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骄奢淫逸
何小景瞧见不远处的房青玄后, 立即走过去行礼,他单膝下跪,毕恭毕敬道:“大人。”
房青玄翻身下马, 亲自把何小景给扶起来:“小统领,不必多礼。”
其实按照官位来算的话,何小景是正六品,而房青玄只是七品, 该行礼的人应该是房青玄才对。
何小景站起身来说:“大人, 那些乞丐中, 好苗子有不少, 但还有些不太行。”
房青玄微微笑着:“小统领可自行把关, 未能通过的,就交给元宝带去开垦荒地。”
何小景就怕房青玄会让他把那些带有恶习的乞丐, 照单全收, 命他强行将他们训练好, 听到房青玄说可以自行把关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我带大人在草场转一转吧。”
这个草场地方不大,仅能容纳一千名士兵在此训练,因为是临时找到的地方, 所以还十分简陋,冻上的泥地,被来来回回训练的士兵给踩化开了,泥泞不堪, 一脚下去, 脚上全都是黄泥。
房青玄的白靴在地上踩几下,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可他却没有在意,跟随在何小景的身后,在草场里转悠。
此时草场上有五十名正规军和一百名新兵,规模并不大,他们训练完了,正在临时搭建的棚屋旁,排队领取食物,不管是正规军还是新兵,吃的都一样,三个白面馒头,配上肉沫,还有一些腌制的酸菜,每个士兵都吃得很满足,
何小景擦净手之后,拿起一个大馒头,用小刀切开,再舀了一大勺肉沫,夹在馒头中间,然后献给房青玄:“我这儿没什么招待的,大人尝尝吧,肉不是什么好肉,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吃得惯。”
房青玄双手接过,没有半点嫌弃之意,咬了一口,肉确实不是什么好肉,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肉,但剁成肉沫炒制成酱,还不错。
“味道尚可。”房青玄正好没吃早膳,便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
何小景给元宝也弄了个夹肉的馒头。
元宝咬了口,一下就尝出来这是猪颈肉,他大口吃着,小声跟何小景说:“千万别让殿下知道,你给大人吃了这种东西。”
何小景也在吃肉沫馒头,听了元宝的话,他茫然:“蛤?”
元宝噎得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大人可是殿下的宝贝,这种烂糟肉你给大人吃,你嫌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太久了吗?”
元宝和何小景是旧识,他们从小便在一起练功,说话也就没那么多忌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何小景心慌了,一转头,直接伸手打掉了房青玄手中的馒头:“大人,这东西你别吃。”
房青玄却第一时间把馒头给捡起来,将表面沾了泥的部分给撕掉:“小统领何故如此。”
何小景支支吾吾:“这…这肉坏了,我怕大人吃坏肚子。”
“无碍,你们能吃,我便也能吃。”房青玄撕掉脏了的部分,继续放进嘴里吃。
何小景还想劝他别吃,但被元宝给拉住了。
元宝贴着他的耳旁说:“算了,我家大人舍不得浪费粮食,掉在地上的米粒都会捡起来吃,你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何小景感叹:“房大人真是个好官。”
元宝附和:“是呀。”
原本元宝只是太子安排在房青玄身边的眼线,而现在他却更愿意听房青玄的命令,甚至心里默认这才是他的主子,因为房青玄真的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主子。
何小景感叹完,问:“你哥哥去哪了?”
元宝吃完一个馒头,又去拿了一个,添上一大勺肉沫,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金小银他被殿下派去找一位老仙师去了。”
金银的本名其实是叫金小银,但因为金银元宝念得比较顺口,加之他们都长大了,所以就把小字给去掉了,元宝也是,他本名其实是叫小元宝,只因元宝叫起来顺口,就都叫他元宝了,不然他可没胆子跟太子殿下一个姓。
何小景边吃边聊:“去了多久?还没消息吗?”
“去了有些时日了,还没消息传回来。”元宝倒不担心金银的性命,毕竟他哥哥的功夫比他厉害多了。
房青玄看他们两个小少年凑在一起聊天,便没有去打搅他们,转而去跟新兵聊去了,问他们能适应吗?
几个新兵身上溅满了泥点子,吃着大馒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一个被剪短了头发的新兵,笑得露出一排牙齿,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大人,我们不怕累,有饭吃就行。”
房青玄冲他笑了笑。
那名短发的小新兵莫名其妙红了脸。
旁边的几个同伴立马起哄:“害臊了,害臊了。”
那名短发小兵推了同伴两下:“别胡说,不要冒犯了大人。”
房青玄莞尔一笑:“不碍事。”
这些年轻力壮的新兵,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面对房青玄那张美得超越性别界限的脸,他们真的很难招架得住,关键是房青玄地位高,却如此温柔亲和,害他们一个个的都红了脸。
可一看到房青玄穿着华贵,纤尘不染,而他们穿得破烂,手指甲缝隙里还有泥垢,顿时就觉得自己不配脸红了,他们连脸红都是对大人的一种亵渎。
几个小新兵都不说话了,默默啃着馒头。
房青玄却一点都不嫌他们脏,拍了拍他们的背:“好好练。”
房青玄鼓励完,便转身去询问其他人了,殊不知他在这几个少年心中埋下了一颗名叫忠心的种子,往后他们拼死也要护大人周全。
房青玄一点都不嫌累,竟然挨个把新兵问了一遍,问完走到何小景面前说:“今日衙门那边会再送一批过来,全权交给小统领指挥训练了。”
不仅城中的乞丐听到消息,纷纷赶去衙门领差事,一些别处的乞丐知道这个消息后,也都来了衙门,所以以后不用担心会缺人手。
而房青玄早就安排了人在衙门里,给那些乞丐分配差事,就按照之前的分法,强壮个高的来军营里,个矮的去开垦荒地,体弱的打造农具。
何小景拍着胸脯说:“大人放心,我训练出来的兵,各个都能抗能打。”
房青玄笑着:“有小统领在,我自然放心。”
何小景突然有些心虚,肩膀垮了下来:“大人,你在我这儿吃了肉沫馒头的事情,可以不告诉殿下吗?”
房青玄微愣:“嗯?”
何小景挠挠头:“那肉沫确实不是好肉,我们这些糙人吃惯了没事,就怕大人吃坏了肚子,到时殿下怪罪下来。”
“怎会,我也是吃烂肉长大的。”房青玄只是看着体弱,其实挺抗造的,他从小就过得苦,能吃到糟头肉他都很高兴了。
何小景没怎么了解过房青玄,听到这话,他都惊了,还以为房大人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没想到是吃苦长大了,心中就更加钦佩了:“难怪大人与那些只会说“何不食肉糜”的大臣不一样,原来大人也是苦过来的。”
房青玄倒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苦。
这时,元宝拍了拍何小景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
何小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房子珩!”
元长渊骑在马背上,朝着这边过来了,他一醒,发现房青玄早就走了,便赶紧寻了过来,都怪房青玄身上的气味,让他太安心了,害他睡得特别死,连人跑了都没察觉到。
元长渊打马过来,弯下腰,单手就将房青玄给搂到了马背上,他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摘下,披到房青玄身上,一边责备:“这么冷,还穿这么少,要我夸你吗?”
房青玄一面对元长渊,脸上就会多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羞涩:“殿下,在士兵们面前,不可这般任性……”
太子殿下是这些士兵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若是太子表现得骄奢淫逸的话,那么士兵心中肯定颇有微词,他们自然不会愿意追随这样的主子。
“你觉得我震慑不住他们?”元长渊怎么可能会不懂驭兵之术呢,只是他与房青玄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房青玄是以理服人,以礼待人,而元长渊是以绝对的实力,让别人不得不服他,他们是一柔,一刚。
元长渊说:“那就给他们露一手吧。”
何小景有眼力见地递上了弓箭。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侧着身子,拉弓搭箭,手指一松,三箭齐发,速度快得能听见破风之声,足以见得太子的力气之大,而这三支箭都分别射中了远处的三根小树枝。
元长渊继续拉弓搭箭,朝着那群新兵射了过去。
那几名新兵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房青玄也慌了,攀住太子的手臂,让他别胡闹,可他话还没说出来,箭就射出去了。
那三支箭分别从三个新兵的脸边擦过,扎中了他们身后的盾牌,盾牌都被扎穿了。
除了那三名新兵还惊魂未定之外,其他人都在为太子喝彩,实在漂亮。
那三名新兵,正是对着房青玄脸红的那三位,可能是他们看房青玄的视线过于专注,被元长渊发现了,太子才会故意这般震慑他们。
第032章 偏安一隅
太子坐在马背上, 悠然收起弓箭,方才他露的那一手,让这些新兵们十分佩服, 他们也想要像太子殿下那样厉害,心里一下就有了目标,也有了主心骨,士气自然就高涨了起来。
元长渊将那把大弓抛了出去, 丢到何小景手中, 随后一手搂着房青玄的腰, 一手牵着缰绳, 两人共乘一骑在草场上溜达。
房青玄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因为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下,与太子过分亲密, 但是他又无法反抗, 到后面就慢慢适应了, 并主动往太子怀中靠了靠,脸则贴在大氅的毛边里,非常舒适,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
元长渊倒没做其他不安分的事情,就带着房青玄悠闲地兜兜风:“子珩, 这个春节,我与你一起留在徐州过。”
“殿下一直留在徐州怕是不妥。”若是留在徐州太长时间,元京那帮老狐狸肯定会怀里太子试图掌握徐州,徐州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若是那群老狐狸起了疑心, 只怕会有所防备。
“萧岳忙着跟江淮民斗呢,这次江淮民一举拿下了徐州知府, 断了萧岳在徐州的根基,萧岳此时必定在想办法反击,明年开春怕是有很多好戏要上演,咱们只需偏安一隅,悄悄壮大便可。”
若非元长渊干净利落地将陆修竹给斩了头,那么萧岳现在肯定会想办法帮陆修竹给洗清罪名,皇帝可能也会迫于压力,最终放过陆修竹,顶多就是罚两年的俸禄,然后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只可惜陆修竹这次运气不好,碰到太子亲临,更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太子并非是皇帝那样的软骨头,死之后,太子还给他安排了个谋害太子的罪名,这下满门都被清算了,相当于直接连根拔起,彻底断掉了萧岳伸到徐州来的手。
元长渊现在手中握有大量的田土,只需要再将徐州的四大家族给控制住,到时他手中不缺钱不缺粮也不缺兵,就算萧岳反了天,偏要支持大皇子上位,他也不怕了。
离春节也就十几天了,太子要留下也可以,就十几天而已,元京城里还变不了天,更何况春节将至,那帮老狐狸也要忙着与家人热闹,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
房青玄正在专心地想事情,突然太子顶了他一下。
房青玄顿时就脸红了:“殿下,你……”
他怀疑太子是不是吃了壮羊药,随时随地都能硬,不远处还有士兵在训练呢。
元长渊用手掌贴在房青玄的腰腹上,然后往后摁了摁,让两人的身躯贴得更近一些:“子珩,你冷吗?”
