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致命追击

    黑斗篷仍在奔逃, 电子义眼忠实地为他规划着路线,纵观他整个行动轨迹,像极了一粒在水滴里做无规则运动的细小花粉——这是他在连日逃窜中总结出的经验, 只有这样才能干扰追踪程序, 让追他的那些家伙无法准确预测他真正的目的地。

    只要再坚持几星时,等筑巢师的芯片生效彻底覆盖掉他之前的信号残留,他就能逃离那个噩梦了!

    想到这里,黑斗篷下布满伤疤的脸上都不禁浮现出几分笑意, 他摸了摸脖颈上的电子颈环,按照眼前浮现的虚拟箭头拐入一个角落——

    一辆停在街边的共享智能飞车突然冲了过来。

    无机质的电子眼中却什么都没有显示。

    在酸雨中奔跑扬起的斗篷, 带着生的喜悦,朝那辆象征“死亡”的失控飞车直直撞去——

    砰——!!

    精神触角缠住一辆自动驾驶的飞行器狠狠打飞身后穷追不舍的智能汽车,唐修齐不愿在虫口密集的街道造成太大伤亡, 冲出包围圈后一脚踹开一辆老式汽车的车门, 用精神力强行点火启动——不能用那些智能的,操控权限被那簇信号中途夺走的风险太大。

    刚下楼准备开车去上班的车主还没插入钥匙,就看见自己好不然容易攒钱买下的爱车以一股六亲不认的豪迈劲儿冲了出去!

    “喂!那是我——”

    一块绿光矿石从车内精准丢进了他的怀里。

    “买了, 现在是我的了。”远远传来的声音透着一股和那玩命速度半点都不搭的从容淡定。

    车主看看手里的矿石, 又看看被数十辆飞行器穷追不舍的老头车,下意识拿出智脑手环录了段视频——

    #家虫们, 起猛了,看见老头车溜飞行器了#

    ……

    事实上,车内唐修齐的姿态确实很悠闲,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手肘还能抵在窗沿上撑着脑袋, 如果不看被精神力加持已经快离地起飞的车轮,真的很像是在什么乡间小路玩自驾游, 只差开音响放个《加州旅馆》。

    ——他连开星舰撞行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过,要是被一堆智能程度不高的“智障”飞行器追得狼狈不堪,那也太掉价了。

    嘴角蓄着笑,笑却不达眼底,黑发雄虫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停朝开阔地带奔去。

    在他身后,仿佛爆发了某种恐怖的感染,沿途稍微带点智能的交通工具,只要里面没有虫族坐着,就会自发启动加入这场极速追击。

    C67的经济水平虽然也谈不上高,但比起只有电子垃圾的D62,完好的智能设备还是多出一个档次,甚至经过一处共享智能飞车的停放点,乌泱泱的金属大军更充实不少。

    那簇信号,远比他上次见到的强,是当时D62的环境限制了它的发挥,还是——

    唐修齐一个急速漂移拐过一栋废弃大厦,方向盘打死,车身几乎要与地面垂直,身后许多智能不够的飞行器就“轰隆”一声撞上墙面炸起朵朵烟花。

    ——还是那玩意会不停增强自身实力?

    瞥了眼后视镜,见幸存的飞行器从黑烟里追出,唐修齐黑眸里闪过一丝冰冷。

    好吧,进决赛圈了。

    果不其然,其中两架高级飞行器突然加速,几个呼吸就追上了快要散架的老头车,一左一右呈包抄趋势夹击过来,锋利机翼瞬间砍碎了超负荷狂奔的汽车,可在那堆报废的金属零件里却没有黑发雄虫的身影。

    又是熟悉的计算之外的情景,又是熟悉的数据流分析混乱。

    两架飞行器将视野扩到最大,不停寻找那个屡屡让它碰壁的家伙。

    “抓、到、你、了——”

    含笑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下一瞬,那笑意背后的危险就随着强悍的精神力冲入飞行器的操控网络,直指那簇异常信号!

    ——唐修齐站在了飞行器外壳顶上。

    飞行器开始疯狂挣扎,试图把背后的死神甩掉,可两次交锋里,黑发雄虫何曾成为被动的猎物?

    从那些交通工具不管型号等级都维持同等速度的情况分析,唐修齐就猜测那簇信号应该是以串联的方式将操控物都维持在了同一个强度,出现特例,只能说明对方加强了操控强度,而一旦靠近他精神力的“捕猎范围”,想走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压低身体,黑发被扑面而来疾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眼里隐含疯狂的笑意。唐修齐用一根精神触角将自己和脚下这艘飞行器牢牢绑在一起,同时精神力侵入数据网络飞速破解着那簇信号的防护程序。

    那簇信号想逃去其他工具的系统,可它身旁早就被精神力布下铜墙铁壁,就看谁的计算速度更快,谁先被逼到崩溃极限。

    三番两次地被这鬼东西挑衅,真以为兰德修斯是什么好脾气的良善性子?

    飞行器剧烈摇晃着撞向另一栋废弃的玻璃大楼,巨幅广告上的雄虫明星立刻被击碎了脑袋,背上的黑发雄虫也毫不留情地撕开一块机身铁皮挡在自己身前,侧脸被玻璃碎渣划出一道浅浅血痕,眼底黑沉愈盛。

    抱着同归于尽的势头,飞行器在空中扭转180度狠狠朝大楼积灰的地面砸去,缠在它身上的精神触角却冷酷地告诉它什么叫做“生死不由己”——紧紧控制着不断抽搐一路电光闪动的飞行器,精神触角逼着它再度翻转回来狠狠撞穿数十层地板又从大楼里飞了出去!

    夜色浓郁,酸雨不知不觉停了,这处废弃的钢铁丛林早就没了生机,只剩一道黑影在不停翻滚撞击,像是在和某种无形的巨兽在进行生死搏斗。

    突然,那道金属黑影仿佛能源耗尽,在重力的牵引下直直坠入底下锈迹斑斑的金属大楼,另一道敏捷的身影迅速在半空跳开,被无形的触角安全送到天台楼顶。

    寒风凛冽,吹动唐修齐的白色衬衫,远处城中心的霓虹灯火将他的身形勾勒得越发莫测。

    他的心情不算好。

    在最后一刻,他明明已经吞了对方大半能量,将其逼到死角,可又是像上次植物隧道前的历史重现,那簇信号再度诡异消失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D62上的机械巨兽会不会和它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它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一刻,唐修齐甚至都生出了把自己这具重生的身体解剖研究一下的想法。

    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黑发雄虫看了看握在手心里的芯片——那是飞行器主机的核心芯片,不过此刻里面原有的程序已经彻底被一串奇怪的信号代码覆盖了。

    唐修齐勾了勾嘴角。

    怎么可能两次毫无痕迹地从他手里逃走?最后一刻,他还是生生从那东西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更形象点的说法,一小份组成那玩意的“基因片段”。

    ……

    ……

    把镜头拉回刚刚惨遭破坏的面店,白大褂躲得及时,才没有被撞击波及,卖“蓝草糊”的老板一脸漠然绝望,显然这种恐怖袭击在C67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想了想,白大褂问:“你应该也有其他的窝吧?”

    “滚吧。”

    “好咧~”

    付完自己那份的钱,白大褂走出店门,就看见那只和“黑发雌虫”同行的红发小雌虫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某些该死的癖好之心发作,他凑过去,语气和蔼关心,连困意都少了几分:

    “小盆友~你家监护还没回来吗?要不要先去叔叔家坐一下啊~叔叔家也有一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亚雌哦~”

    赫伦眨眨眼,看着面前的“怪蜀黍”慢吞吞地说:“叔叔……”

    “嗯哼~”

    “你好像拐小孩的哦。”

    白大褂捂着心口,满脸受伤,正想再解释两句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某种无形的触角缠住了,定在原地丝毫不得动弹,他回头,惊愕地看着一只蓝发雄虫匆匆跑来摸了摸红发小雌虫的脑袋。

    “赫伦!这家伙没欺负你吧?”

    赫伦摇摇头,又对着白大褂语气无辜地说:“抱歉叔叔,你要等一下才能走了。”

    “你们——”想起方才店内一大一小的种种互动,白大褂笑不出来了。

    这么可爱的小雌虫这么鬼精真的好吗?还有雄虫最近生育率很高吗?这破地都能让他撞上三只?!

    白大褂叹了口气:“虽然你长得很可爱,叔叔很喜欢,但叔叔是真的要走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随身投影仪,一只小亚雌的全息投影立刻浮现在他的身边。

    全息小亚雌满脸得意:“大笨蛋,没我你就被抓了吧~”

    见状还来不及警惕,一股尖锐的噪音在白岚脑内突然响起,他闷哼一声再也凝不出精神触角。

    “白岚哥哥!”赫伦焦急大喊。

    “放心~”白大褂动动酸麻的脚腕,“叔叔可不敢伤害雄虫~拜拜咯~”

    说罢转身,一股更加恐怖强悍的精神力却迎面冲来,全息亚雌瞬间被压回数据流形态,那支随身投影仪也飞到了另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中。

    白大褂被这股力量压得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心中一片苦涩。

    C67你是真的火了,四只雄虫啊……

    “嘿嘿,阁下,”他抬头讨好地笑笑,“我就是一个有点小变态的正太控,不至于弄死我吧?”

    白岚闻声满脸警惕地抱住了赫伦。

    唐修齐:……

    什么自爆卡车。

    ……

    夜色里,在即将被那辆失控飞车撞碎时,一柄未出鞘的长刀从一旁倏然伸出,拦腰勾住黑斗篷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还未站稳身形,身上的防护斗篷就被那柄长刀挑落,雄虫下意识伸手挡住照在脸上的光线,却挡不住面前那只“黑发雌虫”阴鸷审视的目光。

    仔仔细细看过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再开口时,伪装成“谢清”的阿瑞洛斯声音里的阴沉几乎要凝为实质。

    另一边,黑发雄虫俯身盯着白大褂,黑眸含笑,语气却冰冷: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告诉我——”

    唐修齐/阿瑞洛斯:

    “——这张脸,你还在哪里见过/是谁给你的?”

    第042章 不期而遇

    相伴百年, 没有谁比阿瑞洛斯更熟悉唐修齐,即便眼前这张脸布满了伤疤,他也能看出其下原本的轮廓和十万年前兰德修斯年少时的模样有六分相似——不是那种亲缘上“长得很像”, 而是仿佛这张脸就是对比着唐修齐捏出来的, 可惜技术不到位,在他眼中,只有满满的“拙劣”与“违和”。

    看着,真想撕碎。

    浑身气息降至冰点, 若非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眼前这只雄虫不是幕后黑手,否则长刀早就在看清那几分相似时无情出鞘了。

    什么杂碎, 也敢把主意打到先生身上。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狠戾与烦躁,阿瑞洛斯反手挥刀将满脸惊恐的黑斗篷拍到一旁,手腕用力, 凛凛寒光从刀鞘中跃出将失控的飞车劈成两半, 回身一个旋踢,黑色刀鞘直直插入另一架试图从后方偷袭的飞行器。

    动力引擎被毁,飞行器从空中轰地一声炸开, 碎片坠在黑斗篷脚边, 吓得他抖了抖,紧紧抓牢了身上的斗篷。

    接住回落的刀鞘, “黑发棕眸”的雌虫在这片火光中走近,归刀入鞘,脸色极其不善。

    “别让我再问第三次, 这张脸,谁给你的?”

    黑斗篷满脸慌乱地比着手势, 指指脖子上的电子颈圈又指指自己,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不能说!会死的!】

    看着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阿瑞洛斯皱眉:“关键词监测?”

