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风雨欲来
除夕那日, 整个客栈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房青玄被软禁在屋内, 闲得无事,就亲手写了对联,又剪了窗花。
小旺财贴对联时,止不住地赞叹:“大人写的字真好看。”
房青玄的字, 如他这个人一般清隽, 真正的字如其人, 光是看他这个字, 就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 反正小旺财是这么觉得的,贴好之后, 还用手指在字上摸了摸。
元宝把米浆涂在对联背面, 对齐后, 贴在门边:“等有空了,可以让大人教教你。”
“不了,大人还得教殿下呢,轮不到我。”小旺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让大人亲手教。
房青玄正好听到小旺财的话了, 便坐在屋内回道:“只要你有心思学,随时都可以找我。”
房青玄话音刚落,就又听到太子说:“房子珩,你既然这么有空, 那不如与我探讨些更有意思的事, 比如……一直硬,是个什么毛病。”
房青玄羞得脖子都红了, 赶紧打断:“殿下。”
小旺财和元宝对视一眼后,识趣地退下了。
“你有时间教别人写字,就没时间给我看病了吗,难道在你心中,我还没有小旺财重要吗?”
“殿下这是诡辩。”
“你就会对别人心软,对我却心坚如铁。”说罢,元长渊一脸伤心又沮丧地站起身,欲要走。
房青玄急忙抬手,拽住了太子的袖角,一贯巧舌能辩的他,在面对太子时,总是会词穷:“殿下,微臣没有……”
元长渊就是在故意演戏罢了,见房青玄有了妥协之意,他趁胜追击:“如果我不是太子,你怕是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元长渊只是说着玩,可房青玄心中却实打实地疼了一下,他的少年郎,俊美无双,又是未来储君,身份尊贵,高不可攀,该说那句话的人应该是他才对,若他没有才华,只是庸庸之辈,太子肯定不会多看他一眼。
房青玄拽着太子袖角的手,紧了紧,他干涩道:“殿下才是,我若没有中一甲进士,只是个庸才,那我此刻怕是只能给人写对联,勉强挣几文钱糊口。”
房青玄说完,松开太子的袖角。
元长渊愣了下,怎么被反将一军了。
见房青玄真伤心了,元长渊顾不上演戏了,忙把人搂在怀中:“你是庸才更好,能不操心那么多,心思都可以放在我身上。”
房青玄勾唇,莞尔一笑。
元长渊心道中计了:“………”
还是房青玄的演技更入木三分,把太子都唬住了。
元长渊不开心了:“房子珩,你耍我。”
“明明是殿下起的头。”房青玄从太子怀中退出来,重新执起笔,继续写对联。
其实刚才那些话,是真心的,房青玄知道他能让太子另眼相看,就是因为他并非庸才,不然他可能早就死在御史台了。
元长渊的心思何等敏锐,他知道房青玄那番话中,带着几分真心,他把手覆在房青玄的手背上,握住他的手:“子珩,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文采斐然,又是当年的一甲进士,才留意你的。”
房青玄的嘴唇,轻轻一抿,没说话。
“可我现在满心都是你,你就算只会给别人写对联,我也要想尽办法将你留在身边,我不要你辅佐我,我只要你平安待在我身边,让我每日看一眼便好。”
“若我真是那样的废人,殿下就不是这番态度了。”房青玄不愿再继续讨论这个事,因为没有意义,他并非庸才,太子也并非普通贵公子,他们能碰到一起,是命运使然,没有那么多若是。
元长渊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亲死房青玄。
“啧~”
屋内响起啧啧的水声,以及缠绕在一起的喘息声。
房青玄被吻得气息紊乱,靠在太子怀中,大口喘着气:“殿下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元长渊笑问:“你要做年夜饭给我吃。”
房青玄谦虚道:“微臣厨艺一般,殿下莫怪。”
元长渊摸着他红肿的唇瓣:“做吧,我爱吃。”
房青玄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没有认知,哪里是一般,分明就是难吃。
房青玄忙了两个时辰,最后做了十盘黑不溜秋的菜,也不知是酱料放太多了,还是单纯没掌握好火候,反正每道菜都发黑。
房青玄让元宝和小旺财,一起坐下来吃年夜饭。
他们两个连连摆手:“大人使不得,奴才哪有跟殿下同桌用饭的道理。”
房青玄帮他们摆了碗筷:“年夜饭得人多才热闹,殿下不会介意。”
元宝和小旺财最终还是坐下了,两人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元长渊面不改色地夹了一块黑色的东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子珩的厨艺见长了。”
房青玄微微一笑:“殿下喜欢就好。”
见太子与大人,都吃得很香的样子。
而且太子还说大人厨艺见长了,应该没上次那么难吃了。
小旺财小心地夹了块带皮的鸡肉,尝了下,直接泪目,比上次还难吃,味道就像是一只刚从粪坑里捞上来的鸡,没有洗,就直接下锅爆炒,然后火太旺,将鸡毛烧干净了,留下了一锅带着臭骚鸡毛味的肉。
“呜呜…大人,真好吃,呜呜……”小旺财一边抹泪一边强迫自己吃,还得违心地夸赞。
元宝也尝了一块,但没小旺财那么大反应,他就是眉头皱了皱,陷入了深思。
见小旺财这么喜欢吃,喜欢到都哭了,房青玄便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鸡肉:“你还长身体,多吃些。”
“呜呜…呕…谢…呕…谢大人,呕……”小旺财实在没忍住,连着干呕了三声。
元长渊不悦地瞪了过去。
小旺财后背一凉,立即埋头猛吃。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元宝和小旺财怀疑人生。
而宋知章和何小景他们,陪那些乞丐一块过除夕去了,因此逃过一劫。
春节转眼就过去了,天气转暖,冻土已经化开,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派欣欣向荣,即将繁荣昌盛的景象。
房青玄在元长渊的陪同下,去了田地间,田间的绿草已经冒了出来,青翠欲滴。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看着地里劳作的农人,这些农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现在他们都能吃饱饭了,干活很有劲。
“今年若是丰收,殿下手中有粮,便不用忌惮任何人了。”房青玄只期盼今年的雨水能充沛。
元长渊狂妄道:“我本就没忌惮过。”
房青玄慢慢走着:“元京那边怕是要有动静了。”
元京城内,风雨欲来。
春节过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百官吵得不可开交。萧岳一把老骨头长跪不起:“皇上,老臣为官五十载,这五十年间,天下安定,百姓和乐,可自从江参知执意要变法后,这天下就没安宁过了,旧的体系与规定,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哪能轻易就推翻重建。”
江淮民也跪在地上,他冷呵道:“天下安定,百姓和乐,你还是真是说得出口,前徐州知府虽然死了,但他书房里那些罪证可不少,现在那些罪证就在御史台,萧丞相要不要去翻翻看,徐州知府做的坏事里,有多少是你也参与过的。”
吵来吵去,还是没有结果,皇上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下朝了。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宫门。
赵钧佝偻着腰身,飞快钻进萧岳的马车,一坐下来,便道:“那江淮民不能留了。”
“江淮民是要解决,太子也同样不能放过,我从前倒是小看太子了,没想到他那么有魄力,一个月的时间,杀了陆修竹,抄了四大家,他这是撕破脸子,要与我们为敌了。”萧岳的眼睛虽然已经浑浊发黄,但仍然锐利。
赵钧说:“我在徐州瞧着太子日日都寻欢作乐,不是与房青玄亲热,就是与男宠玩耍,我看太子没什么本事,他身边定然是有其他高人。”
“就你这个蠢货,能看出什么,他故意演给你看,你就真信了,赵家从前还出过几个进士,怎么到你这辈,全都蠢笨如猪,你那个小儿子,更是一滩烂泥……”
赵钧被骂得低下头,纵使心中再不悦,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拳头紧了紧,等萧岳骂完了,他才抬起头来,赔笑说:“萧相骂得对。”
萧岳愿意提拔赵钧,除了赵家有钱之外,第二原因就是因为赵钧这个人好拿捏。
骂完,萧岳心里舒坦了,喝了口茶问:“大皇子前日不是去找你了吗?”
赵钧攥着的拳头松开:“大皇子想拉拢我们。”
“想让我们扶持他,他总得做点什么才行。”萧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赵钧:“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下官明白。”赵钧把小药瓶收进袖中,随后匆匆下了马车。
夜里,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出现在赵家后门,赵钧亲自去开了门,把人领进去。
赵钧倒了一杯热茶奉上:“大皇子麻烦您请自来一趟了。”
大皇子摘掉宽大的斗篷,急道:“赵大人,太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现在能投靠的就只有你们了。”
第042章 剑拔弩张
“大皇子稍安勿躁, 坐下慢慢聊。”赵钧挽袖,坐了个请的动作。
大皇子将斗篷交给下人,往椅子上一坐:“赵大人, 太子他狼子野心,他现在虽然有意巴结你们,但等到他登基后,肯定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万不可中了太子的诡计。”
“太子在徐州大力整改, 便能看得出他野心十足, 现在太子手中不仅有禁卫军指挥权, 还拥有整个徐州, 皇上也十分看重太子………”赵钧提到皇上时,停顿了一下, 挑眉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果真变了脸色, 愤恨地在桌上一砸:“太子分明好色又顽劣, 且品性不端,可父皇却一再容忍他,哪怕他败坏皇室名声,也没想过要废掉太子,父皇真是太偏心了。”
说到偏心这事上, 大皇子的情绪愈加激动:“我明明才是长子,却一直都要给太子行礼,见了太子得让道,在中秋宴上, 太子能挨着父皇坐, 而我却只能坐在母妃身旁,我生病时, 父皇也只是口头慰问,太子生病,父皇却要亲自去看着太子吃药才安心。”
等大皇子倾诉完了,赵钧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
大皇子拿起来看了看,疑道:“这是……”
赵钧缓缓回道:“只需一小点,便能让人咽气。”
大皇子手一抖,小药瓶从他手中掉落,在桌面滚了几圈:“要我去给太子下毒。”
赵钧摇头:“非也,非也,太子远在徐州,你贸然前去,他哪里会放心吃你给的东西,而且他身边都是禁军,又有贴身侍卫,他若是毒死了,你也跑不了。”
“那…这是要我……”大皇子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他完全不敢想象。
“皇上待你远不如太子,只要太子还在,皇上就永远不会让你当储君,你这辈子都得低人一等,若是皇上死了,太子远在徐州赶不回来,他赶回来了也不怕,只需要在城外埋伏,让他只能躺着进元京,如此一来,无人能反对你登基,皇位非你莫属。”
大皇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将小药瓶重新拿起来,攥在手心,心中暗道:“父皇这是你亏欠我的。”
大皇子刚离开赵钧府上,就又急急忙忙地进宫了。
元庆帝正在案前,批阅奏章,也不知道奏章上写了什么,气得元庆帝额角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了。
门外宦官轻轻走进来,拱手禀报:“皇上,大皇子求见。”
元庆帝把那份气人的折子给合起来,丢到一边:“让他进来。”
大皇子忐忑地走进去,先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自从芸妃死了之后,元庆帝对大皇子也是越看越不顺眼,还一句话没说,就显得很不耐烦了。
大皇子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那么做,可瞧着父皇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他的心一下就坚定了:“父皇,儿臣想过些日子搬去古寺中,每日为母妃祈福。”
元庆帝突然暴怒,用力将折子丢到大皇子脸上:“你母妃生性恶毒,残害皇嗣,下毒害得朕的皇后早早香消玉损,她一个罪人,你替她祈什么福,你还期盼着她死后能升天不成。”
大皇子连连磕头:“父皇息怒。“
大皇子一边磕头,一边握紧拳头,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怨恨。
元庆帝知道所有事情都是芸妃做的,与大皇子无关,这毕竟是他的儿子,不该如此迁怒。
元庆帝深吸了口气,语气好了些:“你起来吧。”
“儿臣不敢。”大皇子始终低着头,因为他怕自己抬起头来,眼中的恨意会被父皇给看到。
元庆帝站起身来,行至大皇子面前:“你是朕第一个孩子,你出生时,普天同庆,朕待你也是极为溺爱,因此把你给宠坏了,让你觉得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该归你所有,太子出生后,朕的心偏向了太子,你便在心中恨上了朕,再也不与朕亲近,子骏,该是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不该是你的,你拼死也得不到。”
元庆帝把所有事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大皇子心中有许多不满。
见被识破了,大皇子也不伪装了,仰起头,用那双充斥着恨意与不甘的眼睛,恨恨瞪着元庆帝:“太子哪里比我好,他从小就顽劣,不肯背书,还时常跟太傅斗嘴,皇后死了他都没去看最后一眼……”
“啪!”
