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跳舞

    降谷零摸过自己的额头确认, 少年的额头有些过于热手了。

    “发烧了,我扶你去休息吧。”他起身道。

    “不用,我在这里坐着就好。”童锐盯着茶几上的酒杯道, “我不碰酒就好了。”

    童锐相信如果自己答应, 自己一定会被降谷零照顾得很好,但然后呢?他现在还能心无挂碍地叫降谷零师哥吗?

    他现在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和降谷零有任何接触。

    他不能任由着满山的火向下燃烧, 人要约束自己错误的欲望。

    降谷零皱眉道:“不是喝酒的问题,你身体不舒服。”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 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童锐头也不抬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降谷零从没遭遇过少年的拒绝, 这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他折中道:“和我下楼怎么样,你要是不舒服我也能及时应对。”

    “不用了, ”童锐就像是撞在东墙的一头倔牛, 任降谷零怎么说,他都佁然不动,“不要总管着我, 好吗?”

    他抬头问道,微皱着眉头, 看样子有些不耐烦。

    好心被童锐扔在地上, 降谷零火气上来了, 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不再劝阻,径直出门。

    出门间还听到有女孩问童锐他是谁, 童锐沉默了一下,回答说, 是师哥。

    关门的力气有些大了,降谷零听着门砰的一声,他在楼道里站定,回头看向身后,门的隔声能力差劲得很,他甚至能听到少年在女孩说了什么后的笑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只记得楼道铺散的地毯踩起来像是带油的青苔一般恶心。

    尝试着忘掉刚才的不快,降谷零也投入到烤肉的制作中去,帕劳的烤肉过程有些像美国的BBQ,不过在腌制的时候不同,帕劳人会放当地的香料和药材,甜口的也会放椰奶和柠檬片,还会放酱油、五香粉之类很东亚的佐料。

    这次的烤肉主要是做给孩子吃的,所以还准备了很多蜂蜜。

    负责烤肉的是在科罗尔当地做了十多年烤肉生意的老板,粗犷的烤制方法却有着他自己的精妙之处,食物拿着长条的浅盘装着,味道相当不错,椰奶口味的烤物十分受孩子们的欢迎。

    柯南和山岸五和都吃得开怀,只有降谷零有些食不知味,他时不时地看向楼梯那边,楼上和童锐一同坐在沙发上的男女都下来吃过,只有童锐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也许是关心则乱,降谷零心里不由得闪过几个少年不好的画面,他强迫自己不要分心,但最终,还是步履匆忙地上楼。

    楼下吃过烤肉,时间又晚了后,孩子们明显比之前安静了不少,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刚刚经历过台风的压力需要释放,音乐、异性、酒精,都是释放的方式,他刚上楼梯就听到楼上放着华尔兹舞曲,迟疑了片刻,继续往上走。

    和上次上楼不同,房屋的门大打开着,楼道里也有拿着酒杯说笑的人,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客厅里,人们纷纷靠墙站着,给中间的少年男女腾出空间,姑娘的红裙飞舞出花朵般盛开的弧度,少年牵着她的手,看着她转过一圈,视线温柔。

    他找的少年看样子不需要担心,正在人们的赞扬声中对着漂亮的女孩笑着,降谷零想装作不在意走掉,但事实上,脚却不受控制地站在那里,强迫自己注视着人群的中心。

    降谷零预知过这样的结局。

    一开始,他就告诉自己,年轻人都是缺乏耐心的动物,对他们来说,未来有着无限种可能,他们喜欢的偏好总是在变化,他们不管接受什么都快。

    在他们周围,是同他们一样年轻的、富有活力又敢于去爱的人,当他留给年轻人一个连背影都看不见的希望时,他就要做好少年终究会遇到下一个敢于回应他的人。

    时间或早或晚,内心幽暗的地方,他希望那个时间来得晚一些,自己塑造的那个虚假的形象可以多一些时间占据少年的思想。

    也许童锐是对的。

    他管着童锐的时候,想带他离开的时候,关心只有一半,另一半的,是希望童锐不要将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

    是想着,只要占据足够多的时间,少年的心就会一直悬挂在他身上。

    而现在,想来,那个身份在少年的心里已经不甚重要了。这样想着他转过身,向楼下走去。

    一直站在旁边的卡布阿分神瞄了一眼忽来又忽走的家伙,他拿着酒杯的手顿在了那里,赶忙跟了上去。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等一下。”拖鞋在楼梯上踩出噼里啪啦爆竹般的声音,他赶上越走越快的男人,拉住衣袖道:“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在想什么。”降谷零回道。

    “您应该照一照镜子,您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见安室透并不是听不下人说话,卡布阿松了口气道:“之前我还以为你们是为了租我的房子假装情侣,现在看你的表情,是真的没错了。”

    “是吗?”露出一个微苦的笑容,在感情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诶呀,一看你就是看到童锐和莉娜跳舞生气了,”卡布阿解释道:“莉娜有自闭症,她唯独喜欢跳舞,但你知道,想在我们这种地方找到舞伴实在太难了,所以每次在聚会上看到有好说话的外国人,她妈妈都会尝试去问他们愿不愿意和莉娜跳一支舞。”

    “童锐知道莉娜的情况后同意了,然后你就看到了,莉娜平日里有些孤僻,唯独在跳舞的时候活泼。”

    卡布阿很害怕那个年轻人,但不得不说,不招惹的情况下,那个年轻人是个好人。

    “……这样啊,”降谷零额首道,他有些懊恼于自己刚才的多愁善感,又像是吃过未成熟的水果,酸涩过后的回甘,他终于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应该的、应该的,帮我们忙,我们不能让人受误会,影响感情生活我们可罪过大了。”卡布阿连忙摆手道。

    降谷零再上楼时,华尔兹的音乐已经结束了,身着红裙的莉娜坐在那里,被几个女人围着,其间看起来最年长的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此时正用手机回放着刚才拍下来的舞蹈给莉娜看,莉娜的表情有些僵滞,却是面带笑意。

    舞蹈结束,人们不再站在边角,开始四处走动,不大的客厅有些拥挤,降谷零在人群中寻找童锐。

    终于,他在半遮掩的窗帘后面,看到少年的身影,他走了过去,问道:“在吹风?”

    童锐倚在铁艺的围栏上,黑发随着风在散漫地飞舞,回头看是他,声音懒散道:“我没喝酒。”

    “我知道,”鬼使神差地,降谷零看着童锐被月色和屋内隔着帘子的光线,渲染得发亮如星般的金色眸子,道:“我刚才看你在和一个女孩跳舞。”

    童锐愣了愣,没有解释,只是道:“她需要那支舞。”

    “我刚才听卡布阿说了她的情况。”降谷零学着少年的样子,也把胳膊搭在阳台边沿上,这并不舒服,铁艺的栅栏纤细,而且上面的装饰很是硌人,“对于她来说,跳舞是必需品。”

    “如果我邀请你呢,不是必需品的舞蹈。”他侧头问道。

    “你是在邀请我跳舞吗?”童锐的视线从男人衣服的褶皱攀爬到他的脸上,在那扬起的嘴角上挂住。

    他的理智就像那攀爬使用的力气,完全耗尽,心甘情愿地从那嘴角上掉了下去。

    降谷零心跳道:“也许是的。”

    “可以。”

    “嗯?”降谷零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只是想冒犯一下少年,没想得到什么答复。

    童锐被降谷零的表情逗笑了,他扶着晕沉的脑袋,贴近男人侧过来的脸道:“愣着做什么,你是想在阳台上跳吗?”

    “当然,不管你是准备在哪里,我都不在意。”

    “我…”少年的热度打在他的鼻尖上,带来痒意,降谷零吞咽着,起身道:“我们回屋。”

    童锐笑了起来,抬起手指勾住他的衣领,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

    就在降谷零止住呼吸,以为要被索吻的时候,少年只是单手地将他散开的扣子系上。

    但随即的,少年纤细的指尖从他喉结处的扣子开始,从上到下轻轻划过他衬衣所有的贝壳扣,扣子贴在他身上的厮磨声,一颗一颗地在他身上压过,燃起热度。

    最后,那指尖却只是勾起他袖口。

    他像是被少年用一根细绳拴住的耕牛,勾着袖口轻易地带到了楼上,开门、关门,锁喉发出呜咽声,少年勾他的指尖用力,将他陡然拉近,松开他的袖口,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会探戈吗?”童锐笑着问道。明明是男人提出来的,先撩拨的,现在懵懂的也是他。

    “……知道一点,”降谷零被他注视得喘不上气,“好吧,我不会。”

    “没关系,我带你。”

    第072章 沉沦

    出租屋发白的光线因身前人的温度在降谷零眼前蒸腾起了雾气, 周围的一切模糊成一片,成了莫奈的画。

    此时,降谷零眼中, 世界的大小拥挤成了他和童锐间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仍旧在不断拉进。

    少年扶在他身后的双手,一只划过他的臂膀, 握住他的手;另一只则不老实地在他的脊骨凸起的每一节上弹着不知名的乐章。

    身后指尖的跳动带着降谷零的心一痒一痒的, 他注视着童锐不知是生病、还是像他一样被情绪蒸腾带起了温度,那平日里苍白的肤色此时变得薄红, 温度又在其上撒了银粉。

    少年哼起浪漫又富有侵略性的调子,侧抬起他的胳膊, 做出跳舞时常见的握持动作。

    他以为少年会口头地教他跳探戈, 但是他错了。

    当他几乎沉在那双璀璨如香槟,带着金箔和气泡的眼眸里时, 那目光陡然转变, 像是从丛林里突然钻出来的野兽,要用带有毛刺的舌舔舐他,吞噬他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是的——少年突然拉进与降谷零的距离, 他们本已经贴的足够近了,这个动作让降谷零不得不往后退上一步。

    他退得正合童锐心意, 踩过降谷零退前的地方, 童锐带着眼前呼吸都变得急促的男人转过一个舞步。

    地毯上, 皮鞋间步伐交锋似地转换。

    在降谷零不知道的时候, 他已经同少年坠入舞池。

    在降谷零眼中,少年像是在试探他的脾气。

    一会儿扯得他靠近过去, 几乎磕在少年胸膛上。

    一会儿又推开他,如果不是少年另一手扶在他的背上, 他应该已经跌出去了。

    他像是一只不被爱护的提线木偶一般被少年对待,这个意识让降谷零懊恼又脑热,他很快不再按照少年的力道行事。

    少年拉他,他就往后面拽,少年推他,他就往前推。

    跳舞成了两个人力道的对决,他们互挽着对方的手,互抵着对方的背,挟持住对方,脚下随着力道不断地变换方向。

    在少年哼唱的调子下,他们有输有赢,贴近的步伐转换——他们在客厅不大的空间内磕磕碰碰。

    随着童锐被他推在了餐桌上,发出闷哼,调子被迫顿住。

    降谷零看着腰被迫后仰,被他抵在餐桌上喘着粗气的少年,调侃道:“带我跳舞,嗯?”