    他的心情愈发糟糕。

    借用谢清的身份去侦查那影响分舰队的雄虫精神力,阿瑞洛斯有九成的把握对方是二皇子,也很清楚对方一定察觉了他的靠近,短暂交锋试探后,他用了点手段隐去行踪,缀在后面来到了这颗C67星球——在已经“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仍要做出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只能说明对方此行的目的相当重要。

    然后,他就救下了这只被追捕的雄虫。

    种种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忽然察觉到某些危险正逼近,阿瑞洛斯当机立断:“跟我走。”

    闻声黑斗篷更加慌乱地摇头,不停后退直至靠上身后墙壁。

    懒得废话,阿瑞洛斯对他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刚想把这家伙关进胶囊监狱,空气突然中泛起一阵奇诡的扭曲。

    黑斗篷身后的墙壁变成一片蓝色的矩阵网格,雄虫像输入电脑的一串数据瞬间融进网格之中,阿瑞洛斯刚想出刀,背后就传来了阴沉的询问。

    “谢少将,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金发雄虫坐在轮椅上,仿生雌虫落后一步忠实护卫着。

    自双腿残疾,二皇子尼禄就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偶尔露面的几次,脸上也积着化不开的阴云。阿瑞洛斯同样常年不给公众好脸色,但更多的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妄,尼禄却像一片从未放晴的原始森林,只有压抑和死寂。

    在尼禄到来前,长刀就分解为粒子形态被收回智脑手环,阿瑞洛斯学着谢清的面瘫脸冷声道:“‘黎杀’在第四星系也有监管权限,二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尼禄没有回答,阴郁目光盯过来,像是要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科研院一直想用C67上特产的蓝草制作疏导药剂,恰好我在附近旅游,就顺路过来取样调查。”

    和维克多一样,尼禄目前也挂职在主星科研院,至于来C67的理由,彼此都知晓听听就好。

    尼禄:“那谢少将呢?不知有没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

    想着自己追来时一路上搜集的信息,阿瑞洛斯语气不变:“这里的黑市在进行非法格斗直播,我来查封。”

    这也算是他的意外发现。

    自从主星那场“格斗竞赛”后,各星系类似的违法直播就层出不穷,即便知道这背后的利益牵扯千丝万缕,但为了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皇室和军部也还是联合发了谴责声明。

    其他军队怎么做的阿瑞洛斯管不到,但赤蔷薇是见一个抓一个的,同样的动机放在黎杀军团这里也能成立。

    阿瑞洛斯本想着先抓住那只被追捕的雄虫,再顺手掀了C67黑市的地下格斗场,可惜此行意外太多。

    “原来如此,”尼禄点点头,也不知信没信,“那我就不妨碍谢少将执行公务了。”

    说完金发雌虫就准备操控智能轮椅离开,只是刚一转身,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满是阴翳地笑了笑。

    “听说谢少将和阿瑞洛斯少将关系一向很好,不知能否帮我转达几句话?如果他下一次还要对莱蒙动手——”

    “——请再干净利落些,不然那家伙半死不活地瘫在那里,我看了也心烦。”

    “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二皇子殿下还是亲自去说比较好。”仿佛听到的不是兄弟相残的恐怖语句,而是“今天天气真好”,阿瑞洛斯依旧平静。

    一群脑子有病的金毛怪。

    ……

    直到彻底走出感知范围,保持沉默的仿生雌虫才开口:“据我的数据库分析,您对三皇子的杀意波动维持在30%至45%,如果需要,我会将这件事列入‘一级清单’,回主星后为您执行最完美的谋杀方案。”

    “不用,”尼禄摸了摸那冰冷的机械义肢,“我只可惜那条疯狗没能彻底咬死莱蒙那个蠢货。”

    “这样,我才有理由对他动手啊……”

    ……

    留在原地的阿瑞洛斯伸手敲了敲将雄虫“吞进去”的墙面,眼神越发莫测。

    刚刚的,是先生的精神力效用之一……一种幻觉控制,他并非不能解控,只是察觉到尼禄的靠近故意放那只雄虫离开罢了。

    所以,那只雄虫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会拥有先生的外貌和精神力数据?

    点击智脑手环,眼前立刻投射出一块监控屏幕,上面闪烁的红点,正是他放在那只雄虫身上的追踪器。

    眼中杀意愈盛,仿真伪装都因强烈的意识动荡而有几分卡顿,一闪而过的红眸里尽数都是冰冷。

    所有对先生不敬的,都该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

    ……

    “上一只在我面前试图欺瞒的雌虫,已经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唐修齐坐在桌后,笑意盈盈地撑着下巴,一点都不像在说什么危险的话,“你也要试试吗?”

    旅舍房间内,白大褂被无形的触手绑在椅子上,最珍贵的随身投影仪还被唐修齐握在另一只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玩,看得他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就给摔了。

    白大褂也试图用意念链接开启投影仪,可东西就在眼前,信号却被完全隔离了。

    ——他的技术对上S级雄虫都不一定吃亏,眼前的这只雄虫的精神力强度明明没有达到S级,为什么比S级还要恐怖?

    白大褂向来是会明哲保身的,知道自己讨不着好,连忙回答:“阁下,我就是做小本生意的,不久前有只雄虫来我这儿买了点东西,因为是雄虫阁下,我也没敢多看太久,现在想想,确实是和您长得有几分相似,毕竟雄虫阁下们都是虫神的珍宝嘛~”

    那语气谄媚的,昆听了都要担心自己“第一狗腿”的位置保不住。

    唐修齐直接笑出了声。

    事关重大,这间房里只有他和白大褂雌虫,听了这个回答,他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往空中丢起投影仪,在东西快要坠地时才用脚尖轻轻踢回了掌心。

    白大褂的脸色瞬间和衣服一样苍白,险些被吓出心脏病。

    唐修齐:“你知道吗?‘情绪’有时也是可以通过类似波动的形式反映出来的,心跳呼吸控制得再好,一旦说谎,潜意识里的‘情绪波动’也会发生改变,就像你刚刚说话时的那样,也像你在看清我这张脸时——展现出的异常。”

    唐修齐知道自己皮相不差,这本身就是他的“自然特质”之一,赫伦和白岚以及那些前星盗看他时的惊艳目光,兰德大帝早就习惯了。

    但白大褂在面店里看他的眼神却不单单只有惊艳,而是惊艳、疑惑、思考、好奇——对方是个演技卓绝的演员,可在他精神力的领域之内,一切微小的异常都会百倍放大。

    唐修齐也好奇,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失忆论”,猜测对方会不会真是他这副身体之前就认识的,可白大褂接下来的反应就让他确定了——

    这家伙的异常,仅仅只针对于他这张脸。

    那是看见相似事物时的下意识回忆,把“眼前看到的”和“记忆里的”放在一起对比。

    要不,这只雌虫曾经见过他这具身体、这张脸。

    要不,就是他曾见过极其相似的脸。

    尤嫌白大褂的脸色还不够绝望,唐修齐又拿出一个不及三分之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形设备:“其实我本不打算采用这种不友好的手段,但你既然试图在我身上放基因收集器,我就觉得,还是不能对你太礼貌啊——”

    “——星际第一筑巢师,何塞·里恩。”

    何塞·里恩,也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雌虫,这位向来机警的筑巢师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好奇会有两只虫族的长相跟复制一样的相似,所以就想偷摸着取点基因自己研究研究。

    好奇心害死猫啊!

    颓丧着颓丧着,何塞反而镇定下来了,再次开口,眼中已经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心敬畏和敬佩。

    “阁下,我为我的冒犯感到万分抱歉,如果有荣幸获得您的谅解,我将衷心提供——”

    何塞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困住他的精神触角突然松开了,投影仪也被丢回了他的怀里,筑巢师手忙脚乱地接好,满脸错愕地望去,却没能从唐修齐从容悠闲的姿态里看出半分真实意图。

    “说说吧,关于那只雄虫你知道多少信息。”

    彻底服了,何塞知道,这位阁下不会让节奏从自己手里脱离。

    看似温和的表象之下,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与支配。

    没有多问唐修齐是怎么知道那是一只雄虫,他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

    ……

    ……

    *

    离这轮夜星时结束还有十几个星时,“黑暗”便是灰色产业的最佳掩饰。星网上曾有“键政家”怒斥军部的无能,质问明知各行星的黑市是犯罪率最高的地方,为什么不直接派军队进行镇压取缔?

    后来这番言论变成了一个梗——黑市能有几个团?

    黑市当然没有几个团,可但凡能够形成大规模黑市的地方,在其黑市内流动的资源与信息,早已与那些行星本身联结在一起,强硬如赤蔷薇,也都是精准切割打击,荡平一整个黑市,牵扯的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事了。

    “挤什么挤?再挤就滚出去!”

    前方的队伍似乎发生了某些骚动,但争吵与枪响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阿瑞洛斯靠在角落,扶了扶脸上的银色面具。

    鼻尖充斥着汗水与血腥以及其他什么东西混杂着的奇怪味道,不时有守卫拎着几具尸体丢到外面的垃圾堆,挤在这里的雌虫早就对这些熟视无睹了。

    地下格斗场就是如此,“生命”在这里是最为廉价的商品。

    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阿瑞洛斯闭着眼睛默默梳理着情况——他一边将C67的消息传递出去,一边追踪着那只雄虫身上的定位,只是不知又发生了什么,红点最后就停在了这家地下格斗场里。

    是故意借这里的混乱逃避追捕?还是不小心被抓了进来?不好判断,但反正这地方也是要被端掉的,阿瑞洛斯索性就先来看看。

    地下格斗场的报名审查相当简陋,毕竟能来这儿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但也有实在活不下去的,比如角落里一群瘦弱怯懦的流浪雌虫。

    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后剩下的好像也就只有“犯罪”,这算不上可耻。

    所以当一只凶神恶煞的雌虫揪住另一只瘦小的流浪雌虫明显在找茬时,赤蔷薇军团长没打算就这样看着,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那只健壮雌虫就突然往旁边一栽,一头撞上了个更不好惹的,稀松平常的斗殴便又开始了。

    阿瑞洛斯没有看那两只比野兽还不如的雌虫,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地面。

    一块石头。

    一块突然飞来改变这一切的石头。

    在心中模拟了一番这块石头飞来的轨迹,他抬眸朝某个方向望去。

    不期撞上一双悠然含笑的眼。

    第043章 妖精打架

    从何塞口中知晓情况后, 唐修齐肯定是要来见一见那只和他长相及其相似的逃亡雄虫,虽然筑巢师一再强调自己是做“正经”生意的,但在那双黑眸似笑非笑的注视下, 还是大致锁定了雄虫最后出现的方位。

    “阁下, 我以生命起誓这并非谎言,我的东西是绝对有用的,等适应期过去,对方的精神力与彻底芯片融合, 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找不到他了。”

    言下之意,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您要是没在那地方找到目标,回来可千万别怪我。

    唐修齐听着隐形耳机里的解释,没有回话。

    他不是什么自大的性格, 在明知追捕力量不简单的情况下自然要做好准备, 所以不仅从何塞手里坑来了一个仿真伪装器,还顺带把对方坑下当场外技术援助,至于何塞会不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搞事——

    “唐哥!你放心, 我按你教的给自己加了防护, 不会再被这家伙随便解开精神触角了!”

    “修齐阁下!抓坏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和白岚哥哥等你回来!”

    筑巢师死死抓着手上的对讲装置,才没被一左一右两个兴奋的大傻子掰断, 他皮笑肉不笑地哼唧着:“希望阁下遵守信用,回来后放我安全离去。”还有他那可怜的投影仪,不知道唐修齐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已经彻底锁死了。

    “当然~”

    随意踢起脚边一块石子,正中不远处找茬的一只雌虫。眼瞅着恶霸对上了恶霸, 深藏功与名的兰德大帝往旁边躲躲,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确信自己的动作相当隐蔽, 但如果这样还能被发现,只能说,对方也不太简单了。

    露出毫无异样的笑意,唐修齐避也不避地朝那抹探寻的视线望去——

    银色面具。

    不知是雄虫还是雌虫的家伙披着黑色斗篷,隐隐勾勒出来的腰身极其劲瘦有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即便被察觉了,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天然带着一股狂妄自信。

    唐修齐挑了挑眉,地下格斗场鱼龙混杂,确实有不少想隐藏身份的虫族会做些伪装,毕竟听何塞介绍,“仿真伪装器”还是挺贵的,不是谁都能用得起。

    而且对方虽然敏锐,但似乎没什么恶意,只是那目光似乎过于严肃正经了,看着……

    倒不像是会来这里的亡命徒啊。

    顷刻之间,心下有了判断,唐修齐被对方盯着,一开始的从容逐渐变为几分微妙的“羞涩”,仿真伪装器变幻出来的那张脸上飘起一抹薄红,还忍着“害羞”又“奔放”地暗送了几道秋波。

    ——约吗?小哥哥~

    银面具浑身一僵,显然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反应,颇为艰难的移开了目光,唐修齐清楚看见了他头上冒出的六个黑点,想必对方此刻心中一定有几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哟,小伙子还挺纯情。

    队伍开始移动,唐修齐轻笑一声,灵活地穿行在这条河流里,精神力的作用下,周边雌虫都无意识地自发移开,很快就让他靠近了银面具。

    对方也看到了他,估计是心理阴影残留想避开“脏东西”,但见他被“撞得”一个身形不稳,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谢谢~”唐修齐弯着眉眼,一派阳光明媚,手上却暗暗用力,反握住那只手腕又把自己朝对方拉近几分,不过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他没有站稳的下意识动作。

    呼吸有一瞬相触,但银面具似乎不爱说话,轻轻挣开唐修齐又一心排队去了。

    旅舍房间内,何塞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清楚出现了银面具的形象投影,筑巢师一边解析一边汇报:“阁下,他身上确实也有‘仿真伪装器’的波动,但估计型号挺高级的,没有办法解析出真实形象,只能检测出有九成可能性对方是雌虫。”

    斗篷垂下,掩映住唐修齐微微摩挲的手指。那一瞬短暂接触的皮肤,冰凉、紧绷,又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危险,深不可测。

    似刀,似铁,似蝮蛇。

    唐修齐敲敲隐形耳机,示意何塞不用继续分析了,他已经大致肯定眼前这只雌虫归属于哪一方势力,就是不知道,对方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这次行动,注定也不会顺利啊。

    一切思索都只在片刻,唐修齐很快又自来熟地凑到了银面具身边,压低声音:“刚刚,你也是想出手的对吗?”

