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长生说的没错。

    璃月医者盛典,清心没太过狼狈,算是保住了那句评价,顺带着不卜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看病的人心情忐忑以为要遭遇茯苓医师的毒舌,结果碰见的是白术,医术精妙脾气又好,于是又给不卜庐宣传了一波。

    两波宣传下去,不卜庐算是在璃月港站稳了脚跟。当然了,治病救人让人死中求活的医生有一位就能让往生堂堂主盯着了,两位都挤在不卜庐,往生堂的客卿来的频繁一点,便是无可指摘之事。

    不过大多时候只能见着面容温和的白术白先生,清心不是带着七七去采药了,就是出门行医了。

    她之患者,大都不良于行,时日无多,家属到她面前求医,她应下了,便需要时常出诊。

    又是对药材要求严苛至极的一个人,跟着七七出去采药再正常不过了。

    因而,白术手上时常会出现往生堂客卿拜托他转交给清心的东西。

    有时是璃月女子应该会喜欢的簪花、香膏之物,有时是她想要的一味药材,还有随口一提的物件。

    清心要是出门太长时间,白术一样样掏东西出来的场景就像是开了个杂货铺。身体被病症拖累的不卜庐白先生在光下一件件的说这是何日送过来的,往往是没说到一半,就被清心制止。

    “我看得见的,白术。”

    东西铺了一整张桌子,每件都被细心保管着,看得出来白术对这些物件的上心。

    倒也不必如此。

    毕竟往生堂客卿钟离逛街后觉得她应该会喜欢的东西一般是他亲手做了亲自送到她手里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看到的觉得她会喜欢的东西是“样式精巧,只是材质略有不足,与你不太相称”。

    买下来的一般都是让她收藏看着的,见证一下璃月发展风貌,顺便,聊表心意。

    看起来是分享欲,或者是含蓄的在表示自己的思念之情。

    ……不算含蓄。

    东西确实太多了。

    白术这个体弱的医生真要挨个说明这一堆东西是什么时间送过来的,大概需要续上一杯茶,才能避得开明日的嗓音嘶哑。

    清心走上前,一边将那一堆东西挨个收起来,一边说,“他这些东西,只是路上看见了觉得想给我看看就买下的。没多贵重,正常放着就行。”

    “是吗,我以为这些东西很重要。”

    白术伸手帮她加快了整理的速度,那些铺开一面桌子的东西,又被安安静静的放回了一个盒子里,可能会不见天日。

    “倒是我想错了。”

    “没有得到更好的东西前,这些确实珍贵。但现在,它们身上珍贵的,只是其上附带着的思念与珍惜。”

    盒子被彻底盖上,白术看了一眼装东西的盒子,“一盒子的思念和珍惜,也算的上贵重。”

    “但抵不上一个医生的命。”

    清心将盒子放好,给着目前唯一一个不听医嘱的病人切了个脉,“本就思虑太重,心力交瘁,再来一个劳心劳力的事,往生堂最近缺业绩,你是准备将自己当成业绩送给往生堂做见面礼了?”

    “看情况还是买一送二的套餐。”

    “说不定是买一送三呢。茯苓,你的身体也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吧。”挂在白术脖子上的长生插了句。

    “真到了那时候,”清心笑意轻松,“我可以去往生堂走后门,找副最舒服的棺材。生老病死怕什么,我又不是不能死。但白术跟我不一样,他可是求长生呢。”

    “你说是吧,白先生?”

    白先生选择咳嗽。

    不卜庐的白术和茯苓都是两个治病救人起来就顾不上要命的,整个不卜庐里,也就长生这半个医生,偶尔劝两句。

    不过一个白术它就劝不动了,再加一个茯苓,这的确是难为长生了。往生堂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一副老古板性格的客卿钟离,要是也能劝劝茯苓就好了。

    但长生和白术看见的,是劝不劝另说,他们的日常看着就有问题。钟离与茯苓的相处时间稀少,明明是一对夫妻,偏偏一个住在往生堂,一个住在不卜庐。

    距离又不算太远,偏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两人总是错过。

    闹矛盾了,还是感情不深?