元庆帝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大皇子脸上。
大皇子脸颊被打得血红,可他仍然倔犟地仰头,瞪着元庆帝:“皇后死了,太子才发愤图强,要是她不死,太子恐怕还在宫里养猫逗狗,上蹿下跳捉弄宫女,呵……”
元庆帝气得抬脚,将大皇子踢倒在地,声音拔高道:“你还好意思提皇后。”
大皇子坐在地上,慢慢爬起来,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元庆帝,他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父皇你若是真那么在意皇后,又为什么会在皇后宫中宠幸一个宫娥,要我说,你薄情寡义,谁也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
大皇子的母妃就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因为被皇帝宠幸了,才有了他。
元庆帝怒不可遏:“住嘴!”
大皇子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完,大皇子围着元庆帝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瞧瞧这天下被你治理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资格当皇帝,你不配,太子更不配。”
“你!简直大逆不道。”元庆帝拿起旁边的烛台,砸向大皇子。
大皇子赶紧躲到书案后,趁机将毒粉撒在了书案上。
元庆帝气得站不稳了,他摇晃着身子,捂住胸口,喊道:“来人,把大皇子拖下去,关进大牢。”
几个宦官走进来,把大皇子给架走了。
大皇子也没反抗,只是一直在大笑,像是疯了一般。
元庆帝坐下来,大口喘气,缓了缓,拿起书案上的参茶,喝了一口,刚喝下去,便觉喉咙发紧,接着一股腥味涌上来。
“咚!”皇帝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元长渊骑马带着房青玄,在徐州的田间地里游玩。
这时一个宦官骑马跑来,急匆匆跪下汇报:“殿下,皇上他出事了,请速归。”
元长渊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宦官回道:“皇上与大皇子吵了一架后,气急攻心,倒地吐血,至今还未苏醒。”
元长渊掉转马头:“本宫这就回去。“
房青玄握住太子的手腕:“殿下,先别着急,恐有诈。”
他们与旧派彻底撕破了脸子,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太子贸然进京,恐怕会被埋伏偷袭。
“子珩,你留在徐州,我去一趟元京,别担心,我舅舅何鹤还在元京城内,他们伤不了我。”元长渊现在很着急,只想要马上回去看看父皇。
“让何小景护送你回去吧,路上怕是不安全。”房青玄猜到旧派肯定会在路上设埋伏。
元长渊否决了:“不行,徐州若有人造反了,还得何小景镇压。”
“那殿下可让一人穿着你的衣物,假扮成你,先行一步,引出埋伏,殿下跟随在后,再将他们一举歼灭。”
“好。”
太子让身边的暗卫假扮成自己,先一步出发了。
而太子本人则万般不舍地抱着房青玄不撒手:“子珩,我走了,你不要去勾搭别人。”
房青玄点头:“殿下放心。”
太子弯腰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要保护好自己,我回来之前,你一根毛都不许掉,回来我会检查的,你有几根毛我可都数过的。”
太子还真数过,因为房青玄天生体毛少,底下也就三两根小绒毛,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房青玄瞬间脸红,抬手推了推太子:“知道了,殿下快走吧。”
“这么想让我走?”太子佯怒着在房青玄嘴上咬了咬。
房青玄自然也舍不得,他知道这一趟定然凶险,太子亲完后,他勾住太子的脖子,又主动送上一吻:“殿下万万要保重。”
太子收紧手臂,最后用力一抱。
随后元长渊翻身上了马背,离开了徐州城。
房青玄在原地呆了一会后,也上了马背,紧追了上去,他追到了城门口,没有再追,而是爬到城门上,眺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大皇子真是蠢,这点事都没办好,皇上也是命大,竟然没死。”萧岳重重放下茶杯,吓得旁边的赵钧一哆嗦。
大皇子直接把毒粉撒在书案上,只有极小一点飘到了参茶中,剂量太小了,所以皇帝还没死,同时太医也没查出皇帝是中毒了,只以为是怒火攻心,才导致的吐血。
萧岳觉得大皇子蠢,但大皇子很清楚,自己不能被当枪使,他把皇帝杀了,那他不就担负弑君之罪了,若是萧岳反悔不愿意扶持他,那他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很聪明,故意与皇帝大吵一架,又故意只撒一点毒粉,制造出皇帝怒火攻心的假象。
这样一来,他即做了萧岳吩咐他的事,又没有惹上弑君的罪名,太子回到元京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第043章 反将一军
丞相府, 一众旧派官员私下聚集于此。
“太子回元京了,这次无论无何都要让他有来无回。”萧岳满是沟壑的脸,配上狠毒的表情, 尤其是在忽闪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丑陋狰狞。
底下一众旧派的官员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太子可是储君, 杀太子就等同弑君, 他们哪里敢杀, 对于臣子来说,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他们虽然都在为自身利益着想, 但如此大不韪的事情, 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 一个个的都把头低下了。
萧岳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发出冷哼:“太子近一个月的所作所为,还没让你们忌惮吗,他先用障眼法迷惑我们,让我们对他放松警惕, 趁机整顿徐州,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徐州的已经被太子完全掌控,太子那把刀马上就架在我等脖子上, 又怎能继续坐以待毙。”
“首相, 太子未必真敢对我等下手,他在徐州那都只是小打小闹, 再说太子要整顿徐州乱象,也是无可厚非,他做为储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苏又卿,说他是旧派,他更像是中间派,平时倒不怎么提意见,偶尔说一嘴,也都是反对。
萧岳冲他讥笑一声:“太子若是登基了,我等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清算,苏大人别以为自己为官清廉就不会有事,你是世家出生,太子往后定会对世家下手,你也逃不了,倒不如提前想好怎么明哲保身。”
苏又卿并未再回话,只是淡然一笑,随后就望向窗外,欣赏起了桃花树上,一个个粉嫩娇羞的小花苞。
苏家人的样貌都生得不错,出过几任皇后,在元京城内的世家当中,算排在前几位的,萧岳也不想与苏家撕破脸子,便当苏又卿不存在,继续说道。
“大皇子比太子要更好掌握,让大皇子登基,我等才能继续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太子必须死,赵大人,太子就交给你去解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太子活。”
赵钧颤颤巍巍地跪下:“是。”
一身绛紫色圆领袍,头戴金冠的太子,骑在马背上,在黑幕下,朝着元京的方向驰骋,身后仅跟了两名禁军。
埋伏在山谷上的刺客,瞄准太子放了几支冷箭,不一会儿,太子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马儿仰天长啸后,继续朝着前方跑,而太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面的两名禁军下马检查起太子的伤势。
山谷上的刺客见太子倒下了,便全冲了出去,想要给太子补一刀。
两名禁军见许多黑影冒了出来,忙拔出佩剑,护在太子身边。
刺客将他们三人包围住,被冷箭射中大腿的“太子”也爬起来,拔出佩剑,与他们对峙。
刺客都不认得太子长什么样,以为这个头戴金冠,穿着华贵的就是太子,于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假太子进攻。
就在这时,山头上突然响起口哨声,哨声撕破了夜幕下的寂静,几十名禁军举着火把,站在山头上,照亮了半边天,真正的太子骑在马背上,身披大氅,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他抬手一挥:“杀。”
几十名禁军举起弓箭,随即一阵箭雨射向那群刺客,十几名刺客悉数中箭倒下,还有一个刺客躲过了箭雨,正朝着山谷里面跑。
宋仁拿起自己的虎皮弓,瞄准那名逃跑的刺客,只听见“咻”的一声,正中那名刺客的头颅,直接将脑袋扎穿了。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垂眸看向宋仁:“是把好弓。”
宋仁把弓背起来,说:“这是自己做的,有空,给您做一把。”
“嗯,出发吧。”元长渊不想再耽搁时间,他晚一刻回去,父皇就多一分凶险,而且房青玄还在徐州等着他呢,他不能让人等太久了。
太子离开徐州城后,房青玄就回到客栈,写了一份信交给元宝,让他送去元京,交给一人。
元宝为难道:“大人,我得贴身保护你,不能离开,这信让暗卫去送吧。”
房青玄愣了下:“暗卫?”
