重就差立誓的模样不由好笑,用胳膊顶了他一下,调侃道:“大将军这么缺钱呢?连女人家的梳妆台都惦记上了?”
郭继业被她调侃的有些微的不自在,他眼睛躲避了一下,还是看着夏川萂道:“只要是能赚到钱,女人的梳妆台又如何?”
夏川萂哼哼笑了两下,赞许道:“不如何,女人的钱才好赚呢,你能想明白这点足见你不是个迂腐的人,这就很好嘛。”
她煞有介事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许。
第195章 第 195 章
第二日一早, 夏川萂就起床梳洗打扮,因为今日是老夫人寿宴的正日子,来参加宴席的不是各城各地的达官显贵就是各家家主及其豪族子弟, 作为寿宴的代表人物之一, 夏川萂是必须要隆重出席的。
没错, 老夫人选了夏川萂作为她寿宴的话事人, 而不是郭继业这个嫡曾孙大将军,也不是郭守礼这个嫡孙。
问就是, 所来宾客更熟悉的是夏川萂这个新鲜出炉的夏氏家主,而不是离开快十年的郭继业,更不是基本上没来过桐城几次的郭守礼。
夏川萂当然是当仁不让的, 这么多年, 一直都是她在孝顺老夫人,老夫人愿意让她做这个孝子贤孙,她难道当不起吗?
那必须是当的起的!
至于郭守礼怎么想, 郭继业没想法,他这个做叔叔的,就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一点,夏川萂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她今天一定要隆重登场, 首先,就是先着战袍。
呃,就是这战袍吧
夏川萂问砗磲:“姐姐, 你确定没拿错衣裳?”
砗磲一面给她套衣衫一面笑道:“错不了, 就是为了今天,特地给你做的新衣裳。”
红, 红,红!
大红色刺金牡丹锦绣上衫,水红绫缎百褶裙,赤金琐玉勾绣带,外披木槿色缠枝莲花仙鹤雀鸟袍,脚蹬珍珠鞋,头戴八宝赤金攒珠冠。
这里里外外的红,穿的她跟个大红包似的。
衣裳是红色也就罢了,怎么还戴上冠了?
还是赤金冠!
黄金的!
纯的!
夏川萂捧着这顶纯金打造不知道镶嵌了多少宝石和珍珠的头冠,瞳孔震动,使劲咽了口口水,弱弱问道:“这冠,得有五斤重吧?”
砗磲无语,小心将头冠接过来给她戴上,道:“谁会去称它?我掂量着也就一两斤吧,哪有五斤重?”
夏川萂呻/吟:“两斤!那也很重了,我要戴一天的!”
砗磲笑道:“戴着戴着就不觉着重了”
不是你戴,你当然不觉着重。可惜,这话她只敢腹诽,不敢说出来,在砗磲姐姐面前,她就是个小怂包。
头冠只是主体发饰,戴好头冠,还要插发簪、发钗和华盛、花钿等其他细小点缀,看着一件一件小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她头上插戴,夏川萂说话都要开始哆嗦了,跟砗磲商量道:“姐姐,好姐姐,少一两件没什么的,华胜就不戴了吧?”
这华胜就跟玉牌似的,却也的确是用上好青玉雕刻的,但是,它沉啊,玉也是石头,她顶着黄金已经很重了,再加上石头,她怕她的脑袋承受不住。
砗磲见夏川萂满眼祈求的看着她,只好将手里最大最精美最漂亮的玉质华胜放下,取了一个轻巧的玉环给她悬挂在头冠下压住额上碎发,意犹未尽道:“这个行了吧?压发的可不能缺,不能再少了。”
夏川萂连连点头,道:“就这个,就这个。”
轻巧的玉环总比跟个小砖头似的华胜好,能抢救下一个,她已经很知足了。
压好玉环,砗磲又拿出一串宝石额饰出来,宝石串中央缀着一个硕大的绿宝石做眉心坠。
夏川萂看着跟个鸽子蛋似的绿宝石和各色宝石、玉片做配的额饰,忙道:“好姐姐,这额饰就不用了吧,咱们用画的,就用你用金粉新调的颜料好不好?在眉心画朵小花儿,正好显你的巧手呢。”
砗磲有些犹豫:“可是,这绿宝石眉心坠也是花了我好大的心思串的,就是为了跟你这身做搭配的,不戴太可惜了。”
专门为她做的啊
砗磲也看出了夏川萂的迟疑,就笑道:“金粉花钿跟这额饰一起上好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画个和这绿宝石相得益彰的花钿的”
夏川萂都快要哭了的时候,郭继业来了。
夏川萂欣喜若狂,先是质问道:“郭继业,今天是老夫人的大寿,你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真是太不应该了!”又撺掇砗磲道:“砗磲姐姐,你看他,真是太随意,太不重视了,快,把这绿宝石给他,跟他的衣裳也很搭呢。”
说到衣裳,夏川萂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郭继业这一身,也很喜庆的样子。
郭继业上衣和外袍都是玄色刺金祥云纹案的,但是,下裳和革带底色,是大红色的。
这红色
夏川萂要他近身些,伸手扯了扯他的外袍下摆,手指捻了捻他这红色下裳布料,问砗磲:“砗磲姐姐,这布料摸着挺熟悉的哈。”
郭继业扯过自己的衣裳,随口道:“跟你用的同一匹布料,老祖母嫌料子拆了不做衣裳太可惜了,就给我做了这件,”又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夏川萂心中刚觉着有哪里不对,就听到关系到自己今天是顶着两斤半还是两斤八两重量的问话,忙激动道:“我觉着这宝石额饰跟你的衣裳十分相配,这可是砗磲姐姐精心做出来的,我把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爱惜它哦~~”
说罢,就对着他狂眨眼睛。
郭继业:
要说郭继业吧,这也是个可怜的娃儿,明明已经二十一岁了,都还没有行冠礼。
在军中的时候,为了好戴头盔,是一定要将头发结髻在头顶的,但不戴头盔的时候,按照礼仪规矩,郭继业要散发。
尤其是出席这等重要场合的时候,必须要严格按照礼仪来,不然别人会笑话。
但其实,郭继业是不大在乎这些结髻啊散发啊的讲究的,到了他这个地位,都是怎么合他心意怎么来,真正越在高位的人越洒脱,越不会挑他这个理儿。
刨除礼仪这一块儿,日常散发更得郭继业心意,因为他的头发长,扎马尾坠头皮,结发髻的话,就一定要戴冠。还是头发多的问题,一般的发带不能将他的头发完全束缚在头顶,所以,必须要戴冠,这样发髻才会牢固。
不过,别的男子戴冠可能很容易,他戴冠就很麻烦,还不舒服,还是那个问题,他的头发,实在是太多了。
又多,又长,十分烦恼!
披散头发多好啊,只拢鬓发就行了,其他就都随它们去吧。
郭继业看向砗磲。
砗磲见郭继业看过来,就给他展示这用料很足的绿宝石额饰。
郭继业在夏川萂眼睛都要使抽筋了的暗示下,徐徐开口道:“既然是你硬要送给我,我就收下吧。”
说罢,就近坐了下来,示意砗磲给他戴上。
夏川萂内心狂翻白眼,怎么就跟姑奶奶强迫你一样,要不是姑奶奶嫌重,才不送你呢!
不过,这话她同样只能腹诽,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是真的怕砗磲再把那宝石拿回来挂她头上。
所以,这口气,她咽下了。
砗磲见郭继业只是随意在头上勒了条抹额就算了,也是真的看不下去,她回望夏川萂,见夏川萂已经满头珠翠,的确也不缺这条额饰,也就从善如流的来到郭继业身后,将这条绿宝石戴在了他的头上。
趁着砗磲在他身后看不到他表情的空档,郭继业对夏川萂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回应她对他“勉为其难”收下额饰的不满。
夏川萂:!!!
夏川萂对他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想激怒我,姑奶奶才不上当呢,哼!
恰好砗磲看了过来,看到夏川萂这个温婉甜美的微笑,不由赞道:“等会见到那些客人你就这样笑,保管他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夏川萂脸上笑容一僵,郭继业顿时笑容更灿烂了。
夏川萂嘟嘟囔囔道:“我就是板着脸见人,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砗磲不由好笑道:“大多数是被你揍过一回的人,他们的确不敢说什么,但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大家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夏川萂在郭继业戏谑的目光下有些别扭道:“我,我也没那么暴力吧?就是跟他们友好协商而已,就是友好协商,大家都很和谐的。”
砗磲给郭继业带好宝石额饰,又挑了一两件镶嵌着珠玉的发带夹在长发里编了几条发辫给他收拢头发,如此,既能行动方便,又不那么素净,趁着他绝世容颜,刚刚好。
砗磲一面对着郭继业的头发忙活,一面安抚性的回应夏川萂的话,道:“你当然是好心和他们友好相处的,但他们贪心不足,总想抢你的,你也不能任由他们抢不是?正所谓没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萨心肠,你也是被逼无奈嘛”
这话说的,滤镜可真够厚的,夏川萂自己听着都有些心虚。
不过,她也没心虚多久,就被郭继业这幅打扮给勾的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明明只是多了一条额饰,多了两条发带而已,原本只是一头乌发一条抹额的郭继业,刚进来时看着也就是个寻常贵公子,顶多气质矜贵些,顶多气势足一些,但现在被砗磲一打扮,贵公子仍旧是那个贵公子,但是吧,矜贵当中又多了些邪魅慵懒。
目光流转间,清冷却又狂肆不羁的气息自然流露,带着睥睨世间万物且不为世间万物所动的冷硬心肠,就好像,就好像,被整个天下都辜负了的——
魔教教主!
啊这,这,这是她可以看的吗?
郭继业见夏川萂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某种难言的绿光,不由奇怪问道:“怎么了?”
夏川萂压抑着兴奋教他:“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对就是这个谁都不吊的散漫姿势,跟我念:看今日有谁敢违逆本座?!”
郭继业:
砗磲闷笑,郭继业扭头询问砗磲:“这丫头没病吧?”
得,什么邪魅什么狂肆什么不羁,都是镜花水月,骗人的,嘁,一点都不好玩。
第196章 第 196 章
在夏川萂强烈要求下, 最终砗磲也只是用金粉在她的眉心画了一朵优昙婆罗花了事。
夏川萂“全副武装”的去见老夫人,路上问一起的郭继业,道:“你穿的铠甲有没有我这一身重?”