    “你不是会跳了吗?”童锐望着天花板的视线转向得意洋洋的男人,吹了个口哨笑道,“男人间的探戈是争斗的艺术,而你已经学到了精髓。”

    这么说着,童锐脚下用力,勾住他的小腿,灵巧地借着他腿部的力量扬起身子,以勾住的重心为原点在降谷零身上转过半圈,脚下平稳落地,摆脱了他的压制。

    松开一直扶在降谷零背部的手,童锐向降谷零的反方向轻迈舞步,拉远他们间的距离,又反手将降谷零拉到自己身边,扭转过的胳膊让降谷零不得不在童锐身前旋转一圈身子。

    降谷零照做了,但少年显然不准备这么放过他,持他手的那只胳膊坏心眼的向后背去,他顺着旋转的惯性跟着向后倒去。

    降谷零没有预想地摔在地上,因为少年的手适时地抵住了他的腰。

    他的整个身子被这个支点撬动,这是探戈标准的后倾动作。与他刚才压过童锐的姿态不同,他能想象他们两人的样子多暧昧。

    此时,他的身子像是树上的枝条,在少年的手上生长着。

    待他攀在童锐身上重新站起,童锐的手从他的腰间重新划到背部,在他耳边恶劣道:“不过,看来某人仍不善于此呢。”

    “不善于?”他压过童锐前进的舞步,让他不得不断步,反笑道:“那你试试看啊。”

    进门前如羽毛抚身般的痒意被彼此的争夺带来的痛快所取代。磕碰到家具和墙壁上难免疼痛、僵持的臂膀带着酸痛,汗水浸湿了他们衣襟。

    贴身的舞蹈、甚至能让他们感知到对方肌肉的绷紧,还有随着心跳的搏动对方身体细致的变化。

    最终,也说不准是他们两人谁的胜利,还是失败,他们撞在了沙发的椅背上。

    重心不稳,降谷零压着童锐滑过椅背,两人反着倒在了坐垫上,下半身被椅背抬起。

    降谷零能感受到身下少年呼吸时胸腔的起伏,他们面贴着面倒下的,呼吸都打在一起,濡湿的两种颜色的头发彼此错落。

    那交叠、混乱成一团乱码的心跳声把世界之外的声音都给刨除掉了,他们是如此的贴合着,似乎真正的拥有了彼此。

    眼对着眼、心对着心。

    他几乎压不下继续下去欲望,却不想少年也是。

    扶着他背的手带着力度压过他的脖颈,少年抬起头咬过他的唇。

    降谷零来不及惊讶,因为少年已经撬开了他的唇齿,没有技巧地索取着。

    痛感让降谷零从这场沉沦中浮出水面,他压着少年的肩膀,撑起身子摆脱少年的掠夺。

    随着唇上泛起铁锈味,他终于被少年松开了,他抹了抹刺痛的唇,指尖泛起血液的红色。

    少年看着他愣怔的表情笑得开怀,带着些许的哽咽,笑够了,舌尖舔过唇上留下的他的血液,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你,对我有感觉?”降谷零在感情上并不算迟钝,至少,他分辨出童锐并没有把他当做别人。

    童锐的视线此时已经有些迷离了,他本就因为身体不适而头晕脑胀,跳舞又花费了他大量精力。

    头顶的光像是泡发了似的米粒,胀成圆滚滚的一团,他看着那光线之下的人的脸,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

    对方血液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开,这个味道可不算好,他看到对方睁大的双眼,只觉得糟糕透了,他疯了,还不如疯个彻底。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伸手,尝试着让降谷零主动靠近自己一些,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好在,降谷零给了他这个机会,伸手握住他的手,童锐嘴角有些僵硬地勾起,双手握住,像是抓住一根浮萍。

    “显而易见,”他呢喃道,“真的非常抱歉。”

    “我尝试了,但你在眼前,我做不到。就这一次,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童锐痛苦道,声音听起来是在撒娇。

    降谷零被童锐突如其来的告白敲得几乎晕了过去,心底先是一阵狂喜,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隐瞒给少年带来了多少挣扎与痛苦。

    他坐到童锐身侧,少年在虔诚地亲吻他的手,那样的小心翼翼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他思考是否要将波本就是自己的事情告诉童锐。

    但告知的后果是什么,降谷零不敢想。

    就在他犹豫的空挡,童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降谷零意识到童锐的状况不对,联想之前摸他的额头有些热手,忙再次查看。

    那额头几乎烫得像快烙铁,很难想象刚才童锐是怎么坚持着和他跳完舞的,他把童锐抱回房间,打电话托山岸五和弄些退烧药,去洗浴间拿过湿毛巾,给童锐脱衣擦拭降温。

    童锐身上还有刚才跳舞时磕碰间的淤青和红印,他那身苍白的肤色让这些印记更加显眼。

    随着凉毛巾擦拭的动作,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他难受地闷哼着,呢喃着安室透和波本的名字,中间夹杂着抱歉之类的词语。

    虽说此次台风对帕劳来说,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此时的医疗资源仍旧紧张,如果童锐醒着,也许能给自己找来医生,但他现在几乎是晕睡过去了。降谷零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给他降温。

    好在,下半夜的时候,童锐的体温降了下来,人也清醒了,降谷零确定童锐的体温不会再升高后,准备在地铺上休息,却被童锐拦了下来。

    少年拉着他的手,让他睡在自己旁边,降谷零内心挣扎了片刻,就任自己做了。

    他刚躺下,少年便主动贴了过来,在他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子,让他的胳膊环住自己,这才又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童锐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起床,就意识到自己又躺在降谷零的怀里,男人的怀抱依旧是热烘烘的,干燥而舒适。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此时他的理智找了回来,发现一切多么荒唐,他复杂地看过眼前呼吸悠长的男人,悄悄地从男人的臂弯下钻了出去,落荒而逃。

    当降谷零醒来的时候,收到童锐去找工藤新一度假的消息,柯南就待在出租屋里,这个借口找的不能更劣质一些。

    降谷零不得不放置下告知童锐真相的准备。以童锐此时拒绝和他有任何接触的态度,降谷零丝毫不怀疑,一旦他告诉童锐真相,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终于能理解当初在写字楼遇到的大爷复杂的心理。

    不过,他也没想到,那晚的一个月后他们才再次见面,这期间自然是童锐在躲他。

    至于这次见面的原因,是当初在帕劳时说好的,他会找波本让她亲自与童锐面谈。为此,他找上贝尔摩德,在听过简略版的情况后,贝尔摩德颇有兴趣地答应了帮忙。

    一切准备好,他用波本的身份,约童锐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第073章 照片

    波本添加他的line账号, 邀请他见面,这件事扯开了童锐一个月来表面风平浪静的伪装。

    他为此内心忐忑、寝食难安。

    自然是答应了下来,童锐和波本约定好时间地点, 余下的就是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不久前, 他想象自己和波本见面,还是钻戒、玫瑰、两杯奶茶, 是爱情电影般的场景, 而现在只剩下一地鸡毛。也许在波本眼里,他们已经分手三月有余, 与他见面,只是为了应对降谷零。

    但对他来说, 是直面自己的不堪, 是隐瞒心中的欲望与现实的肮脏。回顾帕劳出租屋那晚,发烧让他意识模糊, 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后悔。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降谷零和波本这对兄妹。逃避可耻,但有用。

    从帕劳回日本的一个月来, 童锐一直忙于工作。

    在与柯南乘坐回程的私人飞机时,童锐曾询问过柯南对黑衣组织构成的看法, 琴酒和伏特加的战斗力有目共睹。黑衣组织究竟是一个以暴力为主的组织, 还是以黑色经济为主、暴力手段为辅的集团, 是童锐需要考虑透彻的问题。

    柯南给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但对童锐来说没什么借鉴意义,认识多少黑衣组织的行动组成员在童锐眼中, 对于解读一个犯罪组织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在童锐看来,不管黑衣组织存在多少个像是琴酒和伏特加一般战斗力超群的人, 他们对于组织来说都是功能性的工具,这样的工具只有好用和不好用之分。

    真正能决定黑衣组织成为国际性犯罪组织的,是风平浪静下,沉于水中盘根错节的交易、和交易带来的利益关系。

    试探水下的浑浊程度很简单,童锐利用海顿会社产品漏洞缺陷,给海顿会社找了一个小麻烦。

    一般这个时候,日本一般的企业就会开新闻发布会鞠躬道歉了。但到海顿会社这里不是,群众等来的不是道歉,而是官方的背书。

    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很显然,黑衣组织适合一个成语“为虎作伥”,在利益链上,它是那个伥,但在暴力上,它是那个虎。

    作为黑衣组织“伥”之一,多萝西在童锐的帮助下回到美国,有童锐和黑衣组织的撑腰,多萝西很快在达文波特的权利中心站稳了脚跟,隔天,哈林森·达文波特就传来病逝的消息。

    她刚在达文波特站稳脚跟,转手就迫不及待地背叛了黑衣组织,达文波特的股市有童锐旗下的金融机构入局帮她稳住,她只要躲开黑衣组织的追杀就可以,这对于已经成为军火商头子的多萝西来说,危险、但并不困难。

    水谷英何知道多萝西的消息后,当即选择休学去美国找多萝西,两人在逃难的情况下,东躲西藏的空挡领了结婚证,还把照片发给了童锐求祝福。

    这对自由的逃命鸳鸯终成佳眷,是童锐这个月为数不多高兴祝福的事情。而现在,他也必须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了。

    因为心情复杂,童锐早早坐上车,犹豫了片刻,他没有直接去往他们相约的咖啡馆,而是让司机开车送他去另一家咖啡馆,是波本曾推荐给他,他在那里吃过红糖丸子的B&A咖啡馆。

    当初他托老板做的另一只小马还没有取。

    B&A咖啡馆还是老样子,童锐进门的风铃声让老板从木雕上抬起头来,问他想喝什么,童锐说自己是来去木雕的。

    老板摘下眼睛仔细看了他两秒钟,恍然大悟道:“亏你还说是给自己的马雕找老婆,三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你把这件事忘了呢。”

    童锐摸了摸鼻子,因为波本不要,所以他对这件事也没怎么上心。更不要说,那之后不到一个月,小马它主人自己的老婆都没了,就更没心情来取了。所以老板说的也不算错。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童锐看着老板在旁边置物架的盒子间寻找属于小马雕像的盒子,说道。

    “你忘了,你在我们店里还照过照片来着,我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整理一遍顾客的照片。老看、老看,就会把来过的顾客记得很清。”老板抽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确认是童锐定的小马,转身将盒子放在童锐面前,“别说是你,就是刚开店时的顾客,我也记得住。”