元宝吹了一声口哨,二十多名暗卫同时现身,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平时都躲在哪里。
“这是殿下留下来保护大人的。”元宝向房青玄解释了一下,然后把信交给其中一名暗卫。
房青玄狠狠皱了眉头:“太子去元京本就凶险万分,怎么还拨了这么多暗卫给我,你们全都回去保护太子,太子的性命要紧,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听到没有。”
元宝说:“大人…恐怕不行,这些暗卫只听太子殿下的话。”
房青玄指着那名拿着信的暗卫:“那为什么让他去送信就可以。”
元宝挠挠鼻头:“大人有需要的时候,当然可以指挥他们办事,但让他们全都回到殿下身边,这怕是不行。”
“我的命…唉…罢了…”房青玄想起了什么,便没再说下去了,只是挥挥手:“赶快把信送去。”
那名暗卫一下便消失在了屋内,其余暗卫也都消失不见了,周围落针可闻,他们就像是蒸发了般,但房青玄知道他们就在各个角落里,保护着自己。
房青玄顾不上休息,又吩咐道:“元宝将我那套浮光锦袍拿来。”
“大人不怕被殿下…额…撕碎吗?”
会被殿下“撕碎”,就是会被殿下狠狠疼爱的意思,这是元宝领悟出来的,一种委婉的表达。
房青玄听后:“……”
沉默半响后,才回道:“为了殿下的安危,我必须要这么做。”
“是。”元宝去把那套浮光锦袍给拿来了,这是太子给房青玄置办的,据说一小块布料就价值千金。
这料子就像是月光下的湖面,浮光掠影,清冷又潋滟,十分衬房青玄的肤色,穿上后,就像是将朗月的光华给披在了身上,清凌凌,绝美如上仙。
房青玄把头发半披下来,用一根白玉簪子稍加点缀,腰间则佩戴了一个银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会清越的声响,让元宝明白了,原来摇曳生姿不仅可以形容女子,也可以形容男子。
房青玄穿戴整齐,让元宝把宋知章给叫过来。
宋知章已经睡下了,听到元宝敲门,他赶忙起身,一边系衣带,一边跟着元宝走。
元宝把门推开,请宋知章进去。
宋知章整理好衣领袖口,才走进去,进去后,看到坐在榻上的房青玄时,狠狠愣住了,今日的房青玄格外的清丽,看得他都有几分心动了。
宋知章赶忙收回视线:“大人,有何吩咐?”
“宋兄,我有事要离开徐州,太子也不在,徐州的事务暂且交由你来处理,何小景还在徐州,你有何决策也可以与他商量。”
宋知章没想到房青玄会如此信任自己,一时间感动不已,当即跪下:“宋某定不负大人所托。”
房青玄将他扶起:“宋兄不必多礼,徐州知府的位置早晚是你的,你现在正好适应一下。”
宋知章再次作揖:“多谢大人。”
房青玄没有再啰嗦,连夜带着元宝离开了徐州城,他没有去元京,而是去了元京城外的一座古寺里,等待一人上钩。
待快要天亮之时,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少年,独自一人跑到了古寺里,一到就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终于他在一处凉亭内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房青玄清凌凌地坐在那,望着天边的冷月,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美得不似人间物。
少年朝着那边飞奔,走到凉亭时,被台阶给绊倒了,直接摔在了房青玄的脚边,他趴在地上,看着这双穿着白靴的脚,想也没想,直接抱住:“美人,你约我出来,是终于想通了吗,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荣华一生。”
房青玄没有弯腰,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赵小公子,眼里含着笑意,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赵松远抱着他的白靴,一脸陶醉:“你在信上说让我一个人来,我当然得听你的话,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跑出来了。”
元宝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为大人狠狠捏一把汗了,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大人肯定会被撕得碎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房青玄往后退了一步,抽出自己的腿,笑盈盈地问:“想跟我玩吗?”
“想,当然想,我做梦都在想。”赵松远朝前爬了两下,抓住他的衣摆。
房青玄用力一拽,把衣摆拽回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赵松远趴在地上追他,像条急不可耐的狗:“美人别走。”
房青玄停住脚步,用玉骨扇戳着下巴,睨着赵松远:“你腰间那块玉佩我很喜欢,可否送我,还有你脖子上的璎珞。”
赵松远脖子上带了一个金色璎珞,上面坠着一把长命锁,据说是某位大师说他命里带煞,得用东西压一压,所以那把长命锁他从小便戴在身上,洗澡时都没脱下来过。
赵松远一刻都没犹豫,就直接把长命锁取下来了,双手奉上:“给你。”
房青玄笑着接过,随即将长命锁与玉佩都给了元宝,等会给赵钧送过去。
第044章 德不配位
天边泛起鱼肚白, 山间笼罩上一层薄雾,晨曦穿透下来,形成了一道道光束, 如此美景再配上美人,真叫人沉醉。
赵松远被诱惑得失去了自我,蹲坐在房青玄的脚边,一脸痴迷:“美人, 我对你朝思暮想多日,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想当大官, 我也可以让我爹提拔你。”
房青玄正仰头看着山巅上的金色光束, 有一缕柔和的光落在了他脸上,让他的五官更加美轮美奂, 下颚线秀美流畅, 像是画出来的一般, 他回过头来,瞥向赵松远,淡淡笑道:“是吗?”
赵松远简直要被这个笑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
说完, 赵松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渴望了,抬手抚上了房青玄的小腿,就在他想要一头钻进房青玄袍子下的时候。
一旁的元宝忍无可忍了,一个手刀砍在赵松远的后颈, 把人给打晕了过去, 他看着倒地不起的赵松远:“大人,这人怎么处理?”
房青玄抖了抖袍子, 像是沾到了脏东西:“绑在柱子上吧。”
房青玄已经命暗卫将赵松远的贴身物件,还有一封他提前写好的信,都给赵钧送去了,估计这会赵钧已经收到东西了。
赵钧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想着要怎么杀了太子,他大智谋没有,但是小算计一大堆,脑子里已经构思好了一百种杀死太子的方式。
天还没亮,赵钧就起身命人埋伏到城中闹市里,只要太子经过就放毒箭,被毒箭射中,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都会中毒身亡。
就算太子躲过了城外的刺杀,也决计躲不过城中的毒箭,太子这次必死无疑。
只要杀了太子,他就能取代江淮民,位居第二了,赵钧心中正幻想着升官,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一个包袱绑着石头砸破了他卧房的窗户,他还以为是暗器,吓得赶紧躲到了床下,大喊:“来人,有刺客!”
外面的仆从全都跑进屋里,却没看到什么刺客。
小胜弯下腰,趴在地上,冲着床底说:“老爷,刺客跑了,您没事吧。”
赵钧身体不发抖了,从床底爬出来,小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赵钧看着地上那个小包袱,叫人拆开来。
仆从把包袱拆了,里面是一块玉佩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封信,仆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小少爷的贴身物件:“老爷,这是小少爷的贴身之物,您看看。”
仆从把那份信和贴身之物,全交上去。
赵钧一看就知道不妙,急急忙忙撕开信封,拿出来读,看完后,他将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表情狰狞道:“好你个房青玄,竟敢要挟我。”
这时一个小厮惊慌地跑过来,扑通跪地,哭着说:“老爷,小少爷不见了。”
“废物,都是废物。”赵钧将地上的小厮一脚踹开,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捏紧自己儿子的贴身之物,犹豫片刻后,对身旁的小胜说:“将城中埋伏的刺客都撤了,不准伤害太子一分一毫。”
房青玄在信里警告了,若是太子有半点闪失,他儿子的尸体就会被挂到城门上,赵钧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是他们赵家唯一的香火,决不能断送在别人手里。
此时太子已经来到了城门外,禁卫军首领何鹤,带着一队人马立在城门口迎接。
何鹤生得英俊魁梧,一身银色甲胄,威武霸气,他按住佩剑,单膝跪地,向太子行礼:“卑职何鹤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下了马,亲自上去扶:“舅舅,我父皇现在怎么样?”
何鹤回道:“皇上被大皇子气得吐血,一直未醒,太医们用汤药吊着,情况不好说。”
“元子骏那个夯货。”元长渊气得骂了声,随即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位置奔去。
城中埋伏的刺客已经被撤掉了,太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到宫里,来到寝宫,看见元庆帝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他想起了自己母后死时的样子,顿时心口一痛。
太医见太子殿下来了,主动让开位置。
元长渊走过去,立在床边,冷声问:“大皇子呢?”
守在一侧的宦官,跪在地上回话:“大皇子被皇上关进天牢了。”
元长渊怒呵道:“把那个夯货押过来。”
宦官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出去,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把人从天牢里押过来了,大皇子还穿着那日的衣服,只是脏了一些,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精神看着还不错,见到元长渊的时候,还在嘿嘿发笑。
元长渊手执深渊剑,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向大皇子,他眼神冰冷刺骨,没有一丝兄弟之间的情分。
大皇子一点都不怕,直视着元长渊:“太子,你回来干嘛,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想要你的命吗,你回来了,就别想再活着走出元京。”
“噌”一声,深渊出鞘,剑刃横抵着大皇子的喉咙,元长渊立在他身侧,面无表情道:“凭他们也想要我的命,元子骏,你现在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项上人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故意弄死父皇。”
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大皇子的皮肤,血渗了出来,大皇子收了脸上的笑,多了一分警惕,梗着脖子说:“我只是跟父皇吵了几句嘴罢了。”
元长渊执剑的手非常稳:“你平时哪里有胆量跟父皇顶嘴,你是仗着有旧派给你撑腰是不是,你以为父皇死了,他们就会扶持你登上王位吗,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听话的傀儡。”
大皇子突然激动道:“就算只是傀儡,也总比低人一等好。”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登基之后,只会死得更惨,你以为父皇是因为偏爱我,才让我当太子吗,其实是因为你太狭隘自私,懦弱无能,全无一点志气,你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你不是太子。”
元长渊的话字字诛心,大皇子听完直接癫狂了,用手握住深渊的剑刃,任凭手心被划出血来,他的眼睛被血给染红,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了一般:“你就比我好吗,我懦弱无能,那你呢,你纨绔好色,专门养个男宠在身边,美名其曰是侍读,实际上是给你侍寝,太子,男人的屁股好玩吗?”