    谁舍得如钟离一般,与自己的妻子分居两地,明明,距离已经足够近了。

    但他们看起来又不像,一个在白术面前提起自己的妻子时口吻温和,一个看见他送的东西时神情柔软。

    白术和长生没能想明白的事,至冬国的武者和异乡来的旅人也没想明白。

    不卜庐里住着往生堂客卿钟离的妻子茯苓。

    从至冬过来璃月的达达利亚,看着自己手里下属递过来的情报,很是想不通,“璃月这边的婚俗,有哪一条说的是夫妻应当分居吗?还是他们准备好聚好散离婚了?”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往生堂那边他不太方便过去,但不卜庐上可没贴着愚人众不得生病的条子,他受个伤看个病总行吧。

    他运气不错。

    出去行医问诊的是白术,而不是常常出去的茯苓医师,达达利亚进去不卜庐就看见一位女性医师在配药。

    他身上受伤带来的血腥气让这位女性医师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咚。

    清心的眉头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刚进门的人,看着是个练家子,应当没有先天性心疾。她走过去对着进来就跟傻了一样的人说了句,“手。”

    “哦哦哦。”

    他伸出了手。

    听力和理解能力没有突然受损。

    再切个脉,心脏没有问题。

    看来突然间心跳加快应该不是心悸,是正常现象,大概率是受到了刺激。

    清心:……

    切个脉切出来人是被她惊到了,怎么了,她脸上是写了要把这人埋了的话吗?

    这倒霉孩子。

    倒霉孩子达达利亚不是璃月人,是从至冬来的,好斗,身份敏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

    也是真倒霉。

    清心给他处理完外伤后,趁着外国人不了解璃月这边的医生,又给他切了一次脉。

    他看起来非常局促,切个脉切的像是被清心按住了命门,她几个手指搭上去,这人手下意识就做出了一个抓握的动作,被清心用点力气压下去了。

    行吧,脉搏确实是个命门。

    武者的本能反应实在是有些烦人,清心嘴角平直,还是刚刚傻愣愣的样子好,说伸手就伸手。

    这脉切的时间比较长,达达利亚来璃月之前听过一句有关于璃月医者看病的俗语,“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眉眼低”。

    那这种切脉时间特别长的,又该怎么说?

    清心没一会就给了他回答,“你们至冬跟你一样胆子大的人多吗,要是多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下我们璃月的往生堂,专业送葬,保证人死不能诈尸。”

    “那种东西也敢碰,真是命不值钱。”

    “那种东西”是深渊,清心吞了一嘴的深渊力量,论文也写了几篇,看见达达利亚,就知道这人能写一篇论文。

    他身上有深渊残留下的气味,力量说不定也被深渊污染了。

    清心在璃月看不见坎瑞亚人,能薅到一个与深渊有牵扯的人,对待他的态度就难免有些热切。

    不仅主动跟人约治疗时间,他要是没有空的还会上门治疗,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论文,可谓是见猎心喜耐心十足。

    达达利亚就是移动的论文素材。

    这种热切,放在千年前会让钟离感到紧张,但到了现在,他们双方都是遵守契约之人,违背契约之事并不会做。

    钟离只是在清心兴冲冲准备去看自己的素材时,将她衣服扣子扣好,又整理了一下她衣服上的皱褶,叮嘱她万事小心:

    “至冬那位虽与我签订了契约,但执行官公子并不知晓此事。莫要让他伤了你。”

    “我以为你会让我小心别伤了他。”

    “你有分寸,但他做事莽撞不分轻重,真要将你裹挟进这场风波,你碍于自封一事,多少会有些束手束脚。”

    钟离凝视着清心,极为郑重的,“等璃月人治之时,你我也可以成为一对寻常夫妻,便不必再如此。”

    “好。”

    钟离与茯苓是夫妻却分居一事,连至冬人达达利亚都听说了,他一个外国人,不太懂璃月这边的婚俗,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璃月这边,夫妻是要分居的吗?”

    清心说没有。

    达达利亚就很同情的看着她,想来至冬那边一对夫妻间要是分居了,那说明感情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裂缝,距离感情破裂也就差一纸离婚书了。

    “你跟往生堂那位钟离先生……”

    “分居是我提的。”

    至于为什么要分居,他们又不是人,明面上分居了,又不是私底下不见面。清心当初提出钟离与茯苓分居的想法,不过是她作为一个名气挺大的医师,有时半夜还要起床去看病,枕边人又是个规律作息的、打两份工连轴转的。

    分居两个人都睡的好觉,不然他看见清心随便找块地休息,皱个眉是轻的,说不定还得给她请一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一天。

    就是自从分居后,就总有人问她是不是跟钟离感情破裂,婚姻名存实亡了,甚至有律师问她要不要打离婚官司。

    达达利亚只是其中之一。

    “这有什么问题吗?与其关心这种事,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达达利亚,太过于热衷于战斗,又在使用深渊的力量,你能活过几年都不好说。”

    “这不是有茯苓你嘛。”

    “你以后是要回至冬的,我是璃月的医师。”

    “但璃月的医师也有去至冬的情况吧。”

    达达利亚在清心面前看着是性格直爽热情友善的外国友人,愚人众中的异类,他对自己在璃月认识的医师发出了来自至冬的邀请,“茯苓,你要不要去我们至冬看看,说不定能让你的医术更进一步。”

    “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的医术能超过璃月。”

    “但至冬那边的治疗方法跟璃月这边可不同,真的不去看看吗?觉得去至冬麻烦的话,路上的事可以全部交给我,保证让你那什么……宾至如归。我应该用对了吧?”