夏川萂十分羡慕郭继业, 因为他从头到脚一身, 都是他日常行头, 除了头上那颗绿宝石, 腰间一块君子玉,全身上下基本就没什么多余的配饰了。
他手里帮夏川萂拿的那柄双面绣团扇不算。
郭继业浅浅微笑道:“我的铠甲就没有下二十斤的, 你说呢?”
夏川萂不服气:“我这一身也是铠甲,我今天得穿着它们披荆斩棘。”
郭继业保持微笑:“你说的对,我为你保驾护航可好?”
夏川萂哼哼:“我都是替的你。”说起来, 今天理应是郭继业站前头的。
郭继业微笑更大了些, 诚心道:“辛苦了。”说着还用手里的团扇给夏川萂扇扇风,好似真怕她累着一样。
夏川萂:
夏川萂怎么品这声“辛苦了”都有种戏谑的味道,还想再说两句, 但老夫人院子已经到了,只能横了郭继业一眼,先去拜见老夫人了事。
老夫人人这里,除了国公夫人相伴左右,还有普渡寺的主持慈安师太作陪。
夏川萂先跟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行礼,然后起身伸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给老夫人展示, 笑问道:“您快看看,这一身可好看吗?”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道:“好看, 好看, 比我想的还要好看。”
夏川萂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依偎道老夫人身边夸张叹道:“我这一身站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过寿呢。”
老夫人笑道:“就当是你过寿,也并无不可。”
夏川萂眉飞色舞念佛道:“阿弥陀佛,今日可借了您的吉言了,我要是能活到您这样的年纪,想想梦里都要乐醒了。”
这话一说,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俱都哈哈笑了起来,慈安师太也笑道:“真正是川丫头这张嘴儿,只要有她在,老夫人这里再少不了笑声的。”
夏川萂跟慈安师太问好,又问道:“您老什么时候到的?昨儿怎么没见你?什么时候回去?”
慈安师太跟夏川萂也是老相识了,闻言就笑回道:“今早天亮才下山的,如今天短了,下晌就回去。”
夏川萂就邀请道:“怎么这么急?何不在府中住上两天,也好和我们说说佛法?”以前来的时候,这个慈安是一定要在府中过夜的,因为她要带着府上孝敬回普渡寺。
嗯,其实慈安和慈静这两个师姐妹,都是一等一的本事人,慈安的本事在红尘俗世,慈静的本事在洞彻红尘俗世。
也不知道教出她们姊妹的师父又是何等惊艳人物。
慈安师太道:“寺中还有娇客,还是早些回去安心些。”
正在夏川萂疑惑普渡寺中会有什么娇客的时候,就听老夫人问她:“今日来客繁多,让玛瑙和珊瑚跟着你,好相互照应着。”
夏川萂忙道:“不用,主要来客名单我都记清楚了,大多都是熟人,有砗磲姐姐跟着就行了。”
玛瑙和珊瑚如今是老夫人这里唯二的大丫鬟,离了她们,老夫人就跟少了两只手似的,夏川萂可不敢要她们。
老夫人还要再给分派两个人,就听一直静默在旁的郭继业道:“我跟着她吧。”
夏川萂也拒绝道:“你不得等人拜见?”如今郭继业派头可大的很,夏川萂站门口迎接贵客,他只坐在厅堂里等人拜见他就行了。
郭继业道:“为老祖母做寿,我是小辈,理应出份力。”
老夫人笑拍夏川萂手道:“就让他跟着你,省的我再派护卫给你了。”
老夫人都发话了,夏川萂也不再坚持,郭继业自己爱跟就跟着呗。
于是,等晌午宾客临门的时候,将军府门前就出现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打扮十分“喜庆”的小娘子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站在洞开的大门前笑脸迎八方宾客,一个身形高大俊美风流的风采绝艳的人物手拿一面绣猫戏蝴蝶另一面绣惨白骷髅头的团扇站在她身后冷眼旁观名利游戏场。
若是他没有频频用那面绣骷髅头的团扇突然挡夏川萂面前吓人,场面还挺和谐的。
郭大将军亲自来门口迎接他们,他们受宠若惊,若是没有故意戏弄他们就更好了。
将这个面色惨白跟那骷髅头绣面有一拼的豪族子弟送进门,趁着下一家客人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的空档,夏川萂小声说郭继业:“你怎么回事,将人吓出毛病来起岂不是晦气?”
这柄双面绣团扇是喜嬷嬷亲手绣的,夏川萂想起她记忆中一面繁花似锦一面白骨森然的经典双面绣样式,就跟喜嬷嬷玩笑似的提了一嘴,谁知喜嬷嬷听后,竟将之绣了出来,送给了夏川萂。
夏川萂爱如至宝,要不是今日老夫人做寿,她是不会拿出来显摆的。
如今郭继业竟然拿它来吓人,夏川萂觉着他太胡闹了。
郭继业却是不满咬牙道:“这小子就差将眼睛粘你身上了,我只用这老哥招待他已经是克制了。”
夏川萂差点喷笑出声,道:“这才多大会儿,你就跟这位称兄道弟了?”
郭继业看了眼手里原本觉着“张扬”的骷髅团扇,眼睛里沁出点点笑意,道:“今日它出力甚大,等回头我得好好犒劳它一番。”吓人是真的好使。
夏川萂再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她可是发现了,郭继业骨子里就是个乐子人儿,再没差的
将宾客都迎进门,给老夫人拜完寿后众人纷纷落座,等待开宴。
今日,将军府大门至中院处于的中轴路上的大门全部洞开,这一条中轴线上的庭院皆为宴席,越靠近老夫人所在中院的客人们身份越尊贵,将军府大门外的点将台周围的广场上也设了流水宴,不管是有受到邀请的还是没有受到邀请的,只要大家愿意,皆可在此吃席。
宴饮怎可无乐?
宴席周围的亭台之上唱戏、唱曲、百戏轮番上场,为庭院中的宾客们宴饮助兴,不管你喜欢哪一样,都能在此找到心头好。
只此一宴,就可观桐城郭氏百年世家之风采与底蕴。
宴席开后,夏川萂捧着酒碗到处敬酒,郭继业一手团扇一手酒坛子跟着她伺候。
一路从中院敬到府门之外,郭继业再三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你真当自己千杯不醉呢?”
夏川萂嘿嘿在他耳边笑道:“这酒闻着味儿挺大,其实是砗磲姐姐加工过的,就混个水饱。”
郭继业不信,接过她手里的酒碗自己倒了点她说的跟水似的酒尝了一口,一脸复杂不说话了。
夏川萂嘻嘻笑问道:“如何?”
郭继业:“你高兴就好。”
这也叫水?常人所说的酒水,也就这个味道,夏川萂却喝着跟水似的没有酒味,可见她的酒量是真的高。
难不成这是个酒仙托生成的?
郭继业无语,夏川萂就得意了,真是难得,她居然长了一副好肝脏,她这肝脏拿到她那个世界不得让人羡慕死啊,难道这就是穿越大神给她的金手指?
说实话,有点鸡肋了,但关键时候,是真的好用啊,比如跟人拼酒,她还从来没有输过。
可惜,她虽然长了一副好肝,却没长一副好膀胱,所以,现在第一要事,是去找厕所。
夏川萂拉着郭继业顺着流水席往外走,郭继业奇怪:“还要做什么去?”不是已经敬完酒了?
夏川萂:“去如厕。”
郭继业反手拉住她,道:“你走反了,这边才是进府的方向。”
还说没问题,这东西方向都分不清楚了,估计是醉而不自知了。
夏川萂却坚持道:“回府太远了,这附近就有一个公共厕所,去那里更近。”
郭继业皱眉:“不干净,你要是嫌远,我背你回去,很快的。”
被背回去上厕所,这什么魔鬼玩笑,她才不要。
两人正拉扯间,夏川萂发觉有人在看他们,转头一瞧,是郭继拙。
夏川萂对郭继拙点了一下头,就当是打招呼了,她趁着郭继业同样分神去看郭继拙的时候,突然一用力甩开郭继业拉她的手,提着裙子向前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笑,惹的周围吃席的西堡乡民们哈哈大笑给她鼓劲儿。
夏川萂在西堡长大,他们自然都认得夏川萂,看她就跟看自家丫头似的,见她这跟疯丫头似的跑的没有形状也只是善意的玩笑一番,并不以为忤。
郭继业无法,只能迈开大长腿跟了上去,这些西堡的乡民们却是只敢偷眼瞧他,不敢玩笑他一句的。
郭继拙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神色有些征然。
与他同桌的一个年轻人以为他是好奇夏川萂,就笑道:“那是咱们西堡的明珠,你不认识她,她啊”
这年轻人正要跟郭继拙科普一下夏川萂的三两事,郭继拙勉强笑笑,道:“我认得她。”
这人就笑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那年少主在西堡主持籍田礼,川川女君也在,你们应当是见过的。”
郭继拙笑道:“是,见过。”并且永生难忘。
“我出来有一会了,估计府里在找我了,这就告辞了。”
他是在府里觉着闷,就出来走走,偶遇小时候的邻居,便受邀坐了下来一起吃席,儿时那些曾经受到的白眼,在经过这么些年的淡漠之后,居然不以为意了,再见,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谈笑。
可见,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改变的。
这人听闻郭继拙此话,忙道:“你去忙,不好让府里人担忧的,快回去吧。”
眼看郭继拙背影消失,他亦是唏嘘不已的,谁能想到,小时候跟个傻子似的任由人欺负的小不点儿,今日竟能成为他们仰望的公子呢?
可见人这一生的境遇,打从出生起,老天爷就已经给定好了。
不过,万事无绝对,他们川川女君就是个例外嘿嘿,估计是老天爷给她安排投胎的时候打盹了吧。
夏川萂跑进了一间看着就建的很漂亮很显眼的一间屋子,郭继业疑惑的跟了进去,跟着夏川萂进了二道门立即转身,背对着门站着不动了。
夏川萂无语凝噎,她都已经坐马桶上了,迟迟不见郭继业离开,不由怒道:“还站着呢,出去!”
郭继业也微微尴尬,谁能想到这样齐整漂亮的屋子竟然是厕所呢?他强自镇定道:“我给你守门。”
夏川萂咬牙切齿:“用不着你快走,不然我上不出来。”
天呢天呢天呢,此时她脚趾已经开始动工了,等会就会凭空出现一座大城堡!