    银面具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脚步加快,看样子很想摆脱纠缠,而唐修齐的速度同样不慢,顿时彼此就像比赛似的穿行在这片区域,是较劲,也相当有默契地没有惊动任何旁观者。

    唐修齐凭借的是精神力对其他雌虫的感知干扰,银面具就纯粹是高超的体术技巧了。

    有点意思啊。

    仿真伪装下的黑眸有笑意浅浅掠过,而后便是盯上猎物般的犀利,唐修齐一个闪身伸手按上对方肩头,手腕用力。

    找死!

    明明隔着斗篷衣物,不属于自己的掌心温度却极具穿透力地袭来,银面具狠戾的目光顺着那股力道对上温和的笑,对方丝毫不受干扰。

    “转身。”声音同样是与温和毫不相干的强势。

    墙壁内传来某种机械打开的声响,银面具再烦躁也只得顺着命令转身和唐修齐一起后退紧贴住墙壁。

    霎那间数十架粒子枪从上方天花板伸出,正在排队进场的雌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数惨叫和子弹穿过血肉的声音瞬间成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动静,他们想要离开,却惊恐地发现这里前后都被完全锁死了,踩踏间又有不少雌虫成了挡箭牌被狠狠推向枪口。

    “怎么回事!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知道我是谁吗?!停下!”

    “救命啊!!”

    ……

    周围的雌虫都在慌忙逃窜,银面具脚步踉跄,一手撑在唐修齐颈侧的墙壁,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挡开自己肩头的擎制,面具下的眼神极度不善。

    然而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却远比他想象中的有力,一个紧握,带他挡过一发子弹,他的身形却也因此不稳只能曲膝抵住墙面,在彼此间勉强挡出一段距离。

    斗篷掩住双方身形,宽松的衬衫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明明没有直接紧贴皮肤,体温却仿佛将那团空气酝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烫。

    太危险。

    身体紧绷,银面具,也就是阿瑞洛斯,此刻他莫名有些害怕搭在自己肩头那只手会突然发力搂紧,弓起腰腹隐隐想要逃离眼下明显过界的距离,没有意识到生出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然代表着将自己置入被动境地。

    “放开。”他声线紧绷,终于能好好打量眼前这张脸。

    ——白发蓝眸,不算是虫族很稀少特征,这张脸也只能叫做“清秀”,并没有多少记忆点,而此刻对方垂着眼眸,细碎的发落在眉宇间,明明嘴角勾着温和的笑,却因为独特的气场化作一股更加浓郁深沉的侵略性。

    或者说,不容抗拒的强势性。

    唐修齐也在打量,悄无声息地打量过银面具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忽然凑近,声音落在阿瑞洛斯的耳边。

    “小长官,你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况,我们配合配合会更好吗?”

    似有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窜了上来,不是暧昧,是极致的危险。

    银面具下的瞳孔缩紧,阿瑞洛斯忽然揪住对方的衣领,劲瘦腕骨发力,一个转身,带着唐修齐避开打上墙面的子弹,彼此位置互换,但他却没有停下动作,再度翻转回到原有姿势,胳膊却已经横抵住对方的喉咙,逼这不知死活敢挑衅他的家伙微微扬起下巴。

    他也学着对方那样靠近,仰头让呼吸落在唐修齐耳畔,声音染上一贯的危险疯癫。

    “但是这位雄虫阁下,这里可不是适合你玩过家家的地方。”

    距离近到极致,威胁也攀升至极点。

    “亲密”又防备。

    唐修齐对上那双眼里的冰冷攻击,明明是如此不友好的动作,他却莫名联想到炸毛的动物,有点诡异,还有点好笑。

    喉结滚动,他也的确笑出声来,随意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还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吧,那现在这里有一位善良无辜的雄虫公民寻求帮助,长官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果不其然,他又看见对方心头有千头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笑意愈深,那么这局试探,暂且一比一打平。

    ……

    ……

    “他们是在打架吗?”

    看着监视器里实时传递回来的画面,赫伦抓抓脑袋发出了疑问。

    被一大一小用纯洁好奇地目光盯着,何塞一边敲击键盘分析着画面里有没有可疑身份,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啊对对对,妖精打架。”

    放个狠话至于贴那么近吗?带坏小朋友。

    画面很快从和唐修齐打架的“妖精”身上移开,转而移到在过道中央出现的全息投影上,筑巢师的目光骤然一凝。

    “阁下,小心了,那是地下格斗场的经理,一般的比赛他是不会出场的。”

    当然,一般的比赛,也不会有这种大规模无差别的枪杀开场。

    第044章 混乱伊始

    西装快要兜不住大肚腩的经理投影背着手, 笑眯眯地看着场内的幸存者们。

    “很高兴你们通过了格斗场的第一轮挑选,接下来,诸位将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比赛!”

    “报名的时候可没说过会有这种挑选!”一只在方才枪杀中受伤的雌虫愤怒嘶吼着, 可话音刚落, 全方位包围的粒子枪就击碎了他的脑袋。

    尸体倒下,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周边的雌虫只是沉默地让开,并没有引起多少哄乱——实力稍逊的, 软弱崩溃的,早就在第一轮枪击中被筛选下去了。

    唐修齐想起报名时格斗场让他们签署的《生死免责书》, 颇为讽刺地笑了笑——还真是“免责”到了极点。

    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身边气息压抑的银面具:“小长官,这是合法的吗?”

    银面具显然对这份“自来熟”很不适应,冷冷警告一眼:“所以我来了。”

    还挺拽。

    不过这家伙倒是没有否认军方身份, 就像他没有否认自己的雄虫性别。

    ……

    虽然用了伪装可以放飞自我, 唐修齐还是见好就收,没有把这位“军方卧底”逗得太过,一边关注经理口中的规则, 一边留心场内的雌虫, 果然如筑巢师介绍的那样,很多雌虫的黑色污染线已经蔓延到了脖子, 显然精神海正濒临破碎。

    隐形耳机内,二雌一雄也在场外交谈。

    何塞:“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主星那场直播后狂暴雌虫就成为地下格斗场的主要吸纳对象, 毕竟都快死了,打起架来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白岚:“执政官不管吗?”说完又想起曾在第三星系逼迫自己的执政官, 心里更不是滋味。

    “C62一半流水都从这儿来,谁会嫌钱多呢?”何塞打了个哈欠, “再说了,底层雌虫数量多得像废弃垃圾一样,虫神都不在乎呢~”

    赫伦皱眉:“也不能这么说啊,在星系边境对抗异兽的大部分也是雌虫啊。”

    看了一眼“天真”的小朋友,筑巢师故意加重了语气,就不知是说给身边两傻子听还是说给耳机另一端的某位阁下听。

    “听过‘神演论’么?”

    唐修齐挑了挑眉。

    “六万年前建立卡法比帝国的雄虫虫皇提出的‘猜想’——神佑则兴,神弃则亡。雌虫是虫神厌弃的残次品,所以才会饱受精神海混乱的折磨,雄虫是虫神挚爱的珍宝,也是雌虫的救赎。后世虽然对卡法比那个敢称‘帝’的自大狂喊打喊杀,但他的‘神演论’倒是被完整传承下来了,而最有力的论据就是十万年前兰德修斯也为雄虫,就连雄虫精神力,‘神演论’也认为那是虫神对兰德修斯的指引。”

    “毕竟,谁也不知道兰德大帝是怎么想的。”

    兰德大帝是怎么想?

    唐修齐看过那些眼神都不太清明的狂暴雌虫,不清楚那位虫皇的功绩,只觉得此君一定是个“概念营销”的高手,正所谓“三流的公司卖产品,一流的公司卖文化”,历史上起义军造反都还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神演论”什么的听着无耻,但确实能让雄虫迅速占据舆论高地,意识形态才是统治阶级用以维护自身统治的绝佳工具。

    至于虫神的指引——

    他眼里闪过幽冷的嘲讽。

    ——神都是傲慢的啊。

    ……

    ……

    见底下雌虫都安分沉默,经理笑到:“我向虫神起誓,这场比赛会让各位毕生难忘,所获得的奖励也将是格斗场建立以来最为丰厚的一次,毕竟——A级雄虫这样的奖品,谁不想拥有呢?!”

    一只水晶囚笼自天花板垂下,囚笼华丽,造价不菲,但此刻所有雌虫的狂热目光都只聚焦在笼中那只孱弱的“鸟儿”。

    “这是胜者的专属礼物。”

    几只电子眼飞出,将“鸟儿”每一寸细节都清晰录入摄像头中,残破的黑斗篷,脖子上的电子镣铐,还有,光洁白皙的后颈。

    那是一只雄虫,或者抛开所有表象直达本质——

    那是拯救雌虫混乱精神海的药,是虫族最顶级的资源!

    ……

    一个平平无奇的时刻,无数犯罪信息涌动的星际暗网中挂出了一个直播通知:“近千狂暴雌虫的绝命大逃杀,更有A级雄虫等候各位观赏~”

    暗网浏览量瞬间激增至一个小巅峰,该看见这场直播的、不该看见这场直播的也都在消息层层传达下向此处投来了目光。

    在掩去身形与声音的虚拟会议室内,几个光团交流着信息——

    【此举是否太过激进冲动?】

    【不,这是赐予畸零之物的仁慈。】

    【也是一个伟大的开始。】

    在幽暗无光的房间内,金发雄虫赤\身\裸\体地跪在丝绒地毯上,汗水从额头缓缓滴落,一只带有薄茧的手自阴影内伸出,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

    “做得不错,我亲爱的孩子,你该获得奖励。”

    不远处另一张座椅上,与他面容相似的另一只金发雌虫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正处于不安的梦魇之中。

    在宇宙航行的星舰上,有星盗团长看着那只雄虫布满伤痕的面容,把屏幕推给了一旁的军师。

    “出现了。”

    “准备去第四星系吧。”

    “真可怕,和老师说得分毫不差。”

    在更加遥远的第六星系里,“全面进攻”与“积攒力量”的争论又一次进入白热化。

    ……

    ……

    负责提供场外技术支持的何塞突然有些不安,他右手皮肤褪去,其下组成五根手指的金属骨骼散成数十簇疯狂敲打键盘,周围虚拟屏幕的数量瞬间激增。

    “阁下!这场比赛的关注度不正常!‘眼睛’太多了,我没办法屏蔽掉所有的,您一定要小心不能暴露身——”

    “呲啦”一声,隐形耳机内的信号彻底中断。

    闭眼缓过耳内的杂音,唐修齐倒不是很担心那边的情况,何塞是个狠角色,带着赫伦白岚他们自保不成问题。

    他现在比较关心自己身边这位“小长官”的状态。

    自水晶囚笼里的雄虫出现在视野里,唐修齐就明白这和他是有多像——笼子里雄虫的脸被毁得可怕,但看轮廓和依稀的眉眼也能看出那就是他这具身体的脸。

    如果不是他重生后就疯狂训练身体和精神力,使得现在的形象越来越靠近他前世,笼子里笼子外的,简直就像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商品。

    不过唐修齐也没多少气愤,更多是在思考这只雄虫的来历以及和他这具身体的关系。十万年前兰德修斯打遍虫族时也有不少部落“匠心”制作他的“小玩偶”,挂在墙上天天捅刀子吐口水,还不是被他打得屁滚尿流。

    作为最早的“网暴”受害者,兰德大帝对此相当淡定。

    不淡定的是他旁边的“银面具”,披着斗篷,唐修齐都能感觉这家伙被气到浑身颤抖,杀气重得连他都冒了一手臂鸡皮疙瘩。

    这位长官这么爱护雄虫公民吗?