    “医术交流总是必要的,我们那边的璃月人说璃月医者是喜欢跨国跑的,难道不是所有医者都这样吗?”

    对璃月这边习俗认知是个半吊子。

    时不时还有点外国人对璃月人的刻板印象,换个医师来了大概会塞个药包让他闭嘴。可惜清心不会对自己的论文素材如此残酷,她只是熟练的表现出一点动摇,然后说,“再说吧。”

    第62章

    达达利亚对璃月人的印象此前全部来源于自己的同事,那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与他同在女皇麾下效力。

    其他的可能不太好说,但有一点,达达利亚是知道的,当这位同事带着笑容说“这件事容后再议,下次见面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之类的话,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件事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要是人还不理解,处理那些人的任务有时候就会落到达达利亚手上。

    “下次见面时”,就是在说没有下次了,要是现在停下来说不定还能留条命。如果执意想要知道下次见面的时间,让这位商人觉得有些难办,那他也并不在乎用一点摩拉换取一段时间的清净。

    不将话说的太明白,大概是同事作为璃月人特有的含蓄?

    因为这个,达达利亚来之前觉得这趟任务不会太轻松,毕竟璃月人要都是跟他同事一样的含蓄,那会给任务带来相当大的阻碍。

    应该……不会吧?

    他不太确定。

    任务一旦有了不确定,就要多做准备,达达利亚可谓是连夜突击了璃月风俗,就怕自己刚进璃月就被坑了。

    现在防范作用没起到,倒是让达达利亚听出来了面前医师的含蓄。

    “再说吧”。

    这就是不想再谈的意思,继续追问下去就会让人不高兴。是有点动摇但是不多,等同于不想去,只是说的含蓄了一点。

    达达利亚自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说起了璃月这边的清心花,脸上全是外地人大受震撼的样子。

    这是从自己同事身上得来的经验,面对璃月人想要打开话题,一是说岩王帝君,二是说清心花。

    医师是个典型的璃月人,还是个不太典型的璃月医生,听到清心花,话题的确是打开了,说的却是“清心可袪外邪,你有条件的话,可以用清心泡水,生吃也行。”

    “我知道了。不过茯苓,璃月人都这么喜欢清心花吗?”

    “不知道。但它能治病。”

    医师没有久留的意愿,如果不是达达利亚出声说要不要给她送点清心,看起来她这边清心用量很大,她应该已经走出去,顺便将达达利亚这个至冬人也抛之脑后了。

    “绝云间的清心最好。”

    “呃,至冬人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只是采药而已,我天天去也没事。你是说仙家居所凡人不能擅自闯入?”

    “那可真是无稽之谈,璃月医者除非帝后阻止,没有谁会觉得绝云间不能去。外地人跟着采药的进去不乱走就行,没太多忌讳。”

    医师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你真准备去?”

    “我虽然不太懂璃月这边的医术,但想要送礼物给人,诚意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达达利亚真诚的“茯苓你都说了绝云间的清心最好。”

    “……行吧,明日你跟我去一趟绝云间采药。你看样子只会糟蹋了那片清心。”

    璃月人对岩王帝君和清心花确实很有情感。

    达达利亚以前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喜爱,他是个至冬人,习性在雪国和深渊里养成。想看大雪、想要冰钓,习惯了至冬的气候,在岩与契约的国度有些水土不服。

    他来璃月之前就见过统一了璃月人审美的清心花。

    执行官第九席,也就是他的同事潘塔罗涅,他的办公室里永远有清心,花的气味很淡,颜色也是白的,在至冬不是很惹眼的颜色。

    他曾经以为潘塔罗涅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摩拉,结果潘塔罗涅用行动告诉他,除了摩拉,还有清心花。

    也是多亏了潘塔罗涅,达达利亚才算知道了清心花代表的那位魔神,不止是璃月医者庇护者,还是个弃武从医的魔神,杀性奇重,自封倘若失效,摩拉克斯就得陷入一场苦战。

    这就是达达利亚踏上璃月前对清心花的所有兴趣了,来源于它代表着的那位实力强大的魔神。

    现在他倒是能理解一点璃月人对清心花的喜爱了。

    与战斗无关。

    是全然的,没有体验过的情绪,跟清心花的花瓣一样的触感。

    就是他在璃月不卜庐看见的那朵清心花,不是生在璃月的高山峭壁,而是在别人的身边了。

    清心在至冬能活吗?