房青玄觉得后背发烫,一点都不冷,尤其是被戳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灼人。
房青玄试图往前挪一点,但太子放在他腰腹上的手掌,死死扣着他,这只能拉得起大弓的手臂,力气自然不容小觑,他使出浑身一半的力气,也未能撼动太子的手掌。
房青玄只听到颈后传来太子低低的笑声,随后低笑一点点变大,最后变成了恣意的狂笑,带着少年的清朗。
房青玄也不知道太子在笑什么。
太子的笑声,把其他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以被白雪覆盖的山巅为背景,映得马背上的两人,像是从云端打马下来的神仙,十分般配。
元长渊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子珩,你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宫里,遇到的一只小白猫,因为宫里不许养猫,见了猫就打,所以那猫挺怕人的,每次我抓住它,它都极力想跑,可是它力气太小了,怎么也跑不掉,最后只能乖乖地待在我手里。”
房青玄放松下来:“殿下养它了吗?”
“养了几天,后来它跑了,再也找不回了……”说到这里,元长渊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惋惜那只跑掉的小白猫,而是担心房青玄会像那只小白猫一样,从他身边跑掉,再也找不回来。
房青玄没察觉到太子的异样,接着说下去:“它性子野,怕是更喜欢待在野外。”
元长渊低头,咬着房青玄的耳垂,低沉问道:“那你呢,你野不野?”
房青玄是个正经读书人,活到现在一件逾矩的事情也没做过,不对,他做过,他主动亲过太子,除此之外,他都循规蹈矩,完全按照圣人的模板而生的,“野”这个字,跟他一点都不搭边,这也注定了,他不会像那只小白猫一样,丢下太子,再也不回来。
房青玄没有回答自己野不野这个问题,而是说:“只要微臣还活着,不管身在何处,最终都会奔赴到殿下身边,走不丢。”
元长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紧皱的眉头松懈开,他笑着:“子珩,你这番话,让我很激动。”
房青玄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太子这份激动,因为太子激动得直接she了,他们贴在一起的地方,变得湿热,太子的袍子怕是都弄脏了。
房青玄红着脸,不再说话。
元长渊搂着他,骑马回客栈去换身衣服。
回去时,经过了闹市,元长渊买了一份糖油粑粑,塞在房青玄手中。
房青玄用小贩自己削的竹签子,叉了一小块,塞进口中,甜甜糯糯的,与甜糕的口感不同,两则他觉得不分伯仲,都好吃。
元长渊特意让马儿走慢一点,慢慢逛,看着房青玄连吃了两个,他问:“好吃吗?”
房青玄把手里的糖油粑粑捧起来:“殿下要尝尝吗?”
“啊!”元长渊张开嘴,要喂。
房青玄正犹豫着要不要喂的时候,一个乞丐挡在了路中间,拦住了马的去路,马儿原地踏了几步。
后面跟着的元宝,立即上前来呵斥:“让开!”
房青玄挥手,示意元宝退下。
元长渊因为被打断了投喂,有点不高兴,挂着脸,看向那名不要命的乞丐。
那乞丐虽然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料子不错,上面还锈了繁复的纹样,只是脏得有点看不出来了,脚上则是没穿鞋,脚趾都冻烂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不过五官却还算端正,洗干净必定也是翩翩郎君。
房青玄想要下马,与这名乞丐说两句,可太子的手,放在他腰间,不肯撒手。
而那名乞丐此刻已经缓缓跪在了地上,深深地磕了个头,眼眶里含着热泪,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话,却激动得说不出来。
房青玄只得命元宝,先把他扶起来,带回到客栈里,再详问。
回到客栈,元长渊先上楼去更衣了。
房青玄则待在下面,问那名乞丐:“看你穿着,非富即贵,怎么沦落至此。”
乞丐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酝酿好半天后,才说:“鄙人姓宋,名知章,曾是徐州知府陆修竹,招的上门女婿,年幼时家贫,母亲与父亲没日没夜的劳碌,又筹了些钱,供我读书,我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十五岁便参加乡试,中了解元,在徐州一个小县任职县令,后来被陆修竹的女儿看中,强行被招为了上门女婿,一待便是十年,见过不少陆修竹的恶行,我两个月多前……咳……”
宋知章说着说着,被咳嗽打断了。
房青玄亲自倒了杯水,递上去:“宋兄,快起来说话。”
宋知章搀扶着房青玄的手,缓缓站起身,继续说道:“两个多月前,我一纸诉状,交到了元京,揭露陆修竹的全部罪行,但我的诉状交上去后,没几日,陆修竹就知道了这事,元京城内有人跟他串通,他知道是我写的诉状,便将我关起来,想要活活打死,是陆婉念在夫妻情分,悄悄将我放走了。”
宋知章的眼泪划过脸上的脏污,冲刷出一条条斑驳的泪痕,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哽咽半天后,才又开口:“大人,我以为陆修竹不会得到报应,我以为皇上看不到我的诉状………没想到还是等到你们来了。”
宋知章在得知自己的诉状,并未到达皇上手中,而是在某位与陆修竹勾结好的大臣手中时,他真的对整个朝廷都感到绝望了,这样的江元国,怎么能不亡呢。
“宋兄,先用饭。”房青玄让后厨端了一些清粥小菜上来,宋知章许多日没吃过饱饭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油腻。
宋知章坐下来,发泄似地往嘴里面塞东西,他要活着,他要好好活着,见证江元国泰民安的时刻。
“陆婉……”房青玄突然提起他的发妻。
宋知章却直接打断,表情也很绝然:“罪臣之女,不提也罢。”
宋知章在陆府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每天夜里跪在地上,等陆婉睡着了,他才能上榻休息,他还得给陆婉背各种民间的淫词,这就是对读书人的一种侮辱,整整十年他都是如此没有尊严的活着。
虽然陆婉最后将他放了,但也并非是为了他好,只是想看他变成乞丐,继续卑微地活着。
房青玄果断不提,将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宋兄你受苦了,这徐州知府的位置一直空悬着,也不是个办法,改日我与殿下提一提。”
宋知章当然知道房青玄这是要提拔自己,当即他就放下碗,又跪下了:“鄙人对大人定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房青玄笑着将他扶起:“不是对我,而是对殿下,毕竟这事还得殿下点头。”
第033章 先斩后奏
元长渊换了身紫袍, 从楼上下来,见房青玄与那名乞丐相谈甚欢,他微微敛起眉头, 走过去后,就挨着房青玄坐下了。
房青玄没有避开,回头冲元长渊一笑,介绍道:“殿下, 这位是宋知章, 前徐州知府的女婿, 那份揭发徐州知府恶行的密报, 就是他写的。”
元长渊听罢, 眉间才稍微松开了些:“哦——”
太子托着长长尾音,哦了一句, 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宋知章赶忙就跪下来磕头:“草民宋知章, 见过太子殿下。”
元长渊瞟了他一眼, 便移开了目光:“起身吧。”
“宋兄,快请起。”房青玄客气地上前扶:“吃饱了,随元宝去浴房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再来参拜殿下吧。”
“是。”宋知章现在十分激动,以至于手一直搭在房青玄的手腕上, 忘记第一时间挪开了。
元长渊盯着他们搭在一起的手,眯起了眼。
宋知章很快便松了手,跟随着元宝去了后面的浴房。
等人走了,元长渊直接将房青玄拉到自己腿上, 慢悠悠地拿出手帕, 帮房青玄擦了擦手:“子珩,你现在是有夫之夫, 要懂得避嫌。”
有夫之夫这四个字,令房青玄不知该如何回应。
元长渊擦完,把手帕丢给小旺财:“这个宋知章具体什么来头。”
“平民出生,十五岁中了解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房青玄向来惜才,只要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就都想要拉拢到太子身边来,像宋知章这样的,更不能放过。
“殿下,徐州知府的位置还一直空缺着,宋知章刚好可以胜任。”
徐州知府现在就是个虚职,权力早就被太子给架空了,但也要让一个太子身边的人,占住这个位置,让旧派的人没有可趁之机,宋知章正好合适。
元长渊不着调地说了句:“宋知章是有妇之夫,的确合适。”
房青玄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元长渊又道:“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把你勾走了。”
房青玄:“……”
好男风在权贵之间确实是很盛行,可民间却很少出现,所以还是比较小众的,没那么容易就遇到一个好男风的,太子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元长渊答应等开春了,就上报给皇上,提拔宋知章为徐州知府,这事算是定下了。
他们二人刚商量完,宋知章便洗净出来了,换了一身素色的锦袍,袖边和胸前都有暗纹,低调华贵,头发也束了起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完全叫人认不出来,他就是方才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宋知章重新跪拜了太子,又冲着房青玄作揖,周到地行了个礼。
房青玄早就从太子腿上下来了,他微笑道:“宋兄先上楼好好休息,把身体给调养好,其余事稍后再议。”
宋知章虽然刚吃饱了,但饿了那么多顿,早就把身体给饿坏了,现在虚弱得很,便没有矜持,在小旺财的带领下,上楼去休息了。
小旺财把宋知章送到离太子他们较远的一个空房间,在门口处特意叮嘱说:“宋大人,我家殿下特别爱惜所有之物,大人可要牢记。”
“鄙人愚笨,还请小公公指点一二。”宋知章听着有些茫然,他是真的不懂这话的意思。
小旺财把手放在嘴边遮挡,小声说:“房大人就是殿下的所有之物,看不得,也摸不得。”
宋知章明显一惊,接着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太子与房大人挨得那么近,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多谢小公公指点,鄙人会多注意的。”
用晚膳时,宋知章下楼了,可眼神根本不敢看房青玄,行礼的时候,也是隔得远远的。
房青玄倒没觉得如何,如常地邀他入座。
元长渊已经拾起筷子,先夹了一片冬笋放到房青玄碗中。
宋知章心道,果然如此,顿时对房青玄更多了几分敬重,其实就算没有太子,宋知章也同样敬重房青玄,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房青玄这人高明莫测,足智多谋,值得深交。
房青玄慢条斯理地吃完脆爽的笋片,看向宋知章:“宋兄,与徐州四大家族的人,可有来往?”