    “这说明你不但在乎我们顾客,记忆力还很强。”童锐拿出小马把玩道:“对,就是这个,和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着手中原木的小马雕,童锐突然抬起头道:“我可以看一看你收集的顾客照片吗?我是被朋友推荐来的,兴许能在你的照片里找到我朋友也说不一定。”

    “可以,你朋友哪年来的。”老板说着,将橱柜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相册放在桌子上问道。

    “具体哪年我不知道,但她应该是在你没卖木雕前来过。”童锐回忆道,当时波本说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还惊讶于老板竟然真的开始卖木雕了。

    “那可有些年头了,这里没有,你等我去里面找一找。”说着,老板进了里屋,不多时,拿来两本边角有些泛黄的相集,“要是你朋友照相的话,就在这里,坐那边慢慢看。”

    “谢谢。”童锐接过相集感谢道。

    坐在之前来时坐的位置上,心情和那时已经完全不同,童锐轻轻翻动相集,紧张地寻找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

    很快,他找到了那张脸,却不是他想的样子。

    照片中穿着警校制服的降谷零比现在稚嫩些,阳光又朝气,但终归是没变什么样子,他身旁坐着同样穿着制服的猫眼男人,他们对着镜头在笑,时间定格在了那里,能想象到当时小店内温馨的场景。

    波本给他推荐的咖啡馆,来店里的却是降谷零。

    他再翻过相片集,确认里面没有波本的身影,起身走到吧台前,指着照片问老板,有这个长相的女性来过吗。

    老板确定地摇了摇头,说自己没见过,不过因为他的店离警校近,警校学员倒是这里的常客,他对照片里的两个警校学生还有点印象,尤其是那个猫眼的警员,是当初为数不多喜欢他木雕的人。

    “他们现在应该都是不错的警察了吧。”老板说道。

    “……”

    嗯,好警察,男扮女骗他网恋,演亲哥强迫分手。

    尽管情绪都纠结成一团乱麻了,童锐也知道这张照片对于降谷零来说有多危险,不动声色道:“老板,这张照片我可以拿走吗?照片里的这位是我朋友。”

    ——

    做好伪装后,降谷零拒绝了贝尔摩德旁观的要求,在确定身后没有跟着人后,他才来到与童锐相约的咖啡厅。

    他一直纠结于要不要告诉童锐真相,还有如何告诉童锐真相。

    女装,是他想看童锐的态度后再拿定主意,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不知道童锐是如何思考他们关系的。

    这多少有点鸵鸟心态。

    咖啡厅门前的风铃又一次响起,降谷零再次从咖啡上抬起视线,这次是他要等的人,高个的黑发少年进屋后收获了不少视线,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泛着亮眼的光,他和上前的服务人员低语了什么,服务人员匆匆离开。

    少年那双金色的眸子在座位寻找着,终于在他的身上落定。

    那道视线钉在他身上,表情有一丝的呆滞,降谷零不由得坐直了些。

    曾有五个男人过来搭讪,想来他此时的装扮应该是漂亮的,降谷零安慰着自己,对着站在那里已经傻掉的少年露出一个笑容。

    童锐一路上回忆与波本、降谷零相处的细节。

    他还记得当初在脚受伤后,波本发信息关心他,并表示第二天远东寺有一场不错的庙会。

    当时他以为波本是要邀请他约会,同时猜想是降谷零告知波本有关他崴伤的消息。

    当时安室透和波本之间表现出来的关系并不好,不过童锐并没有被这里的违和感到异常。

    他是独生子,不太了解兄妹间的相处方式,只以为他们是嘴上说的关系不好,但私下里有来往。

    降谷零就是波本,那这一切的违和感就说的通了。

    习得这个等式,童锐不由得疑惑降谷零会如何让波本和他自己见面。是准备直接揭穿这个谎言,还是放他的鸽子,又或者是其他方法。

    他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但真当见到波本,还是不一样。

    女人穿着宽松肥大的衣服,这种衣服舒适居家,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会觉得波本不拘小节,觉得波本是个喜欢实用经济的姑娘。

    但想到对方可能是降谷零在男扮女装,这更可能是用来隐藏那些凸起的肌肉块。

    “她”梳着淡金色的披肩长发,脸上画着商务型的精致妆容,特别的,唇画了古铜红的口红,性感而富有魅力,对方似乎很知道这一点,此时正对他温柔的笑着。

    在进门前,被欺骗的事实让童锐心情沉重。但进门后,看着浓妆艳抹的波本,他多少有点绷不住。

    第074章 追求

    在“波本”面带笑容的注视下, 童锐走到卡座前坐下。

    他拿不准降谷零准备做什么,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准备继续伪装下去。

    一个心中正义的卧底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地网恋骗他, 更可能的, 降谷零此前伪装波本是在做黑衣组织的任务,童锐冷静下来的分析着, 观察了一圈周围, 其间,有三四个人与他有视线上的交集。

    咖啡厅里人多眼杂, 显然不是把事情说开的地方,更不能拿出那张敏感的照片, 童锐重新对上降谷零的视线, 对方笑容淡了一些,修长的睫毛微颤着, 欲言又止。

    童锐意识到自己从进店起的行为有些诡异了, 他决定先陪降谷零演戏,再在私下里找人算账。

    他的心情平和了些,看着女装的降谷零, 试图理解他为什么要一直对自己笑,想来想去, 可能是在等他的赞美。

    没见到今天的“波本”前, 他确实不知道一个男人做女性装扮也能如此漂亮而不是违和, 他得承认, 见面的一瞬有被惊艳到。

    童锐对降谷零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比我记忆里更加漂亮。”

    降谷零也一直在观察童锐,他注意到童锐看到他后, 表情失去控制,行动不知所措, 这幅模样和处于热恋中的年轻人手毛脚乱的状态一模一样。

    降谷零多少有些吃味。

    与自身不同,波本这层假身份在性别上有天然的优势,即便帕劳的那晚让他察觉到童锐对身为男性的他有超出友谊的情谊在,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想留意,但平日里他没少观察少年的喜好,相较于同性,少年明显更喜欢异性多一些。这不是吗?在看到波本后,眼睛都直了,一直以来的好礼仪也抛到了脑后,只知道盯着他的脸傻笑。

    他把身份揭开少年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傻掉吧,表情会很好看。

    降谷零有些恶劣地想着,但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矜持地和童锐握手后,将金发撩到身后,若无其事地端起已经放凉的咖啡小口抿了一下。

    伪装是降谷零给自己留的退路,但事实上,更是逃避现实的借口。真相在他嘴边酝酿着,又随着不加糖的咖啡回流到胃里。

    服务人员这时走了过来,将一个红丝绒切角蛋糕放在童锐面前,收过餐盘,询问童锐需要什么饮品。

    “一杯焦糖玛奇朵,谢谢。”童锐道。

    待服务人员离开,放下杯子,降谷零压低声音道:“是我自作主张给你点的,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喜欢这个。”

    “谢谢,我确实很喜欢,”童锐品尝了一口,抬眼道:“师哥没有来吗?”

    “为什么要提他?”降谷零心跳道,“我还以为你邀请我,是为了你我之间的事。”

    “对你来说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一直以来,对我来说是三个人的故事。”童锐双关语道。

    原本他要求见面,是为了彻底抹除掉自己在感情上的错误,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心动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他的心态就转变了。

    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但童锐确定,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骗得他心力交瘁,还想拍拍屁股走人?

    门都没有。

    童锐原本准备好的江湖不见转了个弯,变成了告白。

    “我想,我喜欢你们。”

    “……没想到你会喜欢上我哥哥,”降谷零牙疼道,少年大方告白的样子让他甜得发慌,不过,他有些弄不清楚少年的意思了,他还以为童锐要见波本,是为了断绝关系。

    他佯装镇定道:“如果你想追他的话,我没有意见。但我们之间,我想我们已经分手够久了,你放弃吧。”

    还有什么比本人说想追自己没意见更好的情话?

    童锐突然笑道,“但我不准备呢。”

    “什么?”降谷零皱眉道。

    “我是说,我今天来是准备得到你。”童锐话锋一转,身体前倾,言语轻佻道。

    “你刚才说,你喜欢我哥。”降谷零皱眉道。

    “如果你不说,今天的事情不会落入他的耳朵里吧,”童锐意有所指,拿出钱包,从中抽了一张卡在“波本”眼前晃了晃,“我订好了房间,所以约吗,姐姐~”

    他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眼前少年轻飘的模样是降谷零没见过的,他只觉得像是自己的感情被少年随意的践踏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少年也这么对别人吗?这样想,酸涩感涌上心头。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

    等房门一关,他让少年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好啊,现在吗?”降谷零咬牙不动声色地问道。

    童锐笑道,“现在。”

    坐上童锐的车,一路上,少年没再说什么无礼的话,只是时不时地看他,哼着帕劳那晚他们跳舞的调子。

    降谷零心里只闪过两个字:渣男。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到房间后怎么教训童锐,首先,他要直接揭穿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方进门后直接对他动手动脚的话,他一定会给上一拳。

    到了酒店,童锐更是直接牵过他的手,带他坐电梯来到顶楼,刷卡进门,降谷零面不改色地把门反锁住,和童锐来到客厅。

    这里的设施豪华,通透的玻璃窗外是泳池和楼顶花园,开放式的厨房居于客厅后身,带着酒窖,这显然是一个超规格的总统套房,想来是少年来之前就订好了的。

    童锐看着“波本”阴晴不定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已经在挨打的边缘,但就像面对一只鼓成球的河豚,在降谷零忍耐生闷气的时候,他忍不住手欠。

    而且,这是最容易把对方勾引到私人空间的方法,不是吗?

    不过,逗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童锐走近“波本”,在对方警惕想要杀人的目光下,伸手抚过那涂抹了古铜色口红的唇,道:“伤口好了,不免有点小遗憾。”

    对上童锐似笑非笑的视线,降谷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知道我是降谷零?”

    “我还知道的更多些,”童锐低头轻吻他的唇角道,“扮女骗我网恋啊,嗯?师哥?”

    “当时在做组织的任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降谷零只觉得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血往上涌,他呼吸都有些颤抖。

    如果童锐进门前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他都做了什么?比如说让童锐放弃自己的假身份,追自己?

    童锐当时到底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刚知道的,在和你见面前,我去了一趟B&A咖啡馆,”童锐拿出照片道,“你得仔细想想,你还穿着警校制服拍过别的照片吗?”

    “没有了,这一张是疏忽,”降谷零看过照片,顿时意识到这张照片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谢谢。”

    “不用谢,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我?”童锐倚靠在他身上,像是一株懒洋洋的藤蔓,“受害者有额外补偿吗?”