    应该能的吧,潘塔罗涅办公室里的清心就是从至冬的土地上长出来的,艰难是艰难了一点,但不还是长出来了吗。

    要不要下次跟潘塔罗涅寄账单的时候顺便问问他清心是怎么养出来的?

    远在至冬的潘塔罗涅好在是不知道达达利亚这个离谱的想法,不然他批经费下来的速度大概会慢上些许。

    但说末席达达利亚来到璃月这么些天没做成事也不对。

    他跟着一个璃月医者进去了绝云间,甚至还带着人去孤云阁远远眺望了一眼帝后的自封之地,靠着一张看着挺阳光的脸,倒是真的了解了一些东西。

    璃月这边人是武德充沛的,执政神也是,要瓦解磐岩正常情况很难,帝后自封又不是真的磨损到彻底不能管事了。

    水太深了。

    就绝云间,达达利亚稍微凑近一点医师,就感觉如芒在背,隐在绝云间云雾之间的仙人似乎一直在关注着他们。

    看见医师头发上掉了几根松针,伸手捻下它们的时候,那种如芒在背感更加强烈。

    至于孤云阁,因帝后自封,达达利亚看到了一场由清心花组成的大雪,覆盖在山石上,原本气味清淡的清心花因数量太多,清淡的气味已经弥散到了孤云阁所在的所有区域,偏偏出了这片区域又什么都闻不到。

    “现在最好的清心其实应当是在孤云阁。”

    清心看着那片密集得如同连绵雪色的清心花,“但这里是璃月医者心中的严冬,取严冬之地清心入药,伤肺腑,损心神,然其平心静气之能仍在,可成自绝之药。”

    “无药可救又痛苦不堪者,可用。”

    “那要是误用了这里的清心岂不是很危险?”

    “它们只是普通的清心,误用也没事。说是可以成自绝之药,只是他们已经萌生死志,算是璃月里一个众所周知的错方。”

    璃月的医者救不了那种心病严重的人也救不了真真切切想死的人,便有医者写了这种错方出来。

    父母亲朋都拉不回来甚至成了心疾的起因的话,那就去跟帝后告个别,走到孤云阁的半路上有人想通也是好事,对着帝后自封之地哭一哭也是好事。

    这边也有千岩军驻扎,轮换比较频繁,看见了也能想办法拉一拉。真要是都拉不回来的话,吃点清心至少能睡个好觉。

    医生毕竟不是神,什么都能拉的住,只能尽可能将患者的存活率拉到比较高的地步。

    愿意尝试这个错方的,至少是存着求救的心思的。

    “这就是璃月医生们对帝后的信仰?”

    “如同至冬人信奉女皇一样。虽然都是求神,但更多的是求己。我带你到孤云阁这边,主要的目的是让你看一看跟你故乡相似的景色。”

    清心特意挑了一个好方位,看着孤云阁的清心花,是很像一场落雪的,“现在璃月是没有大雪的,那得去雪山。”

    “算是谢礼。”

    至于是什么谢礼,看怎么想的,可以是论文的谢礼,也可以是让摩拉克斯退休的谢礼,什么都可以。

    璃月这边水太深,磐岩要不是签了契约,至冬国几个执行官过来都得被吞掉,摩拉克斯之外,伏龙树下还有一个若陀,孤云阁这边还有一个清心。

    这时候来到璃月的,真就是个倒霉催的论文素材,清心顺手摸了摸倒霉催的头发,“我对璃月目前的状况不太满意,故而,”橙黄色的头发在光下的色彩很温暖,比她常见的几种发色都要亮眼,“我会帮你一下,来自至冬国的执行官达达利亚。”

    “但互相利用,暂时就到此为止,如何,一个医生可以为了一个病例见猎心喜,但不能长期如此。”

    执行官那双黯淡无光的蓝色眼睛看向了她。

    第二天便是岩王帝君遇害。

    再次见到达达利亚时,是他过来邀请她参宴,清心神色如常的应了声,达达利亚又说,“宴席上有钟离先生。”

    “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说的话,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这位至冬执行官选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询问岩王帝君遇害一事是否与她有关。

    那神色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如果她说是,他就会想办法将她带离璃月脱离七星的制裁一样。

    “我只是对璃月当前的制度不满,但没有神通广大到那地步。”清心没问他为什么会想到她身上去,明摆着是那句“我会帮你一下”惹的事,刚说完,第二天岩王帝君遇害,但凡能晚几天。

    “只是略微有点关系。”

    “去至冬吗?”