宋知章下意识抬头看向房青玄,意识到什么后,赶忙低下头:“四大家族的人经常会来陆修竹的府上,我与他们都见过,并且算得上熟络,他们与陆修竹勾结在一起,恶意抬高米价,害得城内许多百姓吃不起饭,只能上街乞讨。”
碗里又凭空多了一些冬笋和火腿片,房青玄夹起烟熏的火腿片,却并未吃,只道:“的确可恨,那宋兄可知他们有什么把柄?”
宋知章看着碗里的米饭:“这我知道一些,城西上官家和城东余家,他们两家之间有联姻,一起在平乡建了一个矿场,私自挖银矿,而城南钟家与城北孔家,他们之间也有联姻,两家合伙一起贩卖私盐。”
宋知章在陆修竹身边待了十年,这点儿事情,还是知道的,因为四大家族都拿他当自己人,偶尔也会跟他说一说这些事,只是他们没想到,陆府上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婿,会有一天拿着他们的把柄,上告给太子。
元长渊听完,一拍桌:“他们好大的胆子,又是挖银矿,又是贩卖私盐,难怪他们一个比一个富,要是没有他们,萧岳的老骨头恐怕也不会那么硬。”
就是因为这些人在背后与旧派勾结,那些旧派才敢藐视皇威,还得元长渊这个太子去主动跟他们示好。
房青玄回身,在太子胸口处顺了顺:“殿下息怒。”
元长渊握住房青玄的手,气还是没消,直接下令:“元宝,你带着暗卫去调查取证,一旦证实,便让何小景带领禁卫军,前去抄家。”
“是。”元宝接了命令,一阵风似地走了。
房青玄把手抽回来,看向宋知章:“此事多亏有宋兄。”
宋知章仍然不敢看他,把手中的筷子给盯出花来:“大人,关于四大家挖银矿、卖私盐的事情,我早在密报中揭露了。”
房青玄回道:“那份密报,被赵钧给撕毁了一半,我们看到的,只有冰山一角了,但有幸还能碰到宋兄,才得以知晓。”
宋知章点点头:“原来如此。”
元长渊气还没顺过来,房青玄给他夹了些菜:“殿下,吃饭要紧。”
元长渊被这句话给逗乐了,重新拾起筷子:“你也吃饭要紧,碗里的菜还没怎么动。”
看到房青玄那么瘦,他真是心疼坏了,每每这时,他都要在心中把赵钧那老家伙,来来回回砍死七八次。
那四大家族现在还在做美梦,想着有太子殿下庇护,这辈子再也不用愁了,可美梦被一群闯入的禁卫军给破灭了。
何小景把那群新兵,都给带来了,因为这群新兵,曾是徐州城内的乞丐,他们各个都对四大家族的人抱有怨恨,他们比任何人都想弄死这些豪绅,弄死了之后,还要继续鞭尸。
所以新兵比正规军要积极得多,带着怨气,将府门都给撞破了,一股脑冲进去,见人就打,府上的家丁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最终豪绅被他们成功给绑到了何小景面前。
豪绅跪地磕头求饶,何小景只是一声冷呵,随即抬手挥剑,利落地斩下头颅。
周围的新兵有些拍手叫好,有些则痛哭流涕,他们等着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原本他们都是有家的好郎儿,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是家中父母姊妹都在,他们身为顶梁柱,外出做些短工补贴家用,进账多的时候,可以给母亲和妹妹买些头花戴一戴,一家人温馨和乐。
可米价一天天上涨,他们吃不起了,老母亲为了节省一口粮食,自己上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还未长成的妹妹则被卖去了勾栏院里,而父亲也饿死家中,把最后一口粮食留给他们。
豪绅死了,他们痛快,可痛快完后,就只剩下悲痛,死去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何小景只是带走了头颅,剩下的尸身,由着他们发泄。
四大家族人丁兴旺,浩浩荡荡几百人,被绑上街头,拍成两队游行,路边的百姓没有往他们身上丢烂叶子臭鸡蛋,而是直接泼粪水丢石头,恨不得直接把人砸死,百姓苦他们久矣。
何小景用红布盖住四个头颅,呈给太子。
元长渊怕吓着房青玄了,便没有揭开红布,挥手,让人拿下去。
徐州一下子就变了天,豪绅被打倒后,城中的米价恢复到了十文一斗,家中有八十老母或三岁幼子的,只需要五文钱就能买到一斗米,太子现在就是百姓心中的神仙,可以不信玉皇大帝,但一定得信太子殿下。
把豪绅抄了家,元长渊手中的钱,足够养一支五十万人的军队,这些豪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元长渊先斩后奏,抄完家后,过了两日才上报到元京。
皇帝自然不会怪太子先斩后奏,但旧派的人就急得跳脚了,这个春节怕是没法好好过了。
第034章 衣衫不整
徐州现在彻底掌握在了太子手里, 不仅如此,太子还额外获得了一座银矿和大量盐井,这些到了太子手里, 自然就变成了官矿和官盐,可以明目张胆地开采。
兜里有钱了,睡觉都更踏实了,尤其是当睡在用金砖铺成的床上时。
元长渊身穿绛紫色的圆领袍, 头发披散着, 侧躺在那堆金砖上, 用手撑着脑袋, 笑吟吟地对房青玄说:“过来。”
这些金子是从豪绅家的地窖里面找出来的, 足足有一屋子那么多,太子身下躺着的那些, 只是一小部分。
房青玄将门关上, 听话地走过去, 刚靠近,就被太子拽到了怀里。
元长渊的手缠上去,不安分地乱摸着,嘴里很不正经地说:“子珩,你脱光了, 躺在金砖上,给我看看,一定美得叫我移不开眼,能盯着看三天三夜。”
房青玄无奈道:“殿下是看金子, 还是看我。”
元长渊取下房青玄头上的簪子:“自然是看你。”
簪子被取下后, 那一头墨色长发瞬间散开,衬得肌肤如羊脂玉般, 明明是很清冷的五官,可全凑到一起,却艳丽得像是将世间所有美好的颜色,都画在了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元长渊抬起手,用指腹摩挲着房青玄清丽的眉眼:“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愣了神。”
“是吗?”房青玄当时低头行礼,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神情。
元长渊问:“你第一次见我时,有没有被我的风姿迷倒。”
“微臣很早便见过殿下了,在大典上,你与皇上一起祭天时,那时你还小,看着比较瘦弱。”房青玄万万没想到时隔一年,太子就完全大变样了,不仅变高变壮了,还变得……很涩。
元长渊皱了皱眉头,一想到自己以前那么弱鸡的样子,被房青玄给看到了,就有点不高兴,他希望自己在房青玄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威猛又俊朗逼人的。
房青玄刚说完又接了一句:“微臣很想抱一抱那时的殿下。”
元长渊的眉头瞬间又展开了,他下巴一扬:“现在也可以抱。”
房青玄张开手,轻轻抱了太子一下。
元长渊立即回抱住他,并在他耳朵尖上咬了咬,低声说:“子珩,我想要你。”
房青玄瞳孔一缩,身体更是直接僵直:“殿下…不…不行……”
元长渊有些烦躁道:“为什么不行?”
明明他们亲都已经亲过好多回了,怎么就不行了。
房青玄觉得自己这些日可能有点太过放纵太子了,他用手抵着元长渊的胸膛,把脸撇到一边:“殿下,这几日是微臣逾矩了。”
元长渊彻底怒了,一个翻身,将房青玄给强压在了身下:“你又给我来这一套。”
他真是要被房青玄给折磨死了,一会让他上天,一会又让他坠地。
房青玄担心太子情绪一激动,又要失明失聪了,忙安抚道:“殿下息怒,微臣只是还没准备好。”
元长渊喘着粗气问:“你要准备什么?”
房青玄知道自己这些话,太子已经听腻了:“微臣不能像殿下这般草率,有许多事都要……”
还没等他说完,元长渊就打断了他:“你是觉得我草率,还是觉得我轻浮,你以为我对别人也这样吗?”
房青玄深深地看了元长渊一眼:“殿下,别再逼我。”
“逼了又怎样,你逃得了吗?”元长渊说完,直接强吻了上去。
让他意外的是,房青玄竟然没有反抗。
元长渊的舌头很轻松就撬开了牙关,探进了柔软香甜的口腔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他觉得房青玄嘴里特别甜。
房青玄真的一点都没反抗,安静得有点过分。
元长渊却没有管那么多,粗暴地亲吻着,像是一头野兽般。
吻到脖子的时候,房青玄也还是没有反应,元长渊便继续得寸进尺,他想着只要房青玄拒绝了,他就会停下来。
可房青玄并未拒绝,于是元长渊继续往下,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吻痕。
一直到元长渊不受控制,准备把人彻底吃干抹净的时候,房青玄才微微挣扎了起来。
元长渊没有逼迫他,强忍了下来,穿好衣物,去了浴房自己解决去了。
小旺财定时进屋里,给火盆添炭,他并不知道屋里的情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房大人衣衫不整地躺在金砖上,身上到处都开满了梅花似的红印子,连脚上都有,甚至能在脚趾上看到明显的牙印。
小旺财吓得马上转身,捂住自己的双眼:“大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房青玄被小旺财的动静给惊醒了,从恍惚中走出来,慢吞吞地将身上的衣物给穿好:“转身吧。”
小旺财转过身去,却不敢再看房青玄一眼,赶紧走到火盆边,添了几块香炭,就迅速出去了,一刻都不敢逗留。
过了半个时辰,元长渊才顶着一头湿发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像是在冰水里泡过。
房青玄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照常关心说:“殿下,小心着凉。”
元长渊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软塌上看书的房青玄,大步走过去,将人捞到怀里,二话没说,就脱掉了房青玄脚上的罗袜。
看到那双白皙柔软的足上,到处都是牙印和嘬出来的吻痕,元长渊的心踏实了,刚看到房青玄正经地坐在那看书,他还以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只是他憋太久了,憋出来的幻觉。
房青玄用手盖住自己的双足,声音低柔道:“殿下,别看了。”
“没什么好遮掩的,你全身我都看过了。”元长渊现在得劲了,就算有人骂他,他也高兴。
“早些睡吧。”房青玄懒得跟太子贫嘴。
元长渊把他打横抱起,带去床上。
房青玄倒是很乖,坐在床边给太子擦头发,擦完了两人再抱一起睡觉。
房青玄全程都表现得很乖顺,像是已经接受太子侍妾这个身份了一般,乖乖给太子侍寝。
元长渊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直到他翌日醒来时,发现房青玄不见了……
“旺财!”元长渊大声把门外的旺财给喊进来。
小旺财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走进来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摆子,到了太子面前,就直接腿一软,跪下了,因为他知道太子殿下一定是要问房大人去哪了。
而房大人他…他……
元长渊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色:“你家房大人去哪了?”