元长渊抽出深渊剑,抬手一挥,寒光横扫而过。
大皇子僵硬在了原地,干咽了一口口水,刚才那一剑,他以为自己命要没了。
没一会,大皇子的头冠落地,头发也跟着掉了一地,太子那一剑,削掉了他的发髻。
元长渊收起深渊,回答道:“好玩,又软又弹还会吸,比你府上那些侍妾,香多了。”
大皇子:“……”
元长渊转过身:“拖下去。”
大皇子被拖走了,走时他的目光,还怔怔地看着元长渊,也不知道他是被太子的剑给吓到了,还是被太子那句话给惊到了。
元长渊哪里真的玩过,房子珩那么害羞,他想亲一口都不行,而且每次都捂住不准他多看,到现在他都还没仔细看过长什么样,只知道像个粉色的小花苞……好像扯远了。
“父皇的身体一直没有大毛病,不至于被大皇子两句话就气到吐血,定是大皇子下了毒,你们去把父皇吐血前喝过用过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
元长渊一声吩咐过后,殿内的太医都去查了,宦官也识趣地自动退下。
所有人都退下了,元长渊才慢慢在床边坐下,看着父皇没有血色的脸,他自言自语道:“父皇,儿臣找到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了,虽然他是男子,但他秉性温良,待人宽厚,谋略过人,温柔贤良………心怀天下,他是世间最好的人,儿臣有幸能遇之,这辈子儿臣只要他一人。”
说着说着,元庆帝的眼皮似乎在动,他好像听到元长渊说的话了。
元长渊把手盖在元庆帝的眼皮上,感受了一下,还真的在动,他继续说道:“父皇,儿臣想要娶他当太子妃。”
元庆帝猛地睁开眼,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但睁一下又闭上了。
元长渊笑了下,把被子掐一掐:“您好好休息吧。”
被提到的房青玄,这会正坐在古寺的凉亭里,悠闲地喝着茶,他面前那根柱子上,正绑着赵钧的宝贝儿子。
赵松远醒过来后,也没有大喊大叫,傻傻地冲着房青玄笑:“美人,你喜欢这么玩吗?”
房青玄擒着笑意:“是呀,赵公子喜欢吗?”
赵松远乐呵呵的:“喜欢,喜欢。”
元宝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赵松远眼睛一直盯着房青玄看,被绑了,还傻乐。
房青玄任由赵松远盯着看,心思则飘到了太子那边,他知道太子现在肯定安全了,但他自己怕是要不安全了,他勾引赵松远这件事,若是被太子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
房青玄也是一时心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
房青玄幽幽一叹:“元宝,我要在古寺修行一月,别告诉太子我在这。”
元宝一脸无可奈何:“大人,躲不掉的,太子的秉性你我都是知道的。”
第045章 民心所向
太医将皇帝喝过的参茶, 验了一遍,发现里面有微量的毒性,还好只是微量, 不足以致命。
虽说参茶里确确实实有毒,但这还不足以给大皇子定罪,元长渊便亲自去了一趟天牢。
天牢里潮湿阴暗,弥漫着恶臭味, 老鼠在每个牢房里面乱窜, 饿了就啃食犯人腐烂发臭的手脚, 这些吃腐肉长大的老鼠, 各个都健硕肥大, 有些犯人被偌大的老鼠啃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因为他们太虚弱了, 连老鼠都赶不动。
元长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圆领袍, 袍子上用金丝锈满了繁复的纹样, 俊美华贵,他身姿笔挺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牢房,还有力气的犯人会跑过来,抱着牢门大喊冤枉。
元长渊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最深处, 那里有个刑房,是审问犯人用的。
小旺财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元长渊甩袖坐下,抬手示意狱卒把大皇子给押过来。
大皇子的头顶被削掉了, 那里缺了一块, 显得不伦不类的,他被押过来的时候, 极其不配合,不断挣扎,嘴里囔囔着:“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可是皇子。”
元长渊冷声道:“跪下。”
大皇子用力瞪着元长渊,没动。
元长渊轻轻使了个眼色,两名狱卒便拿起刑棍,在大皇子的腿弯处,狠狠一拍,大皇子疼得跪地,他想再爬起来,两名狱卒直接摁住他的肩膀。
大皇子被迫跪地,他忍着腿弯处的疼痛,龇牙咧嘴说:“太子,你欺人太甚!”
元长渊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大皇子:“你马上就要被贬为庶人了,还这么硬气,怕是不行了。”
大皇子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元长渊歪下头,两根手指抵着脑袋,挑起眉,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大逆不道,下毒谋害父皇,罪不可赦,没有将你斩首,只是贬为庶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你这就是诬陷,传到民间,恐怕再也没人会觉得你贤明厚德,只会说你残暴不仁,为了皇位,不惜残害手足。”大皇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阴测测的,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
元长渊仍然是没什么表情:“怎会没有证据,父皇身边的宦官,亲眼看到你将一个药瓶丢弃在路边。”
“呵,你这是想诈我,我哪有什么药瓶,更不可能丢在路边。”
“所以你没丢在路边,还一直藏在身上吗?”元长渊换了个姿势,手指一甩:“搜。”
那两名狱卒在大皇子身上到处搜索。
大皇子不躲不闪,得意道:“你不可能找得到。”
“是吗?”元长渊站起身来,走到大皇子身边:“按照你的胆量,你肯定是不敢乱丢的,东西一定还在你身上。”
两名狱卒把大皇子脱得只剩下里衣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大皇子笑得更加猖狂了。
这时,元长渊却背过了身去,淡淡道:“检查他的肛…门处。”
见狱卒要动手了,小旺财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听到大皇子发出嘶吼和谩骂,不一会,狱卒就取出了一个白瓷药瓶,用布包住,给太子过目。
元长渊看都懒得看一眼:“拿去给太医验一验。”
这回大皇子再也硬气不起来了,他瘫坐在地上,冷汗直冒,看着太子那比一年前要高大许多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太子变强了,他这会心里怕了,颤抖着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元长渊还是没有回头,他缓缓说道:“你被押送过来的时候,故意挣扎,就是想掩饰你奇怪的走姿,第一次塞,肯定会觉得不自在,走路就会怪怪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大皇子本来是把药瓶藏在牢房里的,但他猜到太子肯定会来搜,藏在牢房里必然会暴露,丢到外面去也不保险,只有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他干脆藏在了自己身上。
他以为这样就保险了,可他忘了太子身边有个男宠,想必太子应该经常给那个姓房的男宠塞东西,才会一眼就识破了他。
太医验出那瓷瓶里面装的就是毒药粉后,元长渊就直接下令把大皇子贬为庶民,并逐出元京城。
大皇子身上的华服被剥下,换了一套粗糙的布衣,接着被赶出了元京,今生都不许再入元京。
大皇子走出城门的时候,城中的百姓还追过来,向他身上丢烂菜叶子臭鸡蛋,连自己亲爹都敢下毒,不仁不孝,根本不配为人。
“滚出去!”
“这辈子别想踏入元京。”
“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百姓们群情激愤,大皇子只得抱头鼠窜,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萧岳在府中得知自己的棋子,就这么被太子给除掉了,气得头晕脑胀:“太子胆大妄为,竟敢不请示皇上,就直接下令将大皇子贬为庶民,大皇子好歹是长子,长幼有序,他就算是太子,也没那个权利废掉大皇子。”
赵钧弯腰侍立在一侧,说道:“城中的百姓一个个的,巴不得砍死大皇子这个不孝子,把他贬为庶民,都是对他格外开恩了,这是民心所向,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
萧岳瞪向他:“我让你去杀了太子,怎么太子现在还好端端的。”
赵钧扑通跪了下来,他不敢说自己的儿子在房青玄手里,他只道:“太子身边高手云集,我安排的刺客杀手均被太子残忍杀害。”
萧岳更气了,揉着太阳穴,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拿那么多银子,养了那么多杀手,结果连太子都杀不掉。”
赵钧趴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是下官无能。”
“现在杀不掉,以后就更没机会了。”萧岳知道他们与太子的关系,彻底决裂了,再无和好的可能,这无疑是将太子往江淮民身边推。
萧岳有些后悔把赌注压在大皇子身上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应该跟太子维持好表面关系,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萧岳的脑子疼得没法再思考,挥了挥手,让赵钧退下。
赵钧退到门口,抬起头来说:“下官府上有位神医,专治头风病,已经根治过几十人了,首相大人要不要试一试。”
萧岳的头风病时不时就会犯,以前还好,针灸一下就没事了,现在针灸也没用了,疼得他都想以头抢地,听到赵钧说有神医可以根治,想也没想便道:“快让他来。”
赵钧走出丞相府后,瞬间变脸,露出了杀意。
房青玄在古寺待了一日,听到元京城内传来大皇子被贬的消息,便知道太子大获全胜了,不会再有性命危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赵松远被绑在柱子上一日了,一开始还傻乐,觉得房青玄是在跟他玩捆绑,到后面觉得不对劲了,便开始囔囔起来,元宝就用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赵松远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被堵住嘴了,还在不停唔唔唔地叫着。
元宝听得都烦了:“大人,什么时候放了这小子。”
房青玄说:“不放,他还有大用。”
“我再把他打晕过去算了。”元宝作势要打晕赵松远。
房青玄拿起玉骨扇,拨开元宝的手,然后冲着赵松远,莞尔一笑:“赵公子,你安分些,便可一直跟在我身旁,不然可就要将你送回去了。”
元宝:“……”大人这是在哄傻子呢,傻子都未必哄得到吧。
然而赵松远就是这么个大傻子,听到房青玄要把他送回去,他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忙摇头:“唔唔唔!!”
不回去!!
房青玄温柔道:“那就不许再乱叫了。”
赵松远点点头。
元宝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赵松远当真不乱叫了,只要能盯着房青玄看,他就很满足。
等了一天,累得不行,房青玄在古寺的禅房里睡下,而元宝则带着赵松远去了隔壁那个房间。
赵松远强烈反抗,他才不要跟元宝一个房间,他要去跟房青玄睡。
元宝一点都不客气,搬起小桌,就把赵松远给砸晕了。
房青玄不知道的是,太子此刻已经离开元京城,赶往徐州了。
翌日天没亮,古寺内响起钟声,房青玄被吵醒了,穿着妥当后,他走去大殿内,想与庙中和尚一同念经,可他去了大殿,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只是地上摆了几十个蒲团,像是有人坐过,但刚走不久。
房青玄没想那么多,走上前,跪在那尊庄严肃穆的古佛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
拜完起身,房青玄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抵到了,一回头,就看到了太子的一张俊脸,俊脸上黑云密布,看得房青玄后背发凉:“殿下,您几时来的?”