郭继业体贴的给她关上门,夏川萂这才松口气,终于可以好好上厕所了。
等净完手出来,郭继业正抱臂倚着廊前柱子当门神。
夏川萂没好气白他一眼,说他道:“你回西堡这么些日子,就没进来看过?”
为了区别民居,这厕所建的十分显眼不说,基本上一条街上一个,怎么郭继业都不好奇这是做什么的吗?
郭继业一面给她整理裙摆,一面道:“我真正在这里,也没几天?”他刚回来处理了一下府中祭祖事务,就跟着某人出去了,压根没在这街上逛过。
夏川萂:
“好吧,这回就原谅你了。”
今日衣裳穿的繁复,其实不影响上厕所,但上完厕所之后,需要人帮忙将褶皱处恢复一下,不然有碍观瞻。
郭继业见夏川萂的衣裳打理好了,不由问道:“怎么还在街上建茅厕?”还建的这么豪华。
夏川萂:“当然是为了方便居民,保持街道清洁啊,可以预防瘟疫等疾病。”
郭继业:“哦。”
他懂了,这其实就跟治军一样,保持军营洁净,基本可以预防所有的传染病。
可见川川是真的有很认真的在经营西堡,在街上设厕所,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不过,放在她身上,郭继业真觉着就合理了。
不过:“你将茅厕建的这么奢华,不会引来贼寇和流浪汉吗?”
夏川萂:“里面有专门的看守的,来这里上厕所的会收费,一次五个铜板,你没发现吗?”
郭继业:“我以为只是一个看门的,这还收费呢?”
夏川萂理所当然道:“你都说奢侈了,不得收回成本啊?一般乡民是不会来这里上厕所的,五个铜板呢,他们舍不得,呶,他们都是去那里上,免费。”
夏川萂指着斜对面不远处一间面阔三间的屋子,门口竖着一旗幡,上书“公厕”两个大字。
郭继业:
每当他发现夏川萂大公无私一视同仁的时候,夏川萂都会展现出另外的一面,这一面也不能说是不好,但也总是能将人梗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就梗的慌。
就跟他手里拿的团扇似的,一面繁花,一面骷髅。
就跟她的两个外号似的,一个菩萨女,一个罗刹女。
郭继业没话找话道:“我没见你给人家交钱?”
夏川萂就随口道:“哦,我提前交了一年的,多退少补,他们会给我记着的,你以后要是憋不住了,也来这里上,记我账上。”
郭继业神色有些恍惚:“好。”
真没想到,川川除了请他喝酒之外,还会请他上厕所,他该感到荣幸吗?
第197章 第 197 章
忙忙碌碌一天之后, 老夫人的寿宴并没有结束,明天,还会继续, 不过, 这后面两天宴饮就轻松多了, 夏川萂找相熟的人聚一聚, 这回跟在夏川萂身边的人成了吴晞,郭继业去接待来特地拜访他的宾客。
等将军府上再次沉静下来的时候, 已经是深秋月末,快进入十月了,十月虽然已经是入冬季节了, 但中午秋老虎的势头仍旧很足。
这些日子为老夫人操办寿宴大家都辛苦了, 是以,老夫人给底下伺候的人都放了假,府上左右没什么大事, 先要他们去好好休息一番。
于是大家就都聚到大牛和樱桃家里去给他家娃热热闹闹的办了个洗三礼。
夏川萂自然是要出席的,这可是樱桃姐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儿,夏川萂是一定要来的。
路媪虽然不挑,但世人都会说一句多子多福,而不是多女多福, 可见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给小婴儿洗完澡,随完礼,就是宴饮, 夏川萂喝过一回后, 见大牛家外头的麦秆垛垛的很好,一时觉着乏闷, 就找了个借口脱身,来这里一躺,啊,舒服!
夏川萂在暄软的麦秆堆里打了个滚,又扑棱了四下的麦秆盖在自己身上,舒展着四肢合上眼休憩起来。
这几天每天都有见不完的人,她有些累了,脾胃累,心也累,鼻端弥漫着泥土草木麦香混合而成的大自然的气息,这让她十分享受这片刻的安然。
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夏川萂警觉的睁眼一看,见是郭继业,便又合上眼睛,懒懒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今日洗三宴,大牛居然也邀请了郭继业,郭继业还与有荣焉的来了,这还让她挺诧异的。
郭继业在她身边坐下,道:“大牛担心你,请我来看看你。”
好一会,夏川萂扒拉开盖在自己头上的麦秆,起身道:“我中途离开,已经很失礼了”
郭继业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夏川萂重新躺回麦秆堆里,瞪着眼瞧他。
郭继业笑道:“大牛不会介意这些的,他跟我说,要我带你回府休息,这几天你累着了。”
夏川萂哼哼:“莫不是你说的吧?”还想起身,又被郭继业给一指按回去了。
郭继业在她身边躺下,看着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道:“大牛一直跟在你身边东忙西走的,你累不累,他最清楚,要不然就不是要我来找你了。”而是让其他人来请她。
夏川萂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坚持要回去了,她躺在这里挺舒服的,不想动弹。
两人一时无言,正在夏川萂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突觉好似被大型猛兽盯上了似的,猛然惊醒,睁眼就是郭继业黑沉如墨的眼睛。
夏川萂动了动身体,郭继业只是上半身撑在了她上方,并没有限制住她。
夏川萂不由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低哑问道:“做什么?”
郭继业看着陷入草垛中的女孩,伸手将她头发里的一根麦草摘出,徐徐问道:“川川,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夏川萂心里觉着不对味儿,这几日她见着郭继业就不对味儿,心跳的有些过分快了。
夏川萂想起身,郭继业另一个手肘就撑在了她的另一侧,不让她逃避,夏川萂:“你问?”
良久,郭继业才问道:“你老实与我说,你是怎么看我的?”
夏川萂:“你无不无聊,快放开我起来。”
郭继业身体又向下压了压,看着她的眼睛缱绻道:“那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我好闻吗?”(此处见番外一)
夏川萂呻/吟一声,道:“你真是太无聊了,我不回答,你起来。”
她双手撑在郭继业胸膛上,用力,纹丝不动。
再用力,铜墙铁壁!
夏川萂泄气,诱哄道:“还在外头呢,再让人看到了,不好。”
郭继业轻笑一声,道:“没事,咱们都被麦秆埋着呢,没人会看到的。我听说,乡野之中看对眼的男女,都会埋在这野地里寻欢,是真的吗?就跟咱们这样?”
夏川萂陡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郭继业,失声问道:“你都哪里听来的浑话,快忘了,没有的事!”
郭继业撇嘴:“诗经里写着呢,可不是什么浑话。”
夏川萂哑口无言,她记得,《诗》里好像,并没有这么一篇,写年轻男女的诗?
不会是郭继业胡诌来骗她的吧?
不管是不是,夏川萂都义正词严的教训郭继业:“这是不对的,有违礼法的,你不要学,快放开我,否则我可叫人了?”
郭继业将头埋在夏川萂颈侧闷笑起来,微微起伏的胸膛震着她的,这让她的脸热了起来。
推着他胸膛的双手更是热的都要冒汗了。
郭继业笑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来问她:“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看我的?你不说,就是将西堡所有人都叫来,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说罢,还故意做出凶恶的神情来吓唬她,但只做了一半,又忍不住微笑了。
在面对夏川萂的时候,他是越发爱笑了,尤其是近几日。
其实这几日夏川萂也想过她跟郭继业的关系,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拿不定主意,这里是桐城,郭继业终究是要回洛京的。
既然郭继业一定要问,夏川萂就回答道:“我不知道。”
郭继业的眼亮了亮,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好事。
郭继业面上不显,语气却是颇为委屈道:“你都拿着我的婚书了,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夏川萂心重重跳了一下,有些慌乱道:“那,那什么,你,你怎么知道的?”
郭继业道:“你收下婚书之后,老祖母就写信告诉我了。”
夏川萂忙辩解道:“只是一张没有签字画押的半成品婚书,不算的,你不用当回事的。”
当年夏川萂打算去洛京之前,老夫人曾给了夏川萂一个龙凤呈祥的锦匣,里面就放着老夫人亲手书写的她和郭继业的婚书。
当时她觉着荒谬的很,她跟郭继业,完全是不可能的好吗?
但等郭继业回来之后,她发现,也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郭继业居然对她很是殷勤,这让她不适同时,觉着郭继业是另有图谋才会这样的。
但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尤其是上次在茫茫戈壁夜色中锲而不舍的追着将她救下,在经历生死之后,她一直疑虑的心就突然放下了,也愿意相信,郭继业是真心的。
至少此刻他是真心的。
但是,郭继业是真心的,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可以结合了。
即便此时郭继业说破婚书的事,她也仍旧不看好他们的未来。
郭继业却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川川,你不知道,当我知道老祖母将你许配给我之后,我有多么高兴。”
夏川萂对郭继业此时表现出来的浓烈深情给震了一下,嗫喏了半天,才问道:“为,为什么呢?”
这看着可真不像是假的啊,难道,难道
他早就喜欢她了?
天老爷,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不长头发的大头娃娃吧?
这,这么重口的吗?
郭继业拧眉看着夏川萂这奇怪的神色,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又腹诽我了?”
夏川萂忙三连否:“没,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又催促道:“快,你快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快说吧,她快好奇死了,郭继业这“深情”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听着也不像是一天两天的,她想听一听他亲口是怎么说的。
郭继业见她跟听别家两口子吵架似的八卦深情,心下颇有些无奈,但银盘曾经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川川好好谈谈他们之间的事,他觉着今日这时机就挺好。
郭继业想了想,决定从头说起,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石头城之战吗?”
夏川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记得,那是你参加的第一场与胡人的战役,非常惨烈,你在信里说过的。”
郭继业点头,正打算继续说,就听夏川萂哀叹道:“我说,你这个样子不累吗?来,咱们换个姿势,你躺着,我趴着如何?”
她这会子躺着有些累了,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郭继业:
郭继业深深看着夏川萂,道:“川川,我发现你心真大,你就不怕我真的对你做些什么?”