“殿下,房大人他…他去平乡了,卯时去的,说要去看看那座银矿,还说让殿下别去找他,徐州现在需要殿下您亲自坐镇,这里离不开您。”
卯时去的,现在已经巳时了,追肯定是追不上了,更可气的是,房青玄竟然让他别去找。
元长渊握紧拳头:“他说多久回来。”
小旺财声音极弱道:“房大人说少则三日,多则……多则十天半个月。”
元长渊拿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小旺财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苦不敢言:“殿下,奴才替您拦住了,可房大人偏要去,奴才也拦不住。”
元长渊恨恨道:“你不知道抱他的腿,再大喊大叫,把我给吵醒了,他不就走不了吗?”
“奴才哪敢吵您睡着。”小旺财知道太子殿下起床气大,哪里敢把人给吵醒,他都是追着房青玄去了客栈外面,才拦的,就怕在里面吵到太子殿下。
元长渊气得早膳都没用,很想追上去,可徐州确实离不开他,他一走,指定会出乱子。
“小公公,殿下这是怎么了?”宋知章把小旺财拉到一边问,目光则瞟向不远处,正在用绢布擦拭剑身的太子。
小旺财说:“房大人走了,殿下心情不好。”
宋知章明白了,很聪明地回房间去躲一躲。
元长渊擦好剑,拿在手里,骑马去了草场。
草场那边又多了一批新兵,有些是乞丐,有些则是普通百姓,因为现在征兵的要求放宽了,只要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就行,所以城内平民家都把男丁送来了。
家中有男丁参军的,都可以免税,而且这些新兵每月都能拿到一些军饷,等正式入编后,军饷更多,因此他们都很乐意参军。
只能容纳一千人的草场,现在挤了三千人,有些训练不开。
何小景刚想将此事上报殿下,殿下就自己过来了。
“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元长渊眉头耷拉着,恹恹的,看任何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何小景抬头,看到太子这副样子,顿时后背发凉。
果然,下一秒,太子的剑就出鞘了,并朝他砍了过来。
何小景立即往后退,躲闪得很及时,他也不含糊,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与太子打了起来。
每次太子被气得没处发泄的时候,就会去找舅舅何鹤,何鹤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哄他,于是就安排何小景陪他练,让他出气。
何小景打不过太子,次次都被太子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第035章 情之所起
元长渊一剑劈下去, 何小景横剑格挡,太子这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手中的剑都差点拿不稳了, 他也有些时日没跟太子过招了,没想到隔了这些天,太子的武功又有长进了。
瞧着太子每一招都又凶又狠,何小景实在招架不住, 他急忙喊道:“殿下, 卑职认输!认输!”
元长渊还是未停手, 又是一剑劈了下去, 他手中的剑名叫“深渊”, 是三个铸剑师花了两年的心血,才锻造出来的, 比普通的剑要沉得多, 没练过的人, 光是抡起来就费劲。
剑刃锋利闪着银光,而剑身通体玄黑,上面用小纂刻着“深渊”二字,还有许多不规则的纹路,就像是黑蟒身上的鳞片, 看着沉甸甸,但在太子手中,却像条被驯服的黑蟒蛇般,能轻松驾驭, 一招一式都势如破竹, 削铁如泥。
元长渊很少将深渊给拿出来用,所以这把剑虽然看着厉害, 其实还是少了一些肃杀之气,因为这剑下还没有亡魂。
何小景感觉自己就要成为深渊刃下的第一个亡魂了,他干净利落“啪”的一声跪下:“殿下收手吧,卑职认输!”
见何小景把剑都给摆在地上了,元长渊也只好收手了,痛痛快快打了一场,气还是没有消多少,一想到房青玄一声不吭就去了别处,他就联想到了宫里那只跑丢的小白猫,心里更不痛快了。
元长渊现在只想去把房青玄给逮回来,逮回来之后,就把他给绑在床柱上,哪也别想去了。
想去逮人,又没法去,元长渊心里恼火,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要祭出深渊,一剑劈过去。
大伙都被太子殿下这个气势给吓到了,尽量躲得远远的,就连小旺财都不敢离太近,怕被深渊抹喉。
平乡就在徐州的隔壁,面积比较小,但是矿产丰富,尤其是盛产银矿,不过银矿的开采难度比较大,就更别提还要提炼了,但有些民间富商耐不住诱惑,还是会私自开采。
私自开采银矿,所造成的问题,超乎所有人想象,因为这会影响到全国的经济,少量开采问题不大,但大量开采,不仅会照成地空的现象,导致土地坍塌。
还会因为市面上的银子过多,而导致物贵银贱,那些富商手中有大量银子,物贵银贱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平民百姓手中没银子,面对上涨的物价,他们根本无力承受,就会出现之前那种五十文一斗米的现象。
故而所有银矿都是禁止民间私自开采的。
影响民间粮米价格波动的因素,非常之多,最根本原因还是朝廷里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他们监督不力,欺瞒不报,并与商人一同勾结,去压榨百姓。
为什么商人是下九流,因为他们只要利益,不会考虑整个国家是否健康运作,不知道底层百姓才是国家根基,他们就像是偃苗助长的蠢人,把自己的根拔掉,以为得到了更多利润,实际上很快就会枯死。
那些与商人勾结的官员,也是如此的蠢人。
赵钧一个二品官员,贪生怕死,平日里只会阿谀奉承,肚子里没有墨水,脑子里空空,见钱眼开,无利不往,而像他这样的官员,朝廷里还有很多。
他们不知道怎么做决策,不知道怎么让国家更健康运作,反而跟商人勾结起来,即蠢又坏。
房青玄站在矿洞前的矿渣之上,亲眼看着工人用石头,一点点将矿洞给堵住,不到必要时,不会开采。
这一片地方都被弄得寸草不生,估计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重新焕发生机了。
元宝走上前劝道:“大人,这里危险,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
为了采矿,地下都被挖空了,跺一跺都能感觉到地下有声音,这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房青玄本来不想走,想等一等那些工人。
可是元宝在他耳边催了三四次了,他只好去安全的地带躲一躲,并叮嘱那些工人,尽快把入口堵住,就尽快离开,不要久留。
“大人其实没必要亲自来一趟的。”元宝怕房青玄冷,去捡了些柴,正蹲在那烧火。
房青玄把石头上的雪给扫净,再坐上去:“不知平乡这边的百姓过得如何,来看一看也是好的。”
元宝又问:“可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大人怎么选择这个时间过来,不陪殿下过节吗?”
实际上,房青玄就是故意在躲着元长渊,其余的都只是借口罢了。
元宝如此穷追不舍地问,房青玄只得叹息:“殿下是尊贵的储君,天下之主,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
元宝好像懂了:“所以大人是要跟殿下疏离。”
“是,也不是,你与殿下都还小,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你们没经历过,什么都不懂,少年人风起情动,一腔爱意狂烈如疾风,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早已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没法与殿下一起像风一般肆意。”
房青玄把手放在火上烤,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浑身的气质里,都透着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美好,不管内心再怎么狂躁的人,只要看他一眼便会安定下来。
元宝蹲在地上,手托着腮帮子,静静看着房青玄的侧脸,听他说话。
房青玄一双素手翻过来烤:“这辈子,我与殿下,只有君与臣的关系。”
元宝问:“大人一点也不喜欢殿下吗?”
房青玄笑了:“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是无望,亦是不奢求。
元宝听完还是一脸懵逼:“大人,属下没读多少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捡了个小棍子,在火堆里翻了翻:“你不需要懂这些,你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个跟你心意相通的姑娘,然后一起白头到老。”
元宝露出少年人的青涩害羞:“我这辈子只想跟随大人和殿下,没想过别的。”
房青玄笑着说:“这就说不准了,若是遇到心仪的,你肯定眼巴巴的凑上去,日思夜想,每每回忆她的笑容,便会不自觉露出傻笑。”
元宝挠了挠头:“大人别打趣我了,我去给大人抓只兔子来烤着吃吧。”
房青玄站起身来:“还是随我去附近的农户家中,吃些农家小菜吧,顺便看看这边百姓过得如何。”
“是。”元宝用雪把火堆给埋了,然后跟着房青玄去前边的村子。
那村子离得远,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房青玄翻身下马,去敲了一户农家小院的门。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啊!”
元宝抢先回答:“从此路过,想来吃口饭,放心,我们会给钱的。”
院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男孩过来开的门,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都很面善,穿着也很华丽,尤其是前面那名公子,长得肤白貌美的,一看就不是坏人。
小男孩让开身:“进来吧。”
房青玄先一步走进去。
元宝在后头,抬起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你家就你一个吗?”
小男孩扎着一个长长鼠尾辫,对于元宝无礼的举动,皱了皱眉说:“我爷爷出去打猎了,等会回来。”
元宝:“哦。”
小男孩挥开他的手,走到房青玄身边,仰着头问:“美人,我家只有粗茶淡饭,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元宝走过去,轻轻揪住小男孩的鼠尾辫:“你小小年纪还会调戏人了,叫什么美人,要叫大人。”
“元宝,不得无礼。”房青玄让元宝退开,随即微微俯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得亲和:“粗茶淡饭即可。”
不仅是美人,脾气还好,有了比较,小男孩更喜欢房青玄了,他哒哒地跑进灶屋内,拿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粮馒头,递给房青玄:“美人先吃这个垫垫吧,等我爷爷打猎回来,就可以吃到肉了。”
小男孩虽然瘦小,但面色红润,看着生活还是比较富足的。
房青玄接过用粗粮做的馒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拒绝,将银子给放进兜里:“美人,你身边缺不缺听话的仆人呀。”
房青玄掰了一半馒头给元宝,看着半大的小屁孩在调戏自己,他也只是笑笑:“你多大了?”
小男孩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岁了。”
房青玄吃着馒头:“等你过了十六岁再说吧。”
小男孩:“那我十六岁了,你会来找我吗?”