    清心没有回答。

    她是宴席上最晚到的,公子达达利亚组了个局,参加的人有早早就到的钟离,和被他称为“旅行者空”的人。

    看样子达达利亚是特意这时候邀请她过来的,就是为了留够时间让他们两个进行充分的交流。清心在这宴席上的作用,只是提供一些送仙典仪的材料。

    蹭饭气氛组了属于是。

    不过有钟离和达达利亚在,她在宴席中的存在感也不算太透明,这场饭大概是摩拉克斯遇害嫌疑人碰头局。

    其中有两个是被冤枉的,有两个是摩拉克斯遇害主要推手的。

    略微有点关系。

    清心低头喝茶。

    一句话不说是不可能的,但让她说太多,她只能看着周身星海气息的旅行者空,说了句,“送仙典仪所需材料很贵,而钟离身上摩拉不多,总之,倘若要跟他一起筹备送仙典仪,旅行者,你跟你的旅伴最好要有一定的垫付资金。”

    “他看得上眼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全都要。”

    “你们是朋友吗,刚刚就想问了,这语气也对对方太熟悉了吧?”

    说话的是旅行者空的旅伴派蒙,她是飘着的,清心吃饭的时候没怎么看向她,避免眼神太直接吓到了她。

    “是夫妻。”

    回答的是钟离,清心这边是重复了一遍,“夫妻”。

    第63章

    是乍一看没那么亲密的夫妻。

    但——

    没有一个璃月人会认为帝君和帝后的感情不真挚,不是璃月婚姻的典范。

    自那日宴席过后,璃月发生了许多事,帝君仙逝不久,短短时日,便有愚人众的执行官闯入黄金屋,又有孤云阁镇封魔神破封而出,海水几近漫溢璃月港。

    “你又杀死了璃月人心中的医药之神一次。”

    清心被影响得不能正常行医时,天上掉下来一个执行官,她给他切了脉,是动用力量过度,身体负担过重,的确是适合出现在医生面前的伤势。

    她就在这等气象里给导致璃月港大祸的罪魁祸首熬药,时不时跟人说些话。

    “孤注一掷而已。倒是茯苓,你作为璃月人,不应该这么平静。”达达利亚记得之前她带他看过的那些清心,悬崖峭壁上长着的柔韧花朵,风吹不折,雨……

    璃月港现在风雨如晦,唯有清心花一如既往。

    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对璃月港当前处境的冷淡,不担心也不关心。不像潘塔罗涅,这个到了至冬的璃月人,看着比清心现在的状态都好些。

    潘塔罗涅因为自身所求无法从璃月的神明身上得到,才到了至冬。那么清心呢?

    身为璃月医者,在孤云阁封印被触动时,她所想的真是如此而已吗?

    “璃月医者有个求不得的目标,是为医神,这次孤云阁封印被破开,而帝后没有任何动静,对于璃月医者来说是件好事。”

    清心专注的看着在火上熬着的药,“人不应当将才智浪费在见不到的人身上,也不需要他们为某件求而不得的事而痛苦。他们无须将自己的一生都系在帝后身上。”

    “他们需要接受的是,自帝后自封起,破封而出的便不是璃月的医药之神了,而是带来灾祸的生之魔神。”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才帮了你一把。百无禁忌符虽然有用,但孤云阁毕竟是生之魔神自封地,想要破坏封印,只有让她睡着,如同伏龙树下的那位龙王一样。”

    她看着药熬的差不多了,拿了碗将药汤倒了进去,“倒是你,对我这么信任,实在是让我惊讶。执行官这么容易轻信别人不是好事。”

    “不是轻信。”

    达达利亚这段时间还是问了潘塔罗涅怎么养清心花,潘塔罗涅这个精明的商人回应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不仅没有暂停拨款,反而是拨给了他意料之外的一大笔摩拉,还寄了一封手写信。

    信中潘塔罗涅言辞恳切的表示,倘若末席能够将璃月这位茯苓医师带回至冬,别说是想要在至冬养清心花了,队长的切磋机会这位大商人都未必不能拿下来。

    至于那一大笔拨款,是潘塔罗涅给他的额外经费。

    “如果这些摩拉可以为末席你将那朵清心花带回至冬,它们便发挥了远超其本身的价值。”

    殷切得让达达利亚看着都想走远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身边多了一条暗处的蛇,蛇信子都恨不得贴在茯苓医师身上了。

    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所有投入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报偿。

    但现在,达达利亚与那位至冬国最大的商人目的一致。

    “我只是在那种时候,想到了你,就过来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你刚说这话的意思,不会是待会要把我送给千岩军吧?”