    “小长官,”唐修齐靠近压低嗓音,“收敛点,那些电子眼都在看着我们呢。”

    被懒洋洋的声音提醒,阿瑞洛斯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杀意,低头捂住脸上的银面具,浑身肌肉却还是僵硬颤栗到快要崩裂。

    制造那只雄虫的……这场比赛背后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像十万年前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最后统统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他的先生,荣光岂容小丑亵渎!

    “我要……杀了他们……”

    反派气息满满、又疯又中二的一句话,唐修齐听了眼神却莫名有些复杂。

    “现在,让我们开启本次比赛的第一阶段——‘刀与鬼’,诸位,用尽全力成为最后的赢家吧!”

    胖经理话音刚落,白色烟雾立即从这个密闭空间的四角喷出。

    眩晕感涌来,打断思索,唐修齐闭上眼睛,最后看到是一阵白光和银面具冷硬如铁的防备姿态。

    啧,这家伙精神好像不太稳定,但这股疯劲……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

    ……

    简陋的营地帐篷内,黑发雄虫叹了口气,给某个不听话半夜跑出去打架的家伙包扎伤口,见银发雄虫还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有些好笑地往他额头上弹了弹。

    “这么生气啊?”

    银发雌虫委屈巴巴地捂着脑门:“他们说您坏话!”

    “让他们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本来就不容易,而且我都把他们部落打没了,人家说两句坏话也不算什么。”

    那双红眸想了想,感觉还是很生气。

    “就是不能说您的不好!”

    正想多逗两句,受委屈的小动物突然扑进怀里,抵在他肩头模糊不清地嘟囔着:“说您不好的……都要鲨掉……”

    黑发雄虫愣了愣,这一瞬间,莫名共情了前世历史上那些听信“枕头风”的昏君暴君。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太对,但当所有偏心偏爱只属于自己,还是……好可爱。

    他搂紧了怀中温热的身体,凑近泛红的耳垂,低声笑到。

    “阿尔,好凶啊……”

    第045章 刀与鬼(一)

    竟然……只过了不到半星时。

    站在没过脚踝的浅水之中, 唐修齐看着眼前巨大的复古神殿,摸了摸不知何时出现在脖子上的电子颈环。

    那阵白烟具有强烈的催眠效果,他不好太过突出, 只能勉强放缓心跳让自己不至完全昏迷, 精准默数半星时后,手腕上传来一股刺激电流,睁开眼睛,便出现在这座神殿前。

    当时过道视野有限, 他粗略数过周围大概有两百只雌虫存活,主办方是在半星时内将所有参赛选手都转移到新的场地并给他们安装好颈环手环?还是用了某种大型越迁装置将他们集体传送过来?

    因为吸入了那阵白烟, 所以感知也被削弱了么?

    想到这里,唐修齐立即调动精神力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观察起手腕上刻有“180”编号的智脑手环, 几乎是在抬起的那一刻, 一块虚拟屏幕闪现眼前。

    【NO.180号选手,欢迎参加全境格斗场第一届《异度逃亡》大赛,请抽取您在第一阶段的[身份牌], [身份牌]确认后, 将为您介绍详细规则。】

    文字下方正是一个【抽取】按钮,点击之后, 屏幕散做星光,旋转凝结成画着骷髅的纸牌造型。

    【NO.180号选手,您抽取的[身份牌]为“鬼牌”, 现公布详细规则。】

    【无主之刃,伤彼伤己。】

    【第一阶段共计1098位参赛雌虫将抽取不同的“鬼牌”与“刀牌”, 任一“鬼牌”有且仅有唯一对应的“刀牌”,“刀”与“鬼”相遇之前, 不得对其他参赛者造成致死性伤亡,违规者立即抹杀出局。70星时后,存活者进入下一阶段。】

    【“鬼牌”特权:获取对应“刀牌”定位。】

    【请注意,场内布有上万微型电子眼和不定掉落物资,您的一举一动都将放送至观赏此次比赛的贵宾眼中,贵宾将会根据您在场上的表现投入相应的筹码,筹码越高,您的优势会越大,请用尽全力为贵宾提供最佳的观赏体验,祝您成为最后的赢家。】

    规则介绍完毕,虚拟屏幕立刻化作一团光球升空炸开,硕大的“70星时”倒计时便挂在抬头可见的位置,耽搁的这会,时间已经跳到了“69:58:27”。

    再打开智脑手环,用户界面果然多出了一张地图,上面闪动的两个红点应该就是他和他对应“刀牌”的位置,看着那一南一北几乎贯穿整张地图的距离,唐修齐默了默。

    问,“刀牌”也能知晓定位,或者他和那位没有见面的搭档心有灵犀一起往中间走的可能性有多少?

    好像孤军奋战更现实一点呢~

    没有把主动权交出去的习惯,他关了地图,一边朝神殿内走去一边思考公布的规则。

    “刀”和“鬼”配对才能做出致死攻击的限制看似能在比赛前期带来短暂的和平,细想其实非常恶意。都说了是成为“最后的赢家”,这条规则却逼着参赛者不得不结盟,而不管是配对的“刀”“鬼”,还是在配对前期短暂同行的“刀”与“刀”、“鬼”与“鬼”,都是在制造羁绊。

    危机环境里,只要不是冷血变态,多少都会在吊桥效应下对同伴产生感情,最后又要兵戎相见、生死决斗。

    格斗场的直播,贩卖的是杀戮,也是这种情感破碎的恶劣享受。

    真是要将狂暴雌虫最后一点“观赏价值”都敲骨吸髓地榨干。

    至于所谓的“致死性伤亡”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只要不把对手弄死,困住或重伤致使失去行动能力都是淘汰对手的一种方式,就看参赛者能不能把控好这个度了。

    ……

    也不知道主办方从哪找来这样的地方,神殿外的池水不深,倒映着周围葱郁幽密的树木,推门进去,入眼的便是一座高大古朴的石像,大殿层高约有五米,这就导致殿内所有建筑都比正常规格大,仿佛是神话里的巨人所建造的。

    一些藤蔓缠绕在石柱上,不知是不是唐修齐的错觉,他推门的那一刻仿佛看见最近的一株藤蔓害羞似的往暗处缩了缩。

    心下一动,他凑近看了看才发现这些藤蔓的茎体竟然是微微透明的,里面似乎还流动着什么白色液体,叶片很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感受到热源靠近还会微微卷起,露出叶底的细密绒毛。

    造型不算难看,但唐修齐还是稍稍远离了这东西,根据戏剧设定,如此独特的植物总不可能是是为了单纯美观吧,而往往胆大无知第一个去触碰的……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都是炮灰。

    惨叫是从神殿二层的回廊里传出来的,唐修齐往那个方向看,只见一只雌虫双手双脚都被藤蔓缠住正死死抓着栏杆不让自己被拖进黑暗。

    雌虫应该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除了慌乱惨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砍断它们。”

    一声冷静的命令在耳边炸开,雌虫终于回神抽出腰间的匕首斩断藤蔓,白色液体呈糊状滴落在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诡异的腥味,但雌虫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砍断腿上的藤蔓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那些活过来的藤蔓不死心还要来抓他,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了回去,下一瞬,雌虫只觉得自己后衣领一紧,身体直接被拎了起来,一个跳跃落到了大殿一层。

    五米的层高,虽然不是直接掉落,可雌虫还是摔了个眼冒金星,稍微清醒一点就扑到唐修齐脚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嚎。

    “哎呦喂大兄弟啊!谢谢你啊!不然我就要被那鬼东西吃了呜呜呜呜……”

    一个肌肉壮汉趴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模样太过辣眼,唐修齐后退一步没让对方真的抱住自己大腿,看了看他腰间的匕首,问:“你的武器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他可是确认过自己原来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雌虫一愣,立即解下另一把匕首递给唐修齐:“给你给你兄弟!我一睁眼就看见面前有个物资箱,呜呜呜匕首有什么用,没跟刀牌汇合前又不能打架,还有那鬼藤蔓吓死我了呜呜呜……”

    唐修齐接过匕首,本来救这家伙就是看见他身上有武器,没想到这货看着五三大粗的,性格怂成这样……

    等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也不管问没问,雌虫一股脑地就交了底,显然认定了唐修齐这条粗大腿。

    雌虫叫皮克,本来就是C67上一个没什么志向的小混混,偷鸡摸狗的事儿干了不少,靠着天生的凶悍外型也能唬住几个小弟,但也就看着强,里面一团豆腐渣,来地下格斗场也是因为听说精神海狂暴的雌虫报名了就有“参与补贴”,本打算混个补贴一比赛立刻认输,谁知道进场哐哐就是一顿枪杀。

    皮克都懵了,抱着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稀里糊涂昏过去,稀里糊涂开启了比赛,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你说这也没个认输选项,想走都走不了,我本来都想好了等精神海疼的受不了了就攒钱去雄虫志愿所申请个安乐死,听说很快的,也不疼,呜呜呜死在这里得多疼啊!”

    唐修齐:……

    比起怕死更怕疼,您可真是看得开。

    “兄弟你也别笑我,呜呜呜生下来也不知道雄父雌父是谁,一辈子也没什么牵挂,临死还不能死个痛快了呜呜呜……”

    这也是事实,虫族生育能力强,第一星系接收中高级雄虫,不代表全盘接受所有他们诞下的虫蛋,大部分低等雌虫蛋生下来就会被送到其他星系,这也是其他行星明明没有雄虫,却还是存在许多流浪雌虫的原因。

    这些流浪雌虫本就没有好的生存资源,更别提疏导混乱精神海了,甚至“安乐死”才是他们一生最安宁的时刻。

    唐修齐没有安慰皮克,只是观察着他皮肤上的黑色污染线。和曾在主星那场格斗竞赛见到的狂暴雌虫不同,皮克的精神海状态要好得多,只有一条蔓延到手腕的污染线比较明显,看着像是一条凸出的血管。

    污染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十万年间仅在雌虫里变异出的某种基因疾病么?为什么又只有雄虫才能对其进行治疗?

    算了,唐修齐压下眼底的思索,这场比赛还长着,他总能获取足够的数据样本来分析这玩意到底是什么,而这也是他来格斗场的另一个原因。

    格斗场吸纳大量狂暴雌虫来参赛,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研究机会,从主星格斗竞赛开始,他就觉得“污染线”这东西出现得太过诡异了。

    什么“虫神的厌弃惩罚”……

    眸中闪过一丝冷肃,唐修齐想,“虫神”究竟厌弃什么还说不准呢。

    ……

    打开地图看了眼,意外发现自己那张对应的“刀牌”竟然开始往某个方向迅速移动,唐修齐挑了挑眉,看看地上的皮克:“你是打算待在这里直到比赛结束吗?”

    “不不不!”皮克立即窜起来,“我跟您走我跟您走!”

    市井小混混最需要的就是眼力,唐修齐明显身手不凡,还救了他,粗大腿就在眼前,不抱就是傻子。

    唐修齐没拦着,大致判断了下方向准备去找找那张“刀牌”,能配合自然最好,不能配合就老老实实待在一边,也不是谁都配当他的“刀”。

    又路过那座石像,只见皮克虔诚跪在前方拜了拜,口中还念念有词:“兰德大帝保佑,保佑我顺利活着离开,我智脑手环里还有星币没花完呢……”

    唐修齐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这石像是谁?”

    皮克表情有些奇怪,但也不敢质疑大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兰德修斯兰德大帝啊,咱虽然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兰德大帝还是认识的。”

    毕竟稍微是个景点都会建座大帝像当个噱头。

    闻言,唐修齐终于认真看了看那座石像——青面獠牙,吓退恶鬼;肌肉虬结,壮汉喊爹。更“优秀”的是十八块腹肌块块分明,嚯,好一个玉米成精。

    你不说他还以为是钟馗呢。

    兰德大帝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十万年前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没有把虫族揍出一个正常的审美,导致十万年后出现如此震撼心灵的作品。

    一听这玩意还广泛分布在虫族各大星系各个场所,唐修齐闭了闭眼睛。

    还救什么呢?