元宝呵呵道:“你想得美。”
小男孩瞪了元宝一眼,然后又看向房青玄:“我也可以去找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找。”
房青玄也就是随口一答:“我叫房青玄,你可以去元京找我。”
而小男孩却是一口答应:“好。”
元宝把馒头吃完,狠狠地揉小男孩的头:“记住,长大以后不要对大人有非分之想,不然太子殿下会显灵,每天在你梦里,拿剑砍你。”
“切。”小男孩非常不屑,很显然他比较早熟,没其他小孩那么好骗。
元宝拿手指着他:“嘿!你这小孩,想上天不成。”
房青玄看着这两个小孩,柔声道:“好了,都坐下歇会吧。”
第036章 重文抑武
元宝用袖子把凳子上的脏污擦干净, 才让房青玄坐下。
房青玄坐下后,四处打量着这间农家小屋,看到墙壁上挂了三把不同材质的弓箭, 还挂了不少兽类的颅骨,想必这家的主人定然很擅长狩猎。
小男孩见房青玄在看那几把弓箭,便神气地说:“我爷爷可厉害了,山上的老虎都能打回来。”
房青玄见有一把弓上, 的确包了虎皮, 笑着夸道:“确实厉害。”
刚夸完, 院外就传来了踩雪的唦唦声, 小男孩一下站起来, 跑了出去,不一会儿, 就见一个戴着虎皮帽, 身穿皮革的中年男子, 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了进来。
房青玄还以为对方年纪会很大,没想到看上去还这般年轻硬朗,他忙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兄长,我等是前来讨口饭吃的, 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宋仁也拱手,回了个礼,说话的声音如洪钟, 浑厚响亮:“别这么客气, 我正好抓了只野兔,给你们做个炖肉, 二位先坐下等吧。”
房青玄彬彬有礼:“劳烦了。”
宋仁看向元宝:“这位小兄弟也坐吧。”
元宝正要说话,那小男孩却抢先说道:“爷爷,他欺负我,不要给他饭吃。”
宋仁用指关节在小孙子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严肃呵道:“怎么说话的,这是客人。”
小男孩捂着额头跑出去了。
宋仁恢复笑脸:“别管他,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他了。”
元宝倒是不介意:“他还是挺有个性的。”
“是呀,有时候难管教。”宋仁边说,边取下墙上的刀,干净利落地对着野兔的脖子,就是一刀。
元宝速度极快地挡在了房青玄面前,不让大人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宋仁抬头,与元宝相视一笑,通过方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发现了对方的武功都还不错。
宋仁放血的手法利落娴熟,虽说屠夫常年宰杀牲畜,也能做到如此,但是有内力在身的人,动作看上去要更快更轻。
元宝刚才迅速挡在房青玄面前,一面是不想让大人看到血腥的场面,一边则是防备着宋仁,怕这家伙会偷袭大人,所以迅速挡了过去,两人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元宝,挡着我作甚。”房青玄猜测元宝大概是认为宋仁有问题,才会突然挡过来,不过根据他观察,这位猎户并未有恻隐之心。
于是房青玄便替元宝解释说:“是怕吓到我吗,无事的,城东那有条河,妇人洗衣洗菜都在那,有时候也会在那宰杀活畜,我早已见惯了,不怕。”
元宝往旁边退了一步:“大人不怕就好。”
宋仁放完血了,开始剥皮,他看着房青玄问:“大人是从元京过来的吗?”
元宝都喊大人了,宋仁也就跟着喊了,其实他心里也能估摸出房青玄的身份,必定是个大人物。
房青玄谦和道:“一个侍读小官而已,兄长不必客气。”
“在我们这,九品芝麻官都顶天大了,您还是从元京过来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宋仁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谄媚奉承的神情。
房青玄一眼便看穿了宋仁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更显亲近:“兄长一身武艺,当个武官也是绰绰有余的。”
宋仁一把年纪了,早就能喜怒不形于色了,可当房青玄那双漂亮清透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完全看透了一样,他心里一下就懂了,房青玄虽然看着年纪轻轻,但是心术在他之上。
宋仁为了不被牵着鼻子走,刻意避开房青玄的视线,低头扒着兔子皮:“武官,呵,哪有那么好当,现在重文抑武,武官的地位远比不上那些动嘴皮子的文官,当然,我这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
房青玄问:“兄长曾担任过武官吗?”
宋仁回:“从未。”
房青玄将手伸进袖中,拿出那把玉骨扇,这是太子殿下送给他的,他一直都小心保管着,都没怎么打开过。
房青玄刻意在宋仁面前,扇了扇:“重文抑武的情况确实存在。”
宋仁并未看他手中的扇子,专心扒皮:“等北边那群匈奴打过来了,看那帮文官怎么办。”
重文抑武的情况之所以会出现,除了文官的权利日益增大之外,还有个根本性的原因就是现在是停战期,至于为什么会停战,那就久远了。
据说是两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大战,两国的青壮年都战死在了沙场上,导致人数锐减,并且那时还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瘟疫,这些瘟疫只在幼童身上出现,成人则不会染病,那些幼童一旦染上了,就必死无疑。
青年男子战死,垂髫幼童病死,只剩下一些柔弱妇女,她们的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整个国家都进入到了萎靡状态,两国都是如此,因此仗也打不起来了。
一直到两百年后的今日,人口才慢慢恢复过来。
正因为两百年都未打过仗了,所以武官的地位才会变得越来越低,房青玄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房青玄想要得到宋仁这位帮手,用高官厚禄是没办法打动的,他刚才就拿扇子测试了一下,宋仁看都不看一眼,只能想办法从别处入手了。
正巧那个小男孩走进来了,他在外面待了一会,见爷爷没有去哄他,他冻得受不了了,只好自己进来了。
房青玄冲着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美人。”
房青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宋子杰。”
“人中俊杰,好名字。”房青玄笑得像是美玉上雕刻的芙蓉花般清透无瑕。
宋子杰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呵呵傻笑了两声。
元宝:“……”这小孩简直比太子殿下还没出息。
房青玄问:“想去元京玩吗?”
宋子杰忙不迭地点头:“想。”
没一会,宋子杰就被房青玄忽悠成了,现在他脑子里正在向往元京的生活,于是转头就跑去宋仁身边,一个劲地求:“爷爷带我去元京,带我去嘛,我要去,我要去……老头子!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宋子杰十分有骨气,去收拾起了包袱,准备等会跟房青玄他们一块离开。
宋仁气得跑过去揪他耳朵:“哪也别想去。”
宋子杰疼得倒吸气:“死老头,我要给我爹托梦,告诉他,你老是揍我。”
宋仁被气笑了:“哪有活人给死人托梦的。”
把小孙子打疼了,宋仁也心疼,见宋子杰还是那么执着,他叹了口气,对房青玄说:“大人手段真高明。”
房青玄拱手作揖:“卑鄙之计而已,兄长虽有隐世之心,可令孙却注定不是普通农夫,正如他的名字,兄长给他取作子杰,不正是想要他将来有一番杰出的成就,既然如此,兄长何不先给他当个榜样。”
“他这名字是他爹临死前,给他取的,估计是他爹希望他能有出息吧,我倒只希望他平安长大,不过这小子也确实是人如其名,从小就表现得聪慧,教他的东西,他一学就会,正如大人所言,他注定不平凡,唉,我只好心甘情愿中大人的计了。”
宋小杰开心地搂住宋仁的手臂,亲昵喊道:“爷爷。”
宋仁瞪了他一眼:“下次再喊死老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宋小杰说:“我饿了。”
宋仁的表情一下又柔和了:“肉很快就炖好了。”
房青玄用扇子戳着下巴,看向他们爷孙俩笑了笑。
“轰!!”
用饭之际,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房青玄放下碗筷,皱了皱眉:“冬日打雷?”
宋仁夹了个兔腿给小孙子:“很正常,这两年的冬日时不时就会打雷。”
房青玄重新端起碗,以为这真是冬雷。
但实际上并非是雷声,而是远处的矿洞塌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矿场塌了。”小旺财跌跌撞撞地跑向正在练兵的元长渊。
元长渊空耳听到矿场塌了这四个字,整个人都木住了,随即他丢下手中的鞭子,走过去,将跌到地上的小旺财,单手给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刚才银矿的监官来报,说矿场全部塌陷了,呜呜……”小旺财汇报完就放声哭了出来。
元长渊知道他是为谁而哭,顿时身形不稳,他冲着小旺财咆哮道:“把监官叫过来!”
元长渊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跑过来的监官,他红着眼问:“房大人有没有事?矿场那边怎么了?”
监官本是应该监督那群工人做事的,但他跑去其他地方躲懒了,因此逃过了一劫,至于太子口中说的房大人,他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也被埋在矿洞里了。
监官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房大人被…被坍塌的矿洞给…给埋了……”
元长渊一脚踹上监官:“那你他妈怎么还活着。”
元长渊暴躁得直接抽出深渊,要斩了监官。
监官使劲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才上有老下有小。”
元长渊不想这家伙的血,脏了深渊的刃,他翻身上马,独自策马朝着银矿那边飞驰,他手中的马鞭抽得都要冒烟了,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却不知所觉,咬着牙说:“房子珩,你敢死,我就敢jian尸。”
第037章 汹涌澎湃
平乡离徐州并不远, 元长渊快马加鞭赶到银矿,只见矿洞的位置全部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天坑边缘都开裂了,也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元长渊却不管不顾地来到天坑边,冲着下面大喊,声嘶力竭:“房子珩!”
无人回应。
元长渊跳下马背, 一个滑铲, 顺着天坑边滑了下去, 来到了坑底, 坑底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了, 土也冻得梆硬。
元长渊边用手刨土,边大喊:“房子珩, 你在哪?回答我。”
元长渊徒手刨着冻土, 指甲都被刨断了, 十指慢慢渗出血来,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刨越快。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可怕,元长渊也越来越慌了, 他急得发出怒吼:“回答我啊!”
何小景带着小旺财迟了一些赶到,他们看着太子殿下在坑底刨了一个又一个坑,手指冻得发紫。
小旺财率先跳下马背,也滑到了坑底, 把大氅盖在太子殿下身上, 他带着哭腔说:“殿下,您先上去吧, 让何小统领带禁军挖吧。”
元长渊回头用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小旺财:“让他们赶紧下来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十名禁军分散开来,用铲子挖。
没多久,就有人挖到了一条手臂,顺着往下挖,挖出了一个工人,已经窒息而亡了,嘴巴里耳朵里都是土,他们来晚了,若是早些来,或许还有救。
也就是说,房青玄活着的概率几乎没有。
小旺财看着禁军把那具工人的尸体,给抬到一边,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太子殿下,发现殿下的眼眶比他更红,会是怎样的结果,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何小景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感慨天妒英才,他心情沉重地拿着铲子,一下一下机械地挖着。
一直沉默的太子突然开口:“别用铲子挖,容易挖伤到子珩,都用手挖。”
何小景带头徒手挖,其余禁军也跟着挖。
元长渊只休息了一会,等指关节恢复知觉后,下去继续徒手刨土。
小旺财一边悄悄落泪,一边帮着搬土。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做事,因为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房青玄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就这么逝世了,他们心底蔓延上一股悲伤的情绪。
随着一具具工人的尸体被挖出来,而迟迟没见到房青玄,元长渊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希望又破灭了。
还没挖到房青玄,有两个可能,一他不在这里,二他被埋得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完全不可能还活着了。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还下起了沙子雪,一粒粒沙子似的雪砸了下来,并且越下越大,四周都是唦唦声。
房青玄站在窗边,伸手出去,接了几粒雪,准确来说是冰,一粒粒的,在手心上,一下子就化成了水。
就在房青玄看着掌心融化的冰水发呆之时,元宝指着远处的山头:“大人你看那边,好大的火光。”
元宝又道:“是银矿的方向,那些工人在烧火吗?”