    “不会吧不会吧?”

    “我要说是呢。”

    达达利亚听到她这句话,跟无缘无故被人踹了一脚一样,可怜极了,“那我就问一件事,七星,七星没有注意到你吧?”

    “我进去还能被捞出来,就是代价大了点,但你进去怎么办,那位钟离先生有保释金吗?”

    清心回答得一本正经,“我什么也没做,七星为什么要注意我。至于钟离有没有保释金,我想应该是有的。”

    清心是真的什么也没做,七星真要找她毛病,绝云间还能出来一个留云借风真君给她作保,关大牢的概率很小。

    真要被关了,那也是钟离该考虑的事了。

    能捞出来当然是好事。

    捞不出来也行,大牢里除开一些审讯,极其适合写论文。

    至于达达利亚的命运,算是交给璃月七星,这次灾祸不用岩王帝君出手,那么达达利亚可以安然无恙。需要岩王帝君出面,达达利亚就是至冬交给璃月的赔偿金。

    好在,璃月这次的危机有惊无险,达达利亚便不用成为赔偿金了。

    只是精神上可能会出现一点小刺激。

    比如回去以后就知道岩神是钟离这件事。

    再比如,又知道自己的同事不仅知道这点,至冬国的那位大商人甚至还知道茯苓医师真名清心,是璃月帝后这件事。

    达达利亚.exe停止运行。

    怪不得是“发挥远超其本身的价值”。

    如果只用摩拉便可以让璃月帝后扎根至冬,那么其中所花费的摩拉在潘塔罗涅眼中便真的只是个数字。

    可惜了。

    至冬的执行官在看到从璃月传回来的情报后,只能说句可惜了。

    神色都未变化半分。

    潘塔罗涅在给末席拨款项的时候,便知道这件事无法成功。

    那笔摩拉,与其说是希望微茫的尝试,不如说是远在异乡的璃月人对其信奉的神明微不足道的供奉。

    即使是意图渎神的愚人,也不妨碍他用手中多如繁星的摩拉向生之魔神祈求自己活的长久一些。

    与摩拉克斯不同,魔神清心的注视是真真切切的看过来过。

    无论是卑如蝼蚁,一无是处之人,还是才华横溢、得天之眷的人,自封在孤云阁的魔神馈赠都是一视同仁的。

    清心生长的地方就在那里。

    嚼进嘴里充饥的味道不会有任何不同。

    似潘塔罗涅这种不被神注视之人,很难说清楚他自身对待清心的态度,饥饿的时候视清心为能吃的一种食物,只要去孤云阁就不会饿死,孤云阁附近也是一个安全的休息场所。

    对神态度发生变化之时,嚼碎清心被当成一种报复方式。

    等有能力了,从女皇那里得到魔神清心知性游荡在璃月大地的消息,至冬国的大商人为了捕获这种珍稀商品亲自去了一趟璃月。

    为此甚至重回了落魄时的状态。

    值得吗?

    值得的。

    倘若能用情感这种廉价品捕获魔神清心的知性,这些廉价的情感投入便能得到千百倍的报偿。

    但第一次见面时就失败了。

    魔神清心的知性在看到他的第一面时就叫出了他的身份,至于理由,“比起感情我更想要摩拉,而且,你对摩拉克斯的恨意,为什么要投注在我身上呢?”

    “还是以这种方式?”

    “算了,我也猜不中你的想法,游医的时候听说璃月人有严重的恋父恋母情结,现在算是看到了一个典型。”

    “有兴趣成为我的研究目标吗,潘塔罗涅,我没有派发神之眼的能力,那就用生交换如何?”

    至冬土地上长出来的清心,便是那次的报偿。

    不知道末席这次让魔神清心在璃月人脑海中又死了一次会得到什么,那位魔神,一向是公平。

    这种“公平”除了会对着两位执行官,还会对着在送仙典仪里出了大力气的旅行者空。

    璃月人公认的模范夫妻,两个人看来都知道很多,说出来的侧重点却各不相同。

    空会想到来找茯苓是很正常的事。

    能被钟离也就是璃月人眼中的岩王帝君称作妻子的,只有璃月帝后清心。

    “璃月这里的神真奇怪。”

    派蒙很是不能理解,“怎么一个个都喜欢自己给自己办葬礼?”