    “我想,我们…”不合适。

    降谷零的话还没说完,话就被童锐用吻堵住了。

    与上次的啃咬不同,少年这次有经验了很多,先是温柔化解他的防线,后是狠厉的进攻,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那吻轻易地让他和自己的感情屈服,剥夺他的呼吸,让他不得不回击。少年的手在他的背部摩挲着,吻生起了潮意,抚摸又热起了烈火。

    他很快被点燃了起来。

    少年也同样如此,不过,就在关键的时候,少年松开了他,声音带着情动,“你喜欢我。”

    “是的。”喘息着,降谷零承认道,“但我们不一样。”

    他知道童锐想要说什么,少年的执着几乎可以从眼底冒出火来。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的故事里,突破重重障碍在一起才是爱情的主基调,它似乎被赋予了崇高的意义,在遇到爱情时,人们总是信奉这个“真理”。

    但事实上,面对满目疮痍的现实,虚无缥缈又充满变数的爱情是最应该驱散开的。他无法给予少年一个肯定的未来和承诺。和他在一起,他甚至不敢保证少年的安全。

    更重要的,他担负着责任,在责任未完成前,他怎敢有半点松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童锐看着降谷零复杂的神色笑着说道,“我理解你。”

    “我不需要你负担我什么,我只要你片刻喜欢就够了,这听起来会不会有些卑微,”他摸着男人的脖颈凸起的线条道,“但其实是卑鄙的想法呢。”

    “和我做|爱怎么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降谷零拿下少年的手,“这样太…”

    “太什么,你是想说廉价吗?”童锐打断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也是,不是吗。给不了我感情,其他的,总要有一样吧。”

    “这样不正确。”降谷零呼吸发紧,少年在亲吻他的脸颊,像是春天的细雨般落下,他就像雨下的花朵,毫无躲闪的可能。

    “是啊,很荒唐不是吗,”童锐抬起头,抵上降谷零的视线,“那又怎样。”

    “你比我还不冷静啊,师哥,”说着,探过他的裙子,“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应允,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075章 床上

    有什么好怕的呢?降谷零喘着粗气, 想把升起的躁意随着呼气带走。

    但事实上,呼吸打在少年的脸上,带着少年身上更多的热量反弹了回来。

    少年的话像是令人刺痒的尾巴, 左右摇摆着扫在他的心上。

    随着裙摆撩起, 握住,他能感受到少年手心的热度, 欲望被少年放在了眼前, 让他唾手可得。

    不管如何,不要迈出那步, 降谷零告诫自己。

    喜欢上一个与自己相差11岁的少年已让他有些许羞愧,更不要说在没有未来、不确定关系的情况下, 与少年更深入到那一步去。

    感情会随着时间而变淡, 它无色无味,存在又消涨于记忆里。

    但用身体去爱又不一样, 它是有触感的、有体温的, 不管肉眼看不看得见,它终究会留下痕迹。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它都会像是一个标记般, 记录在少年的身上。少年未来的路还很长,没必要在他的车站停下。

    童锐可以不介意, 但他不可以。

    “放手。”他沉声道。

    “你好胆小啊。”童锐无奈地看着眼前倔强的男人, 他麦色的肌肤泛出薄红, 可见忍耐的有多难受, 但那双眼睛在短暂的迷茫下又变得清澈。

    “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 你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没必要在我身上这样下功夫, 我们不一样也不合适。”

    “如果到你的年纪,我会像你这样软弱,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你喜欢的人在向你求爱,你应该看着我的眼睛。”童锐按照降谷零说的,退了一步。

    降谷零只觉得身前的温度随着少年的后退骤降,身上吹过冷的风,他偏过头去,不敢看少年审视他的金色眼眸。

    “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拒绝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童锐轻叹气道。

    不用降谷零回答,看男人躲闪的视线,就只是是为了他。

    “为了我,对吗?”童锐抱起胳膊道,“你觉得这是为了我好?”

    “降谷零。”

    降谷零头一次从少年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他终于抬起头来,眼前被他拒绝的少年看不出喜怒。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如果你是以为了我好而拒绝我,那你实在傲慢,我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我现在喜欢你,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上||床,你需要的只是考虑你是否接受和我做||爱这一件事。”

    “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我都愿意接受,当然,如果你一直坚持替我选择,我也无话可说。”

    “不管怎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我在主卧等你的答复,如果你想好了拒绝我,就直接离开好了,我以后不会再纠缠。”

    说完,童锐深深看了降谷零一眼,走进卧室关上门。客厅里只剩下降谷零一个人。

    偌大的空间里安静极了,降谷零像是一尊雕塑,固定在了那里,良久,他垂下肩膀,抬眼看向窗外。

    入秋晴朗凉爽,落地窗外,碧蓝的天空中寄居着厚实蓬松的云朵,东京城在这里可以一览无余,这样的景色完全没有进入降谷零的脑海。他在想童锐的话。

    也许童锐说的对,在这段感情上他懦弱了,波本如此,安室透如此,做回了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去拒绝,但又盼着发生点什么。他想保持自己的正确,但事实上在少年身上,他一直走的路就是错的。

    因为并不完全光正,所以急于否定。

    他在那扇可以得到美味果实的门前徘徊,告诫自己那果实再美味也生于尘埃,永远不要进那扇门,又期望那扇门可以永远为自己敞开。

    但童锐显然不会永远等他的答案,少年比他更勇敢,也更果断,降谷零毫不怀疑,他选择离开,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内心挣扎着,他一步步走到门口。客房门是他锁的,但他却因为手抖心乱,而怎么也打不开,他用上力气,制造出来的声音只让他更加烦躁。

    终于,门开了,屋外地毯上繁复的大马士革纹指向出口的方向,降谷零停下脚步,握住把手的力道收紧,沉默良久,像是丢掉什么烫手的东西。

    砰的一声,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朝着主卧跑去。

    推开门,降谷零看到童锐把自己缩在了床上被子里,听到声响,少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红。

    看到他,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使得他眼眶里的水珠忍不住挂落下来。

    刚才还在言语风|骚,亲吻诱|惑他,又决绝果断让他做出选择的少年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哭,认识到这里,降谷零关上门,轻轻走到床前。

    坐到床边,俯身吻过童锐脸上的泪水,“我知道该如何选择。”

    “听声音,还以为你走掉了。”童锐揽住降谷零的肩膀,将人反推到床上。

    吻过男人带有他咸湿泪水的唇,童锐将人压到身下,像是恶龙卧在自己的财宝上。

    “不跑了?”

    “不跑了。”

    听到他的肯定答复,少年肉眼可见地快乐了,胡乱地亲了又亲他,还是不够,又像是小动物似的用身体蹭他,要沾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那我们开始吧。”童锐再次亲吻降谷零的唇,跃跃欲试道。

    “这里?”

    “当然是这里。”

    见童锐分外兴奋,降谷零实在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童锐明显没什么经验,对他的亲吻都是乱糟糟的,不过对他来说,却很受用,这些吻像是酒吧里轻缓暧昧错乱的鼓点,又是童锐那年轻带有活力的肉|体的延伸。

    里面包含着童锐对他的感情,像是洒下细碎的火种,将人燃烧便全身。

    贝尔摩德给他涂的口红并不怎么掉色,但也禁不住童锐这番折腾,口红从他的唇嫁接到了少年的嘴上,少年皮肤本就不常见的苍白,嘴边稀薄的红色,平添了几分糜烂。

    衬衣的衣服扣子被降谷零解开,童锐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线条分明匀称的白净胸膛,随着情火烧上身,粉色从他的耳尖蔓延到脸颊,最后又在肌体上显现。

    他撑起身子,尝试学习降谷零的手法脱降谷零衣服,但他的手法笨拙,身下的男人也不算配合。

    他撒娇地叫了两声师哥,身下的男人终于抬起胳膊,任由他施展手段,他将手探进其中,手在那匀称的脊线上勾勒,直到碰到了什么阻隔。

    指尖在那蕾丝触感的阻隔上描绘了一圈,童锐将降谷零的衣服向上撩,被降谷零拼命拦下。

    “那是胸|罩吗?”童锐眼巴巴地问道。

    “……”降谷零从未如此怨恨过贝尔摩德,他当时为什么要听她的意见。

    当然,谁又会知道咖啡厅见面的终点是床|上呢。

    “是。”他别扭地瞥过头,“我自己脱。”

    “可以先让我看看吗?”

    “里面放了假|胸,没什么好看的。”

    话是这么说,降谷零还是默许了童锐的动作。

    随着胸前一片凉意,伴随着小心翼翼的触感,他能清晰地听到童锐吞咽口水的声音。

    拿出假体,童锐的手在蕾丝上摸索着,脸红的像是一个熟透的苹果。

    他的动作都很小心,

    降谷零欣赏童锐害羞的神色。原本穿成这样,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他,结果之前在客厅口花花,非吻即摸的少年实操起来纯洁的要命,摸都是拿手指戳一戳,还根本不敢使力气。

    “咳,我帮你脱掉吧。”喜欢,但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欣赏的童锐红着脸说道。

    童锐哪遭遇过这样的架势,别看他在客厅时言语放|浪,邀请的一步到位,还向下摸。

    但事实上,在情|爱上,童锐的经验少的可怜。

    在没遇到波本前,童锐的兴趣从未放在这上面过,他不喜欢被欲望操纵,每隔一段时间的,属于年轻的躁动给他带来的体验并不好,在同龄人科学上网启发懵懂的时候,他选择不接触任何能挑逗自己的东西。

    他没看过小电影,也不了解各种黄|段|子,圈子里苟苟搜搜的八卦他倒是知道不少,但那只会让他更封闭自己。

    黑色的蕾丝下,麦色的肌肉随着呼吸微隆,男人看着他,似笑非笑,童锐感受着指尖摁下去的触感,只觉得血液急涌,头脑发热。

    他帮降谷零脱去外面粗大的衣服,伸手到降谷零的身后解胸罩的扣子,他看不到扣子,环着降谷零的胸膛又不敢碰,胳膊顷得酸疼。

    “师哥,你转过去一下,这种扣子我没解过。”

    “不用,你慢慢来。”

    看着童锐解扣子解得额头都出了汗,再看他们胸膛与胸膛的距离,很明显,脱下上身的衣服后,童锐根本不敢再啪的一下躺他身上了。

    就这样,童锐还信誓旦旦地说今天一定要深入了解。降谷零坏心思地扶过少年的背,把他按在了自己身上。

    大面积的肌肤接触和隔着衣服是不一样的,童锐在和降谷零抱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最后,在降谷零的压制下,他颤抖着手解开了胸|罩的钩扣。

    这些都是不要紧的,来到了童锐认为最关键的一步——脱裤子,不过对于今天的降谷零来说,是脱裙子。

    降谷零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一定要他帮自己。

    童锐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的信心已经在降谷零刚才的一番摧残下消耗殆尽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是多么浅薄,脸皮是多么的薄。

    降谷零的裙子是松紧口的,直接脱就行,童锐闭着眼睛拽住两边往下拉。

    什么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抬起身,懵懂地看了过去,又看向捂着脸发出笑声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可爱。”降谷零抱过少年,把他揉搓进怀里,笑着:“要么今天算了吧。”

    “不可以,我、你,今天一定。”童锐态度坚决。

    “你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知识吗?”