“这时候工人应该早收工了。”房青玄总觉得之前听到的那一声闷雷很奇怪,现在看到银矿那边的火光,他猛地反应过来:“不好,是银矿塌了,那边估计是禁军点的火把。”
房青玄都没来得及跟宋仁说一声,就与元宝去了银矿那边。
元宝骑马跟在房青玄的马后面,他一张开嘴说话,沙子雪就往他嘴巴里掉:“大人,你怎么知道是禁军?”
房青玄拉着缰绳,双腿夹着马肚,跑得飞快:“现在除了殿下的手下,无人会跑到银矿去,更不会明目张胆点那么大的火把。”
谁都知道那座银矿被太子给查封了,这时候不会有人去那里,那些工人们堵住矿洞之后,也会早些离开,毕竟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愿意在外面待着。
这时候银矿出现光火,只能说明殿下派人过来了。
为什么来?来干什么?联想到下午那一声闷雷,就不难猜到了,是银矿塌了。
元宝问:“殿下是不是也来了。”
“必定来了。”房青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他心中就是莫名有这样的底气,他知道太子一定来了,而且可能还在哭。
房青玄骑马的速度更快了,别看他是一个文臣,但其实他没那么柔弱。
元宝都有些跟不上房青玄的速度了,他在后面喊道:“大人慢些,注意安全。”
沙子雪越下越大了,这不同于冰雹那般大粒,雪沙子非常小,打在身上不疼,但是多,没一会就将房青玄的头上落满了,一粒粒的像是稍大点的盐粒。
房青玄赶到银矿的时候,果然看到大批的禁军,远远地看过去,能看到太子立在风雪中,一身华服满是泥污,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太子的背影萧瑟落寞,一直挺得笔直的腰杆,此刻也被风雪压弯了些,不难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房青玄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他心中正汹涌澎湃着,以至于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太子。
元宝跟了上来,看到真是太子殿下,便问:“大人,怎么不过去?”
房青玄的手死死拽着缰绳:“过去的话,就要被殿下给撕碎了。”
“怎会?”元宝还觉得迷惑,殿下怎么舍得将大人给撕碎呢。
房青玄甚至想要扭头就走,他慢慢调转马头:“元宝,你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无事,但千万别告诉他,我在哪。”
说罢,房青玄就想要走,消失在夜幕里。
可是他身下的马突然不听话了,人立起来,发出唏律律的声响。
太子和小旺财同时转头看向远处的一颗枯树,那颗枯树下两人骑着马,一个穿黑红袍,一个穿月牙白锦袍。
“殿下,那是房大人吗?”小旺财激动地指着那边。
“就是。”元长渊咬牙切齿。
房青玄知道自己现在跑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与元宝一同下了马。
元长渊踏着风雪,疾步朝着房青玄跑去,嘴里狠狠地喊道:“房子珩!”
看着太子那副目眦尽裂的样子,元宝一下就不怀疑方才大人说的那句话了,他感觉太子殿下真的会把大人给徒手撕碎。
元宝想也没想地挡在房青玄的面前,虽说他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跟大人成仇人了,但他相信大人绝对不会有错,所以他坚定地站在大人这边:“大人,我掩护,你快走。”
金银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会一脚把他踹开,怎么这么不懂事。
房青玄叹气:“已经晚了,让开吧。”
房青玄轻轻把元宝推开,下一秒他就被太子的手臂给紧紧勒住了。
元长渊沾着泥并带有血污的手指,粗鲁地钳住房青玄的下颚,吻了过去,吻劲十分大,像是要把人给嚼碎了咽下去。
元宝后知后觉重新理解了大人的那一句话,这一瞬间他的脸爆红,原来会被撕碎,就是会被殿下狠狠疼爱的意思,他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很丢脸,只得尴尬地走开了。
“殿……唔唔……”房青玄的声音都被吞没在了吻里,这个吻没有丝毫甜蜜,只有粗暴而已。
房青玄并不享受,可也没怎么挣扎,因为他感受到太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栗,像是在害怕什么。
房青玄心里自然明白太子在怕什么。
看到太子手指上都是泥,他就知道发生的所有事了。
“房子珩…”元长渊的吻停顿了一下,他退开些,喊了声。
房青玄喘着粗气:“殿下,我在。”
元长渊又含着房青玄的嘴吸了两下,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日日jian尸。”
房青玄:“…………”
元长渊又说:“你再跑,我就把谢道林给我的后………庭珠,给你戴一戴,从早到晚都含着,看你还跑得了吗?”
房青玄:“…………”
元长渊一点风度都不要了,污言秽语一句又一句地说出口。
房青玄除了无言以对之外,脸颊已经红得要滴血了,欧阳太傅那样的圣贤大儒,怎么教出太子这样的……疯批。
连一旁的小旺财,都拿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实在是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殿下…别说了…”房青玄红着脸,弱声回道。
“哼!”元长渊用力一哼,又吻了上去。
何小景带着几十名禁军从坑底爬了上来,看到太子抱着房大人又亲又啃,他们真是又惊又喜,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元长渊单手将房青玄给高高抱起。
房青玄不得不抬手,圈住太子的脖子,以防掉下去。
两人亲密地吻在一起,看得周围人面红耳赤,最后纷纷转过头去,无人敢偷看。
元长渊的动作轻柔了许多,这个吻也渐渐变得甜蜜。
房青玄甚至觉得很舒服,身体发软,往元长渊怀里靠。
元长渊将他抱到风雪吹不到的地方:“子珩,把舌头伸出来。”
房青玄整个人都挂在太子身上,他红着脸说:“殿下,够了。”
第038章 宏图霸业
元长渊呼吸粗重, 盯着房青玄红肿的唇瓣,哑声道:“不够。”
太子的唇又贴了上来,让房青玄来不及躲, 太子吻得凶猛又霸道,没一会,他就感觉嘴里的唾液都被太子给汲取干了。
元长渊吻的同时,手也没闲着, 隔着锦袍, 在房青玄的臀上揉,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那团肉, 给捏成肉泥。
房青玄感觉到有点疼, 皱了下眉。
要不是这野外太冷了,并且还下着雪, 元长渊可能会直接撕碎房青玄身上的衣物。
亲了不知道多久, 房青玄脑袋都晕乎乎的了, 浑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被太子托抱在怀中,而他身上的月牙白锦袍,已经被太子身上的泥污给弄脏了,两人看上去都乱七八糟的, 混乱又缱绻。
元长渊亲够了,又逮着房青玄的脸亲了几口:“子珩,你还活着,真好。”
房青玄猜太子听到银矿塌了时, 一定很慌, 他张开两片被亲肿的唇,柔声说:“让殿下担忧了。”
元长渊微微怒道:“知道我会担忧, 你还乱跑什么。”
房青玄垂下眸,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元长渊一见他这副神态,忍不住又亲了两口:“就那么怕我要了你吗?”
若是太子真想要他,他可以配合,他担心的只是太子玩腻了玩够了之后,会厌弃他,一旦生厌,那么他不管提出的谋略有多高明,太子都不会采纳,甚至听他说话,都会觉得烦躁。
这些并非是他臆想,而是他曾亲眼见过他爹是怎么厌恶他娘的。
在他出生之后,他爹就没来看过他娘一眼,只因他娘肚子上有妊娠纹,他爹觉得丑陋无比,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便把他们母子俩丢在了一处破庄子上。
那庄子荒废好多年了,还传闻里面闹鬼,有次他娘病了,他去房家,想要点银子买药,他爹正眼都没瞧他一下,说到他娘时,满眼嫌弃。
房青玄听他娘说过,他爹最开始是很喜欢她的,每次见她,都会带一种甜糕,并且每天都不重样,他娘一开始也不喜欢他爹,但后面慢慢被打动了,只是她没想到男人的喜爱就像一层纸,一撕即破。
房青玄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像他娘那般,陷入情网,在被抛弃后,就郁郁而终。
就算太子厌弃他了,抛弃他了,他都可以坦然接受,他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太子会因此不采纳他的意见,甚至不想听他说话,那么他还怎么帮着治理天下。
房青玄心中的顾虑有许多,可太子又逼得他太紧,他唯有逃得远一些,但还是没用,太子还是追过来了。
方才他看着太子一身泥污地立在风雪中,腰背被风雪给压弯时,他的心狠狠地泛起了涟漪,他知道自己已经跟他娘一样陷入了情网,可他会比他娘幸运些吗?
房青玄看着太子那张年轻俊美的脸,缓缓说:“殿下,微臣想收一名学生。”
见房青玄答非所问,说想要收一名学生。
元长渊迷惑了一下:“为什么?”
房青玄说:“我有许多治国之道,想教给他。”
元长渊挑眉:“你教给我不就行了,白天教不完,晚上也可以教。”
房青玄轻笑一声:“殿下是欧阳太傅的学生,微臣可比不上欧阳先生,该教的,他老人家早就教了。”
元长渊问:“你真想收名学生吗?”
“嗯。”若是哪天太子看他生厌了,那么他可以让自己的学生前去给殿下出谋划策,他只需要在幕后运筹就行,他甚至可以假死,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太子面前。
元长渊认真思考片刻:“我再考虑考虑。”
亲热完了,元长渊准备带房青玄回徐州。
房青玄却说不急,然后领着太子去了一户农家小院。
宋仁看到房青玄和元宝急急忙忙跑了,就知道出事了,他便带着小孙子站在院门前徘徊,主要还是宋子杰着急了,一个劲囔囔美人跑了,要去追。
宋仁只好带他在院外等,等了一个时辰后,看到了一队人马。
宋子杰刚要跑上去迎接,结果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在别人怀中,顿时风中凌乱了。
宋仁先一步迎上去:“大人,出什么事了?”