    毁灭了吧,这糟心玩意。

    第046章 刀与鬼(二)

    点击【抽取】按钮后, 屏幕散做星光,旋转凝结成画着长刀的纸牌造型。

    【NO.810号选手,您抽取的[身份牌]为“刀牌”, 现公布详细规则。】

    ……

    【“刀牌”特权:获取一件初始武器。】

    【“刀牌”限制:封禁感官之一。】

    【请您抽取初始武器。】

    选择了屏幕上的长刀, 投影凝出,抬手触碰就变为了实体,阿瑞洛斯随手挽了个刀花,还算不错。

    【封禁感官抽取中……您被封禁的感官为:视觉。】

    这行文字浮现完毕, 一层阴翳立即覆上银面具下的瞳孔,骤然陷入黑暗, 正常都应该有些慌乱,阿瑞洛斯却没多大反应,他回忆着失明前观察到的入口, 绕过几个弯朝神殿内部走去, 这条路上布满了杂草和石块,却不能给他带来任何阻拦。

    抬手摸到粗糙的石门,脚步微顿, 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推门挥刀, 刀背狠狠拍上某种类似下颌骨的硬物。

    肉//体撞击地面和吐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与之而来的还有许多慌乱的议论声。

    “他不是视力被封了吗?怎么发现的!”

    “怕,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对他一个怎么了?”

    “喂小子,把你手里的刀交出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

    联合在一起先对付有初始武器的“刀牌”么?

    分辨着周围的脚步, 阿瑞洛斯皱眉有些不耐:“要么一起来,要么别挡道。”

    轻蔑态度瞬间激怒了这群雌虫, 不知是谁先有了动作,杂乱无章的脚步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阿瑞洛斯闭眼压低身体,握紧长刀刀柄,在心中默数。

    一——上挑!

    二——旋身!

    三——刺!

    ……

    手腕灵活转动,眨眼间刀尖游移过对手各处关节,最后轻盈离开,雌虫轰然倒地,阿瑞洛斯也在心中落在最后一个数。

    二十七。

    二十七刀,一刀一个,一个一刀,绝不厚此薄彼。

    角落里,有雌虫忍着双腿的剧痛试图悄悄爬走,利刃却破风而来刺入手掌将他死死钉在地面。痛苦惨叫成了银面具步步逼来的绝妙伴奏,阿瑞洛斯半蹲下身体,扯起这只雌虫的头发,半截面具下的笑容狠戾疯狂。

    “不管你背后是谁,想杀我,这点废物怎么够呢?”

    说罢按下长刀,刀锋利落划过削掉雌虫佩戴手环的整条胳膊!

    满地鲜血和哀嚎中,他毫不迟疑地起身离开,整场袭击从发生到结束,维持时间不到一分钟,场内遍布的微型电子眼将这一系列动作忠实放送到直播频道,几秒之后,属于NO.810号选手的筹码池开始暴涨。

    【我去,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狠角色,修?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太嚣张了!我想看他被碾碎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杀了他!让他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杀了他!】

    【他没有和鬼牌汇合吧?怎么还没有被抹杀掉?】

    【刚刚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没录进来……】

    【没致死,不过那些雌虫也残得和死了差不多了,够凶残!等这家伙死了我要收藏他的尸体!】

    ……

    暗影之下,恶意疯长。

    阿瑞洛斯看不到这些评论,但也清楚自己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C67毕竟在虹星群外围,他借用谢清的身份过来调查,被一些眼线察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军部、皇室、星盗、反叛军……想要弄死一个军团长的势力太多,多到他们都懒得去分辨了,但他就是要故意高调,高调到让所有视线都汇聚过来,包括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混蛋。

    这样,他才能一刀劈碎那些恶心的目光。

    忽然想到开场时遇见的那只奇怪雄虫,肩头似乎还残留着那家伙掌心留下的温度,阿瑞洛斯莫名有些烦躁。

    那家伙,也是那些势力派来的吗?算了,要是敢挡他的路,一起收拾就好。

    静静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朝脚步声最杂乱的地方走去。

    ……

    ……

    “那个物资箱看起来很丰富啊,您,您不试试去拿吗?”

    躲在暗处,皮克小心翼翼地说着,却只得到白发雌虫似笑非笑的一眼,他心头瞬间一紧,几乎要以为自己那点怂恿的小心思已经被完全看穿了,可白发雌虫又像是不在意地转过头,随口回答了一句:

    “哦,我太弱,不想过去送菜。”

    皮克:……

    怎么能在一句话里同时说出“真诚”和“敷衍”两种语气来呢?

    没理会翻不出水花的小混混,唐修齐接着观察一群雌虫的争抢。

    这座神殿比他想象中得更大,不仅上下层数未知,一条条空中走廊还连接着不同的大殿,这也方便他一路躲过那些参赛者。

    何塞都说了这场比赛关注度异常,不确定那些目光里有没有追杀他的幕后黑手,唐修齐想着当个“废物”好像也不错,“苟”同样是种本事嘛~

    十万岁老人家已经过了风骚高调的年纪了。

    底下是一处地势低洼的平台,地面有一层层浅浅的积水,十来只雌虫正在争夺一个物资箱,不过很显然,占据上风的是一只黄发雌虫和他的搭档——一对已经配对开启杀戮的刀鬼。

    黄发雌虫一脚踩在物资箱上,手中拎着把粒子枪,他有张娃娃脸,咧嘴朝周围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开朗又可爱:“还要和我抢吗?”

    受了枪伤的雌虫们互看几眼,虽然不甘,但还是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让你们走了吗?”娃娃脸继续笑着,“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当作浪费我子弹的赔礼了。”

    有雌虫不忿:“乌伊兹你别太过分!”

    娃娃脸看向那边:“啊,你认识我啊?”

    地下格斗也是个圈子,自然也有出名的明星,虽然这些明星“迭代更换”的速度快了点,但总有些特例,比如娃娃脸,他是第三星系一颗行星执政官家的雌子,照理说这个身份完全不用来参加博命的格斗赛,但上层圈里偏有不少厌倦了“无聊奢靡生活”的贵族,就爱享受这种残酷的杀戮。

    对他们来说,温热鲜血扑到脸上要比泡温泉舒服,亲手割下同族的脑袋也比顶级大餐来的美味,乌伊兹就是这种异类中的异类。

    点破娃娃脸身份的雌虫眼神有些退却,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反抗:“物资给你就算了,凭什么要向你下跪?”

    虫族只为全心全意臣服的灵魂屈膝伏跪,觐见虫皇都只用弯腰行礼,让一只雌虫跪下,是比死亡还要难以忍受的羞辱。

    “你不愿意?”

    “当然!”

    嘭——

    粒子枪精准击穿了那只雌虫心脏处的虫核,娃娃脸依旧在笑,表情有种残忍的天真:“你们也不愿意的话,就都去陪他好了。”

    有雌虫只想活命,哭着交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物资,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头,顶着流血的额头转身就跑却依然被击碎了脑袋,娃娃脸说他哭得太丑了。

    “乌伊兹,”和他配对的“鬼牌”雌虫忍不住制止,“算了,比赛才刚开始,没必要闹得那么大。”

    娃娃脸眨眨眼,缓缓放下了枪:“好吧,看在你是我老搭档的份上……”

    见状“鬼牌”雌虫松了口气,刚对那些雌虫使个眼色叫他们快走,一股大力突然扯着他的领口逼他低头对上一双癫狂的眼睛。

    冰凉的唇落在额头,一点点向下舔//舐过眉间、鼻峰最后落在唇边,与之而来的,还有宛若情话的呢喃。

    “可我讨厌,不听我话的搭档。”

    浑身被巨力控住,冰冷枪管强行捣碎牙齿塞进喉咙,口水泪水不住地往下滴落。

    乌伊兹满脸潮红,痴迷地舔掉那些液体,意犹未尽地说:“再见——”

    “啊——啊啊啊啊!!让开啊!!!”

    惨叫先于枪声从头顶传来,战斗本能告诉乌伊兹要迅速躲开,但身体却仿佛被什么牢牢禁锢在原地,他只能愕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壮汉从天而降——

    轰!水花四溅。

    ——他看不到后续了。

    全场寂静,只剩下皮克喊痛的哀嚎。

    “鬼牌”雌虫吐出嘴里破碎的牙齿和血沫,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眼球爆出死不瞑目的娃娃脸,只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睡醒。

    乌伊兹,就,就这么……被砸死了?!!

    ……兰德修斯啊……我是在做梦吗?

    楼上的兰德修斯默默收回了脚,“娇弱无力”地扶着石柱往下看了看,似乎是被这高度“吓到了”,脸色十分“苍白”。

    “皮克,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不小心掉下去了啊?”声音里满是“焦急担忧”。

    那真情实意的,要不屁股上还残留着刺痛,皮克简直都快信了。

    ……

    【搞笑吗?乌伊兹就这么死了?!我在他身上压了那么多筹码,他被砸死了?】

    【皮克,这谁啊?什么来头?】

    【我是来看屠杀的!我要血!痛苦!哀嚎!现在是在演搞笑剧吗?!】

    【弄死那个小丑!弄死那个小丑!】

    【废物乌伊兹,这都躲不开!】

    ……

    “是是是!这是个意外,是我们在搭建场地的时候没有考虑好情况……”

    导播室内,胖经理擦着汗,不住地向通讯器那头道歉,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上面的火气,挂断通讯满眼怨毒地盯着屏幕。

    该死的!乌伊兹那么有话题性的参赛选手,死得竟然这么搞笑,实时直播的观众怒火都逼得他们不得不开启备用线路。

    “把2号放出来!”

    “啊?可,可是还没到计划的时间。”

    “叫你放你就放!看那小子还有没有这种运气!”

    在更加遥远的星系上,幽暗实验室内,一双手在键盘上敲击几下,一块虚拟分屏弹出不断回放刚刚这一段。

    躲在神殿二楼的两只雌虫,好似没站稳突然掉下去的小混混,焦急探出身的白发雌虫……没站稳掉下去的小混混,焦急探出身的白发雌虫……

    白发……雌虫?

    那只手抵上嘴唇,牙齿一咬,已然见了血。

    而他的周围,早已布满了无数块分屏,每一块屏幕上都不断回放着神殿里一些参赛者的动作片段。

    啊啊……我的宝物……你究竟在哪儿呢……

    第047章 刀与鬼(三)

    场面有些尴尬, 最大的威胁被莫名其妙砸死了,砸死他的虽然一直哭哭啼啼,但看那体型也不太好惹, 其他雌虫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散去了,于是等唐修齐从神殿二楼下来,这里就只剩下了皮克和那只受伤的“鬼牌”雌虫。

    见他来了,皮克敢怒不敢言, 大只但无助地揉揉屁股站了起来。

    受伤的雌虫抬头叹了口气:“你们可有麻烦了……”

    “哦?怎么说?”唐修齐打开地上的物资箱,找到瓶治疗喷雾丢进皮克怀里, “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哦哦,好的。”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温和的对待,雌虫愣了愣, 有些局促地张开嘴巴, 药剂很苦,他的语气也苦。

    “他叫乌伊兹,是第三星系B09号行星执政官的雌子, 现在死在你们手上, 比赛结束后执政官不会放过你们的。”

    皮克双腿一软,立刻就哭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唐修齐“安慰”:“没事, 你也不一定能活到比赛结束。”

    肌肉壮汉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雌虫嘴角抽抽,自我介绍叫“钟沅”,是执政官担心乌伊兹的安危花钱请来保护这位小少爷的雇佣兵。

    “本来以为要死在他前头呢……”钟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眼神带着疲倦的破碎,“现在倒是无所谓了。”

    “你是他的护卫他还那么对你?”想着刚刚的场景, 皮克有些不理解。

    钟沅摇摇头,自嘲笑笑:“总归都是要死的。”

    张嘴还想安慰两句, 可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污染线,小混混也沉默了。

    “但至少现在不适合死去。”

    扔去两把能源充足的粒子枪,唐修齐耸肩笑笑:

    “所以,你们要一直坐在这里聊天吗?”