元长渊眼下一片浓重的阴翳,他一夜都没休息,策马狂奔向徐州,结果发现房青玄不在,是暗卫给他报信,他才知道房青玄来了元京城外的古寺里。
元长渊的眼皮疲惫地耷拉着,让脸色看上去更加可怖:“房子珩,你是真要我把你绑起来吗?”
第046章 泫然欲泣
房青玄往后退了半步, 刚退开,太子的手就横在他腰后,猛地将他给拉入怀中, 紧接着一道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咬牙切齿:“老是乱跑,嫌我还不够担心你吗?”
他们也就分开了一日, 可再次听到太子的声音, 却让房青玄感觉像是隔了一个春秋般, 再次听到时, 犹如往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 心中忍住激荡起来。
房青玄有些动情地撇开脸,赧然道:“殿下, 微臣会保护好自己。”
“你是一点都不听话, 看来还是得把你绑起来。”元长渊说罢, 就直接解下了房青玄腰上的丝绦,然后用这跟丝绦将他的双手给绑在一起。
房青玄轻轻挣了挣:“殿下,胡闹。”
元长渊欺身过去,捏住房青玄的下颌,质问:“你来这座古寺做什么?难不成是为我祈福吗?”
房青玄被压得往后仰:“微臣…的确是想为殿下祈福。”
元长渊的鼻尖已经戳到了他脸颊上:“哦?你真是为我祈福?”
离得太近, 房青玄都能感受到太子喉结在震动,他红了脸,弱声道:“微臣担心您的安危,特意来此。”
元长渊微凉干燥的唇, 擦过房青玄细腻的脸颊, 游离到了那两片红润的唇上,若即若离说:“用不着替我担心, 萧岳那个老不死的,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居然撺掇大皇子那个夯货,谋害父皇。”
房青玄倒是没料到:“竟是大皇子下的手。”
趁着他张口说话,元长渊的舌头一下滑了进去,两人唇舌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房青玄被亲得发软,正要沉浸在这个吻里时,反应过来他们此刻正在庄严的古佛前:“殿下…别……”
元长渊退开一些,继续说道:“大皇子可没什么胆子,怕被查出是他谋害父皇,便只敢下一点点毒,制造出父皇是气急吐血的假象,可他这点小计谋,瞒不过我。”
房青玄喘着气,夸道:“殿下英明。”
元长渊笑了笑:“我之前说过,在我没回来之前,不准你掉一根毛,我现在就要好好检查,看掉没掉。”
大殿内高阔空旷,那尊用巨石雕刻的古佛,就坐在他们身后,宝相庄严,垂眸的样子,像是在怜悯众生,古佛座下是上百盏香油灯,豆大的火苗汇聚在一起,将大殿内照得明煌煌的。
香客来此都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冒犯,只想着越虔诚越好,就连小孩来此,小声哭闹一句,都会被爹娘赶紧呵斥,不敢有一丁点不敬之处。
太子倒好,上来便要检查房青玄的毫毛有没有被伤。
大殿外刮来一赶清风,吹得香油灯向后摇曳,房青玄带着哀求道:“不要在这里……”
在青灯古佛之下也就算了,关键是大殿的那几扇雕花红漆门,都还全部敞开着,这时若是进来一个香客,岂不是再无颜面见人了。
元长渊没有要挪地的意思,他将房青玄放在一个草编的蒲团上:“这是对你的惩罚。”
房青玄警惕地盯着那三扇大开的殿门:“殿下,在这若是被看到了,传出去,只会毁了您一世英名。”
“你觉得我在乎吗?”其实元长渊早就命人把寺门给关上了,那些和尚也是他给清退的。
房青玄挣扎无果,眼睛都急红了,泫然欲泣道:“殿下…微臣不想在这里…”
看着房青玄眼尾发红的样子,元长渊更想欺负了:“我就检查一下。”
房青玄说啥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检查。
因为手被绑住了,所以他想捂也捂不了。
这一次元长渊总算是看了个真切,果然房青玄身上没有哪处是不美的。
房青玄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殿下,可以了吗?”
元长渊认真数了数,接着一脸严肃:“少了一根,掉哪去了?”
原本就只有两三根短短的绒毛,结果还少了一根。
看着元长渊较真的样子,房青玄咬着唇瓣摇头:“微臣不知。”
元长渊恶劣道:“我说了,你一根毛都不许少,现在少了一根,该怎么办?”
太子混不吝起来,还真没人比得过他。
房青玄都被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响才答道:“兴许是骑马时,磨掉了。”
“就是因为你乱跑,不好好待在徐州,才会掉,所以我该怎么罚你。”元长渊说话的时候,视线就没从那两根绒毛上挪开过,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看,生怕这两根也掉了。
房青玄红着脸,为自己求情:“殿下念在微臣是初犯,就饶过这一次吧。”
元长渊却说:“你可不是初犯,你之前还逃到平乡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就在这时,元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大人,赵松远那小子正哭闹着要找您。”
元宝并不知道太子就在里面。
本来只是跟房青玄说着玩的元长渊,在听到赵松远这三个字之后,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真怒的神情。
房青玄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彻底完了。
元长渊怒气冲冲地对殿外的元宝说:“把那个家伙杀了。”
元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来了,这下大人要被撕得碎碎的了。
元宝知道赵松远那小子还不能杀,但嘴上还是应下了:“是,属下告退。”
元宝先跑为敬。
元长渊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房青玄的脸:“赵松远怎么会在这?”
房青玄自知躲不过,撒谎也只能瞒得了一时,便实话实说了:“微臣将他骗出来,用他挟赵钧,让赵钧不敢对殿下您下手……”
出发点是好的,太子却一点都不感动,反而咬住房青玄的唇瓣,恨不得把人撕碎了:“为了我,去勾引别人,你以为我会开心吗?”
房青玄当然知道太子不会开心,但他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微臣并非……”
话没说完,太子就又道:“难怪你穿得那么好看,还精心戴了个银铃铛,当腰坠,你在我面前,都未这么精心打扮过,房子珩,你要气死我吗?”
房青玄能听得出来太子很生气,因为太子越生气,说话反而就越平静,就像现在。
房青玄忙说:“殿下,微臣知错了。”
“知错?你哪次不是知错,可你就是不改。”元长渊的眸子一暗,捏起那颗掉落在蒲团边的银铃铛:“这个银铃铛的声音真悦耳,戴在你身上应该更悦耳。”
房青玄还没听明白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太子将那颗银铃铛含入了口中,过了会,又吐出来。
房青玄突然就明白了,霎时瞳孔一缩。
他想逃,但无处可逃。
元宝再次见到大人的时候,大人满脸绯红地坐在太子怀中,正在用斋饭。
元长渊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小根青翠的野蔬,喂到房青玄的嘴边:“多吃些,等会带你去后山的桃林里游玩。”
房青玄听着,只觉得口中的野蔬,一点滋味都没有,他并不想去游玩。
元宝瞧着大人与太子殿下相处得挺和睦的,以为没什么事了,就将提着的心放下了,静静侍立在一旁,再也不敢提赵松远那个小子了。
用过斋饭,元长渊扶着房青玄站起身来:“饭后走走罢,消消食。”
房青玄似乎并不想走,故意找托词:“微臣有些乏了。”
“走一走就不乏了。”元长渊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元宝的耳朵非常灵便,他一下就听到了异响,是银铃铛的声音,但要沉闷许多,就像是裹了什么东西般。
元宝挠了挠后脑勺,还觉得奇怪,大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随即他的目光往大人腰上一看,发现原本挂在腰间的银铃铛不见了,难不成大人是揣在怀里了吗?
房青玄跟随着太子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他每走一步,身上就会发出沉闷的铃铛声,声音更像是从袍子底下传出来的。
元宝一脸疑惑地跟在后面,他发现大人的走姿也有点怪,该不会是被殿下给体罚了吧,他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功,被师父狠狠抽了屁股后,走路也是这个样子。
元宝顿时有些心疼了,先前他就应该英勇地冲进大殿里面,去解救大人。
单纯的小元宝,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房青玄现在是举步维艰,才走了十几步,他便气喘吁吁,走不动路了,他停住脚步说:“殿下…微臣真的知错了…”
元长渊恶劣地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子珩,你身体如此虚弱可不行,得好好锻炼。”
房青玄欲哭无泪。
走到后山时,房青玄额间都被汗水浸湿了,冰白的肌肤上泛着水珠,像是一件被水洗过的瓷器,元长渊可稀罕了,他抚摸着房青玄绯红的脸颊:“银铃铛的声音真是悦耳,主要还是因为戴在你身上。”
房青玄此刻的脸颊,比身后的桃花还要红:“殿下,微臣不想戴了,请…拿走。”
元长渊语气十分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戴着吧,不然你不长记性。”
第047章 君子端方
房青玄被银铃铛折磨得寸步难行, 再也无法往前迈步,身体一歪,便倒在了太子怀中。
元长渊揽住他清瘦的肩膀, 在他汗湿的额角亲了一口:“这就不行了吗?”
那银铃铛并不大,但房青玄很不适应,只想要太子快点拿走:“殿下,微臣知错…求你…饶了微臣这一次……”
元长渊这次是真生气了, 并不想轻饶:“赵松远本就痴恋你, 你还主动去勾引他, 房子珩, 我宁愿让人射我一箭, 也不愿看你对别人笑意盈盈,明白吗?”
就算房青玄没有用赵松远威胁赵钧, 元长渊在元京城内, 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身边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舅舅带着数百名禁军护送他,如此周全,他能有什么事。
“是微臣关心则乱了。”房青玄太担心太子了,一时顾不了那么多,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谁,太子是唯一一个让他没法从容应对的人。
元长渊脸上是生气,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再罚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元长渊手中拿着一个湿哒哒的银铃铛在把玩, 而房青玄则一脸红润地坐在蒲团上。
元长渊的手腕摇了摇, 手中的银铃铛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远没有原本那么清越了, 像是在水里泡过了似的。
元长渊玩了会,然后张开薄唇……
房青玄见状,扑了上去:“殿下,别……”
可他晚了一步,元长渊的嘴唇已经贴在银铃铛上了。
房青玄红着脸,从元长渊嘴上把银铃铛给抢了过来:“殿下,这个脏了,微臣拿去丢了。”
“这么好的玩意,怎么能丢。”元长渊嘴角揣着意味不明的笑,大手一伸,十分轻巧地将银铃铛又给夺走了。
房青玄还想再抢,结果元长渊直接丢入了口中。
房青玄:“………”
“殿下,你……”房青玄穷词了,随即他一个甩袖,背过了身去。
元长渊吐在手心上,贴上去,从后面抱住房青玄:“生气了?”