夏川萂又推了他一下,这回顺利将他推开了,她坐起身,捋了捋头发,随口道:“你不会的。”
郭继业郁闷:“为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夏川萂突然嘿嘿奸笑道:“咱们两个,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就郭继业这样的,绝品中的孤品,他要是想要谁,不管是男女,估计那个人不会太犹豫,当然,她除外。
她是很有原则的!!
在面对夏川萂的时候,郭继业时不时的就会有一种无力感,他觉着在意的事,在夏川萂这里,往往并不在意。
夏川萂催促道:“快说啊,石头城那一战下头呢?”
郭继业理了理思绪,继续道:“那是我去到北境之后与胡人之间的第一战,守住了石头城,就算是守住了胡人继续南下的一个关卡”
那一战十分惨烈。郭继业是知道北境军中常年缺衣少粮,十分的艰苦,但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艰苦,最底层的士兵,在北境连番风雪之下,连一双像样的草鞋都没有,他们赤着脚拿着生锈的戈矛和敌人拼杀,直接用命堵住了石头城的缺口。
这是郭继业在北境参加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痛心,最难以忘记的一次。
郭继业:“虽然这一次拦住了胡人的进攻,但也只是拦住了,胡人兵强马壮,随时都可能再次发起进攻,我不能让兵卒们饿着肚子,就派了高强回桐城调粮”
夏川萂点头,也回忆道:“我还记得,那次见到高强哥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他整个人瘦的不行,他才去了几个月啊,就瘦成那个样子了。”
郭继业笑道:“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那个样子的。”
夏川萂看着丰神俊朗的郭继业,难以想象他瘦成骷髅似的样子。
郭继业在她“疼爱”的目光注视下,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桐城这点子粮草看着很多,但放在大军中,是吃不了几天的,所以,当时我都已经打算好了,先将手底下的兵养的能看一些,经得起长途跋涉,然后就扮成悍匪去打劫那些家中有存粮的豪族们去。”
夏川萂“噗嗤”一下乐了,问道:“你还有这想法的时候?那你后来做了吗?”
郭继业也笑道:“没有,我兵都点好了,都要出发了,大牛来了”
夏川萂不信,故作惊讶道:“这么巧?”
郭继业:“就是这么巧,不信你去问高强和赵立两个,去问郭承明也行,当时他非要跟我去,我都没扭的过他,只好答应带着他一起”
郭继业顿了一下,继续道:“就在这个时候,大牛来了,跟我说,你给我筹集了一批粮草,路上劫匪甚多,他们缺少精兵强将运送,要我带人去取”
“川川,能做好人,谁愿意做坏人呢?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川川,我差点就成了人人咒骂下地狱的恶匪”
夏川萂捂住他的嘴,一脸正色对他道:“你没有!”
郭继业笑了一下,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道:“是,我没有,是你拉住了我。”
夏川萂有些不好意思了,将手抽回,没抽动,只能继续一抽一抽的嗫嚅道:“我又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些保家卫国的战士们的,他们不应该饿着肚子作战。”
郭继业笑道:“我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你给他们,就是给我的,川川,我是不是第一次跟你说,谢谢你,我们所有人都很感谢你。”
夏川萂更加不好意思了,道:“你说过了,不用再说了。”
夏川萂这难得扭捏的样子太稀奇了,郭继业忍不住凑近了她一些,问道:“真的?我说过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夏川萂一时也想不起来他是不是说过,什么时候说的了,就倔强抬头道:“你都不记”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呼吸相交
郭继业愣住了。
夏川萂受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本能的想向后躲,被郭继业一把揽了回来。
好一会,夏川萂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具体是怎么亲的,以及什么感觉,她都不记得了。
心跳的太快了,脑子也烧的太厉害了。
嗨呀,怎么这样,好丢脸!
“川川?川川?”
夏川萂故作正经道:“啊?哦,你说到哪里了,继续吧?然后呢?你收到粮草之后呢?怎么吃的?还够吃吗?我记得那批粮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青盐吧?你们都吃了?”
看着絮絮叨叨故作镇定脸却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夏川萂,郭继业抿了抿唇,不敢再回味,继续道:“从那个时候起,你就是我心中第二个重要的人了”
夏川萂忙捧哏道:“我知道,你心中第一个重要的人就是老夫人。”还煞有介事的点头。
郭继业:“你说的没错,第一个是老祖母,第二个就是你,从那以后,我就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
夏川萂继续捧哏道:“我知道,你无时无刻的不在想我的下一批粮草什么时候送到嘛,你知道的,我有很努力的在做了。”
郭继业:“不是的,我是在想你这个人”
夏川萂挥挥手,道:“嗨呀,都一样嘛,我跟粮草是一体的,想我跟想粮草还不是一样嘛,没关系的,想我还是想粮草没区别。”
郭继业:“”
郭继业冷下脸不说话了。
夏川萂还想继续听她说呢,见他不说话了,就催促道:“快说啊,怎么不说了?”
郭继业板着脸问她:“你是不是一直觉着,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些年一直替我筹备粮草的原因?”
夏川萂被他这严厉的眼神看的有些缩脖子,讷讷道:“不是吗?”
看着她这小怂包样儿,良久,郭继业才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若近若离的了,你是一直不能确定我对真正的心意。”
夏川萂觉着他这话就是在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她道:“郭继业,你仔细分辨一下,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感恩,还是男女之情?”
郭继业:“就不能是基于感恩之下生出来的男女之情?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喜欢你是真的,我刚才心下很欢喜,你呢?”
夏川萂:“啊哦这那什么”
夏川萂开始眼神游移,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郭继业看她这样,心里有些发闷,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他掰着她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唉呀你起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肉麻!”夏川萂受不了了,她一把推开郭继业,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跑。
非常不幸,他们现在正被埋在麦秆垛里,今年新打好的麦秆十分柔滑,夏川萂起身倒是起来了,就是跑的时候,脚下一滑,脸直直朝下摔去。
当然没有摔在地上,她被郭继业一揽,给抱在了怀里。
郭继业不满道:“你跑什么?就是跑回府里,还能不见我了?”
夏川萂羞愤欲死,气结道:“我回围子堡,不住将军府了!”
郭继业忍笑:“围子堡又不远,我就不能去找你?”
夏川萂还要再说,郭继业一低头就将她要说出来的话吞如腹中
(千言万语这里是晋江,大家自己想象吧)
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夏川萂和郭继业沾了一身的草屑泥土,两人没敢去见老夫人,夏川萂直接回西跨院,郭继业跟在她身后,他现在居住的院子跟西跨院相邻,两人同路。
西跨院门口,砗磲迎了出来,见到夏川萂和郭继业,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们这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回来了?”
夏川萂&郭继业:
夏川萂含糊了一句:“摔了一跤,我去洗洗。”说罢,就推开砗磲快速跑进院子转过影壁不见了。
砗磲奇怪,去问郭继业:“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郭继业脸色也有些不对劲,跟砗磲说了句:“没事,就摔了一跤,我拉她没拉住生气了。”
这话编的,郭继业觉着十分不成章法,也闷头离开了。
砗磲:
做什么啊,这一个一个的。
砗磲正打算再去看看夏川萂,玛瑙过来了,看到郭继业“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奇怪问道:“我怎么瞧着公子急匆匆的,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砗磲一脸不明所以道:“没出什么事,两人才回来,看着一个比一个奇怪,我正要去问呢,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玛瑙道:“这不是有人去报公子和川川回府了,老夫人让我来问问,怎么没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砗磲咳声道:“两人一身泥土草屑,等换身衣裳就去。”
玛瑙笑道:“不急,老夫人也就是问问,走,进去我与你一起等她。”
第198章 第 198 章
屋内, 夏川萂已经洗过脸,换了身干净衣裳,正拿着篦子篦头发, 砗磲和玛瑙两个进来, 一看她, 砗磲脸色一变, 顿现担忧之色。
她掰着夏川萂的脸刚想问她怎么脸这么白,就觉手指滑腻异常, 再捏了捏她的脸蛋,一看自己手指,一手的脂粉。
砗磲担忧之色瞬间无语, 道:“做什么扑这么多粉。”你扑胭脂色的也就罢了, 扑白色的,跟得了大病一样,害她白担心。
夏川萂心下尴尬, 那什么,她就是觉着她现在脸色看着红润的不大正常,怕起疑,就多扑了些白粉掩盖一下,谁知道一个照面就被识破了呢?
夏川萂强辩道:“一不小心沾多了,未免浪费, 干脆就都扑上了,”又忙问玛瑙道:“玛瑙姐姐来了?菲儿,快去倒茶。”
玛瑙看着夏川萂若有所思道:“我就是看看, 可不得闲吃茶川川, 你没事吧?”
夏川萂呵呵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
就连神经大条的砗磲都对她没事的话面露不信,一脸狐疑道:“你真没事?从你跟公子回来我就觉着不对, 你们真没吵架?”
一提到郭继业,夏川萂就不由自主的脸发烧,这不是她能控制的,这回就连刚才扑的粉都遮掩不住她脸上的红色了。
砗磲见了,连连道:“不对,肯定不对,你这样子看着就跟”
砗磲话还未说完,玛瑙就忙道:“先别说这些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呢,先去请安,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夏川萂松了口气,问道:“姐姐可知道老夫人找我什么事?”
玛瑙来到她身后给她绾发,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只是,午后有信从洛京来,估计是说书信的事吧,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砗磲拿来湿帕子给她擦了擦白的不像话的脸,冷水一上脸,夏川萂舒服的轻叹一声,砗磲还要给她搽胭脂,被夏川萂十分坚持的给拒绝了,现在她看着红色就眼热,绝对不会再擦胭脂了。
重新梳妆完,夏川萂和玛瑙一起快速来到老夫人这里,郭继业已经在了。
郭继业正在和老夫人说着什么,夏川萂一进来,两人目光碰触一下,又立即若无其事的移开,老夫人唤道:“来了,过来,你也听听。”
夏川萂来到老夫人身边,接过她递过来的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是英国公的亲笔信,信中言明,之前行宫之外行刺事件已经查明,陛下震怒,已经训斥了英国公,英国公自认治家有失,以致让族人闯出祸事,深觉愧对皇恩,愧对先祖,已经上书朝廷,自请卸下英国公国公爵位,让嫡长郭守成承继先祖遗志,承袭新任英国公爵位
书信末尾,英国公让郭继业赶紧回来,因为册封国公爵位的同时会册封世子爵位,让他不要错过了册封时间。
夏川萂:
夏川萂道:“是好事,”又对郭继业道:“恭喜。”
郭继业颔首,并不看她。
老夫人手指不断转动念珠,无心看两个小辈,只是迟疑问道:“会不会对国公府有什么影响?”