    那笑里没什么意味,却不似钟沅见过的大多数雌虫眼底都是一片绝望,有种莫名信服的力量,鬼使神差地,钟沅拿起枪跟了上去。

    在那之后他们平稳地渡过了几星时,唐修齐的路线看似漫无目的,但总能找到有大规模冲突的地方,然后躲在隐秘的角落“看戏”,散戏后就非常自然地去战场捡漏,直到皮克又被一株藤蔓缠上。

    几次遭遇,好歹有了些经验,皮克挥动匕首斩断手臂上的藤蔓,语气相当郁闷:“为什么这鬼玩意就缠着我一个?”

    钟沅也奇怪,他们三个站在一起,藤蔓好像就认准了皮克一只雌虫,他掏出匕首正想一起帮忙,忽然眼前一阵疾风掠过,皮克直接飞了出去!

    “卧槽!!!!!!”

    一株藤蔓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皮克的脚踝,拎着他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飞速逃离。

    “皮克!”

    “救救救救救命啊啊啊!!”

    唐修齐眼神一凛,掏出匕首精准射出却被周围另一株藤蔓挡下,即便用精神触角斩断皮克脚踝上的,也有其他藤蔓立即补充上来誓要拽着皮克离开。

    不对劲。

    唐修齐飞快跟上,看着那些不死不休的藤蔓心头涌上些怪异,明明这些藤蔓的目的不是“屠杀选手”,为什么会缠上他们?

    钟沅雇佣兵出生,身手自然漂亮,灵活穿梭在神殿石柱栏杆间,余光中瞥见稍微落后一点的白发雌虫,只觉得对方好像也不是很吃力。一个跳跃踏进水坑,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险些不稳摔跤,但前方藤蔓的速度很快,他也没时间回头观察。

    ……

    脚朝天头朝地,脑浆都在藤蔓一阵阵上下狂舞中被晃匀,皮克只觉得自己现在张嘴就能吐出一道绚丽的彩虹,偏偏缠住脚踝的藤蔓还在不断生长,一株嫩芽钻进他的裤腿迅速往上攀爬,突然碰到什么地方,他捂住裤子哭嚎得更加凄厉。

    “卧槽!!这东西在调戏老子!老子的清白啊啊啊啊!!老子的贞操是要献给兰德修斯的啊啊啊啊!!!!”

    翻过一截围栏,一听这话唐修齐差点踩空摔死。

    谢谢,兰德修斯婉拒了哈。

    新长出的藤蔓非常“体贴”地堵住了皮克的嘴,不至于让他说出更多离谱的东西逼兰德大帝转身离开。

    就在小混混满眼绝望,想要咬舌自尽以保自己三十几年清白无暇的贞洁之身时,缠住他的藤蔓突然一个急刹车,狠狠将他抛了出去,动作急切得甚至有几分嫌弃。

    挂着两道面条泪,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弧线并再度砸中某种类似雌虫身体的软物后,皮克恍惚觉着自己上辈子应该是块砖头。

    哪里需要砸哪里。

    被周围一堆雌虫用“震撼”的目光盯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啊,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对,对不——”

    一股巨力从身下掀开,如果说皮克身形高大得像座小山丘,那眼前揪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拎到半空的雌虫应该就是冲天山峰了。

    “你敢砸我?!”

    皮克的道歉卡在喉咙,因为他看见了雌虫满手的鲜血,视线越过肩头,其他围过来的雌虫也是浑身血腥,眼里满是恶意的暴虐,不远处,还有几只晃了晃腿间二两肉,随意提起裤子,在他们脚下,是一只浑身布满脏污血洞的瘦小雌虫。

    ……看起来真的很小,或许才刚刚成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入这场比赛的,如今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死前的惊恐痛苦。

    “还没发泄够呢,这家伙来的正好。”

    “我去,这么丑你也下得去口?”

    “切,刚刚那家伙瘦得跟什么似的,硬都硬不起来,这家伙看着结实,前头够了用他磨磨后头呗。”

    “嘿嘿嘿还是你会玩啊……”

    手脚麻木,浑身冰凉,皮克知道了,这些是真正没有道德的野兽,他们眼里只剩下了杀戮和狂欢。

    眼泪滚落,被一条恶心的舌头舔掉,还有更多钻进了耳洞,他所有的挣扎都被粗暴按下,嘴巴被强行捏开,更加恶心泛着腥气的东西就要凑上来——

    【抬手,挥刀。】

    一道冷静镇定的指令突然在脑内炸开,仿佛直击灵魂。

    皮克呆滞着目光照做。

    惨叫声起,一只雌虫捂着血流不止的□□倒地哀嚎。

    其他雌虫瞬间暴怒,可在这一刻,所有恐惧懦弱似乎全都褪去了,无形的力量卷上皮克的四肢,配合着脑内一声声的从容指令,指导他灵活完成每一次攻击。

    【出腿,扫。】

    【肘击,躲。】

    【换枪。】

    【开枪。】

    砰——

    小混混变得不像曾经的自己,却又好像找到新的自己。

    钟沅终于赶到,看着周围满地被虐杀的雌虫尸体,皱眉提枪加入了战场,下手越发狠辣,而在他的身后,白发雌虫并没有走出黑暗,就这么闲散地靠着石柱,看着场内动作越发娴熟的高大雌虫,慢慢停了指令,只偶而用精神触角挡去一些他们暂时无力招架的攻击。

    唐修齐双手环臂,微微歪头,伪装的白色碎发散落眼前,挡住眸底神色。

    思绪万千。

    “先生,这不对,我出这招的时候您应该格挡,嗯,就是这样,踢腿,好,劈过来!”

    阳光明媚的日子,银发雌虫在树下认真教习着经过一次觉醒、所以是少年模样的黑发雄虫。

    倏尔画面一转,度过二次觉醒的雄虫更显轮廓深邃、成熟俊美,此刻正坐在树上闲闲晃着腿,看底下的银发雌虫和无形触角交手。

    “小心啊,在你的左边。”

    “错了,其实在后面~”

    “不可以飞哦,不然就是耍赖。”

    “嗯,弯腰,抬腿,旋身……”

    微风过境,吹落树梢最高处的叶子,轻轻擦过银发流舞的侧脸,树上托腮含笑的突然动了逗弄心思,悄悄分出一股触角缠住那劲瘦的腰身,一路攀爬捏住下巴,认真对招的也温驯顺从。

    他仰头,红眸懵懂。

    他俯身,语气温柔。

    “阿尔,看我。”

    …………

    ……

    ……

    砰——

    最后一只雌虫倒地,战斗与幻象通通结束。

    钟沅喘着气,语气有些诧异:“兄弟,身手可以啊。”

    皮克下意识擦了擦脸上温热的血,忽然脱力跌坐在地面,被逼到极致的凶狠表情褪去,继而浮现出一种深深的茫然。

    唐修齐从手环的储存空间里拿出两瓶治疗喷雾递给他们,钟沅接过说了声“谢谢”,皮克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晃了晃手上的喷雾,唐修齐笑了声:“拿着啊。”

    “打得不错。”

    视线随着这声肯定慢慢有了焦点,飘忽的灵魂也仿佛回归实体,皮克颤抖着接过喷雾抵住心口,慢慢低头,突然放声痛哭:

    “我想……我想活着……我想活着!!我真的只想好好活着啊!!我真的只是想活着啊!!”

    不想精神海破碎去申请安乐死!不想一次次被当成垃圾被践踏尊严!

    我想活着啊!

    活着去吃点好吃的,活着去看看星网上好笑的故事,活着去感受塔雅升起照在身上的温度。

    只是,想活着。

    ……

    唐修齐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活着的。”

    都会好好活着,去见自己想见的。

    第048章 刀与鬼(四)

    放声哭过一场, 就算是皮克也有点不好意思,一米九几的壮汉小媳妇似的忸忸怩怩地跟在身后,给唐修齐眼睛辣得只想踹死他。

    钟沅也没想到刚刚还“大展身手”的“勇猛兄弟”还有这一面, 干咳两声移开目光:“这些应该是‘刀’‘鬼’配对后的联盟, 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下死手。”

    唐修齐:“前期出现这种联盟是很正常的,他们应该是想先联合起来把落单或者较弱的参赛者淘汰掉,”嗤笑一声,“最后内斗。”

    钟沅叹气:“毕竟规则说了刀鬼配对前不能造成致死性伤害。”所以他才在游戏一开始就迅速找到乌伊兹, 不过幸好乌伊兹是在限制解锁后才死的,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羞涩”的皮克突然脸色一僵,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翻钟沅:“刀,刀,刀鬼配对前不能造成致死性攻击……”

    “对啊, ”钟沅扶住他, 满脸奇怪,“你们不是也配对解锁了吗?”

    皮克哭丧着脸:“没没没没有啊……我,我拿的是‘鬼牌’, 还没找到我的‘刀牌’!”

    “怎么会?!你难道不是和——”钟沅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唐修齐的名字。

    “哦, 我叫洛尔。”唐修齐体贴补充。

    “……你们不是配对解锁的‘刀牌’‘鬼牌’吗?”

    “真不是啊!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被抹杀了!救命啊啊啊!!”

    钟沅思绪一片混乱,忽然看见唐修齐悠哉搜刮战利品的动作,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只白发雌虫也没怎么显露过身手,还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 老练的雇佣兵就是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沉稳气质,因此下意识推开快要把鼻涕蹭到自己衣服上的“哭泣壮汉”, 盯住了那道身影。

    “隐藏规则?!”

    白发雌虫有些“惊讶”地歪了歪头:“啊?什么隐藏规则?”

    满脸写着“我就是朵捡垃圾的小白花”,“我什么都不知道诶”。

    钟沅:……

    好像更肯定了呢。

    见皮克快哭到脱水, 好心的雇佣兵还是解释了下:“别哭了,这应该是‘隐藏规则’,‘刀牌’与‘鬼牌’配对后,就被列入了全员都可击杀的范围。”

    所以皮克就算砸死了乌伊兹也没有被抹杀,因为乌伊兹的“刀牌”已经和钟沅的“鬼牌”配对了。

    唐修齐在心里打个了响指——

    对了,他还在猜这俩什么时候能看出来呢。

    不妨再想想一开始公布的规则——“刀”与“鬼”相遇之前,不得对其他参赛者造成致死性伤亡,违规者立即抹杀出局。

    为什么用的是否定句式?

    如此听到这个规则后,参赛者下意识肯定都会翻译出它的肯定意味,即“刀鬼配对后可开启致死性击杀”,这无形就限制了所有参赛者行为,他们会想,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刀牌”/“鬼牌”,我要小心,不能造成其他参赛者的死亡。

    再往下想一层,刀鬼配对后就有了击杀权利,那么落单者在面对配对的刀鬼组合时就有了第二层限制,即,“他们可以杀我,我不能杀他们”。

    这样一来,刀鬼配对前期是否相当于无敌了?

    但不对。

    这场比赛既然以游戏的形式展开,必然要考虑到对玩家间阵营间的平衡性,更关键的,是一开始就说明的最终条件——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是独自战,不是团队赛。

    那么接着再往下想一层,刀鬼配对后,可以击杀其他参赛者,已经配对的刀鬼本身呢?

    这场比赛本身才是对参赛者恶意最大的一方,以这个条件为前提,规则隐藏的恶意便尽显无疑。

    想想吧,在这条规则的诱导下,大多参赛者前期都在拼命寻找与自己配对的牌,却不知配对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归于“全员猎物”的范围中,得意洋洋地以为可以靠规则无敌,又在最得意的时候被狠狠击杀。

    这恐怕才是直播最想给那些“贵宾”呈现的“盛宴”。

    而唐修齐如果没有猜错,这条“隐藏规则”,应该还会随机分布在神殿各个物资箱里。

    微型电子眼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清晰放送到暗网直播频道内。

    【这叫皮克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误打误撞碰到了隐藏规则。】

    【什么隐藏规则?】

    【57号直播间,有个小子被一对刀鬼逼到跳楼,运气好开物资箱开出了块虚拟屏,上面写着‘刀牌鬼牌配对后,全员可击杀’,二话不说反手杀了那对刀鬼,那表情,笑死我了。】

    【我去,我押的那张鬼牌还在找他的刀牌呢,这样说是不是不配对更好一些?】

    【屁话!明显配对后自由度更高!】

    【去死!不配对的和同牌不配对的组队,苟也能苟到结束啊!】

    【看不同实力决策吧……】

    【哈哈哈哈乱起来!乱起来才有意思!】

    ……

    ……

    钟沅似乎还想对唐修齐说点什么,但见白发雌虫满脸从容悠闲,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总感觉就算不说,这位……应该也能猜到。

    知道自己不会被抹杀的皮克狠狠松了口气,但又满脸纠结:“那,那我还要不要找我的‘刀牌’啊。”

    唐修齐:“随便你啰~”

    “我跟着您走!”毫不犹豫。

    钟沅:……好像这还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

    借着捡装备的掩护,唐修齐仔细检查过地下的尸体,这些雌虫精神海混乱程度明显要更高,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污染线显得十分恐怖,但诡异的是,在雌虫生命迹象停止后,污染线也有倒退的迹象,仿佛也失去了“生命”。

    这东西难不成是活的?