一向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房青玄,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爱上太子这种放荡不羁的人。
房青玄轻叹道:“殿下,你能收敛些吗?”
有时他真的会被太子“不拘小节”的行为给吓到,他端方自持了大半辈子了,骨子里是内敛沉稳的,与太子截然相反,所以他每次都会被太子的所作所为给狠狠冲击到,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去言语。
“这有什么。”元长渊觉得自己都已经够收敛了,不然他早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通通都做一遍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憋着。
房青玄把脸撇开,有些不想面对太子。
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
元长渊当然也知道像房青玄这种读书人,早就被书上的条条框框给限制住了,君子二字根深蒂固,容不得自己做任何不君子的行为。
元长渊咬着房青玄白玉般的耳垂:“子珩,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房青玄说:“殿下淫逸使人颓败,以后……”
元长渊强势打断他:“以后我也会这么做,我不会改,若是这点乐趣也没有了,人生还有什么滋味。”
房青玄没有再说了,他其实也并不想去改变太子本性,只能自己慢慢接受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好好地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房青玄见后边没声了,以为太子是睡着了,正想去拿床薄被来,他刚要起身,就被太子摁回去了。
元长渊低声哑气说:“子珩,我好累,让我抱会。”
元长渊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他本可以在元京睡个好觉的,可太思恋房青玄了,就连夜赶回了徐州,发现人不在,又跑来元京城外的古寺里,来回奔波,实在劳累。
房青玄不敢动了,只是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背:“皇上还未苏醒,殿下不应该离开元京的。”
皇上生死未卜,元京城内人心惶惶,大皇子又被贬为了庶民,太子若是也不在元京的话,只怕有人会趁机篡位,毕竟皇上的亲兄弟临王还在元京,临王一直都不是很安分,太子现在若是出事了,临王就是最有可能继位的。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元长渊去了元京之后,心里就总挂记着房青玄,担心人会不会跑掉,会不会又遇到刺客,总之只要人没在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会安心。
元长渊的担忧也是对的,这不,房青玄真的从徐州跑了。
想到这事,元长渊就生气,闭着眼,在房青玄肩头上咬了一口:“下次再乱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房青玄感觉到肩头有一丝疼,他还是没动,柔声说:“殿下,安生睡会吧。”
“嗯。”元长渊的眼皮越来越沉。
房青玄完全没有睡意,专心地给太子当枕头,手脚发麻了,也没动一下。
隔壁禅房内,赵松远醒来两次了,每次他一醒,元宝就用小桌板再把他砸晕过去,都不给他惊叫的机会。
午时,元宝把午膳端过来,敲了敲房门:“殿下,大人,该用膳了。”
元长渊已经醒了,只是想再抱一会,所以没睁眼,听到元宝的声音后,他才开口:“端进来。”
见太子醒了,房青玄才活动麻痹的手脚,轻轻动一下,手脚麻得他忍不住皱眉头。
元长渊意识到了,伸手去给房青玄按揉:“手脚麻了,怎么不说。”
房青玄感觉正在慢慢恢复:“无碍。”
元长渊说:“是我粗心了。”
房门被推开,元宝端着几盘素菜和素饺子进来,一边摆碗筷,一边问:“大人,赵松远那小子怎么解决?”
太子说要杀了,元宝知道是气话,就没动手,而且大人说过赵松远还有大用。
房青玄把手臂从太子手中抽出,拾起筷子:“把他带去徐州,在古寺这边容易被赵钧发现。”
“是。”元宝拿着托盘先退下了。
房青玄往太子碗中放了一个荠菜饺子:“殿下,我也得回徐州了,虽然已交代宋知章暂理事务,但他没有威望,底下没人会听他的命令,若再耽搁,唯恐生乱。”
元长渊用手拿起荠菜饺子,一口吃了:“回到徐州,别跟赵松远说话,我会让元宝盯着你们的。”
房青玄无奈回道:“是。”
“这饺子好吃。”元长渊就着房青玄的筷子,一口一个饺子。
吃饱喝足,元长渊得启程回元京城内了,他要离开时,特意让元宝把赵松远给带到了跟前来。
赵松远被砸晕后,又被元宝给晃醒,整个人都还处在恍惚的状态里,但是他一见到元长渊,就认出这就是当初跟他赌钱,用出老千赢了他,最后还把他丢进湖中的那个混蛋。
赵松远用手指着元长渊:“是你!”
元宝呵道:“见到太子殿下不下跪,还指指点点,手不想要了。”
赵松远眼睛睁大了几分,太子殿下,他直接腿软跪下了,颤抖着:“太…太子殿下。”
元长渊站在那没动,让房青玄帮他系好大氅。
赵松远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然后就跟元长渊那寒潭似的眸子对上了,他吓得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赵松远额头上肿起好几个大包,都是被元宝砸出来的,配上他那惊恐的表情,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和他爹赵钧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房青玄系好后,退了一步,说:“殿下,回到元京也要多休息,别太操劳。”
元长渊把他拉回来,当着赵松远的面,用力亲了一口,并且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吧唧一下,才放开。
赵松远惊讶地张大嘴。
元长渊从赵松远身边路过身,将右手边的深渊,换到了左手上,并用拇指抵着剑柄,让深渊露出了一小截。
赵松远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元长渊居高临下地跟他说:“敢用你的狗眼,多看房子珩一眼,我就亲手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赵松远的身躯抖得像个筛子:“不敢!不敢!”
元长渊走了。
赵松远也摊在了地上。
房青玄一双不沾尘埃的白靴走到他面前:“跟我去徐州吧。”
“呜呜…”赵松远被太子吓哭了。
房青玄先走了,元宝把赵松远拖起来,跟上。
回到徐州,已经是傍晚了,宋知章得知他回来了,赶忙从衙门跑去找他。
“大人,你与殿下不在,城内那帮有钱人,就趁机涨了租子,许多百姓租不起屋,都流落到了街头上,我人微言轻,那些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房青玄都来不及坐下歇会,便通知何小景去将那些涨租子的人,全都带过来,一个都不放过。
徐州城内的地价昂贵,许多普通百姓买不起城内的屋子,便只能选择租住,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徐州城内,若是租子涨了,他们真的会活不下去,累死累活挣些铜板,却连租子都交不起,还怎么活。
何小景带着上百名禁军,把那些趁机涨价的东家都给抓来了。
房青玄坐在一把红漆椅子上,看上去温文和煦,那些东家不怎么怕,还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觉得自己没犯法,不会有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房青玄轻飘飘地看向他们:“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第048章 为富不仁
那些东家根本没把房青玄放在眼里, 想着太子已经离开徐州,管不到他们了,便能肆无忌惮, 谁知房青玄直接下令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房青玄话一出,那些东家齐刷刷地跪下求饶:“大人饶命!”
房青玄甩了甩手,示意何小景把他们拖下去。
何小景向房青玄躬身作了个揖,然后按照吩咐, 将那些无良东家拖到大街上去, 当着百姓的面行刑。
“哎呦…饶命呐!哎呦…”
“我的老骨头, 轻一点……”
“嗷嗷啊啊…大人, 我们错了…”
才打了两板下去, 就都鬼哭狼嚎起来了,围观的百姓看得十分过瘾, 有人说活该, 有人说接着打, 还有人欢呼。
宋知章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有些不解:“大人,他们并未触犯律法,直接对他们行刑,是否有些不妥, 这要是落了话柄,得不偿失。”
房青玄当然知道现在正是招贤纳士的时候,名声很重要,万万不能落了话柄, 否则那些贤士想要投入太子麾下, 还得再三考虑。
房青玄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道:“他们敢联合起来集体涨租子, 背后定是有人撺掇,目的就是让徐州再次混乱起来,以此耽误春耕,若是误了春耕,徐州百姓乃至江元上下那么多口人,都将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一旦缺粮了,天下就会乱,他们试图扰乱天下,其心可诛,又怎能不算触犯律法。”
“大人深谋远虑,鄙人自愧不如。”宋知章完全没想到那么多,他以为这些东家涨租子,就只是想多挣点钱而已,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耽误春耕,真要是误了春耕,砍掉这些东家的脑袋,都是轻的。
那些养尊处优的东家们,挨了二十大板后,各个都是要死不活的样子,何小景命人将他们拖回到大人面前。
这些东家被打怕了,向房青玄拼命磕头:“大人,我们再也不敢涨租子了,念在我们是初犯,就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咳…”房青玄被茶水呛了一下,上面这几话很耳熟,因为他今日还对太子说过,想起太子,他脸色一红。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色,放下茶杯道:“殿下刚离开徐州,你们就开始兴风作浪,这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一为不敬,串通一气集体涨租子,让数名百姓流浪街头,二为不仁,且不说你们的目的是要扰乱徐州秩序,光以上两点,就足够定你们的罪,哪怕是初犯,也不可饶恕。”
这些东家其实就跟宋知章想的一样,涨租子就是为了挣钱而已,至于背后的深意,他们是真的不懂,他们只是被人撺掇了,才敢那么做的,所以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没触犯律法,不会有什么事,但听到房青玄将他们的罪证罗列出来了,他们才真正地怕了。
有两个怕死的东家,赶紧把事情全盘托出。
“大人,就在太子殿下离开的那一日,有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要跟我们合作,便把我们约到了一起,他告诉我们太子现在无暇顾及徐州,可以趁机涨租子,若是再不涨以后就没机会了,因为太子以后可能会将我们的房子都收走充公,所以我们也就想最后捞上一笔。”
何小景听了都来气:“一群蠢猪,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那群东家瑟缩着,生怕给他们定个杀头的罪名。
所有人都在等房青玄一个裁决。
房青玄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问:“那个商人具体长什么样?”
一个东家抢着作答,他描述道:“留着八字胡,身高只有六尺左右,面方眼小,鼻子像头蒜,穿着一件深色的圆领袍,行事没有商人的阔绰豪放,瞧着更像是读书人。”
房青玄眸底掠过一丝暗光,他低下头,嘴唇放在茶杯边缘:“此人说话是哪里的口音?”