她问的是行宫外行刺这件事,毕竟这种事说大很大,说小郭氏树大招风,老夫人并不认为有心人会让这事大化小,小化了。
如果有人死咬着不放,国公府肯定会受到冲击,这是老夫人不想看到的。
国公府是郭氏的根,根损了,包括她、包括郭继业在内,所有人都不会有好。
老夫人为什么坚决不让郭霞参与祭祖,更加不让她来给自己拜寿,就是因为她从心里厌恶刘氏,郭霞要是老实本分也就罢了,郭霞不省心,竟想着出幺蛾子,就更让她心生厌恶。
慈安师太连夜都不敢在普渡寺之外过,就是在寺内看管郭霞,这是后来夏川萂听说的。
对老夫人的担心,郭继业有另外的想法,他道:“历来皇家,最忌讳功高震主,不管这功劳是祖父的,还是我的,在我刚回来的这几年,英国公府都需要隐匿,我觉着这个机会正好,祖父因过退爵,让没有作为的父亲上位,一来可以削减英国公府在京师的影响力,让陛下有所宣泄,二来,京师不太平,孙儿不欲参与其中,等过了这几年,大局已定,孙儿再谋出仕,时机正好。”
“英国公退让爵位,族人伏诛,我不要官职,不要嘉赏,国公府之失,已经为之付出足够的代价,唇亡齿寒,就算陛下想揪着不放,其他家也不会任由郭氏败落,否则,人心何在。”
所以,在皇位交替朝局动荡的这几年,英国公府不需要出风头,只要平静安稳度过即可。
因为英国公已经是臣子的最高爵位,再往上,就是异性王了,皇家不会自取灭亡,给自己添堵封一个异性王出来,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皇家对郭氏已经封无可封,物极必反,既然封无可封,那就只剩打压了。
打压可以,但要在郭继业接受的范围之内,要是打压太过,其他和郭氏差不多的家族们可不会乐意,保不齐今日之郭氏,就是他们的以后,他们自然不会乐意看到郭氏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受此苛责。
打归打,闹归闹,皇家打压郭氏可以,别家攻讦郭氏也可以,都是为了自己家的利益,没有对与错。
但要是皇家将桌子都掀了,意欲将郭氏铲除,他们还争什么啊,估计就会拧成一股绳换个坐庄东家了。
这一点,皇家跟世家都有默契。
平衡——
大家都默契的在这个平衡范围之内玩游戏,这是谁也绝对不能打破的规矩。
这就是郭继业给老夫人的回答。
听了郭继业的这番话,老夫人思考一番,叹道:“你是不是在回京之前,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了?”
她可是听说了,行宫之外行刺的事是郭继业在皇宫受功宴上亲口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提起,皇帝原本是打算在郭氏风头最盛的时候放过此事的,但被郭继业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来,皇帝只好命三司受理此案。
郭继业前脚请旨彻查行宫外行刺案,后脚就将所有参与此案的族人们分宗,摆明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然后马不停蹄的回桐城祭祖,亦是摆明了决不干预此案的态度。
这一环扣一环,看着似乎是将郭氏放到了皇帝的粘板上任人鱼肉,但如今案件已经审理清楚,事实证明,任人鱼肉的只有被留在洛京配合调查的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以及被他分出去受死的族人,跟郭继业这个英国公世孙没有半点关系。
但实际的好处,却是全被郭继业一人得了。
首先,回乡祭祖的是郭继业,只有家主才能带领全族之人进行族中大祭,郭继业从一开始,就强势确定了自己郭氏家主的地位。
其次,只有上位者才能掌握他人的命运,郭继业何止是摆弄别人的命运,他连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的以后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最后,郭继业对郭氏以后要走的路是有安排的,并且在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执行。就像他说的,他只会要他想要的郭氏,他看不惯洛京郭氏七房,就一刀全砍了,亲自挑选新的族人重组洛京郭氏,强势又霸道,不容半点置疑之声。这一点,从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开始布局,至目前看来,他已经做到了。
与其说郭继业处心积虑,不如说是刘兰娥给他提供了大好时机,有时候郭继业都觉着,他走了二十年的霉运,终于开始时来运转了,要不然怎么他一回京,就能事事顺意呢?
他偷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心道,桐城果然是他的福地,只要他一回桐城,所有好运就都冲他来了。
对老夫人说他早就算到了今日一切,郭继业谦虚道:“孙儿只是跟曾祖学习而已,孙儿之能,不及曾祖之万一,还需要磨砺呢。”
老夫人的夫君,郭继业的曾祖,老英国公才是个狠人呢,人家直接将庶长兄在战场上噶了,然后清洗家族,最后娶了当时最如日中天的楚氏嫡女,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为妻,让郭氏风风光光的再延一甲子,直至现在又出了个郭继业。
了解郭氏家族发展史的人无不会感叹一句,老天爷真是偏爱郭氏啊,在郭氏即将断代无以为继的时候,再出郭继业这个人杰。
可以想见,下一个甲子,郭氏将继续风光无限。
对郭继业“恭维”的话,老夫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最后也只能道:“你曾祖要是能看到今日的你,也一定会引以为豪的。”
郭继业继续谦虚:“能承继祖宗遗志,不坠祖宗威名,是孙儿之所愿,不敢告劳,孙儿以后一定克恭克顺,不矜不伐,戒骄戒躁”
夏川萂:
她看着对面喋喋不休的郭继业,心道,你心中一定很得意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啊,你这是做出了成绩没处说,只能在咱们面前叽叽呱呱了
老夫人倒是很喜欢听郭继业说这些谦虚的话,人只有在顺意的时候才有余力说这种骗人的“鬼话”,郭继业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说明郭继业已经有足够的底气了。
听完郭继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老夫人问郭继业:“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郭继业看着老夫人,正色道:“老祖母,孙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笑道:“你说。”
郭继业起身,跪在老夫人膝下,握住老夫人的手,诚恳请求道:“老祖母,桐城虽好,却也寂寞,孙儿不能忍受日日只能与您书信来往,孙儿想奉您回洛京,让孙儿为您颐养天年,您可愿意?”
被郭继业握住的那只手颤了颤,桐城寂寞,她怎会不知?儿孙天伦之乐,也就是这些年夏川萂在身边她才能得享一二,她为什么最疼夏川萂,连自己的正经孙子孙女都靠后站,还不是因为这些年日以继夜在她身边陪伴她、安慰她、为她免除后顾之忧与寂寞之苦的是夏川萂,而不是她的其他儿孙。
她最疼爱夏川萂,想将她嫁给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如果郭继业回了洛京,她是不能将夏川萂留在身边,让两个小辈受两地分隔之苦的。
等郭继业走了,等夏川萂也走了,这偌大的桐城,就是有再高的权位,有再多的财富又能如何?
都是死物,无以排解一日又一日难以忍受的寂寞与孤独。
老夫人勉强道:“我已经老了,没几日好活了”
郭继业心下一痛。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帝不会允许他一直待在桐城,为了家族以后,他必须要回去洛京。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不想再给自己留遗憾,他亦是不能错过老夫人剩下的岁月。
郭继业笑道:“老祖母,我已经下令将洛京国公府翻修成将军府的样子,您不会住不习惯的,咱们在路上缓缓而行,您要是累了,就近去川川设的旅店住一住,沿途或去登访名山,或可临近大川,且行且游,岂不快哉?”
老夫人都被他描述的路途给逗笑了,抚摸着他的鬓发,道:“你是要回京受封的,怎可陪我在路上耽搁?”
郭继业笑道:“还有川川呢,她会代孙儿在您身边尽孝的,是不是,川川?”
郭继业去看夏川萂,眼睛里是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夏川萂心下微动,她突然发现,郭继业的信任和依赖比他满口的粘腻“胡话”更能打动她,她起身,跪在老夫人的另一侧,扶住她的膝盖保证道:“老夫人,您只管放心启程,路上都有我呢。”
老夫人看着她膝下最得意的两个孩子,心下熨帖,她将两个孩子的手交叠在一起拍了拍,笑道:“好,好,都依你们的”
夏川萂脸稍一红,想要将手抽回,被郭继业紧紧握住,他心里欢喜,嘴跟抹了蜜一样甜,道:“老祖母,孙儿会和川川好好孝顺您的。”
夏川萂:
老夫人一叠声的笑道:“好,好!”
周姑姑在旁冷眼瞧着,心下叹息,开始考虑起打点仪程的事情来。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吹着微凉的夜风,夏川萂在前低头沉默缓行,郭继业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亦是不语。
路过的仆从们见到两人,都让道在一旁,先是跟夏川萂行礼打招呼,再跟郭继业行礼问安,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川萂才是这府里正经主人,郭继业才是那个客人呢。
路过一丛花树的时候,夏川萂脚步停了下来,坐在了花树下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郭继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们明明已经很亲密了,但郭继业就是执拗的觉着,他们之间还有一种无形的隔膜在阻挡着他与她。
他亲她一下,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就能有什么了,这个认知,让郭继业十分的挫败。
他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扮乖做巧,成功要到了一颗糖,但是一颗怎么够呢?
他想要更多,但握着好多糖的那个人跟他说:不行哦,只能给你一颗。
她轻巧的收起所有糖果,今天她可以给他一颗糖,明天就有可能给另一个人一颗糖
所有权在她,他只能望糖兴叹。
良久,夏川萂叹道:“要离开这里,真不舍得。”
要真论起来,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她一手建起来的围子堡那边,反倒成了她办公的地方。
大牛和樱桃一家甚至将新家建在了西堡,由此可见夏川萂真正逗留之地是在哪里了。
郭继业道:“等到了洛京,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是承诺。
对此承诺,夏川萂笑笑,不置可否。
郭继业前进几步,颇有些质问的问道:“你不信我?”
夏川萂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我只要老夫人安享晚年,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郭继业梗住,想说你不相信我能让老祖母安享晚年吗?又想解释我没有用老祖母来要挟你,还想倾诉,我是想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好好的
他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怎么说。
因为他发现,夏川萂不相信承诺,他所有的话在这个前提下都苍白无力。
行不通。
夏川萂没有听到郭继业再说话,不由视线转移去看他。
这一看不要紧,她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夹杂着茫然无措的阴郁之色。
或许是天色太暗,灯火所照的缘故吧?