    心下一动,他假装去翻一具尸体身下的湮灭枪,却好像因为雌虫尸体过于笨重久久难以搬动,最后无奈放弃,起身之时,掌心忽然多了一颗黑色珠子,指尖一动又什么都没有了。

    唐修齐:“离开吧,那些藤蔓似乎是故意把我们逼到这里来的。”

    皮克连忙点头附和,可跟在唐修齐身后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钟沅似乎没有跟上来,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却见雌虫一脸凝重地停在原地。

    “钟兄弟,走了?”

    钟沅走不了了,脚底好似被什么强力胶水黏住,他忽然想到赶来时踩到的滑腻东西,心下顿时一沉。

    不是藤蔓,是某种冰凉湿润的东西正慢慢没上脚踝,像水,像某种软体动物的吸盘,一股蛮力扯着他向身后神殿边缘的水池跌去,钟沅无力抵抗整个向后跌倒,不安的感觉扩大到极点。

    “快跑!!!”

    水花飞溅,与此同时整个石室地板开始剧烈摇晃,皮克瞳孔骤缩下意识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够钟沅,后衣领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扯住后退。

    轰——

    一根水柱凝成的巨型触手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破出,如果唐修齐晚拉他一步,他就会被那根触手竖着撕成两半。

    唐修齐眼眸微沉,将皮克推到安全地带,几个箭步绕开那根水怪触手,掏出粒子枪对准水池里触手盘结的根部连连射出几枪。

    触手吃痛散开,可地板下又伸出更多触手牢牢接住下坠的钟沅,唐修齐这才发现原来这间石室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而最粗壮的一根水怪触手几乎要碰到五米高的天花板。

    钟沅的武器在挣扎中全部被水池吞没,他被高高吊在空中,一根触手分支从衣领钻入,顺着胸肌一路往下不停揉捻摩挲着。

    雇佣兵瞬间明白皮克的惨叫是因为什么,莫大的屈辱自胸膛内熊熊燃烧起来——这些怪物想要侵\\犯他!

    不,是主办方想要直播这样的情\\色戏码,身边那些微型电子眼会把这些全都放送出去!

    【哇哦,这是新花样吗?水怪啊~】

    【那些藤蔓都快看腻了,可算来点不一样的了,这只雌虫长得还算不错。】

    【能不能把那只A级雄虫也丢给藤蔓怪和水怪玩玩啊,反正都奖品了,雌虫被玩有什么意思,看雄虫才有意思啊。】

    【9号直播间那只雌虫被玩死了,啧啧啧,**都烂了,那个血流的啊,希望这只水怪温柔点吧。】

    ……

    这些液体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功效,钟沅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热,诡异的快感自与触手相贴的地方疯长蔓延。

    某些布满划痕阴翳的画面涌进脑海,他几乎是癫狂地朝底下试图营救他白发雌虫摇头嘶吼:“走!求你走!别看我!!”

    唐修齐眼底一片冰冷,不再故意收敛,无形的精神触角急速冲向那根水怪触手,有寒光却自眼前闪过,一柄长刀以几乎与精神触角等同的速度飞来砍向触手。

    嗯?

    刀铁的冷硬气息自身边翩跹浮动,唐修齐指尖微顿。

    半空中,银色面具在神殿昏黄火烛下泛着粼粼光晕,修长皮靴完美贴合小腿弧度,踏着一条条狂舞的触手朝被困的雌虫腾跃奔去。

    霎那间,宛若绚烂烟花炸开的播报声在他们耳边同时响起。

    【利刃归鞘。】

    【您已与“刀牌”/“鬼牌”配对成功。】

    第049章 刀与鬼(五)

    水是无形的, 怎么能被刀劈开呢?但只要挥刀的速度够快,快到在水凝结之前劈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就足以做到“抽刀断水”。

    “潇洒快意”的灵魂或许总是相通, 此刻唐修齐真就在一个异世异族挥刀的动作中看出几分“侠客”的浪漫。

    他挑了挑眉, 精神触角顺势替银面具挡开周围试图偷袭的水怪触手。

    阿瑞洛斯动作很快,几个呼吸间就彻底劈开触手的囚禁,揪住钟沅的衣领将他从水柱中狠狠扯了出来,一个弹跃轻盈落到地面。

    见状, 唐修齐也拎起被触角冲的东倒西歪的皮克,当机立断:“走!”

    在石室轰然倒塌前, 四道身影终于冲了出来,无需多言,主导的唐修齐和阿瑞洛斯同时默契往神殿上一层跑去, 直到彻底看不见水的踪影这才停下脚步放开脱力的皮克和钟沅。

    刚往那边靠近一步想打个招呼, 凛凛长刀就“铮”地一声挡在了眼前。

    唐修齐眨眨眼睛,食指弯起敲了敲刀尖,低声笑到:

    “小长官, 你这打招呼的方式有点特别啊~”

    长刀一怔, 慢慢被收回去,阿瑞洛斯皱眉道:“是你?”

    嗯?仿真伪装失效了?

    摸了摸脸, 仔细端详对面,唐修齐这才看见银面具下雌虫瞳孔上的阴翳。

    “你的眼睛怎么了?”

    手腕一动,阿瑞洛斯将长刀收回了手环:“刀牌的感官封禁。”

    也就是说, 这家伙刚刚什么都看不见?

    唐修齐眼底笑意越深:

    “什么身份的雌虫都不知道,你就来救了啊?”

    阿瑞洛斯觉得这语气有点怪, 按他的性格本不该理会,但鬼使神差地, 他还是回答了:“我能听到那个动静不是参赛者弄出来的,应该是和藤蔓怪一样的东西。”

    言下之意,我不是来救谁的,单纯只是想揍那些怪物。

    “真厉害啊~”

    阿瑞洛斯:……

    更怪了。

    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救已经救完了,阿瑞洛斯不想再纠缠下去,一遇见这只伪装身份来参加比赛的雄虫,他就变得不太对劲,刚想离开,却听见脚尖轻点,一阵微风从身旁掠过,有温热体温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们可是配对的‘刀牌’‘鬼牌’诶,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团队赛,抱团没什么好处。”

    “是这样没错,可——”唐修齐俯身靠近。

    视觉被封禁,其他感觉就分外灵敏,明明也是正常的体温,但偏有无形的压迫感自对面丝丝蔓延,彼此间隔的空气仿佛都灼烫起来,阿瑞洛斯下意识又想逃离,可身后就是墙壁,逃也无处可逃。

    气流拂过耳畔,发梢轻掠耳垂。

    “——可我还是你需要保护的无辜雄虫公民啊,小长官,合作一下吧,你不亏的。”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那最后的低沉尾音激得阿瑞洛斯瞬间抬起手肘抵住唐修齐的肩头:“离我远点!”

    还挺凶,要是脖子不那么僵硬,别看着就像遇到天敌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应该会显得更加镇定一点。

    唐修齐“贴心”退开两步:“好的,够远了吗?”

    阿瑞洛斯:“……”

    阿瑞洛斯:“……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要影响我要做的事。”

    “当然~”

    ……

    缓过气来的皮克呆呆看着那边的互动,抓了抓脑袋,小声朝钟沅吐槽:“有没有感觉我们被忽略了啊……他好像从没和我们说过那么多话吧……”

    理好凌乱的衣衫,将那些失控都收敛妥善,钟沅随口答了句“你没那位厉害吧”。

    皮克:……

    好真实,好扎心QAQ。

    …………

    ……

    ……

    *

    泛着莹莹绿光的藤蔓是很漂亮的,但当成片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并不断蠕动着,就透着一股冰冷诡异之感,一只雌虫吊在中间,双手双腿被拉开到极限,藤蔓由下往上在雌虫身上不断游移着,在所有能进入的地方剧烈颤动,最后喷出一股股粘稠的白色液体。

    那只雌虫一直拼命挣扎,叫喊声从凄厉到微弱到消失,鲜血滴落,滴落在底下一堆断肢残骸之上。

    弗里森挥手关闭虚拟屏,索兰帝国最高元帅掐了掐眉心,看向和他一同坐在主星军部元帅办公室内的雌虫军团长。

    “这是从暗网最新流出来的视频,舆情部虽然及时处理,但很多星网用户已经查到第四星系那场比赛了,缪卡,你怎么看?”

    “漠星”军团长嘴角总是挂着风流多情的笑意,此刻也在笑,笑得讥讽:“比赛?元帅,那是屠杀。”

    弗里森沉默。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拒绝‘漠星’的调令。”

    缪卡当然知道。

    帝国五大军团,由甘恰纳领导的“帕塔”亲近皇室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剩余四大军团中,“浔河”常年驻星系守边境,是抵抗异兽的主力,无令不得离开,“黎杀”由于谢清的身体原因群龙无首,目前就是一块谁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赤蔷薇”更不用说,帝国那些老东西每天生怕一睁开眼睛阿瑞洛斯就举旗造反了,所以能留在第一星系和“帕塔”抗衡的,只有“漠星”。

    缪卡经常开玩笑说要出去逛逛,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离不了第一星系,甚至都走不出“日不落”。

    但凡他敢远离一步,前脚刚走,后脚甘恰纳和其背后的皇室就敢立刻掌控军部。

    “可您也知道这场比赛代表着什么,那些家伙从主星的格斗竞赛开始就在试探了,如果不加制止,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您不会不清楚。”

    弗里森更加疲惫,这位曾被称为“帝国之鹰”的老将已经不再年轻了,他曾认为自己军雌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是和边境暴动异兽潮作战,然而坐上军部最高处这把椅子,方才知晓,“权力倾轧”才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这件事,军部高层也一直在争论要怎么处理,毕竟现在参赛的都是一些精神海濒临破碎的狂暴雌虫……”

    缪卡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空白,然后笑了,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甚至都弯腰捂住了肚子:“因为是狂暴雌虫,所以反正都要死了,拉去搞个大逃杀还能给他们无聊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是吗?反正第一星系又不缺雄虫,他们完全可以享受最好的精神疏导,安稳度过一生对吗?啊,我明白了,这真是天才的奇思!如今雄虫数量稀少,就干脆砍掉那些无用的雌虫,也能复刻兰德大帝执政期间的雌雄一比一,我真是——我简直要为各位的远见卓识喝彩鼓掌了!”

    “缪卡,”弗里森闭上了眼睛,“这个时代,不适合理想,你没有发现科研院那位维克多少爷近来都失去消息了吗?”

    没有再说话,“漠星”军团长只是起身理理军装上的褶皱,向弗里森行了一礼,转身踏步离开,走到门口时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那位沧桑的老元帅。

    “十万年前,兰德大帝曾说‘为了更好的明天’,因此带领当时势弱的雄虫起义成功后也并未对雌虫进行压迫,而是极力促成雌雄平等共和,倘若他真看到这十万年后的‘明天’,元帅——”缪卡勾起嘴角,笑容也似哭泣。

    “——您猜,兰德修斯会对我们失望么?”

    失望于他十万年前的种种理想,都被这片土地辜负彻底。

    ……

    ……

    走出军部,“日不落”已被调控到夜晚,主星鬼魅绚烂的霓虹灯光照在缪卡脸上,打出一片光怪陆离。

    他看着眼前一座座智能摩天大楼,看着一共八百九十七层、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耀眼夺目的帝国大厦,脑海中浮现还在第四星系那场大逃杀里不断挣扎的狂暴雌虫,一时竟有些想吐。

    ——我现在站立的地方,到底是由多少血肉搭建,到底埋葬了多少哭嚎的魂灵?