那东家又回道:“像是…元京那边的,也有点平乡的口音。”
房青玄随口说了句:“平乡人才辈出,元京有不少官员的祖籍,就是在平乡。”
其余人都还在云里雾里的,只有房青玄心如明镜。
“事情还未酿成大祸,只要你们将租子降到原来的一半,就饶了你们性命。”
他们哪里敢有什么怨言,降一半就一半。
原本的租子是二十文一月,后被东家涨到了一百文一月,房大人给百姓们主持公道后,租子降到了十文一月,百姓们纷纷拿着米面粮油过来道谢。
客栈外面摆满了百姓们送的东西,还有小姑娘家家送的小荷包小香帕子,房青玄一样都没收,全让何小景还回去了。
忙了一通,已接近子时,夜深了,房青玄上楼去休息,来到楼上时,他却在两个房间前踌躇不前。
左手边的房间是他的,右手边的房间是太子的,而他极少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每次都会被太子给强行拽到隔壁去。
现在太子不在,他再进入到太子的房内,就太不矜持了,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推开了太子那间房的门,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冷梅香,仿佛太子还在身侧。
房青玄红着脸在太子睡过的床榻上,缓缓坐下,不知为何,他有种背着太子在干坏事的错觉。
房青玄的内心激荡了会,随后让元宝打了一盆热水来。
元宝倒不觉得大人在殿下的房间睡觉,有何不妥,一句话也没问,去打了盆热水。
房青玄脱掉鞋袜,将双足泡进热水中,一天的疲乏顿时缓解了不少,他拿起枕头边的书,一页页地翻看着,直到水凉了,才放下书,擦净双足。
元宝来倒水时,无意间看到了大人的双足,发现上面竟然还有牙印,但印记已经淡了许多,让他分不清这是被人咬了,还是被什么动物给咬了。
元宝关心道:“大人,您什么时候被咬了?要不要上药?”
房青玄用衣摆将双足一遮,说:“无事。”
这还是太子上次咬的,咬得太深了,到现在还没消。
“哦。”元宝端着水盆出去了。
房青玄在太子的床上躺下,本来还挺困的,一躺下就不困了,便再次拿起书来看,这是一本徐州的杂谈。
房青玄想了解徐州的一些习俗,所以找了这么一本书,无事时就翻一翻。
前面的内容都还挺正经的,谁知翻着翻着,就出现了一幅春宫图,画面上,有两人在庭院里欢愉,一人鬼鬼祟祟趴在墙头偷看,仔细看会发现那两人竟然都是男子,而且从散落的衣物来看,这两人身份应该很尊贵。
“啪”的一声,房青玄把书给合上了,他可是读书人,怎么能让这种东西污了眼睛。
“元宝。”
元宝听到召唤,推门而入:“大人怎么了?”
房青玄坐在床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将书递过去:“将此书拿去垫桌脚吧。”
元宝问:“大人您不是经常看吗,怎么舍得拿去垫桌子。”
房青玄哪里会知道后面的内容那么涩,还好太子不在,若是被太子看到了,定会照着书上学,所以这本书必须要拿去丢掉,决不能出现在太子面前。
房青玄急道:“拿走,拿走。”
元宝把书拿走了,按照大人的吩咐,拿去垫桌脚,他还特意去问了问店小二,哪张桌子需要垫。
店小二笑着说:“坏桌子怎能拿出来给大人们用呢,店里的都是好桌子。”
“是吗?”元宝只好自己动手,将用膳的那张大方桌的桌脚,给削掉了一小截,再把书垫到下面,完美地执行了大人的吩咐。
店小二:“………”
太子在元京代行天子之事,暂时还不能脱身,一整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用,因为许多去年的事务,都积攒在开春的时候解决,比如城外盗匪横行一事,原本定的是开春就让枢密院派人去围剿。
可枢密院里的几位官员,都是旧派,他们那群人就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都不想干事,就一直拖来拖去。
元长渊都想骂人了,想要派兵去围剿,就必须得经过枢密院,但枢密院那些官员的意思就是,现在不是围剿的时候。
元长渊也不敢贸然让舅舅带领禁军离开元京城内,就怕城内会有人趁机造反,于是就只能这么拖下去了。
元长渊无奈又恼怒地丢掉了奏折,往后一靠,望着房梁,他此刻真希望子珩在身边,他不需要子珩出什么主意,只要能让他抱一抱,亲一亲,就够了。
“殿下,皇上醒了。”一名宦官跑来禀报。
元长渊听后一下站起来,急忙去了寝宫。
皇帝真的醒了,正靠着床头喝粥。
元长渊大步走上前去,掀开袍子,利落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抬手:“起来吧。”
元长渊并未起身:“父皇,儿臣自作主张,将元子骏贬为庶民,赶出了元京城,您不会怪儿臣吧。”
皇帝中气十足地说:“做的好。”
元长渊笑着站起身来:“那儿臣先回徐州了。”
说完,元长渊就打算要走。
皇帝差点又被气晕过去:“就这么急着要去看你的太子妃吗?”
第049章 排兵布阵
元长渊再次跪下:“请父皇成全。”
“你那太子妃, 可是当初兰台诗案里的房青玄。”皇帝本来都要将此人给忘了,谁知他昏迷时,太子一直在耳边念叨此人, 他便又想起来了。
“是他,另外儿臣重申一下,子珩是被诬陷的,他本人品性纯良, 文采斐然, 心系天下,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元长渊一提起房青玄, 就忍不住滔滔不绝, 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词汇都套在他一人身上。
皇帝听得像是在念经,念得他头疼, 忙伸手制止:“够了够了。”
元长渊末了, 又加了句:“他文采一绝, 长得也一绝。”
“少璟,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你们二人都是男子,你让他当个侍寝的男宠,这没什么问题, 父皇也不会多加阻扰,但你的正妻必须得是女子,你以后当了皇帝,总是要有子嗣的, 不能把心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皇帝并不想阻扰他们相爱, 可太子妃这个位置,必须得是女子。
元长渊脸上的笑意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父皇, 儿臣说过了,我只要他,太子妃的位置是他的,皇后的位置也是他的,若我不是太子,只是一介布衣,我的妻子也只会是他。”
皇帝倒也不生气,他用一双暮色沉沉的眸子,看向意气奋发的太子,将自己年少时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十七八岁时,遇到了你母后,就在元京城外那座古寺里,她当时闭着双眸,在虔诚的摇签,我一眼就相中了她,我同你一样,想让她当正妻,并且发誓以后绝不会碰其他人,可真在一起后,爱意就渐渐被消磨掉了,我违背了誓言,一连娶了几个偏房,你母后善解人意,并未与那些偏房争风吃醋,只叫我别被美色所误,要多读书。”
皇帝提起皇后的时候,眼里闪过泪光。
元长渊听了却只想皱眉,他总算理解为什么他的印象里,母后总是带着股忧郁的气息,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笑了,因为他父皇违背了誓言,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每日去宠幸芸妃,换谁能开心起来。
事已至此,元长渊再怪他父皇也没用了,只是他突然间就不想再跟父皇说话,有种厌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只想马上离开,然后回到徐州去见房青玄。
“儿臣告退。”元长渊起身就直接走了,不管后面的皇帝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头。
皇帝长叹一口气:“真是越大越不好管教了。”
一旁的老宦官躬着身子说:“皇上不必太忧心,太子殿下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有些事就放手让他去做吧。”
太子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他并非庸人,江元在他的手中,必将繁荣昌盛,天下大吉。
元长渊骑上马背,径直朝着徐州赶去。
房青玄正在田地里,检查灌溉渠,几个农官跟在他身后,听他讲,把他说的每一句都记在簿子上。
从田地里忙完回来,房青玄又去了草场那边,看一看何小景练兵。
原先的草场太小了,现在换到了大草场,位置是房青玄亲自选的,在徐州北一处荒山脚下,这里隐蔽性好,关键是离元京较近,并且不远处就是官道,若是元京城内有异变,他们能很快就出兵。
因为征兵条件放宽了,所以新兵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人,何小景只在这三千人中,选了一百人当做精锐培养,其余两千九百人就是普通兵。
虽说是普通兵,可也还是按照禁卫军的标准训练。
除了日常训练之外,在春耕忙的时候,得去帮忙,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分一些给他们的亲人,因此没有人有怨言,甚至都想要多干点。
房青玄来到草场,拿出几张图纸,给了何小景,上面是他亲手画的阵法,但还没有实践过,只是空想的。
房青玄问:“小统领,你看这阵法可行吗?”
“妙,真是太妙了。”何小景会的阵法,就是传统的那几种,毕竟他没有上过战场,也就没怎么研究过排兵布阵,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房大人画的阵法十分强悍,能攻能守,简直无懈可击。
每一个阵法,都让何小景赞叹不已,尤其那是八卦阵,与传统的八卦阵不同,这个八卦阵是分为无数个小八卦,让敌人眼花缭乱,如同进入到迷宫中。
何小景光是看图纸就有种头皮发麻之感,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大…大人,这些阵法都是您想出来的吗?”
何小景的语气越发尊敬,目光也殷切了许多。
“我读过不少兵书,借鉴而来。”房青玄熟读各种兵书,对阵法十分感兴趣,他发现传统阵法有诸多弊端,就自己改良了一下。
何小景都想跪下来磕头了:“这阵法可太行了,我马上就排阵看看。”
何小景拿着令旗,指挥起来,三千人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排着阵,这些都是训练过一段时间的兵,口令都懂了,排起来特别快。
半个时辰后,图纸上的阵法就被摆出来了,三千人的八卦阵,气势磅礴,场面足够壮观,房青玄让元宝这个高手闯进阵法里去试试。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宝都还未从阵法中出来,又过了一炷香,元宝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了。
“大人,这阵法属实厉害。”元宝进去后,就失去了方向,一面面盾牌挡住他的视野,而盾牌后面时不时会有刀剑劈过来,普通人进去了,估计一下就被捅死了。
何小景实在佩服,按住佩剑,向房青玄单膝下跪:“我何小景这辈子跟定大人了。”
房青玄弯腰将他扶起:“小统领,你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何小景说:“大人您才是殿下的人,我跟了您,就等同于跟了殿下。”
确实是这么个理,房青玄无法反驳,只是笑着说了句:“殿下若是知道你跟了我,定要寒心了。”
“怎会,只要大人愿意,殿下也就愿意。”何小景心里明白着呢,知道殿下现在对大人一心一意,只要大人开心了,殿下肯定也开心。
房青玄的脸色,突然稍稍变化:“小统领,那话讲讲便罢了,你这辈子唯一要追随的人,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我不过只是殿下身边的谋士,殿下功成了,我便会身退,而你却要一直追随在太子身边。”
何小景听完觉得很不对劲:“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感觉大人好像随时都准备要离开一般。
房青玄并未多说:“只需记住,你追随的人只有太子殿下就够了。”
何小景敛了敛眉,没有再问。
马上要天黑了,房青玄带着元宝离开了草场。
何小景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元宝骑马跟在房青玄身后,他也带有疑问:“大人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骑着马,不快不慢地跑着:“唉……我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活着,以后的天下,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太平也得靠你们。”
元宝追着他:“可大人你明明也就比我们大十岁,又不是大了几十岁。”
房青玄问:“大十岁,还不够大吗?”