太子的手臂强势横在他腰上,房青玄想下马,却动不了,只能坐在马背上,对宋仁作揖,回道:“银矿塌了,死了好些个工人,我已让元宝将他们厚葬了。”
宋仁摸着小孙子的头说:“那处早就被挖空了,我打猎都不敢去那附近,就怕塌了,还好大人没去那边。”
房青玄其实去了,当时还想看着工人做完再走,只是被元宝催了好几遍,才离开那儿,不然他可能也要死在那里了,这话他不敢跟太子说,怕把太子吓到。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房青玄才不紧不慢地向太子简单介绍:“殿下,这位是宋仁兄,旁边是他的小孙子唤子杰。”
元长渊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爷孙俩,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这是子珩看中的人,必定有特别之处,能为他们所用。
元长渊对于房青玄的眼光,是一点都不怀疑,所以他的注意力也没在这对爷孙俩身上,低头盯着房青玄露出来的后颈,忍着想要咬的冲动,低声说:“子珩,你出来还勾搭了个小孩?”
太子的眼睛是真的尖,一下就发现宋子杰眼中带着夺妻之恨,这么一个小屁孩,还想跟他抢,呵。
房青玄确实是使用了美人计,一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
这时宋仁突然反应过来,骑在马背上一身脏污的男子,竟然是太子,他赶紧拉着自己的小孙子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宋仁之所以反应这么慢,是因为元长渊身上都是泥,比下田劳作的农夫还要脏,实在是叫人不敢认。
宋子杰被硬拉着跪下,他不屈服地挣扎了两下,并抬着头,瞪着太子。
宋仁赶紧把他的头给摁住,强行摁下去:“殿下,幼孙不知礼数,草民往后定会好好教他的。”
元长渊要立威,就不能那么快让他们起身,眼神睥睨着他们,迟迟不说平身,像是在刻意惩罚宋子杰刚才的无礼。
宋仁吓得都抖起来了,他摸不准太子的秉性,怕太子会因为小孙子的无礼,而降罪。
宋子杰不懂爷爷为什么会怕,明明山上的老虎都不怕,怎么就会怕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
宋子杰还是倔犟地想要抬头看,他抬头那一瞬间,刚好跟太子的视线对上了。
太子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微小至极的蝼蚁。
宋子杰感觉自己好像缩小了,小到只有尘埃那么大,而太子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的伟岸尊贵,让他不得不臣服。
宋子杰最终还是一点点地低下了头。
“殿下,别吓唬小孩子。”
直到房青玄开口说话,那压迫感才消失,但并未完全消失,还无形中存在着一些,若有若无,压得所有人都不敢造次,全都卑微地屏住了呼吸。
只有房青玄还能如常跟元长渊说话。
元长渊也只有对房青玄时,才会露出笑来:“我为什么要吓唬他。”
“殿下,下马吧。”房青玄累了,想早点休息。
元长渊抱着他翻身下马。
宋仁赶紧做了个请的动作:“殿下,里面请。”
元长渊一直抱着房青玄不撒手,把人抱到屋里,见这家里就一张床:“子珩,我们今夜怎么睡?”
“隔壁还有一张床,殿下你们要分开睡吗?”宋仁看到他们抱得那么紧,问的时候都带着疑惑。
房青玄说:“殿下是担心你们没处睡,既然还有一张床,那今夜就麻烦宋兄收留一晚了。”
“哪里哪里。”宋仁不畏强权,也不贪慕荣华,但面对未来的天下之主时,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在太子面前,他的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元长渊瞥着宋仁:“退下吧。”
宋仁赶紧带着小孙子出去了。
到了隔壁房间,一直压抑着的宋子杰,发问了:“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对他卑躬屈膝?”
宋仁朝着他的脑袋重重拍了一巴掌:“他是太子,他爹可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宋子杰懂了,难怪他刚才看到太子会怕,原来是因为他有个皇帝爹。
元长渊的手不安分地乱摸着:“子珩,你看中那爷孙俩哪点了?”
房青玄一动不动,解释道:“殿下手中的武将都只适合近战,宋仁兄使得一手好弓,刀也使得不错,可近可远,宋子杰年纪虽小,但十分聪慧,能学到他爷爷的本领,可以好好培养,将来有大用,嗯……殿下……”
“子珩,你接着说。”元长渊找到了一个摸上去如玉般光滑的玩意,他爱不释手。
“嗯…殿下要完成宏图霸业,身边必定少不了能臣……”房青玄微微喘息,实在说不下去了,他身体一激灵,竟然……
元长渊把湿哒哒的手拿起来,放到房青玄面前:“子珩,你的精华与才华,都是我的。”
房青玄:“………”
第039章 居安思危
“殿下……”房青玄脸颊绯红, 眼中含着水汽,看着太子手上的白色浊物,想掏出袖中的手帕帮忙擦掉。
谁知他刚拿出帕子, 太子就当着他的面,将手指放在唇边,缓缓舔掉了手指上略有些黏稠的白色浊物,像是好奇味道怎么样, 尝完后, 说了句:“有点淡。”
房青玄抓住太子的手腕, 赶紧把他手上剩下的给擦掉, 以防又被他给吃了:“殿下, 别乱吃东西。”
“人之精气所凝聚的东西,吃了可是大补, 就是有点凉了, 热乎的肯定没那么淡。”元长渊露出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房青玄垂着眸, 不敢跟太子对视,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过太子每一根手指,他道:“这是浊物,并非精气。”
看着房青玄的脸颊通红,元长渊觉得煞是好看, 笑着说:“民间话本里总提到采阴补阳,说精.元是大补之物,对修炼大有裨益,我认为确有其事, 这玩意可比长生不死的仙丹有效果多了, 子珩,你想让我长命百岁吗?”
房青玄不回话, 擦完把手帕塞回袖子里,想等明日再洗。
可太子手速极快地从他手中夺走了锦帕,盖在鼻子上,边闻边说:“这个就送给我吧。”
房青玄伸手想要夺回,元长渊立马长臂高举,委屈道:“一个帕子而已,都舍不得送给我吗?”
房青玄红着脸:“微臣洗干净再送给殿下。”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味。”元长渊把帕子攥在手里,笑吟吟地闻着,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
房青玄无话可说,叹了口气,他本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可自从遇到太子,他保守的思想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并且太子每次都能给他制造新的冲击,关键是他居然还能够接受。
不知道以后太子还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元长渊把帕子给塞到胸口处的暗兜中,然后把房青玄给搂过来:“我累了,早些休息吧。”
房青玄没动,安静地靠在太子怀中,离着这么近,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强劲的心跳,不知为何,他听到太子的心跳,居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察觉到太子的呼吸变得平缓,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房青玄小心地抬起头来,看着太子那张年轻的俊脸,太子跟皇帝长得并不像,更像皇后一点。
皇后当年确实是元京城内的第一美人,太子的眼睛比较像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漾开了一汪春水,因此太子有时看上去像个邪魅多情的风流人物,但实际上太子和皇后都很专情。
房青玄抬手抚摸太子浓黑的剑眉,像在看一件心爱之物,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少年人的情意如疾风,将他整个人都卷上了天,让他下不来了,他只能被动地随风而动,风会几时停,他不知,他只知,风停情意止,情随风而消,心若昙花败,人如旧时衣。
“殿下,万福金安。”
房青玄小声地问了声安,随即闭眼睡了。
次日天不亮元长渊就醒了,生怕房青玄又逃了似的,赶紧先睁眼,见人还在,就紧紧抱着再眯一会。
房青玄被勒醒了,刚要挣脱开,太子就突然睁大眼睛:“房子珩,你又想逃。”
“只是殿下抱得太紧了,微臣有些不适。”
“狡辩。”
“真的。”
“证明给我看。”
太子不依不饶,房青玄最后没办法了,主动亲了太子一口,才被放过。
元长渊一大早上精神抖擞,心情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宋仁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将家中最好的食材拿出来招待太子,炒了三菜一汤。
元长渊夹起一片腊肉喂到房青玄嘴边:“宋仁手艺不错,这肉熏得刚刚好,子珩,你尝尝。”
房青玄知道自己要是拒绝,太子肯定会追着追着喂,索性张嘴,小小咬了一口:“好吃。”
宋子杰看着他们在卿卿我我,气得狠狠扒了两口饭,他要赶紧长大,也把美人给抱在怀里。
房青玄吃饱了,想拿帕子擦嘴,突然想到他的帕子被太子拿走了,他一转头看向旁边,却见太子正拿昨夜那块帕子在擦嘴。
房青玄的耳根子悄悄红了:“………”
宋仁没察觉到他的异常,问:“大人,咱们多久启程?”