    童锐蔫了,语气低了八个度,“说的像你知道。”

    “……”这回换降谷零沉默了。

    两人拿出手机,查找相关的知识。

    看着上面对工具方面的要求,降谷零安慰道:“果然今天还是算了吧。”

    “不,我下楼去买。”说着,童锐抓起衬衫起身道,“我等一下就回来,你不许跑。”

    “好,我不跑。”降谷零笑道。

    不放心,童锐临出门又回头看了看他。

    “你嘴上有我的口红。”降谷零提醒道。

    “我…我知道。”胡乱抹着嘴,童锐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第076章 床下

    等童锐的功夫, 降谷零摘下假发,卸掉了波本的妆造,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不清楚现在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不多时, 童锐回来了。少年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手中拎了一个塑料袋子, 随着他的脚步, 袋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年从袋子里依次拿出灌|肠|器、生|计用|品还有润|滑|剂,抬头紧张地看向他。

    包装盒子的光面反射着窗外带着云朵的光影, 降谷零很快反应过来,童锐之所以看他, 是因为在他们面前得有一个选择。

    是了, 男人与男人间有上下之分,他们终归有一个要在下面。

    虽说男同性恋中, 选择成为下面的人要比上面的更多, 但他们两个在彼此之前,都没有考量过这回事。他们的观念里,男人依旧在性上居于进攻方, 而不是承受方。

    心态不是一时能转换过来的,居于下方, 多少都会有些别扭, 但这件事不是他, 就是童锐来承受。降谷零看向面色同样纠结的童锐, 正要说他来就好,童锐却已经拿起盒子站起身了。

    “这个东西, 要在卫生间用吧。”童锐将盒子从左手换到右手上,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压。

    但见降谷零看到这东西微扬的眉毛和纠结用力的唇角, 他就知道降谷零也是想在上面。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没有再退缩的道理。

    因为只要他稍一点退缩,降谷零都会在这段感情上连影子都看不到。童锐不怀疑任何一个卧底警察的职业操守,这是一个需要信仰支撑的工作,为了工作,一段感情真不算上什么。

    但好在,他们的感情此时和降谷零的工作算不上冲突,从降谷零扮女和他网恋就能知道,黑衣组织是希望波本能接近他的。

    男人更多的在考虑未来,他的想法童锐很容易猜到,无外乎于是卧底工作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安全与危险的考量。

    所以童锐直接向降谷零提出上床的请求,这是一场博弈,只要降谷零同意,他们的感情就能埋在肉|体关系下继续发展。

    如果不能,在波本的事情解释清楚后,降谷零就算不远离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停滞不前。

    而现在,波本这件事的信息冲击让降谷零对他心怀愧疚,这对于童锐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利用降谷零的高道德感,童锐用廉价的炮|友关系暂时蒙蔽了降谷零对于他们感情真正纠结的原因。

    在降谷零反应过来之前,童锐要做的就是上床,肉|体关系足够让这位同样喜欢他的警察陷入长久的纠结,而不敢疏远他。

    除了童年时惨死在眼前的老师,童锐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操纵不了的事情。

    很多事情的得失童锐都不在意,毕竟他的人生实在没什么缺陷,如此他可以做到随和大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常规的以小博大,坐在高台上放长线钓大鱼。

    他没得到的,不是他得不到,而是他觉得有没有都可以,骨子里他是个傲慢的人,而这份傲慢也富有资本。

    降谷零是童锐新钓上来的鱼,这条鱼和平时的东西不一样。

    在感情上,与傲慢相对的,童锐要比常人纯粹的多,虽说他的父母早早离婚,但他们对他却视若珍宝,这教会了他什么叫爱,童锐是在爱中滋养长大的。

    对于感情,童锐有自己的理解,精明算计放到一边,只要是喜欢,他富有牺牲精神。

    拿着盒子,童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只是手头上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你要在下面?”降谷零惊讶道。

    咬了咬牙,童锐点头,“只要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

    “还是我来吧,”降谷零站起身,拿过盒子,“我不在意体|位。”

    “真的?”

    “我的年纪比你大,还需要你体谅我?”降谷零不难猜童锐的心思,“想要在上面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想还是不想?”

    “我想。”童锐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你可以吗?”

    “喂,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话是这么说,对于两个没有经验的愣头青,这种事做起来尴尬又生涩,清理完,靠在洗手盆柜边上,少年在他身后给他做放松。

    童锐的手很轻,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不像是做|爱,反倒是在研究机器设备的科研人员,时而抬起头问他的感受,随着少年的经验富足起来,指尖弹在了黑键上,一个哆嗦,降谷零趴在了柜台上。

    “在这里吗?”童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原来如此,我想我会了。”

    倒在床上,与降谷零想象的不同,童锐在情事上确实是个毛头小子,但他足够的温柔,也足够有耐心,这可以代替经验变成另一番感受。

    看起来青涩的苹果,咬开却是甜滋滋、清脆爽口。

    衣服早在浴室就尽数褪去,当飞机驶向无人未知的航线,翻覆的云层逐渐散开,海浪轻缓带着细沙流动,涛声阵阵,又潮起潮落。

    他像是漫天散开的烟火,在被子下弹奏的乐章不时地点起火,天上不时散开白色的烟花。

    看着又一次潮起而失神的男人,少年又一次吻过珍惜呵护的宝物。

    降谷零再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床旁边是空的,与他相比,少年更多消耗的是体力。降谷零将被子拉上面了些,回想昨天,他全程都没有感受到疼痛,不是童锐的技术有多好,而是他足够体贴。

    这样的体贴是难得的,都是男人,知道情绪上来欲望是怎样的,降谷零都不敢保证,换做是他,是否能像少年一般节制。

    还带着潮起时肌肉痉挛的酸涩,但身子却是轻松的,坐起身,就看到一套新行头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穿好衣服,降谷零推开门走了出去,少年站在岛台前忙碌着什么,听到声音,朝这边看来。

    空气中泛着米香,看到他,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还没等说话,脸先红了。

    “我给你做了粥,但不太好吃,”童锐忙低过头,继续往加热巧克力的杯子里倒牛奶,“如果再坚持一下,等一下厨房会送他们做的粥过来。”

    “我想喝你做的粥,你在做什么,热可可?”

    没什么比早间厨房里情人对自己只见一隅,便能霞光乍现更让人讴歌一天启程的美好了。

    “嗯,我看上面写事后多吃不刺激肠胃的东西,热可可能补充体力。”

    “巧克力……加奶,你确定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什么?”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去,童锐疑惑地抬起头,就见降谷零握住他放在岛台上的另一只手,晨间的阳光柔和明亮,他过分苍白的肤色与对方健康的麦色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赤裸会让色差暴露无遗,极富有视觉冲击力,这一点在床上会更明显,眼前白色的牛奶注入到深褐色的巧克力溶液里,像……

    童锐只觉得脑袋都热到嗡的一声,直听到降谷零在耳边的“溢出来了。”,才将杯子竖起来。

    现在他不单脸红了,连耳朵都红得快要透血。

    “师哥!你故意的。”良久,放在杯子,童锐脑凶成怒地低下头亲吻对方的唇。

    “哈,我还以为你要咬我。”降谷零往后退了退,发现少年只是吻他,又迎了上来。

    “我怎么舍得。啊,真是的。”别扭地将头转向一边,用纸巾擦干洒在台面上的奶渍,好一会儿,童锐才继续问道:“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不再逗情事后脸薄易红的少年,降谷零打开炉前飘来米香的砂锅,里面是水和米分层的粥,卖相不好,“还好,没有说的难受,等一下洗澡就好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和你一起喝粥,我让厨房准备了咸菜,”看着降谷零用漏勺努力地在砂锅里捞米,童锐忍不住道:“还是等厨房送来的粥吧。”

    “这可是你给我做的粥,你给别人做过吗?”

    “没有。”

    “那答案不是明确了吗?我一定要喝的啊。”

    分层的稀粥虽然不美观,但至少没有夹生,就着酒店后厨送来的各色腌菜吃起来还算不错。

    咽下嘴里的食物,童锐抬起头来,“师哥,我们的关系不对外公开,是吗?”

    “嗯。”手顿足,降谷零的视线沉在碗上,微点头,他知道该如何说,却被童锐主动提了出来。

    “这样也好。”

    降谷零抬头看向童锐。

    “关于黑衣组织,我有些想法需要印证,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才没做行动,我也担心自己的事情会连累到你,现在很好。”童锐笑着解释道。

    “黑衣组织一直在关注你。”

    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童锐的计划。他能感受到童锐对他的包容,那不是简单的“为你好”,而是一种即便不认同,也会尽调整自己可能适应他节奏的支持。

    降谷零无法做到相似的地步,但至少可以尊重对方的选择,只是道:“保护好自己。”

    “当然,你也一样。”

    童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想早点把人抱回家嘛。

    第077章 面具

    早餐后, 童锐枕在降谷零的腿上看电视。

    枕他腿上的少年懒洋洋的,那身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像是草地里晒太阳的羔羊般无害,降谷零玩着少年脸颊上墨色弯卷的鬓发, 告诉他饭后就这样躺着对消化不好。

    “你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走了, 让我多粘你一会儿嘛。”童锐嘟着脸,表情哀怨。

    降谷零受不过他撒娇, 只得纵容, 童锐得逞地笑了,拉过他的另一只手, 与他十指相扣。

    电视里播放着近来火热的综艺节目《clean,cleaner!》, 节目由清洁用品公司赞助播出, 看点是帮素人清理脏乱的房子。

    参加节目的素人家中的卫生情况往往超乎常人想象,在网上留下了不少恶心又让人忍不住想看下去的清洁整理视频。

    不过, 综艺这一次找的素人家比以往的情况好很多, 因为有囤积癖而使得房屋分外拥挤,但并不脏乱。

    为他报名的父母希望节目组能帮他们的儿子扔一批对他生活没用的东西。

    节目组在镜头下挨个拆封素人家里的包裹,确认里面的物品是否值得留下。

    电视里, 男嘉宾捡起放在门口的一个纸盒箱,掂量了一下, 他看向镜头说道:“有分量的诶, 我猜这里面的东西肯定值得留下。”

    旁边的女嘉宾发表不同意见, 表示像这样取回来却没有拆开的包裹是完全可以扔掉的, 毕竟主人家完全忘掉了这回事也没有影响他照常生活。

    不管他们意见如何,都要打开纸盒一探究竟。

    男嘉宾用裁纸刀划开封口的胶带, 摄像头很巧妙地退后了一步,让观众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箱子里的内容。

    “你还喜欢看这类的节目。”降谷零看着屏幕上男嘉宾过于花哨的动作道。

    童锐吻了吻他们相握的手, 眼睛一直看着屏幕,“因为拆开不属于自己的包裹很有意思,里面总有意想不到的东西。”

    “曾有人拆包裹,拆出了炸弹…”

    降谷零话音还没落下,男嘉宾就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摔在了旁边的地上。

    “怎么了?”女嘉宾问出观众们关心的问题,上前查看。

    “这不就是一个石膏面具吗?”女嘉宾拿出里面的东西,嘲笑起男嘉宾的胆子比核桃还小。

    男嘉宾坐起身,嚷道,“因为我一打开箱子,这张白乎乎的脸正对着我啊,这完全不怪我撒。”

    “这个面具?”降谷零看着女嘉宾手里的面具迟疑道。

    童锐转头看他,“怎么了?”