夏川萂从秋千上站起,来到郭继业身边,道:“起风了,回去吧。”
夏川萂转身欲离开,郭继业拉住了她的手,问道:“川川,我我以为,你已经接受我了。”
夏川萂心道,你怎么就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
她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在越发璀璨的灯火中绽放笑容道:“是啊,我已经接受你了。”
夏川萂这样肯定的回答,反倒让郭继业有些不确定了,他迟疑问道:“真的?”
夏川萂笑道:“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呢?”
郭继业犹豫再三,还是道:“不知道。”
他现在的心七上八下的总是落不下来,他不知道夏川萂给他什么样的回答,他的这颗心才能落下来。
夏川萂哀叹道:“我又跑不了,咱们能不能先回去,先不说这些了?”
恋爱的男人真难搞!
郭继业:“好。”
两人手拉手回到了西跨院,夏川萂跟他告辞,然后进了院门。
走了两步回头去望,就见郭继业还站在门外不动呢。
夏川萂跟他挥挥手,要他快回去,见他只是答应,还是不动,想到他的院落就在隔壁,也就不再管他,自己转过影壁彻底不见身影了。
郭继业又站了一会,才回了隔壁自己院落。
看着郭继业走进自己院落的门,郭继拙才现出身形来。
他是来找夏川萂的,正在门口踟蹰间,见到她和郭继业一起手拉手回来,鬼使神差的躲了起来。
虽然刚才夏川萂只是寻常和郭继业告别,但两人是牵着手一起回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郭继拙脸上青红之色交错,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扣响了院门。
菲儿将郭继拙迎进院子,夏川萂出来,在院子里和他叙话。
砗磲给两人上茶,夏川萂要她去书房等她一会,她有话要说。
等砗磲离开,郭继拙先开口道:“打扰你了。”
夏川萂笑道:“没有,就一会儿的功夫,不算是打扰。”
一会儿的功夫?
她是笃定他不会逗留很长时间吗?
见郭继拙没有开口的意思,夏川萂便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郭继拙想以“没想到你是住在这个院子里”为开场白,跟夏川萂续一下旧的,但现在,他意兴阑珊,也直接开口说明了来意,道:“我是请你放过霞妹的。”
夏川萂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郭继拙是在说什么,她觉着十分好笑,就笑了出来,道:“拙公子,你要是今晚没吃药,可以先回去吃完药,治好了病再来找我说话。”
说罢,起身对菲儿道:“送客。”
郭继拙被她怼的脸色铁青,在她身后道:“没有你同意,她们不会放她出来的,川川,算我求你,霞儿是我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
可惜,夏川萂已经进屋,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砗磲奇怪问进屋来的夏川萂,道:“怎么这就进来了?你们说完话了?”
夏川萂晦气道:“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来我这里发疯来了,我已经让菲儿送他走了,不用管他。”
砗磲无语片刻,夏川萂这话明显是气话,刚才一定是郭继拙说了什么让夏川萂生气了,她才会说出“晦气”这样的话来,不过,夏川萂都说不用管他了,砗磲也就不再继续问。
她道:“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川萂面上敛了所有神色,道:“老夫人已经答应跟郭继业一起回洛京了。”
砗磲一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夏川萂:“就在刚才。”
砗磲了然,刚才玛瑙来叫夏川萂去老夫人那里,定是就是说这件事去的。
砗磲原地转了一个圈,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试探问道:“你是一定要跟去了的,是不是?”
夏川萂点点头,道:“你是知道的,我是买来的,虽然是夏大娘将我买来的,真正教养我的人是老夫人,没有她,就没有我,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好好看着她寿终正寝,我是再不能安心的。”
砗磲在榻上坐了下来,道:“我明白,我我”
夏川萂坐在她身边,抱着她,将头枕在她肩膀上,喃喃道:“但我不想去洛京,不想离开你们不知道姐姐出门的时候,我还能不能赶回来喝喜酒?”
砗磲的婚事已经定了,夫家就在西堡,离娘家非常近。
砗磲就嫁在眼皮子底下,刑管事和砗磲的哥哥们都非常满意。
砗磲是不可能和夏川萂一起去洛京的。
砗磲抹抹眼泪,强笑道:“你总是要回来的,咱们也可常写书信,我要是得空了,也可去洛京看你。”
夏川萂:“是,我总是要回来的。”
如果人都是有根的,那这里就是她的根,她总有一天,是要回来这里的。
夏川萂也笑道:“等我送老夫人梓木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留下来,再也不走了。”
砗磲:“那感情好”
第199章 第 199 章
郭继业不比老夫人出行, 需要大车小车的伺候,他带着他挑好的郭氏儿郎们一路快马,先走一步回去洛京。
剩下的女眷们, 将随着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一起, 在郭守礼的护送下缓缓而行。
随老夫人一起赶路的女眷实在是多, 除了跟随国公老夫人从洛京带来的郭二婶、张颜、郭彩儿等女眷孩子, 还有郭继业选出来带去洛京的五房女眷孩子。
这郭氏五房分别是郭继橹、郭继云、郭承明、郭守敬、郭守丰,至于郭继方, 则是正式成为西堡邬主,为桐城祖地郭氏之首。
这六房子弟,皆是从一开始就随郭继业出生入死之人, 除了郭继方本人之外, 这次其他五房以及郭继方这一脉他特地挑出来的子弟们随郭继业入京,不仅将会成为郭氏权利中心人物,还会在朝中担任官职, 夯实郭氏在朝中基层根基。
除了这些主干成员,郭继业还为自己挑了一些世仆带回洛京,充实洛京国公府。
这些人,才是郭继业为自己挑选的左膀右臂。
至于洛京这边,能成气候的,也就只剩郭守礼这一房了。
但郭守礼早就是郭继业的人了, 所以,郭继业此次回洛京,那是真的势不可挡, 不管是爵位还是家主之位, 他都已经握在了掌中。
郭继业这边一切顺心如意,夏川萂这边就磕磕绊绊多了。
她以前也是经常带人出行的, 还中途拾掇过大量灾民带回来,但是吧,她带的人,不管是出去干架的,还是带回来种地的,都是糙老爷们居多,也有妇孺,但这些受过生活磨难的妇孺们并不比糙老爷们金贵多少,对他们,怎么都行,怎么都不会出问题。
但此次出行,那就是赶着三千只鸭子出行,一个看管不小心,某只鸭子就掉队了。
一连几天忙活下来,夏川萂深觉发际线有向后移的征兆,吓的她紧急摇人——
快来帮她一把,再这样下去,她要早衰了!
她深深的反省,那天在老夫人和郭继业面前说的话,是不是太托大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照顾好老夫人的能力?
好不容易到了平庄,可以暂时修整,正在夏川萂陷入自我怀疑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夏大娘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
夏川萂如见救星,忙行礼问好:“大娘、范大娘、许大娘、孙姑姑你们来了,快坐,快坐,菲儿芳儿,快上茶!”
菲儿和芳儿给众人上好茶,夏大娘先开口笑道:“什么事能将你难成这样?你要的精明强干之人,我可都给你带来了,看看可还够用?”
夏川萂忙讨好的给夏大娘捶肩拍胳膊,对众位大娘们谄媚笑道:“够用了,太够用了,诸位都是看着川川长大的,您们什么本事,川川看了这么多年,那是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呵呵”
这话说的虽然谄媚,却也是真话,在座的众位心里舒坦,俱都笑了起来。
尤其是范大娘和许大娘,心下更觉亲近。
范大娘不用说,原本觉着跟个呆子似的女儿跟了夏川萂几年,现在都已经在洛京混出名堂来,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如何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自豪且骄傲?
她自觉,除了夏大娘,这桐城一众世仆当中,再没有人比的过她的了。
范大娘这话要许大娘听了,可就不服气了,她的女儿金书,那可是夏川萂的左膀右臂兼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好姊妹,岂是一直在外头混的范家那丫头可比的?
要她说,除了夏荷这个走狗屎运的,在桐城一众世仆当中,再没有人比得过她的了。
范大娘和许大娘有志一同的对夏川萂笑道:“有何吩咐,女君尽管道来,咱们都给你办的妥妥的。”
面对范大娘和许大娘的时候,夏川萂尤其要注意一点,那就是,这水,一定要端平喽,不能厚了这个,也不能薄了这个。
好在,这些年,她已经历练出来了。
寒暄过后,夏川萂说了她目前的困境。
“老夫人出行,为了稳当,最好坐牛车,老夫人坐牛车,那其他人可以坐骡车、可以坐驴车,就是不能坐马车,但有些人是急性子,坐不惯牛车”
其实是嫌牛身上味道重,还容易招蚊蝇,嫌埋汰。给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拉车的牛自然是刷洗好了好好伺候着的,但此次出行的车辆太多,本来就要用到许多牛骡驴等牲畜,女眷们拉车这边,未必都能照应到位,是以,惹的许多人抱怨不断。
夏川萂说出这个问题,大家伙就都去看许广氏,许广氏一家在西堡,就是管车马牲畜的。
许广氏笑道:“依老奴之见,无需将所有人的拉车牲畜都换成青牛,老夫人和夫人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她们的车马等级区分看车辙的大小和拉车的牲畜数量,只要数量上不变,至于拉车的是马还是牛,可以不做考虑。至于其他没有诰命的娘子们,车的品级和拉车牲畜数量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匹马拉一匹小车”
“女君何不将选择权交给她们自己,愿意用马就给马,愿意用牛就给牛,如此岂不是省心许多?”
众人都笑了起来,齐声道:“很是!”
你不是嫌牛臭吗?咱们给你马,就看你敢不敢在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面前用了,如果不用,那就是你自己的选择,有什么不满都憋着吧。
夏川萂笑赞道:“果然老成持重,我是再想不到的。”
其实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是小辈,还是外姓小辈,有些事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这个时候,她就需要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分担火力了。
免得她成为一言堂,更加惹人厌,还让人觉着她小小年纪就奸诈不已,将她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内,不是个好相与的。
能做伟光正的好人,谁愿意跟个愣头青似的专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夏川萂为那些女眷们着想,要她们孝顺,要她们万事都不能越过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去,人家也不领情呢?