房青玄刚想找元宝要一块帕子,太子就递了一块绛紫色的绢帕过来,这是太子自己的。
房青玄接过帕子擦擦嘴:“兄长收拾好东西便可启程,随我们先去徐州,若情况有变,再去元京。”
宋仁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把院子给锁上,就带着小孙子跨上了马背。
若是不早点回去,唯恐生变,所以他们在路上不敢耽搁,连续骑了四个时辰的马,终于到了徐州。
赶了那么久的路,其他人脸上多少都带着风尘仆仆的疲倦,只有房青玄发丝都没被吹乱,因为他被太子护在怀中,用大氅包着,坐累了,可以靠着太子小睡,所以精力还很好。
到了徐州,房青玄一刻都没休息,刚落地,就跑去看看荒地开垦得怎么样了。
冬日里土都被冻上了,现在还不好开挖,只是先把土地上的灌木杂草给清理掉,然后丈量土地,将清理出来的地,一亩一亩地分好,等到开春就能直接挖了。
上百名劳动力,在这几天时间里,清理出了几百亩的耕地。
房青玄蹲下身,抓了一把土,随即捏了一些,放进嘴里。
元宝见状赶忙上前制止:“大人,这不能吃。”
“别担心,我只是尝尝这土适不适合种植。”房青玄把土在嘴里抿了抿,能尝出一点点咸,他不知道这叫土地盐碱化,但他知道这种土地不太利于农作物生长,不过可以种植耐盐性的作物,比如甜菜或棉花。
房青玄把嘴里的土给吐掉,又用帕子擦了擦,随即让农官记好,这一片明年该种些什么,怎么施肥,以及怎么灌溉。
这位司农当了大半辈子的农官了,知道的居然还没有房青玄的多,拿笔疯狂地记,把房青玄说的每一个字都给记下来,连一声咳嗽都记下了,眼里满是对房青玄敬佩之意。
房青玄带着农官,把开垦出来的土地,都看了一遍,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去。
司农扶着他上马,依依不舍道:“大人您说的那些,下官都记住了,明年一定严格按照大人的吩咐执行。”
房青玄坐在马背上,向司农作揖:“告辞。”
回去的路上,元宝忍不住问:“大人从未种过地,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有些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有些是听老人的经验。”房青玄的亲娘就是乡下农妇,所以他虽然没种过地,但是与他娘聊过种地的事情,另外他当典籍那五年,做的事情就是抄录古籍经文。
古籍上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房青玄抄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房青玄现在的脑子就是一座书阁,是天下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他真的是一块宝,太子殿下得之有幸呐。
回到客栈时,天都黑透了。
元长渊正忙着看他父皇的回信,这份家书前半段是在夸他,后半段则全是在责备他,说他太鲁莽太急躁了,不应该这么快就大刀阔斧地整改徐州,更不应该一声不吭就把四大家族都给抄家了。
皇帝就是这样,既不想得罪旧派,也不想让新派跳脚。
元长渊有时都觉得自己父皇太没有魄力了,该干的事情,就应该雷厉风行,不快刀斩乱麻的话,只会滋生更多麻烦事。
元长渊看得正烦躁的时刻,小旺财欢快地跑进来:“殿下,房大人回来了。”
元长渊紧锁的眉头放开了些:“让子珩赶紧过来。”
房青玄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小旺财喊来了。
元长渊将他往腿上一拉,再将那份家书给他看:“这是父皇的来信,骂了我一顿。”
房青玄一目十行,飞快把信看完:“皇上也是为了殿下好,担心你会成为旧派的眼中钉。”
元长渊现在手里有钱了,说话都更硬气了:“旧派算个什么东西,一群虫豸罢了。”
房青玄横坐在元长渊腿上,调整了下位置:“殿下要居安思危,徐州是被我们给掌握了,但除了徐州,还有另外六洲都被世家给控制了,徐州没有足够多的草场,大多都是耕地,不足以养大量的战马,没有战马,打起仗来不方便。”
战士吃的粮食,战马吃的草料,也就是粮草,打仗时,粮草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毕竟吃不饱饭,哪里有力气打仗。
战士要吃饱,战马也同样要吃饱,因此草场必须要有。
房青玄已经看中了荆州,荆州天气适宜,一年四季都有绿草,地势也平坦开阔,适合养马,并且荆州离徐州也就隔了一个平乡。
听到房青玄提起荆州,元长渊想起那次在夜市,买的那一桶花:“荆州的花不错,与你很配。”
房青玄无语凝噎:“……”
太子总能在聊正事的时候,突然风花雪月一下。
第040章 锋芒太露
房青玄摸出袖中的玉骨扇:“殿下, 等到开春,旧派定然会有所行动,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得先一步布局。”
元长渊凑过来,嗅着他身上的体香问:“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房青玄感觉太子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有点痒,他稍微躲了躲:“他们定会先铲除江淮民, 再然后想办法扶持大皇子登基, 因此皇上和江淮民的性命都有安危。”
元长渊眼神一沉:“他们敢!”
旧派要是敢动他父皇, 他就提着深渊, 在朝堂上, 当众斩了萧岳那个老不死的。
房青玄说:“殿下可派人去暗中保护皇上。”
“金银去找老仙师了,若是他在, 可派他去。”元长渊一时想不到能派谁去了。
房青玄:“让元宝去吧。”
元长渊摇头:“他得保护你的安危。”
房青玄谦虚道:“微臣只是个小官, 不足为惧, 处境比皇上安全多了,不会有事的。”
他本是好意,谁知他一说完,太子脸色就黑了。
房青玄说自己只是个小官,不足为惧,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太子却听出了不足为惧的含义,就是死不足惜的意思。
刚经历了银矿一事,太子魂都被吓裂了, 他现在不喜欢听这种话, 脸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房青玄说:“房子珩, 你记住了,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房青玄唇瓣轻启:“微臣……”
话还没说完,元长渊快速就打断了他:“我会派其他人去保护父皇,元宝得贴身保护你。”
房青玄不知道的是,他身边除了元宝之外,其实暗中还有几十个暗卫护着他,因为太子被银矿的事情吓到了,也就更谨慎了,所以就悄悄将自己身边的暗卫,都拨去保护房青玄了。
房青玄对此事一无所知,更不知,太子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在乎他。
房青玄一直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死,但见太子反应这么大,他便把那种想法给打消了一些,至少在太子没有厌弃他之前,他得好好活着,辅助他的君王,治理天下。
聊完正事,元长渊恶狠狠地嘬了他一口:“你每天都要气我一下才甘心。”
房青玄微微仰头:“微臣往后会谨言慎行。”
这个微微仰头的角度,实在太乖了,元长渊根本把持不住,将人往书案上一压,吻就像是暴雨般落下。
房青玄被亲得双腿发软。
就在元长渊准备在他全身都打下印记的时候,一支淬了毒的小竹箭,破窗而来,直逼房青玄的颅骨正中间。
元长渊余光瞥到了箭头亮起的银芒,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了过来,抱着房青玄朝旁边一滚,两人滚落到了地板上。
元长渊的后背先着地,房青玄趴在他怀中,也反应过来有刺客了,他急忙问:“殿下,你没事吧!”
“子珩,那箭是冲你来的。”元长渊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都有点干,能听得出他很慌。
元长渊的手掌托着房青玄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摁:“今后哪也不许去了,听到没有!”
那一箭是真的凶险,若非元长渊及时察觉,说不定房青玄的脑袋已经被扎穿了。
房青玄回头看向那支扎在墙上的毒箭:“殿下,这一箭应该是冲着你来的,殿下才应该小心,得在身边多安排些人手,我看宋仁兄就不错,他眼力好,百步之外的刺客,都能发现,可让他带些人每日去周围巡逻。”
其实房青玄知道这一箭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为了让太子别那么担心他,他只得这么说。
元长渊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好骗,他用指腹在房青玄的耳后摩挲着,眼里带着杀气:“子珩,旧派那帮人盯上你了。”
房青玄摇头:“不止他们。”
在明面上他们的敌人,就只有萧岳为首的旧派而已,但暗中的敌人却不知道有多少。
元长渊皱了皱眉:“定是你这些日锋芒太露。”
房青玄觉着不对劲:“我这些日并未做露出锋芒的事。”
他都是在幕后给太子出主意,那些人又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呢,毕竟一般人见他姿色不错,又与太子时常暧昧,都以为他只是太子养在身边的一个玩物,并不会认为他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所以那些人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他从一个小小的典籍,升到太子侍读,朝廷中大部分人,都只觉得他是出卖色相,靠屁股勾搭上太子的,根本无人知道他还是个出色的谋士,而他自己伪装得也好,并未露出多少锋芒。
房青玄觉得这次的刺杀,并不是旧派搞的,旧派那帮人可能现在都还觉得他只是个小角色,而意识到他有威胁,要杀了他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房青玄心中隐隐猜到是谁了,但他没告诉太子。
元宝发现有人朝屋里射箭,就立马去追人了,追了十条街,最后还是没追到,灰溜溜地回到客栈内。
“殿下,属下无能,没有抓到刺客。”元宝感觉到太子殿下脸色极差,他都不敢抬头了,尽量把头压低一点。
元长渊看着元宝的头顶,怒问:“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吗?”
要不是有他在,并及时反应过来,那么房青玄已经死在屋里了,元长渊现在是恨不得,把房青玄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属下知错。”没有及时发现刺客也就罢了,还让刺客给跑了,元宝也觉得自己太废物了:“请殿下惩罚。”
房青玄开口道:“罢了,事发突然,不全是你的错。”
元长渊却说:“下去领二十板子。”
房青玄欲要求情:“殿下……”
元宝中气十足大喊道:“属下甘愿受罚。”
说完,元宝就去领板子了。
知道房青玄要心疼了,元长渊说:“不罚他,他就不记教训,以后只会越来越懒散,今日他就守在门外,还能让毒箭射进来,这是极大的疏忽,打他二十大板都少了。”
房青玄也明白是这个理,无奈道:“是。”
元宝挨了二十大板,一点事都没有,挨完,就又回来守在门外,这回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就怕那里藏了刺客。
房青玄看着门外来回走动的影子:“元宝。”
元宝推门进来,按住剑,单膝跪地:“大人有何吩咐。”
“吃块甜糕吧。”房青玄让他过来拿。
元宝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吃的没什么抵抗力,于是他一脸严肃地走过去拿了一块,然后一脸严肃地边吃边出去了,全程都不敢看太子殿下一眼。
太子的年纪也不大,但是压迫感却极强,他一发怒,无人敢大喘气,把所有人都吓得跟鹌鹑一样,让人不自觉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折腾了一个时辰,该罚的罚了,该安排的安排了,元长渊才心有余悸地把房青玄抱上床去睡觉。
太子睡之前,还不忘叮嘱说:“哪也不许去了。”
“知道了。”房青玄嘴上敷衍地答应,心里则在思考那人为什么要杀他。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房青玄被元长渊软禁在了房间内,哪也不许去。
房青玄一开始倒也配合,可连续被软禁了三日之后,他就待不下去了,因为离春节就只有几日了,他想在春节前,在徐州建个养蚕的小工坊,这样那些老弱妇孺也有事可做,能领份工钱,养家糊口。
元长渊将他刚穿上的锦袍给脱掉:“我会命人去建的,你就好生待着。”
房青玄原本是想穿戴整齐出去一趟的,结果太子三两下就给他剥得只剩下里衣了,屋内烧了火盆,一点都不冷,可他还是想把衣服穿上。
房青玄用力拽住自己的袍子,不让太子拿走:“殿下,微臣不可能在屋里待一辈子,总是要出门的。”
元长渊:“你敢出去,我就把小旺财丢进火盆里。”
屋外很快响起小旺财的哭声:“呜呜,大人我不要被烧成灰。”
一旁的元宝:“……”这主仆俩演得可真好,大人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房青玄就是容易心软,把手松开,让太子将他的袍子拿走。
元长渊把他脱得就剩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这样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快,跑之前还得穿衣,太麻烦了。
元长渊将手掌贴在房青玄的腰侧,摸一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收紧到极致的腰线,不似女子那么软,很有韧性,柔韧又不失性感。
元长渊真想低头去咬一口,在房青玄的腰窝上留下印子。
“子珩,你可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就房青玄这副完美无瑕的身子,元长渊敢保证没人能拒绝得了。
“怎会。”房青玄可没有那么放荡。
元长渊也知道房青玄不会,但没办法保证别人不会:“也不可在别人面前穿得过于轻薄。”
“殿下,微臣并非什么绝色妖姬,没那么勾人。”
“你敢说你不是绝色妖姬,明明把我勾得神魂颠倒的,你现在是祸国妖妃,以后就是祸国妖后,勾得我不早朝了,那些大臣们肯定天天弹劾你。”
房青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