    “像是死亡面具,但…不可能吧。”降谷零不确定道。

    ——

    不知不觉间,童锐绑定系统【哈503】已经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除了发布任务外,系统【哈503】实在没什么用,它每天不是在啃骨头,就是在期待着有人能带它出去遛弯,除了不拆家,它和一只普通哈士奇没什么两样。

    即便系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童锐也一直在分析它之前说过的话,【哈503】曾和他说过,他们的世界是由动漫作品维度调换而形成,柯南是这部作品的主角。

    通过观察,童锐能推敲出这部起源动漫的情节。让他头疼的是这部动漫似乎是一部漫长的单元剧,否则这很难解释柯南走哪,哪里死人的问题。

    想想,如果那部动漫像美国那些犯罪题材的电视剧一拍十几季,几百集,先不说米花町还有没死过人的街道吗?

    就说他这个人型磁场,等大学开学了,他连课都上不好。

    但随着童锐知道了工藤新一就是柯南,他变成这幅样子是因为吃了黑衣组织研发的A药后,童锐就看到了希望。

    就像童话故事里每个正义的骑士都有属于自己要讨伐的恶龙,侦探柯南也有要瓦解黑衣组织。

    这部单元剧有主线剧情啊,事情好办多了。

    黑衣组织早倒一天,他就能早一天完成任务,就能早一天抱得美人归。

    看到曙光,童锐已经磨刀霍霍了。

    他一直在抓黑衣组织的尾巴,黑衣组织的尾巴很多,却不是每个都能拽动的。

    早些时候,童锐询问过山岸五和有关于他女友自杀的事情。

    他并不是八卦,只是都说山岸五和的女友自杀和新谷未里有关,山岸五和还为新谷未里做事着实令人困惑。

    但直到山岸五认可了童锐,山岸五和才和童锐讲起其中的原由。

    新谷未里曾找山岸五和道歉,他替山岸五和报复了当年每一个参与到山岸五和女友自杀事件的参与者,最后也包括自己。

    新谷未里想用这些换取山岸五和的谅解,还有他的帮助。

    山岸五和最初并没有答应,但他确实没新谷未里那么大能耐去报复当年害他女友的每一个人,所以只能假意答应。

    却没想到,新谷未里最后真的死在了童锐门前,完成了当年对山岸五和的所有承诺。

    这对山岸五和刺激很大,在相处中,他对新谷未里的怨恨中已经掺杂了欣赏,新谷未里的死让他没了与其和解的机会,因此他决定完成对新谷未里的承诺。

    起初听过这件事,童锐除了感慨,再无其他。但他现在对黑衣组织图谋不轨,这件事就给童锐带来了不一样的启发。

    他顺藤摸瓜查找新谷未里当年工作的名取事务所的资料,这一查就发现问题。

    名取事务所是日本很传统的小消费信贷公司,这类公司提供个人小额贷款服务,做个人消费贷款、信用卡贷款、现金贷款。

    像名取这样不太正规的小公司,私下里可以给消费者提供更高的贷款金额,当然,这也代表更高的利息。

    早年《利息限制法》的颁布,消费贷款公司的年利率不得超过20%,否则超过上限的利息在法律上均为无效,同时,贷款额也不得超过借贷者年收入的三分之一。

    但这条法律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总有人想要借更多的钱,消费贷款公司也想放更高的利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暂时的一拍即合。

    童锐发现山岸五和女友当年签下了超过自己年收入两倍的贷款,正常来说,贷款方发现其中的漏洞,提起诉讼,是可以拒绝还利息的。

    但事实上,山岸五和的女友无法提起诉讼,因为当时她给名取事务所提供的个人信用报告上的信息并不真实,贷款是按照她提供的个人工资数据正规发放的,名取事务所的所有操作似乎都合情合理。

    问题出现在信用信息机构制度提供的报告,但当时所有的操作都是新谷未里帮山岸五和的女友办理的,因为涉及很多专业性的信息,女友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而签了字。

    名取公司签下类似的单子还有很多,贷款方并不清楚自己的个人报告上出现了问题,却填写了自我提交个人信息的选项,导致即便此后时候发现问题,也无法在法律上讨回公道。

    为什么名取事务所总能给客户提供有问题的个人报告呢?

    那自然是因为那家与它合作的信用信息机构也有黑衣组织的背景。

    它们敢这么做,自然有它们自己的道理,普通的揭发和举报并不管用,黑衣组织的手已经伸到了金融厅里。

    童锐在查找的名单上画了一个圈,递给山岸五和,“就是他了。”

    ——

    又有新的委托找上了毛利小五郎,委托人近来有些名气,是参加《clean,cleaner!》的素人长冈华布里。

    毛利小五郎也看过这期节目,长冈华布里今年刚过30岁,是一位专业经理人。他收入不错,长得不错,却难找对象。

    这都是因为他那严重的囤积癖,他参加节目,就是希望能通过节目帮助整理屋子,来改善自己的不良习惯。

    但长冈华布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上节目,一夜之间火了。

    不是好名声,也不是坏名声,网友认为他被恶灵缠上了,还有人劝他去报警。

    这是怎么回事呢?

    意外从节目组在他家里发现了一枚石膏面具开始,长冈华布里想不起来这枚面具是哪里来的,他家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无法一一记住。

    节目组的嘉宾和他都以为这是一枚普通的装饰面具,但网上却有人说,这是死亡面具。

    死亡面具,又称为死亡肖像或遗容面具,是在尸体的面部涂抹石膏或蜂蜡制作的面具,与其相对的是活人面具。

    其最主要的区别是有没有呼吸孔。长冈华布里的这个就没有。

    这很快在网上就掀起了热议,更见鬼的,长冈华布里还发现这面具的五官和自己有些像。

    网上的猜测让长冈华布里不得不多想多,他找毛利小五郎,就是想弄清楚这面具的来历,还有这面具是谁的脸。

    鉴于面具的五官和长冈华布里有相似之处,毛利小五郎建议长冈华布里先从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查起。

    两天后,长冈华布里再次找到毛利小五郎,表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五官与这幅面具相似的有两个人。

    但问题是,两个人都活着,却都联系不上。

    第078章 启程

    媒体不知怎么得到了长冈华布里找毛利小五郎查明死亡面具的消息, 一窝蜂的找上毛利小五郎打探消息,甚至邀请毛利小五郎参与访谈节目。

    毛利小五郎本对这个委托没什么太大兴趣。按他看,这不过是讨人嫌的恶作剧罢了, 靠现在的技术, 没必须用尸体做死亡面具。

    但问题是电视台找上了门,对他一口一个老师, 更让他心动的, 节目组的制作人告诉他,他不但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酬劳, 而且参与他访谈节目的嘉宾是冲野洋子。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必将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一个是你外祖父, 另一个是你外祖父的弟弟?”毛利小五郎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膝盖询问道:“这两个人和你的血缘关系还算近吧, 你说他们都还健在, 那你拿到面具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如果说没见过外祖父的弟弟,还算正常,但没见过外祖父?这就有些奇怪了。

    “我没见过他们本人, 他们也没在家里留下照片。说这面具长得像我外祖父和他弟弟的人,还是我的远方姑老爷, 我妈妈都对我外祖父的长相没印象。”长冈华布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解释着。

    长冈华布里的外祖父名叫长冈伦世, 他弟弟却叫小田知耕。两人是亲兄弟, 却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七十多年前, 小田家大儿子出生时,正赶上小田家的雇主长冈家生不出孩子起了收养的念头, 看这襁褓中的孩子长得好,长冈家收了男婴做养子, 这就是长冈伦世。

    第二年,小田夫妇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小田知耕。

    虽是一奶同胞,但兄弟两一个是老板的儿子,一个是老板家佣人的儿子。

    高中时,长冈伦世因为跟不上学习进度,转到了小田知耕所上的普通高中,这对亲兄弟才第一次碰面,但因为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导致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到最后甚至大打出手,闹出人命。

    15岁的小田知耕在杀了一名同学后,打晕长冈伦世和他喜欢的那名女生逃离学校,待人发现时,只看到晕倒的一男一女,和大滩的血液中泡着的头颅,死者的身体不翼而飞。

    这件事当时震惊了整个秋田县,事情的结尾是小田知耕不知所踪,而他的哥哥长冈伦世成功抱得美人归,并在第二年和那女生有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也就是长冈华布里的母亲。

    养父母自然不同意长冈伦世娶一个还上学就和他厮混,甚至厮混出了孩子的女孩结婚。但长冈伦世依旧我行我素,顶着压力,那名女生终于的嫁给了长冈伦世,从野本芙由改姓成长冈芙由。

    这样也罢,但很快长冈伦世就忘记了家里还有一对妻女,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一不做,曾经费劲心思娶回来老婆也不知珍惜。

    几年后,长冈芙由受不了他的家庭暴力,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养父母对长冈伦世颇为失望,好在还有一个外孙女在,他们还有寄托,断了对长冈伦世的资助,养父母只当没这个养子。

    起初被赶出家门的长冈伦世没几天就上门乞求原谅一次,但直到某一天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叔叔,按你描述的,这两个人都失踪了,那你为什么肯定他们都活着呢?”柯南在一旁歪着脑袋,眼神充满了好奇。

    “因为有证据表明他们还活着。”

    “先说我外祖父吧,五年前,他拿我做担保人,签了AB贷,直到贷款公司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自己不清不楚给他背了贷,直到现在,我每个月还得给他还款。”长冈华布里恨得牙痒痒,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祖父怨念颇深。

    也幸亏长冈家的祖业经营的不错,还款没太大压力,这要是被普通人家摊上,那就是一朝家破人亡。

    “至于我为什么认为我外祖父的弟弟还活着,是因为他每个月都会给他父母打钱,一直到去年那位曾奶奶离世。当年的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期,不过他并没有现身的打算。”

    “这样的话,那面具属于他们其中哪一个都有可能了。”柯南摸着下巴,“现在问题是他们两人的死亡面具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里。”

    “小孩子到一边去啊,”毛利小五郎不满,但并没有把柯南赶走,他看向长冈华布里,“你知道这面具的包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家里的吗?”