    回答她疑问的是派蒙口中奇怪的神之一,清心。

    “因为神总是会磨损的,为了不造成太多的伤害,就会想办法降低磨损后造成的危害。你们要是在璃月继续旅行下去,就能看到最初选择这么做的龙王了。”

    “我和摩拉克斯也算不上年轻了,早些退下来对我们,对璃月都是好事。”

    “噫。”

    派蒙被吓了一跳,“你们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待会钟离也会来孤云阁,我们准备在孤云阁这边吃饭,你们时间倒是凑巧,顺便一起吃饭吧。”

    “时间总是足够的,玉京台那边他不能说的太清楚,在我的自封之地倒是能说的更清楚一点。”

    “那我和派蒙就打扰了,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旅行者你算是贵客,没有让贵客帮忙的道理。”

    仙家法术在魔神手里又是别有洞天,孤云阁这里被清心领着走了几步,穿过结界,就到了她口中“自封之地”。

    空四处看了看,是一个典型的璃月风格的屋子,屋前种了些花,还有竹林。

    清心领着他和派蒙到了屋子里。

    很明显的两人居所,钟离在送仙典仪时买的一些东西都在这里,派蒙甚至在这里看见了供奉给岩王帝君的香膏。

    “这……这……收供奉的不是岩王帝君,是璃月帝后吗?”

    “他只是喜欢那个盒子,自己做了一个而已,供奉物品自然还在玉京台。”

    清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膏,随口说道。

    “自己做?”

    “嗯,我用的一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他来做的,里面的香膏也是,派蒙要是喜欢,我匣子里还有,清心的霓裳花的琉璃百合……应该还有薄荷。”

    以前用不完的东西,现在钟离从岩王帝君的位子上走下来,闲暇时光更多,她的匣子空间应该也不够用,除非让钟离现出岩龙相让他将香膏当护鳞油来涂。

    “突然就觉得钟离跟我们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呢,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派蒙绕着屋子看了看,“真看不出来。”

    “我以前也看不出来,毕竟摩拉克斯长得像块石头,结果没想到,我成了石头。”

    饭菜都是今天提前烧好的,灶上煨着钟离的文火慢炖腌笃鲜,空帮忙布菜的时,看见菜里还有一道海鲜羹,看样子像是嘟嘟莲海鲜羹改良过的,嘟嘟莲变成了莲子。

    “他也吃海鲜吗?”派蒙问。

    “这就是他让做的。”

    钟离到家提着一堆东西,口袋里的摩拉看样子又没剩多少。他能剩下没有超支就很神奇,空跟他同行的时候,他买东西眼眼眨都不眨,还会反向砍价。

    现在他说他摩拉没有全用完。

    派蒙已经在跺脚了,“原来钟离你会砍价!”

    “回来前向胡堂主支了下月的工资。”

    “现在派蒙是不是要问往生堂客卿的工资多高了?”

    清心笑着说。

    此前空倒是能从两人之间微妙的相似点上观察出来两个人感情甚笃,现在在这场家宴上,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更加明朗了。

    派蒙吃完了饭直说这两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气氛这么黏糊糊跟让她噎住的烤蘑菇披萨一样。

    空安抚了一下她,捧着茶看着两位同样在喝茶的魔神。

    “你现在想问什么,可以问我了,钟离契约在身,能说的没有我多。”

    清心开口说道。

    第64章

    “你知道我的妹妹现在在哪吗?”

    空踏上旅途的起因便是因为自己的血亲下落不明,但从风神和岩神那里得到的回答,让空对此问题的回答不再抱有能得到确切地点的想法。

    “深渊教团。”

    空:?!

    派蒙直接惊到出声了,“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跟钟离和温迪一样吗?”

    “我不知道钟离和温迪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你们既然是在问我,得到的自然是我的答案。”

    清心喝了一口茶,“具体地点我不清楚,但你的妹妹就我知道的信息,目前已经是深渊教团的公主殿下。我只能提供一个渠道,让你可以找到她。”

    “就在璃月境内,有深渊活动的痕迹,浓度很高,还有一个带有诅咒的坎瑞亚人正在查探此事。地点我不能告诉你。璃月因孤云阁魔神破封一事,七星承担了太多压力,我希望旅行者你能在璃月多停留一段时日,暂且作为璃月的盟友解决分担一些事务。”

    “这是其一,其二是你现在去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应该也见不到你的妹妹。”

    “除开这之外,璃月这边与深渊相关的还有一个层岩巨渊,也留有深渊活动的痕迹。”

    “现在,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旅行者什么场面没见过,旅行者这个场面真没见过。

    刚刚旅行到两个国家,就已经得到了自己妹妹的确切消息,只要跑跑腿就能跟妹妹团聚。

    见多了旅行中的谜语人的空,实在是没能想到与血亲团聚一事,会在璃月就得到确切的回复。

    派蒙反应了半天,消化了这些信息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旅行者你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妹妹了?”