说完第一个,夏川萂又说起了第二个来:
“此次咱们出行,有许多跟我一样年纪的小娘子们,她们可是娇客,路上有些时候到底不方便,还需要派些懂事的老嬷嬷们日常照顾着”
其实是正赶路呢葵水突然来了不方便。
夏川萂是怕这些小娘子们害羞,不敢对人说,又怕这怕那的把自己给对付了,就想派几个年老的嬷嬷们去到她们身边照顾,仔细着些总没错的。
范大娘笑道:“这个活儿老奴接了吧,这回老奴给墨儿带了好些货,正好每人都分一些,都是女孩儿,大家说说笑笑的就都好了,年老的嬷嬷们我也认识几个,请她们多费些心也就行了。”
夏川萂笑了起来,可能古今中外女孩子之见的共同私密话题都是一样的?聚在一起没有话题可说,那就聊一聊大家都有的大姨妈好了哈哈。
范大娘说的给范思墨带的货,其实就是古代版的卫生巾,如今棉花种植已经初步铺展开来,长的好的长绒棉可以纺织成布,长的不好棉花可以拿来做纸,在夏川萂这里,基本上所有的棉花,除了纺织,就是全拿去做卫生巾去了。
如今桐城产的卫生巾已经更生换代到和夏川萂记忆中的老式卫生巾没有太多的差别了,在这么多出现的新事物当中,要说夏川萂最欣慰哪一项,唯卫生巾莫属!
女孩儿们的事说完了,夏川萂又说了另外几件事,都有人给认领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但这件事,需得她亲自处理。
夏川萂笑道:“诸位大娘姑姑们辛苦了,咱们先撑过这一程,等到了洛京,我在丰楼摆宴,再好好谢谢诸位。”
大家都客气起身,笑道:“您客气了。”然后就相携着离开,去忙自己的去了。
夏大娘留在最后,等人都走了,才问夏川萂:“可还有不能外道的难处,你一起说了,省的我再跑一趟了。”
夏川萂腻歪在夏大娘身边,撒娇道:“还是大娘懂我。”
夏大娘搂着夏川萂舍不得放手,笑道:“你是个什么性子,不是实在处理不了,是再不会跟我开口的,说罢,跟你大娘,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夏川萂眉毛鼻子都皱到一起去了,在夏大娘耳边轻声说道:“普渡寺那位就在车队里呢。”
夏大娘听到“普度寺那位”还想了想是哪位,等想到是谁,不由脸黑了下来。
在这平庄里发生的事,虽然被夏川萂给禁口了,但她并没有瞒着夏大娘,无他,夏大娘是完全站在她这边的,可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她补漏洞。
夏大娘黑脸道:“她可是被老夫人给禁足在普渡寺的,没有老夫人的吩咐就敢跑出来,果然是个难以管教的。但她一个是不可能从山上跑下来的,定有同伙。”
夏川萂:“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这个同伙是谁我也能猜的出来,先不说他。我难以裁决的是,同行的都是郭氏女眷,她又是个年轻女孩儿,说声年纪小不懂事行差踏错也是可的。兔死狐悲,我若是将这事闹将出来,她们不会认为我大公无私,按照老夫人的命令办事,只会觉着我不能容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而且,我也拿不准国公夫人的态度,这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疼爱过的孙女,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打个马虎眼,将此事给含糊过去?那我说出来,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跟在车队里,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也难辞其咎。”
夏大娘怒道:“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专给人找不痛快,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夏川萂忙道:“咱们可不去沾这个腥臭,省的脏了自己的手。”她还真怕夏大娘一不做二不休,中途把郭霞给解决了。
夏大娘戳她脑门:“想哪里去了,你大娘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夏川萂忙讨好笑道:“是,是,是女儿多心了,那,大娘,这该怎么办呢?”
夏大娘想了想,笑道:“这个简单,祸水东引吧。”
夏川萂:“嗯?”
夏大娘道:“我去找孙姑姑去,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该怎么做,让她自己难去。”
夏川萂:“呃,这,这,咱们是不是不太厚道?”
孙姑姑也是她的一个长辈,要是一个弄不好,孙姑姑里外不是人,她心里也是会愧疚的。
夏大娘跟她分析道:“你只知道孙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你忘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可是一直都是在洛京国公府里当差的,让她去处理那丫头,以她现在在老夫人和你这里的面子,她那分别多年的丈夫和孩子们一定会给她兜底的,就算那丫头怪罪起来,那就怪呗,孙姑姑又不用怕她。”
夏大娘见夏川萂还在犹豫,就拍板道:“这事我去处理,你就不用管了,伺候好老夫人是正经。”
夏川萂还是嘱咐道:“莫要因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儿,要是真有什么,尽管往我这里推。”
夏大娘看着她,叹道:“都眼明心亮的,就是你不说,那些个大小娘子们也都知道咱们是你的人,咱们办事,你就是不想,她们也会自觉往你这里推的。”
夏川萂笑道:“您是知道的,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儿,她们若是真有胆子,就来找我好了。”
夏大娘失笑:“你也是咱们掌心里的宝,谁敢来伤我宝贝,看我不跟她拼命”
母女两个说完窝心话,夏大娘离开去办她的事去,夏川萂却是披上斗篷,去找郭守礼。
郭守礼正在看着人清点行礼,以及运去洛京的货物。
夏川萂看着这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货物,不由惊讶问郭守礼道:“这些,都是您要运去洛京的?”
郭守礼搓着手笑道:“可不是?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好些个好货,留了人专门在这里盯着交易,这不要回去了,正好带去洛京大赚一笔。”
他见夏川萂还在看那些货物,不由又多说了一句:“这些可都是我真金白银交易来的,可没有打着你的名义强买强卖啊?”
夏川萂忙道:“这点我是相信的,”要不然她早就收到消息了,只是,“你这么多货都是存哪里的?”
从郭守礼离开平庄到桐城,这得超过两个月了吧?平庄这里可是下过两场雨的,他这么些货,都是存哪里去了?
郭守礼嘿嘿笑道:“就存在平庄里啊”他跟这里的管事说他是夏川萂的亲二叔,这里的仓头就给他拨了好几间空着的大仓库让他随意用,这些日子,他可是好不容易把这些仓库给填满了,现在就要带着这些货回去洛京,保准大发一笔。
夏川萂问道:“那你交仓储费用了吗?”
郭守礼眼睛都瞪大了,道:“咱们谁跟谁,我存些货,你还要收我的仓储费?”人老仓头都没管他收费呢!
夏川萂比他更惊讶,道:“那你说说,咱们是谁跟谁啊?我的平庄就是个大仓库,不管谁来了存货都得交仓储费,”伸手跟他讨账,“拿来,今天就结清,不结清,你这些货出不了平津渡,你信不信?”
管仓库的怎么回事?别人来存货,是要占用仓库的,都不给收费的吗?
郭守礼被梗了个好歹,憋气道:“咱们谁跟谁?”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郭继业的二叔,亲的!你不说恭恭敬敬的管我叫一声二叔,还跟我伸手要钱,你信不信,我去继业侄儿面前告你的状?”
夏川萂气道:“那你就去,看我怕不怕他!哼,你再不交钱,我就去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面前告状,看到时候,是你没脸,还是郭继业没脸!”
“还有,今日你这些货物出不了平津渡,我也是说真的!!”
哼,可气死她了,她原本是想来找郭守礼这个老爹说说他儿子郭继拙的事,谁知道这个老爹比儿子更气人,居然私自用她的仓库不给钱,今日这事,不给钱,谁来说都没理!
夏川萂和郭守礼闹了个不欢而散,回到庄子里找来掌管仓库的管事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仓库管事早就有腹稿了,他道:“这位郎君说他是您亲二叔,这咱都知道,假的,但他是郭大将军的亲二叔,咱们也知道,这是真的”
他在夏川萂严厉的瞪视下继续道:“这位郎君一看就是不想给钱白用的,寻常仓库咱们肯定是不能借给他的,可巧郭大将军常用的那几间仓库都空着,就给他用了那几间仓库,您常年给留着,也从来没收过费,这空着也是空着,做个人情嘛,不打紧的吧?”
夏川萂:
照这仓管说的道理,确实是不打紧,但是:
“这几间仓库是常备仓,咱们急人所急,才不好收费,但如今郭大将军已经回来了,这几间仓库就要另算了。这样,就从今日开始,这几间仓库仍旧给郭大将军留着,但是要用的话,却是要按照平价收费的,就从这位郭二郎君开始吧。”
仓管嘴里发苦,讷讷道:“那,那那咱已经将话说下了,现在,不好出尔反尔了。”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夏川萂要是坚持要他去管郭守礼要账,他是没那个脸去的,说不得,就只能是他自己掏腰包垫上了。
啊,心痛,天降横祸啊这是!
夏川萂笑道:“这次,我去催,你记下就行了。”
啊,又重新活过来了呢。
仓管立即保证道:“定记的牢牢的,下次郭大将军再派人来存货取货,咱一定先将新规矩说清楚了,让他们先付上定金再按规矩存货。”
夏川萂:“干的好,就这么干。”
仓管带着新命令走了,夏川萂心道,吃白食吃到她身上来了,可别怪她将他们的牙给嘣个豁口出来了。
夏川萂正要寻思着今晚吃些什么呢,就见郭继拙急匆匆的找过来了。
夏川萂心道,来了。
自从上次一言不合被夏川萂赶出来之后,郭继拙再见到夏川萂,说话就谨慎许多。
他虽然神色焦急,但仍旧好言好语的对夏川萂道:“川川,霞儿被几个婆子磋磨了,你能不能,能不能”
夏川萂奇怪问道:“霞小娘子?她不是在普渡寺吗?怎么会在平庄?”
郭继拙:
第200章 第 200 章
原本在普渡寺的郭霞怎么会出现在平庄的?