    晚风吹过,他沉默一阵,点开智脑手环连连发出好几条消息,多情的桃花眼中一片气急败坏。

    你大爷的!谢清你个死面瘫,还有阿瑞洛斯你个死白毛,不都在那附近吗?救一下啊?!等军部那群老东西搞出个章程,黄花菜都凉透了好吗!!

    丫的一群混蛋,拿出平时坑我的那个劲儿来啊!!

    垃圾!都是垃圾!

    往另外两位军团长的通讯频道狠狠阴阳怪气一通,也不等对方回复就单方面拉黑,漠星军团长总算舒坦一点,但想着弗里森刚刚刻意提起的维克多,缪卡还是摸了摸下巴。

    确实那位天真的少爷最近都没什么消息了,好歹也是一只S级雄虫啊……而科研院那边目前得势的是二皇子尼禄,这位殿下据说也在第四星系……

    乱都乱了,那就让这潭水更浑浊一点吧。

    露出个无可挑剔的深情笑容,缪卡拨通了自家雄主的全息通讯:

    “咳咳,雄主,您有没有觉得最近主星略显无聊,不如我们举办一场宴会吧,邀请一些名流——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有乱加通讯号了!我看您就够了啊,天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您还美丽的存在?这样的美丽就更应该让大众多多欣赏啊——咳咳咳咳!!您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那几束花是从哪里来的!我是清白的!!等等加奈,加奈,加奈!加奈你别走啊!加奈我错了!加奈——!!!”

    很快,主星就换了头条——

    #缪卡少将第五十九次在街头嚎叫,痛哭呼喊雄主#

    第050章 刀与鬼(六)

    浑身无力。

    这是维克多稍微清醒后的第一感受, 他怎么了?为什么昏过去了……是的,他想起来了,下属传来第四星系正筹办狂暴雌虫大逃杀的消息后, 他立刻联想起主星那场格斗竞赛, 便飞速离开科研院,想去找被雄父从军部带回家的西索询问情况,可还没有交谈几句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是西索?为什么要这么做?

    屋内很暗,四肢都被束缚带牢牢困在椅子上, 维克多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能借着微弱月光看见窗边有个隐约的轮廓, 一点火星被夹在指尖飘忽暗灭着。

    “西索?”

    听到动静,坐在窗边抽烟的金发雄虫下意识扯起浴袍领口想掩住脖子上的暧昧痕迹,但手指抬起一半, 又还是落了回去。

    “醒了呀, 我亲爱的哥哥~”

    维克多虚弱得可怕:“咳咳,第四星系的大逃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西索:“……你都不关心一下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西索!”又是一阵狼狈的咳嗽,可即便如此维克多还是极力直起腰背, 像他一贯的守礼端正, “这是不道义的!无论是不是狂暴雌虫,我们都不能随意把他们的生命看作商品!这是错误的!”

    看着那张与自己轮廓相似的脸, 西索几乎都要怜爱了,可他抓紧扶手,只觉毒蛇一样的怨怒几乎要冲破皮肉:“哥哥, 你还真以为这是我一只雄虫能做到的事吗?”

    “是皇室对吗?西索,你不该与皇室有太多纠葛, 不提那几位皇子殿下的争斗,雄父——”

    “够了!”金发雄虫几乎要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皇室?哈哈哈,何止是皇室?!”

    西索按动智脑手环,一块虚拟屏立刻出现在维克多眼前,起初他还不太明白画面上播放的是什么,可随着视频的推进,维克多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是……”

    “神经集群技术,”西索嘲讽一笑,“由哥哥你主导,科研院耗尽心血的成果。”

    “现在,被用在了哥哥你称之为‘错误’的东西上~”

    仿佛一道惊雷落下,一座巍峨神殿轰然倒塌。

    很难形容这一刻维克多脸上的表情,像是折颈天鹅,茫然脆弱,一些久久支撑着灵魂艰难行走的东西,比如说“信仰”,比如说“理想”,在这些东西破碎的那一霎,心竟是察觉不到疼痛的,只觉得空,深深的空。

    维克多试图找回些理智,理智地去分析当前的局面——科研院有问题,他觉察到了,甚至阿瑞洛斯也提醒过他了,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了准备,可当这一切以这种鲜血淋漓的形式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他才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强大。

    双手攥拳,十指都狠狠嵌入了掌心也不觉得痛,或许只沉默了片刻,又或许沉默了一个世纪,维克多沙哑开口:

    “……放我走……”

    西索漠然地看着他:“你在外界已经‘修养’一个月了,哥哥,你该比我清楚,一个月,足以换掉科研院的天,就算我放你离开,也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维克多只是摇头,眼里还闪着执拗的星光:“科研院,建立在十万年前兰德修斯对科技的展望与定义之上,兰德大帝说,科学是纯粹的,当以赤诚待之,所有自然规律都是客观存在的,只等我们去发现每一种可能性。科研者探索的目的是了解这些规律与可能,以帮助我们去更好地使用,兰德修斯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这些会得到正确利用,既然当前出现了科技本身之外的偏差,我们总该想办法消除解决偏差,把一切带回正轨,而不是一味逃避。”

    “这样,才不算辜负十万年前的星光。”

    寂然满室,这里暗得星光都透不进来。

    良久良久,西索起身离开这间幽暗的屋子,维克多也没有再叫他,闭眼极力调动被药物封禁的精神力。

    金属门关闭,一墙之隔,金发雄虫缓缓靠墙蹲下,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他手心用力,狠狠掐灭了灼烫的烟头,流着血的手掌捂上脖颈,仿佛这样就能用鲜血盖住那些他不想回忆的痕迹。

    “我就是讨厌……讨厌你这副……永远高高在上的虚假模样……”

    既然我们血脉相连……那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堕进泥潭才对!!

    …………

    ……

    ……

    *

    钟沅在给皮克处理伤口。

    直播没有停止,这场残酷逃杀也没有结束。

    逃出水怪的范围,他们又遭遇了藤蔓和一群狂暴雌虫杀红眼的夹击,不过有阿瑞洛斯加入,一切就都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了,唐修齐乐得清闲,只管跟在银面具身后慢慢观察,偶尔装个“虚弱无力”跑不动了,“有责任心”的小长官还会烦躁但小心地拉他一把,比起被藤蔓死死盯上受伤的皮克,简直不要太悠哉。

    “救命啊!我真的要疯了!刚刚十只雄虫啊!十只!那藤蔓就盯着我打!难不成就因为摸了我肌肉一把就要让我负责吗?!!”

    钟沅:……

    倒也不太可能。

    坐在神殿三层的废墟上,唐修齐笑吟吟地说:“应该是你刚进来那会儿沾染上了藤蔓的汁液,身上有它的气味。”

    “啊!”皮克一阵呆滞,有点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但终究没那个勇气,只能弱弱地举手,“那,那您,您有什么办法吗……”

    唐修齐朝废墟另一边抬了抬下巴:“去那边的水池洗洗吧。”

    原来早就看到水池了吗?!

    含着泪,皮克不敢怒不敢言,怂巴巴地去水池边了,钟沅担心他孤身出事,也跟着过去了,于是这片残垣断壁间,就只剩下一只“白发雌虫”和银面具。

    虽然视力被封禁,但阿瑞洛斯还是撩起眼皮往这“看”了一眼:“你在训练那家伙?他的身手很一般。”

    唐修齐只是笑:

    “可他想活下去啊~”

    阿瑞洛斯便没有再说话了,战斗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安静下来和这只雄虫相处,那种从心底燃起的焦躁和异样便清晰得无法忽略,他干脆瞥过脸,可偏偏身边热度的存在感又是那么强烈。

    像是不懂“社交礼貌距离”,这只雄虫在原本就已经够近的位置上又往这边靠了靠,气息拂了过来。

    “小长官,好歹也有生死交情了,应该能告知一下姓名吧?我总不能一直‘小长官’‘小长官’地叫你呀。”

    不想主动权全被夺走,阿瑞洛斯反问:“询问其他雌虫姓名前,是不是要先礼貌介绍自己的信息?”他刻意加重了“礼貌”这个词,虽然赤蔷薇军团长自己好像从来也不怎么礼貌。

    “不错的原则,但我也可以用这句话来回答你呀~”你留一手我也留一手嘛。

    “我又——”没想知道你叫什么……反驳卡在喉咙,阿瑞洛斯突然觉得这段对话非常幼稚,仿佛两只幼年虫崽在为了对方不肯先做自我介绍生闷气,他额角一阵作痛,不知自己怎么就被带进了这种氛围。

    “修。”

    微微挑眉,唐修齐差点以为他在叫自己:

    “你叫,修?”

    银面具显然不想再交谈了。

    难道……这个名字真的在现代虫族很流行?叫“修”,雌虫,还有军方背景,又在第四星系出现……唐修齐真的很难不联想到白岚口中他那位军团长“未婚雌君”。

    再度进入星网后,他除了搜集自己需要的信息,也没忘记帮白岚找哥哥,但索兰帝国对军方信息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似乎是因为曾经发生过太多军部高官信息泄露遭反叛军暗杀的事件,导致星网上能获取的都是一些表面消息。

    暗网倒是可以找到其他的,不过唐修齐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搜寻,而是从外围调查到白岚的“失忆十年情人”、刑天星盗团的团长正在密切监视这些消息的流通,如果贸然去找,很可能被对方察觉不对。

    现在有了何塞,信息倒是不成问题,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又被眼前这场大逃杀耽搁了。

    总而言之,目前最符合白岚对他“青梅竹马”描述的,还是“黎杀”军团那位非常神秘的军团长谢清。

    当然,唐修齐也去了解了其他军团长的情报,很顺利查到了他家阿尔现在叫“阿瑞洛斯”,是赤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可惜星网上流传的影像并不多,据说是战斗画面太残暴,怕吓到雄虫……

    兰德大帝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家伴生雌虫十万年前杀伐果断的飒爽模样,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

    果然现代虫族的审美很成问题,他家阿尔在战场上明明帅得很,一群没品的家伙。

    ……

    回到眼下,唐修齐是真的很想问问身边这位“小长官”是不是真名姓“谢”,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又失散十年的“未婚雄主”……

    但,总感觉有些……

    不对劲。

    一时之间,他都没有再去逗这家伙。

    说不出来的……不得劲。

    就像,你看见了一只见你就炸毛警惕的小猫,但当你真的伸出手去触碰,对方又不敢亮爪子,满满纠结婉转的模样,让你不自觉想再多逗两下,看看对方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可又撸了撸脑袋,指尖一凉,才发现这只小猫还带着项圈。

    它有主人了,你该划出距离。

    毕竟,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

    ……

    为什么,不说话了?

    静的太久,阿瑞洛斯有些奇怪,连身边的热度好像都在远离,明明是希望这样的,但心里的烦躁却并未得到缓解,反而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阿瑞洛斯皱了皱鼻子,微微侧首,小心,很小心地偷瞄了一眼——

    一片漆黑。

    真是傻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靠声音也不影响行动,但忽然就觉着“看不见”有些难以忍受了。

    只能感觉到,总是从容悠闲的家伙现在沉默着,好似陷入了某种思索,应该……没有笑了。而一旦褪去了那种随意的笑,他身上所掩饰的冷肃和距离感就丝丝显露出来。

    静静坐在神殿的废墟上,宛如自旧日走来的神明。

    神殿却远不及他威严遥远。

    仿佛被这种错觉烫到了,阿瑞洛斯心头倏然恍惚片刻,针扎似的细微疼痛,沁出一滴血珠。

    “……你叫什么?”

    指尖掐出火焰焚烧的颜色。

    你叫,什么。

    这比蝴蝶还轻的询问悄然滴落空气,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但唐修齐还是听到了,他从思索中脱离,看了看眼前似乎从未变过姿势的侧脸。

    黑斗篷掩住了大部分轮廓,对方也许还和自己一样用了“仿真伪装器”,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也看不到真实。

    只是——

    “我啊……”

    他笑了笑,歪头曲起手臂倚在一旁的石台上,仗着对方视力受限,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虚虚勾勒着银色面具上那一点烛火反光,眼底是看不透的凛冽岁月和昏茫暗夜。

    夜里偏有长河,倒映着尽头雪山一抹皑皑白色。

    “我叫洛尔。”

    说不清是凉薄还是温柔。

    ……

    “……洛尔?”

    “嗯,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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