    “不清楚,完全没有印象。”长冈华布里想了想,苦恼道。

    毛利小五郎一锤定音,“好吧,这事情也不难办,给你家送这幅面具的人肯定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人,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到时候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

    毛利小五郎寻找送面具者的空挡,有一个姓池上的警察给毛利事务所打来电话,他声称自己似乎见过一个和面具长得很像的男人,并邀请毛利小五郎过去确认一下。

    因为隔天有节目要录制,毛利小五郎脱不开身,他问这位警察有那人的照片吗,那名警察很快将照片发了过来。

    只见照片里的男子衣着褴褛,枯槁饥黄的面上长着蓬乱茂密的胡须,他眉眼有些许相像面具,但根本没办法以此来确定这个男人的身份,池上警察还表示这个男人拒绝交流。

    男人住在深山里的一个破庙里,池上警察没理由扣押人,更不能私自刮了人家的胡子来确认身份,只能拜托聪明的毛利小五郎来解决这个问题。

    毛利小五郎没这个时间,询问他的两个徒弟有没有时间,他本没抱有希望,却没想两个人都应承下来,童锐甚至还带走了柯南。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童锐对旁边的女人不满道。

    “因为你老师和我们电台签了采访合同,小男孩儿。”坐在他旁边,一身职业西装的短发女人回怼。

    “真没想到,电台的记者在工作的时候会要别人line。”

    “真没想到,聪明如毛利老师,也会有一个没被要line就恼凶成怒的徒弟。”

    两人怒目而视,又不欢而散。

    降谷零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看到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作为风暴的中心,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和童锐不对付的女人名叫速水茉莉,是AS电视台旗下的电台记者,为人大方开朗,上车前很直接的对它表示好感,让站在一旁的童锐眼睛一下警惕地立了起来,才有了现在的车上的画面。

    坐在速水茉莉和童锐中间的柯南表示他没招惹过谁。

    柯南近来察觉到童锐和降谷零的关系有所进展,这件事在降谷零身上不明显,但童锐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好到爆炸,每天都乐呵呵的。

    这一点毛利小五郎都发现了,不过他只以为是自己的两位徒弟和好如初了。

    今天的柯南也在消化秘密。

    童锐不是真生气,他只是有些吃味、有些懊恼,毕竟,这位干练漂亮的女记者满打满算是他招惹过来的,他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记得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日本东北部会有大面积降雨,秋田县也在东北,”他点开天气软件,很快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秋天县名不见经传的小坂村,那里天气图降雨紫到发黑。

    “啊,不巧,我们赶上了强降雨。”

    “下大雨的话,我们可能没办法上山。”降谷零回头道,“你看一下这场雨持续多长时间。”

    “嗯……一直到明天凌晨两点。”

    “我们可能要在那里过夜了,头疼,这个月向梓小姐请假已经超标了。”

    放下手机,童锐开玩笑道:“因为安室透是稀有牌,很难抽到嘛。”

    “你这话梓小姐听到绝对会少给你的芭菲上放奶油。”

    “啧,好可怕的惩罚,果然回去还是要从头到脚的夸奖梓小姐,上次夸她的头饰漂亮,她在我的芭菲上放了一颗超大个的草莓果簇。”

    “回去我给你做一个。”

    “我要巧克力味的。”

    “可以。”

    “额,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一旁水速茉莉打断了两人的话,疑问道。

    “担心什么?”童锐看向她。

    “不管那面具的脸是谁,都表明有一个人死掉了吧。”水速茉莉打开笔记本,准备稿子。

    “担心也没用啊,人都已经死掉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查清楚真相。”一直沉默的柯南开口道。

    童锐则在一旁道:“而且,那个面具也不一定真的来自于死者,现在的3D打印技术能很好的还原照片中人的面部长相,打印出模型再附着石膏,这和用尸体做出来的面具没有区别。”

    “如果面具是假的,那将它送到长冈家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水速茉莉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

    童锐:“可能,威胁恐吓?”

    “不是,你看长冈华布里他害怕了吗?即便面具是真的,他和那两个长辈也完全不熟悉。”柯南不认同道。

    “那你觉得送面具的人是为了什么?”童锐看向柯南问道。

    说话间,他们的车已经驶到了车程的一半,临近秋田县,外面吓着不大不小的雨,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看向他的少年在车内黯淡的光线下除了那双金色几乎发光的眼睛,余下的黑发白肤像是一副水墨画。

    柯南思维里划过什么,但他没有抓住,只能到道:“让我再想一下。”

    “没关系,你可以来。”童锐笑道。

    第079章 招待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水帘似的在窗上照了一层薄膜,模糊掉了窗外的景色,雨刷一刻不停地发出簌簌的低噪音让车里的氛围低迷, 速水茉莉打字的声音也慢了下来, 她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

    “到地方了,前面是土路, 只能下车走了。”山岸五和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车内的人开始像初春融雪后的树枝,僵硬的四肢有了动作。

    “终于到了, 这雨下的该怎么走?”童锐放下手机,看着车窗上如蚯蚓般爬过了雨水, 难免苦恼。

    这糟糕的天气打伞根本没用, 那雨水拍在地上反弹过来就够人受的了。

    “你让我在车上准备过一次性雨衣,”山岸五和回头道:“我放在后备箱了, 我们到小坡村还需要步行一段时间, 穿那个比较方便。”

    “穿雨衣是能好一些。”童锐点头。

    待山岸五和取回雨衣,众人穿戴好,走出车外, 柯南人太小,被童锐直接抱着挤在同一个雨衣里。

    小坡村坐落在谷地深处, 四面群山环绕, 因交通而闭塞, 不过这里生产的大米很有名, 农民收入都不错,是个小康富足的村落。

    几人朝着山路往前走, 大雨下得起了烟雾,已是下午五点, 天色将暗,山岸五和走在前面打手电筒,一行人站成一排往前走。

    雨中的路途格外遥远,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看到有人朝他们走来。

    那是一个肥胖圆滚的身影,童锐几乎以为是目暮警官,但走近一看,只是身形相似,他看起来年纪四五十岁上下,有着白而红润的脸色,大鼻子、大眼睛却有一双细而长的眉毛,他笑容和善,声如鸣钟。

    这人正是打电话给事务所的池上警官,他是小坡村的巡查,多年的警察生活让他的眼力敏锐,所以才直接给毛利事务所打去电话。

    “欢迎,我还以为你们会明天来。”池上警官开朗地大笑道,看样子他的心情一点都没被这糟糕的天气影响到。

    “我叫池上智满,叫我池上警官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他看向降谷零道,“你就是毛利侦探的大徒弟吧,听说你推理能力很强。”

    “不敢当,多亏老师的教导。”

    池上警官又看向在一个雨衣下伸出两个脑袋的童锐和柯南,眼睛又亮了起来,“你就是……”

    总之,因为池上警官的热情,他们站在雨中说了好半天的客套话。

    “今天的天气看样子是上不了山了,要不你们先在我家里住下吧。”池上警官热情地拍着降谷零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们要来后,特意让我妈给你们准备了寿喜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做好酱汁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们本还苦恼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呢?”降谷零几乎被池上警官拍得一个踉跄。

    在池上警官的带领下,众人往小坡村走去,也许是池上警官的热情,又或者是知道了有热腾腾的食物在等着他们,大雨带来的濡湿和冰冷的温度变得不再难熬。

    小坡村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村子建在周围地势最高的那块土地上,走了一段上坡路,终于看到了保留着传统日式建筑的村落。

    “我家就在村子最里面,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大家再忍忍啊。”池上警官大声道。

    因为外面天色黯淡,村里家家户户都开了灯,所以并不黑暗,童锐看到雨雾中有一个两米多高的黑色影子,它有着巨大的身子和不成比例的小脑袋。

    那高大非人的身影朝着这边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柯南感觉到童锐因害怕而抱着他收紧的力道。

    “警察叔叔,那是谁啊?”柯南朝童锐的视线看去,也吓了一跳,立刻开口问道。

    “嗯?”池上警官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片刻道:“那是咱们村子里的孩子,名叫坪内七帆,他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智商,但长相高大,这大雨天的,他怎么出来了。”池上警官皱眉道。

    很快,他们和坪内七帆走到了面对面,大个子摆着他同样巨大的手,口齿不清地和池上警官问好。

    池上警官请他们稍等一下,他抬头对大个子严厉道,“不是告诉过你这天气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出来?”

    坪内七帆像是小孩子似地低下了头,他口里囫囵道:“是长冈、长冈让……”

    长冈!

    这个姓氏让在场的人目光一震,柯南立刻问道:“长冈让你做什么?”

    坪内七帆听话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池上警官身后还站着人,他拉过池上警官,恐惧地蹲在身后,悄咪咪地伸头看几人。

    “额……也许是他听到村里人的谈话了吧。”池上警官拍了拍坪内七帆的脑袋,替他解释道,“我家就在前头了,你们敲敲门就有人答应,我先把他送回家,要么我不安心。”

    “您赶快去吧,我们自己就可以。”

    柯南一直盯着坪内七帆看,一直到池上警官和坪内七帆走了很远,他还没有回神。

    童锐看着自己雨衣鼓的大包,“你再不缩头,我们就要洗澡了。”

    “你不觉得坪内七帆的衣服很奇怪吗?”柯南恋恋不舍地缩了回来问道。

    坪内七帆穿着不合身的红色皮夹克衫和破旧但依旧时髦显眼的摇滚喇叭裤,那条应该拖到地上的裤子被他穿成了吊腿裤。确实是奇怪的穿着,但这穿在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身上,似乎又变得合情合理了。

    “不合身,但能看出是昭和电视剧里人的穿着打扮。”降谷零在一旁道。

    “是了,过时又分外时髦的风格。”柯南疑惑道。

    “应该是买来的旧衣服。不过,他那件夹克衫做中古,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我没看错的话那是鳄鱼皮。”

    柯南咂舌道:“如果真的是昭和时的衣服,应该算是奢侈品了吧。”

    “现在也是啊。”水速茉莉打了个冷战,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道,“坪内七帆刚刚说的是长冈吧,是吧。”

    终于来到标有池上家的门牌前,按门铃后,池上警官的妻子给他们开了门。

    她很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换洗衣服,等他们换好衣服又给他们沏了热茶,带他们来到餐厅。

    “因为老人家畏寒,所以我们早早换上了暖桌,如果觉得热的话,我就把电给停掉。

    “这样正好,外面天气可凉了。”被池上夫人一套组合拳的招待,速水茉莉快被感动到快要哭出来,赶忙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暖桌,真的很舒服,奶奶会享受。”童锐也在一旁道。

    几人谈话的空挡,他们口中的老人家端着摆满食材的寿喜锅走了上来,她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将笨重的锅放在了桌上。