元宝一时语塞,十岁确实是大挺多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几岁的时代,五十岁都算高龄了,而大人今年已经二十八了。
这么一想,元宝都有些难过起来了,小声说道:“大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见元宝伤心了,房青玄便故作欢快,打趣说:“只要殿下不死命玩我,我应该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单纯的小元宝,一脸天真无邪:“殿下不会的,他那么爱惜大人您。”
每次殿下生气了,元宝都以为殿下会把大人给撕成碎片,可实际上每次殿下都只是用力地吻大人而已,并且吻到最后还会变得很温柔,大人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房青玄笑了笑,没作答。
回到徐州城内,房青玄先在楼下与宋知章一同用膳,顺便聊聊徐州城内的要紧事务。
宋知章聊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目光还总往楼上看。
房青玄放下筷子:“宋兄,你怎么了?”
宋知章摇了摇头:“大人早些休息吧,我还得去衙门一趟,有几个贪污的案子得审。”
“嗯,去吧。”房青玄擦了擦手,起身上了楼。
房青玄推开房门,刚跨步进去,就被一道黑影给抱住,然后身体一转,被抵在了门板上,他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整个人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房青玄看不到后面是谁,但猜也猜得出:“殿下……”
身后之人并未回话,埋头在他颈间,着迷地嗅了嗅。
房青玄没有挣扎,轻轻唤着:“殿下用过膳了吗?”
元长渊总算开口了,声音略哑:“子珩,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
房青玄把额头抵在门上,说话声低了几分,低到像是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样:“殿下娶妻生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音刚落,房青玄就感觉太子手中的力道加重了,捏得他手腕疼。
第050章 扑朔迷离
元长渊的脸被黑暗笼罩, 显得更加阴鸷可怕,那双墨色的眸子好似出现了红光,十分骇人, 他用力钳住房青玄脆弱的手腕,将人抵在门板上,带着怒气说:“我不会娶妻生子,你也不能娶妻生子。”
房青玄那像是被针尖给扎过的心口, 在听到太子说不会娶妻生子的时候, 一下就不疼了。
他心底自然是不希望太子爱上别的女子, 可嘴上却说:“殿下以后肯定得诞下皇嗣, 继承王位。”
元长渊本就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了, 结果房青玄还说这种话来气他,气得太过了, 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发泄了, 他只是将身体再往前压了压, 从牙缝里面挤出字眼:“皇嗣?你给我生吗?”
房青玄被压得,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他感觉下一秒,门板就要倒下去了,他只能小心一点说话:“微臣是男子……怎生得出。”
元长渊另只手抚上房青玄高耸的喉结, 将人往自己怀中一摁:“你不是劝我要皇嗣吗,只要你生得出,我就要。”
房青玄被迫仰起头:“殿下荒唐…”
“你生不出来,就别再提皇嗣的事情, 不然我做到你生出来为止, 我元少璟说到做到,房子珩, 你试一试。”元长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多生气,可却让房青玄身体止不住颤栗起来。
房青玄咽了咽口水。
元长渊的手慢慢摸到房青玄的下颌,将他的脸给掰过来,两人的脸颊挨在一起,呼吸也交织着,细微的喘息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房子珩,我再问你一遍,若是我娶了其他女子,你该如何……”元长渊不可能娶其他女子,他这么问,就是想知道房青玄会怎么回答。
“殿下,微臣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房青玄心里自然是不想让太子娶,可为了江元的未来,他嘴上仍然还是会说娶妻生子理所应当。
“你总是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只想顾全大局,房子珩,你什么时候能自私一回,真正地为自己而活,心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委曲求全地活着。”元长渊这话不仅想说给房青玄听,也想说给他母后听。
他母后就是太委屈求全了,明明活得并不开心,却还是选择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将自己囚在深宫里,每日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与其他女人恩爱,为何一定要如此委屈自己,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你就杀了我,听到了吗?”元长渊说着,还将深渊给塞到了房青玄的手中。
“殿下,微臣做不到。”房青玄只觉得手中的深渊剑,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他手心生疼,他手一松,铿锵一声,深渊剑砸在了地板上。
随着剑落地的声音,房青玄又说:“殿下既然那么想要知道我心里的答案,那微臣便说了,若是殿下你娶了其他女子,微臣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再也不会出现。”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明明说着难过,可元长渊却突然笑了:“不过子珩,你这辈子都没有消失的机会,我不会娶其他女子,就算是父皇强行让我娶,我也不会娶,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的人,必须是你,皇嗣也必须是你生出来的。”
房青玄:“……”后面那句大可不必。
元长渊把房青玄打横抱起,带到了软榻上,两人一齐倒在了上面,在尚未点灯的屋子里,他们肆意纠缠。
房青玄难得主动地抱住元长渊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舌送上去。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两道交织着的喘息,以及唇舌黏腻在一起时发出来的水声。
屋外的元宝,把藏在柱子后的小旺财给揪了出来,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小旺财拽了拽被揪起来的衣领:“殿下心情不好,一路狂奔而来,回到徐州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了,殿下的脸色太可怕了,我都不敢看。”
“殿下应该不会对大人动手吧。”元宝朝着房门看去,有点想要推门进去保护大人。
小旺财拉住元宝的袖子:“别进去,否则殿下只会更生气。”
元宝只好焦躁地在外面等待。
实际上他们想多了,屋里的两人正恩爱缱绻着,甜蜜得像是一对新婚夫夫。
“子珩,别捂,屋内又没点灯,有什么好捂的,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元长渊的声音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笑。
房青玄乍然想起,确实是什么也看不到,便渐渐松开了手。
可他一松手,太子就亲了上去,吓得他想要再度捂上,却只能摸到太子的后脑勺。
浓浓的夜色,遮住了房青玄爆红的脸颊:“殿下…住手…”
元长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亲着。
房青玄想要躲开,却被太子给控制住了。
今年太子又长了一岁,正好十八了,这个年纪往往会猛窜个头,力气也会变大很多,加之他又是习武的,所以哪怕他只用一只手也能把房青玄给控制住。
房青玄动弹不得了,只得捂住自己的脸颊,声音又沉又闷地说:“殿下,可否等微臣去沐浴了,再…再…”
元长渊只是发笑,然后狠狠嘬了几口。
房青玄羞得差点晕过去。
等屋内点起灯的时候,房青玄身上已经被穿好了里衣,单薄的白色里衣罩在身上,遮住了无数刺眼的痕迹。
小旺财根本不敢多看,把灯点好,就退了出去。
房青玄一张脸红得像是二月花,可还是故作镇定道:“殿下应该还未用膳吧。”
元长渊哪里顾得上用膳,从元京赶到徐州,一刻都未停歇,千里马都要被他跑到累死了,听到用膳这两个字,他的肚子便适时地叫了起来。
房青玄吩咐小旺财去通知后厨,热几碟小菜。
后厨热菜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就端上来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的腰不撒手,没有要拿筷子用饭的意思。
房青玄只好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喂到太子的嘴边。
鸡肉被切成小丁子,先炸得酥脆,再放许多香辛料爆炒,吃上去油辣香酥。
元长渊吃得一脸享受,边嚼边问:“我不在,徐州没出什么乱子吧。”
“有人在背后撺掇城内的东家,将租子翻了好几翻,试图扰乱徐州,耽误春耕,微臣已将此事平息了,不过那些人肯定还会继续捣乱,得安排人在耕地旁巡逻,以防有人破坏幼苗。”房青玄又夹了一块,喂过去。
元长渊问:“是谁在背后搞怪,子珩可有头绪。”
其实元长渊心里一猜就猜到了,定是旧派那些人搞鬼。
房青玄细心地用帕子,帮太子擦擦嘴:“有些头绪,可还是一团乱麻,微臣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帮太子擦嘴的时候,房青玄的脸色又是一红。
元长渊笑着亲了他一口:“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们与旧派都撕破脸子了,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不让我们好过。”
房青玄摇摇头:“旧派他们正在内斗,这次的事情,并非他们所为。”
元长渊的脸色凝固了一瞬:“不是他们吗?”
“殿下你离开徐州的当日,那些人就在徐州搞事了,而旧派那边正忙着刺杀你,只想着刺杀成功后,就直接扶持大皇子上位,根本没把徐州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想要扰乱徐州的,另有其人,微臣思来想去,就是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房青玄隐约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可是顺着这点头绪往下,只觉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所有的线全都纠缠在一起,叫人理不清楚,但他知道线头的另外一端,一定藏着惊天的大秘密。
元长渊沉声问:“是顺应天道派的人吗?”
房青玄夹了一小颗虾球,喂过去:“不管是谁,殿下都请放心,微臣自有办法。”
房青玄说过,他会帮元长渊扫清一切障碍,他的太子,只需坐在高堂上,看一出太平盛世。
元长渊吃着虾球,问:“子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现在还不明确。”房青玄也只是猜到了冰山一角而已,暂时还不好跟太子说。
元长渊没有再问,只道:“不管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他们敢伤你,我就饶不了他们,那支毒箭,我还记着呢。”
房青玄放下筷子说:“金银去找那位老仙师,已有多日,殿下传令召他回来罢,这么久了都找不到,说明老仙师现在并不想出世,等时机到了,他老人家自会出现。”
“嗯。”元长渊转头吩咐暗卫,去将金银给召回。
暗卫听令,往天上放了一只鹰,这只鹰会飞行到很远的地方,只要金银看到这只鹰了,就会明白是太子殿下在召他,便会立即赶回。
翌日天刚亮,金银便回来复命了,元宝正打瞌睡呢,脑袋被敲了一下,一睁眼,发现是他哥回来了,激动得差点从屋檐上摔下去。
金银双手抱胸,高冷地问:“殿下醒了吗?”
元宝打着哈气:“没那么快,昨夜殿下与大人在屋里玩了好久,一直到深夜才睡下…”
“………”金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重要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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