当然是因为郭继拙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将人给换出来的。
慈安师太将郭霞带回普度寺中, 对外说的理由是郭霞身弱,不利婚姻和寿命,需要在寺中清修几年化解, 以后余生才好顺遂如意。
所以, 除了慈安师太和看管她的几个姑子, 寺里的其他姑子和沙弥们并不清楚她其实是犯了错被送进来的, 日常相处的时候,大家对她都很和善照顾, 对她的看管,也是内紧外松。
郭继拙是郭霞的兄长,他三不五时的去普渡寺看郭霞, 慈安师太也不能不让人家兄妹团聚, 所以每次郭继拙去,都能顺利见到郭霞。
虽然每次都会有两个姑子跟着一起,但到底也是能见到面的。
不过, 每次郭继拙见郭霞基本上都会待上一整天,寺中姑子们都是有功课要做的,而且还要劳动,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陪着两人,还一陪就是一天,加之, 每次见完之后,郭继拙又都好好的将妹妹给送回来,所以, 渐渐的, 等郭继拙再来见郭霞的时候,看管她的那几个姑子将她交给郭继拙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郭霞虽然心在红尘, 但她也没想过要跑,她是想等家中长辈气消之后再将她给接回去。但是,她请求祭祖被拒绝,请求回府拜寿被拒绝,她对长辈的期待,就一日一日的给消磨干净了。
等郭继拙再来的时候,她就求郭继拙救一救她,她才及笄,不想悄无声息的死在这荒山野寺当中。
郭继拙对这个一朝从凤凰变成麻雀的妹妹非常怜惜,答应会想法子接她回府。他回到府中之后,立即就去找夏川萂,想请夏川萂去找老夫人说情,放郭霞出来。
结果,他只说了第一句,就被赶了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里说的不对。
求夏川萂无门,他又不敢去求老夫人,他也知道国公夫人只会听老夫人的话,不会私自将郭霞放出来,他还欲再寻求其他办法,但已经等不及了,老夫人回洛京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再等下去,郭霞就真的出不了普渡寺了。
于是,他下一次去看郭霞的时候,就给她带了一种野草,这种野草是他小时候认识的,将这种草的草叶子里挤出来的汁水涂在脸上,一夜过去,人的面皮上就会出现红肿瘙痒的小疙瘩。
郭继拙将这种草带给郭霞,并且说明了时间的紧迫感,哪个女孩儿不爱惜自己的脸,郭霞自然是怕毁容的,但为了能尽快脱离普渡寺,郭霞咬咬牙,一连涂了三天这种草汁。
结果就是,等郭继拙再来看她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彻底不能见人了。
慈安师太对她的脸部过敏症状很着急。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郭霞在山间四处走动的时候误将毒草的草汁子碰到脸上去了,这没什么,她们这些常年在山中生活的早就有对症的办法医治,所以,从郭霞第一次出现过敏症状开始,慈安师太就开了对症药给她。
但郭霞怎么可能老实喝药,她不仅不会喝,还会继续偷偷往脸上涂草汁,慈安师太可没想到会有女孩子故意去毁自己的脸,只是担忧自己误诊,给开错了药,才导致郭霞的脸一日重似一日,正在担心的打算下山去寻高人呢,郭继拙来了。
这不正好,论会诊症的高人,哪里能有国公府知道的多呢?于是,慈安师太就拜托郭继拙回府想想办法,看怎么找个有本事的人给郭霞看看脸
郭继拙面上答应下来,但他要先看看郭霞,慈安师太让人将郭霞带来,郭继拙借口好好安慰妹妹,将慈安师太她们先打发走,然后叫出早就给郭霞准备好的替身,转头就直接带着郭霞下了山。
郭霞的脸又红又肿满脸疙瘩,自然是不好见人的,所以,自从她脸上出现异样之后就一直带着帷帽躲羞,郭霞特地选的那种可以遮掩住半个身体的长款帷帽,戴着这种帷帽的女子在轻纱的映衬下飘飘欲仙,是以这种仙气十足的帷帽十分有市场。郭继拙担心妹妹在这山间寺庙中过不好,每次来都会带礼物的,加之因为国公府的权势,慈安师太是不可能薄待郭霞的,是以这种长款帷帽,郭霞这里有好几个。
郭霞戴着这种长帷帽出来,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带着这种长帷帽回去的。
所以,一直等到郭霞私逃的事败露之后,普渡寺这边都还无知无觉,因为“郭霞”的脸一直没好。
这个“郭霞”为了躲羞,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兄长再也没有来看望过她,心里难过,就一直躲在禅房里不出来,也不说话,不见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慈安师太每天给她安排的饭食都丰盛了几分呢
此时此刻,夏川萂问郭继拙郭霞怎么会在平庄,郭继拙哑口无言。
夏川萂看着嗫嚅着说不出话的郭继拙,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对他道:“我不明白,郭霞是你们郭氏的女娘,她出了事,你不去找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或者去找二夫人或者你们郭氏的其他什么人,做什么来找我?难道你觉着我会替你,或者替你的霞妹妹出头吗?”
郭继拙回道:“我是觉着,你在长辈们面前,都比我们这些小辈有脸,你说句话,比我们都好使。而且,你们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你或许会同情她的遭遇,会为她说话。”
夏川萂忙道:“你可拉倒吧!我可没不要脸的半夜迷晕个男人抬到自己的院子里,你说话注意点,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不一样的。而且,我并不觉着她的遭遇有什么好让人同情的,我只觉着她罪有应得。”
真是天降横祸,她年纪跟郭霞差不多也有错了吗?
郭继拙对夏川萂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反应,十分错愕,他难以忍受问道:“川川,霞妹已经知道错了,将她关在普渡寺好几个月已经受到惩罚了,如今大家都要回洛京,只留她一人孤零零的深山野寺,你忍心吗?你就没有半点同情弱小的心吗?”
夏川萂十分无语道:“我为什么不忍心?我有同情心,但不会给你们兄妹半分!而且,普渡寺是桐城、乃至河东郡都十分有名香火繁盛的古刹,根本不是什么野寺,你就是同情你的妹妹,也无需贬低人家古寺吧?普渡寺何辜啊!”
“噗”
“谁?”一直在旁的菲儿意识到有人在偷听,不由面色一变,喝问出声。
从院门之外转出一个人来,夏川萂一瞧,十分想翻白眼,没好气道:“二郎君,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听壁脚的癖好啊?”
郭守礼也觉着偷听小辈们的壁脚十分不光彩,讪讪打开折扇摇了摇,解释道:“原本是来找你说说仓储费用的事的,谁知道正碰上你们”他用折扇指了指夏川萂和郭继拙,继续讪笑道:“一时不好打扰,就候在门外了。这你们院门开着,又在院子里说话,也不怕人听是不是?”
夏川萂对他的厚脸皮十分佩服,问道:“怎么?你已经准备好银钱给我了?”
郭守礼忙道:“我可是又去打听了一下,那仓库原本就是给继业留着的,又空着,我借用一下都不行吗?祖母和母亲都这么疼你,看在咱们这难得的香火情分上,你就松松手呗?”
夏川萂哼声道:“你们郭氏族人之间讲究些香火情,我可不姓郭,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还有,即便那几间仓库是给郭继业留着的,但也是要收费的,我这手,松不了。”
郭守礼不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打听的是从来没有收过一文钱的?
夏川萂老神在在回他道:“就在刚才啊,以后,这几间仓库将会投入盈利当中,不管谁来用,都是要按照常规交仓储费的。”
郭守礼哑然,这,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较真?
郭守礼跌足道:“丫头啊,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这么较真耍脾气,会将客人都赶走的。”
夏川萂:“你管我怎么做生意?总之,你不交足了钱,我是不会放你的货离开的。”
郭守礼气急:“那你压着我的货又有什么用?哎哟我可跟你说,这里面可是有很多不易储存的鲜果香料等,留一天就损失一天,要是都放坏了,你赔我啊?”
夏川萂微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信不信,我现在吆喝一声,天黑之前,你那些所谓的不易储存的货物就都能清空喽,卖出去的钱都归我,要不要赌一把?”
郭守礼气结,瞪着眼拿扇子指着夏川萂“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赌,他还真不敢跟夏川萂打。
郭守礼说不过夏川萂,见郭继拙一直站在原地看他们斗嘴,就将矛头指向了这个老大不小的儿子。
喝道:“干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你老子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养你这么大做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无辜被波及的郭继拙:
夏川萂却是笑道:“您可就小看了您这位六公子了,人家可是救完表妹救堂妹,卖力的很,用出大的很呢。”
郭守礼:
郭继拙好似受辱一般,对夏川萂开口问道:“川川,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粗俗了?她们都是无辜的弱女子,我相助她们是应有之义,怎么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堪呢?”
夏川萂:“佛家有云:见心见性。你心中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耳中就听到什么,我明明只是平铺直述的描述客观事实,你却听出了粗俗和不堪,敢问文己公子,你能问出这等话,是你的心粗俗不堪呢?还是你觉着救助你的表妹和堂妹是粗俗和不堪之事呢?”
“妙啊!”一旁的郭守礼拿扇子一拍手掌心,赞叹道:“我早就听说你这丫头从小读佛经,精通佛法,看来传言不虚,你这‘见心见性’的说法就很有佛理,够糊涂人好好参悟一番了。”
夏川萂笑道:“过奖,过奖,弟子不过是红尘俗世一劳碌命,冤大头,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赖账,看不开这人情债,过不了那铜臭关,哪里有什么悟性、佛理之说呢?”
想打着人情关系赖账的郭守礼面容扭曲一瞬,又去呵斥被奚落的无地自容的儿子,道:“我打小为你延请名师教导,送你去名山大院求学问理,学了这十来年,你就给老子学了这么个拎不清的样子回来?”又跌足痛哭道:“哎哟老子这人情这银子可算是白花了,了(liao)了了(liao)了就养出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可心疼死老子了!”
郭守礼这混不吝的话,夏川萂这个旁观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咋地,你出钱养你亲生的儿子不应该啊?
怎么地,还想从他身上收回百倍千倍的收益不成?
现在这个儿子不得你心意,发现养残了,你不去想法子教导掰正,在这里鬼哭狼嚎的心疼花掉的人情和银子,你这当老子的养儿子这么功利,能养出郭继拙这么个三观人品都人人夸赞的已经算是拜对了菩萨烧好了高香了。
站在刘锦儿和郭霞的角度,夏川萂真觉着郭继拙人挺好的,是个心疼妹妹的好哥哥,只是站在情理的角度,就未免有些偏私了。
从私心上来讲,夏川萂还真想有他这样一位不问青红皂白不管大义情理偏帮偏疼的哥哥的,但作为那个不被偏帮的那一个,她就觉着这人十分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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