    这位池上警察的母亲已经年过七十,牙齿都掉的差不多,换了一口假牙,却是看上去非常硬朗。

    “不够还有啊。”她坐下道。

    吃饭间,池上警官也回来了,他换衣服坐了下来,人们围着寿喜烧热腾腾地围成一桌,话题从池上警官刚上大学的女儿谈到了农村的教育资源匮乏,话题又不知怎么一转,又谈到了小田知耕高中杀人的事情上。

    小坡村离当年小田知耕等人上学的高中不远,附近几个村落都把孩子送到那里读书,那所高中现在也依旧存在着,池上警官的女儿也上的那所高中。

    自吃饭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池上奶奶终于开口道:“当年我和小田、长冈和野本是同班同学,我不觉得是小田同学杀了人。”

    众人纷纷看向池上奶奶,等这位一开口就是王炸的奶奶往下说。

    “当时小田同学是我们班的班长,他学习很好,又乐于助人,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和野本的关系最好,两人是青梅竹马。”

    “野本是?”池上警官疑惑道。

    “就是长冈伦世和小田知耕这对亲兄弟都喜欢的女孩,野本芙由。”速水茉莉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根本不存在什么两兄弟争一女的事情,小田同学和野本早早就互定终身了,当年我因为家庭贫困,常常受他们两人的帮助。”

    “野本怕我没朋友,还带人拉着我玩,我还记出事前,有一些对野本不好的传闻。”

    “怎么说?”降谷零在一旁问道。

    “说……有人看到她被长冈强|奸了,”池上奶奶表情严肃道,“这传闻不久后,那件事就发生了,长冈伦世带着野本去了城里,之后就没了消息。”

    童锐放下筷子,“我记得华布里先生当过提到过,野本小姐是未婚先孕,也就是说,她可是被长冈伦世强迫怀了孩子,因为当时的观念,不得不和长冈伦世结婚?”

    “长冈伦世当时在学校就是害群之马,自己有两个钱,就不拿别人当人。不止是野本,当时学校很多女生都被他骚扰过,要我说,杀人的怎么可能是善良的小田同学,更可能是长冈伦世那个混蛋把小田同学杀了,又杀了他那个跟班才对。”池上奶奶愤愤不平道。

    晚饭后,池上警官给他们安排好了客房,一长串的和室用障子门做挡板,就分成了四个人都够睡的独立房间。

    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障子门是可以打开的,童锐很机智地选了挨着降谷零的房间。

    待外面没有脚步声后,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障子门,听到对面降谷零的声音,推门走了进去。

    第080章 门内

    障子门半开, 降谷零眼见着童锐在门后像小猫似地探出脑袋,见他看到自己,眼角弯出了弧度, 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们旁边就是柯南和速水茉莉的房间, 中间只隔了一道门,弄出声音其他人都能听到, 童锐小心翼翼地来到降谷零的床榻前, 钻进被窝,一下扑近降谷零的怀里。

    ‘师哥, 有没有想我呀。’童锐小声问道,抱着男人这边亲一亲, 那边碰一碰, 非常不老实。

    ‘我们几乎一整天都在一起。’降谷零任由童锐亲吻自己,童锐的热情他无疑很受用, 只是压低声音安慰他。

    ‘看得到吃不到, 怎么能叫‘在一起’。’童锐加重语气道。

    降谷零将童锐落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那你说什么才是在一起。’

    ‘这样。’童锐吻住他的唇,许久终于放开了。

    降谷零的呼吸被打乱。

    ‘或者这样。’童锐又抱住他, 紧贴着,像是本就长在这根树枝上花朵。

    他玩得尽兴, 完全没注意到降谷零因此而泛起的额头上的汗水, 童锐描摹着男人的眉角的手, 被降谷零停了下来, 他好奇地对上降谷零的视线,眼睛里带着疑惑。

    ‘在这里不可以。’降谷零压低声音道。

    ‘嗯?’童锐更加疑惑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 童锐认真的注视降谷零,抬手再次悬停在他的眉头, 不过这次没有摸下来。

    ‘看起来没受伤啊。’他语气困惑。

    童锐等降谷零给他解答,但见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再看降谷零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已经吃过荤腥的他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可能在这里!’他的声音几乎快压不住了。

    见童锐像是被按下停止键愣在那里,降谷零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红晕悄悄爬上他小麦色的肌肤。

    看着童锐反应过来,谴责他想多而瞪得圆到像铜铃的眼睛,降谷零更加羞愧了,更让他抱歉的,是他正顶着童锐,童锐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就像温泉那次,童锐打奥特曼模型的赌打赢了,少年那里很有本钱。

    也许是年轻、身体有无限的精力,只要轻轻地握住,少年就能肉眼可见的长大成人。

    手中的成长会让人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那是最真实的感情信号,代表了童锐对他的热情有多高涨,少年苍白的肤色在这时候会变得发红,随着沉重的呼吸,眼睛里的渴求几乎能化作实体。

    但现在童锐没反应。

    这意味什么,童锐从进屋起就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心思完全放在和他贴贴上面,他像是在一块水晶上涂抹黄色染料。

    降谷零希望自己能赶快冷静下来,但就像前面说的,那是情感控制的器官,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

    被顶住的受害者自然有触感,童锐恍然大悟,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心里千言万语只总结成一句话,“还可以这么玩的吗?”

    他感受着对方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身体,立刻举一反三起来,‘师哥,我们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我帮你解决。’

    自然不能在别人家里做这种事。

    ‘不用,冷静下来就好了,你别抱我。’降谷零尴尬道。

    童锐回他一个有些哀怨的眼神,乖乖退后了一步。

    过了有十分钟,他问道,‘好了吗?’

    降谷零咬了咬牙,‘你转过去,别看我。’

    又过了十分多钟,童锐再问道,‘可以吗?’

    ‘走吧,你说的公共卫生间在哪里’

    等换上雨衣和童锐去村口的公共卫生间时,降谷零只觉得自己是色令智昏了,但走在他前面的身影又让他心安。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童锐最不喜欢的环境,被山包围着有些闭塞的村落,夜晚、又下着雨。

    “有没有害怕。”降谷零紧走几步,问道。

    童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降谷零的话,如果是他一个人,他肯定会害怕,这里几乎和那天晚上的配置一样,只是村民是像池上警官这样的好人。

    但其实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即便走在前面,他的注意力也全在降谷零身上,或者说,他的心全被身后的人填满了,再分不出一点心思去害怕。

    “没有,完全没想起来。”

    “那就好。”

    “但现在有些怕了,需要师哥拉着我才好。”

    童锐转而撒娇起来。

    “在外面,不拉。”降谷零断然拒绝。

    “哼。”童锐撤回手,头转到一边,但又忍不住悄悄看降谷零。

    抓住童锐的一个回眸,降谷零轻笑道,“来,手伸过来吧,就这一次。”

    童锐欢快地握住了降谷零的手,像是吃到骨头的小狗,那看不见的尾巴几乎要摇出了花。

    与他们预想的一样,这样的大雨天根本不会有人上公共卫生间,这种卫生间原本就是为送货的卡车司机准备的。两人进入最里面的一间,锁上门,呼吸彼此交织在一起。

    在黑暗里学习如何擦杯子,这是一项有技巧性的活动。

    那杯子在手里滚烫得吓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到,杯子里不时地溢出水来,让杯子变得更加适手。

    童锐很快因为这项劳动而变得热气腾腾、气喘吁吁,随着拉链下滑的牵拉声,黑暗里多了一道摸索的声音。

    狭小密闭的空间让人有一种被融在一起的感觉,他们像是并排点燃的蜡烛,随着温度燃烧,蜡水滴灌在一起,两只蜡烛就这样融合在了一起。

    童锐空闲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牙咬过包装,从盒子里挤出什么长条状的东西。

    已经在卫生间里待有一段时间了,降谷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到童锐用嘴叼着什么细长条的东西。

    “你抽烟?”他询问道。

    “师哥要批评我吗?”童锐手下的力度重了些。

    呼吸一窒,降谷零道,“抽烟不好。”

    “所以是糖嘛,师哥记得回去要再刷牙哦。”童锐把糖的另一端咬着递到降谷零面前。

    “可乐味的。”降谷零含住糖的另一端,说话不免有着含糊。

    糖在他们口中融化,露在外面的糖愈来愈少,两人终于亲吻到一处,随着衣服间的厮磨,膨大而高涨,童锐感受到降谷零的身体在颤抖。

    他不再是愣头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将人揽到怀里。

    就在等着白花盛开的紧要关头,外面传来拖拉的脚步声,降谷零在了那里。

    但已是骑虎难下了。

    那声音离得还远,童锐加重了手头的力道。

    随着那人开门走进卫生间的一刹那,等待许久的白花绽放盛开,童锐吻住降谷零,把声音吞咽了下去。

    身体还在些微的痉挛着,降谷零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他的手抓过童锐的背部,抵挡那抓心挠肝的感觉。

    进来的人打开了灯,他的影子从门的缝隙照了进来,那是一道模糊成一团的影子,童锐和降谷零只能看到影子脑袋的部分,那影子大概因为蓬乱的头发而滚成一个巨大的球,光从发丝间照射出来。

    “刚才过来两个人。”这是一名男性的声音,他声音嘶哑至极,像是被钝锯子拉过木头的声音。

    童锐和降谷零的呼吸都停了下来,那人在挨个推卫生间隔间的门。

    直到那人走到了他们门前,发现门推不开,影子低了头。

    “这个卫生间坏了?怎么锁住了。”

    “奇怪,人去哪里了?”

    “算了。”

    那人念念有词,脚步阑珊地走出了公共卫生间,走的时候还没有关灯。

    ‘好了,把我放下来吧。’降谷零艰难道。

    就在那人低头的瞬间,童锐把他抱了起来,腿撑在隔间的墙上,愣是挺到了现在。

    降谷零听说过练习泰拳的人一般都柔韧性极佳,这一观点似乎得到了认证。即便是情动,童锐抱他一个成年人做半劈叉的腾空动作也不费劲,更绝的是这中间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降谷零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小瞧了童锐的武力值。

    帮童锐也解决完,他们终于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洗好手,童锐谈起刚才的那个男人,“那个人是在找我们吗?”

    “他应该只是很远地看到了我们,或者是近视,他不确定我们是否进入过卫生间。”降谷零回忆起那男人的三句话。

    一般什么情况下,才有人会这么说呢。

    寻求帮助?那语气并不像。

    那人的言语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能力,听起来比外面的雨更冷,也更阴森——像是做了什么别人不能看到的事情,要毁尸灭迹的语气。

    不会吧,降谷零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们去周围看一圈吧,那个人语气很奇怪,说不定是什么犯罪分子。”

    “可以。”童锐也同样觉得那人很奇怪,如果不是他和降谷零那时欲望还没有消退,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泥土地上印着那人走出去的脚印,童锐和降谷零沿着脚印往村里走。

    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个站在雨里的身影,那人衣衫褴褛,团成一团的头发依旧没被雨水打趴。

    看到他们,那男人朝着村子里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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