    “好像…是这样。”

    “那旅行就要结束了吗?”

    一旁静静喝茶看着的钟离提醒道:“旅者,该提问了。”

    清心更直白一点,“我能够回答你们的时间不多,想要知道更多,请尽快问出来。”

    “天空之上那位陌生的神明是怎么回事?”

    “是天理维系者,与天空岛有关。我对这方面了解不算很多。”

    这味道对了,他就说嘛,怎么会有人知道很多还会选择直白回答的,一般情况下,这种直白的人,知道的消息一般不多。

    但就算后面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就一个妹妹的消息,空都觉得这次璃月之旅极其圆满。

    直到清心说出了下一句——

    “了解的又全是些禁忌知识,说出来别说孤云阁,璃月可能都会出事。所以旅行者,我只能告诉你,关于天空岛上的一些知识,现在的存放地点以及存在状态。”

    空:“……”

    真有知道很多,又有问必答的神啊??

    “在稻妻海袛岛渊下宫,是一本书。现任见人神巫女珊瑚宫心海是海渊之民,握有开启渊下宫通道的钥匙。”

    “海袛岛上的居民并不信奉稻妻的鸣神,他们此前信奉的神明一称海袛大御神,又称远羽吕氏尊。便是阅读过那本书的魔神奥罗巴斯。”

    “那本书的名字是《日月前事》。”

    “你可以在稻妻的土地上寻找那位魔神的结局。”

    “下一个。”

    “想要了解深渊教团。”

    “最初的建立者是坎瑞亚人,意图颠覆天理。扩展一下,就涉及到五百年前坎瑞亚的覆灭。我能说的就是,旅行者,你可以相信你血亲的理念,但绝对不要过分触及深渊的力量。”

    “坎瑞亚的覆灭,就与深渊的力量有关。”

    清心作为璃月的魔神,并不只是了解璃月,空问的稻妻锁国之事,她也知道,比钟离说的要更详细一些。

    除了雷神追求永恒的原因,还有人祸,有掌权者欺上瞒下,试图遮蔽神明之眼,如果真的要去稻妻,需要小心的并非雷神巴尔,而是执掌稻妻的三奉行。

    “但无需担心自身安全,随波逐流亦可。稻妻之中,自然有人会想要保住你这个变数,让雷神巴尔从永恒的谬误中走出来。”

    “须弥呢须弥呢,你总不能什么都知道吧?”

    清心告诉小派蒙,她确实知道,甚至枫丹那边的状况,她都略懂。

    “我懂了,你跟钟离一样,略懂就是很懂。”

    被波及到的钟离:“并非如此。”

    清心眨了眨眼睛,“关于须弥,有一种生物叫做兰那罗,是草神的眷属,它们是一种很奇妙的童话生物。森林会记住一切,包括数百年前帮助它们抵御无留陀的那菈法留纳。”

    “旅行者,你去须弥的时候,可以帮助一下它们,跟着它们一起对抗无留陀。离开璃月的时候记得摘一朵清心,也许会发生出乎意料的事。”

    “这样子说话,是不是让旅行者你感觉更熟悉一些?”

    “我拒绝璃月再多一个谜语人。”空跟着开了一句玩笑。

    该说的能说的,甚至有些东西都踩线说了,钟离才充当了一个结束提问的角色,说清心身体欠佳,剩下的,连派蒙都知道什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空离开清心的自封之地时,钟离是目送,确认他们安全不必担心后,才回到屋子里。

    人没进屋就知道清心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推开门,果然看见清心保持了一下午的端正坐姿已经在客人离去后彻底消失不见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条岩龙尾巴也伸出来跟着啪啪捶地。

    钟离合上门发出了一点动静,无聊到捶地的尾巴闻声而动,直接伸过来卷在钟离的手上,尾巴尖开始拍他的手了。

    一点笑意从他眼中弥散到眼尾的绯红上。

    “明日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向胡堂主和白先生都请了几天假。”

    清心脸原本是贴着桌子的,他走了过来,伸手垫了垫,她就贴着他的手了。

    没贴到手套的质感。

    清心看了一眼,钟离不知道什么取下了手套,她现在贴着的有温度的属于人的肌肤。

    “没有想好吗?”

    “想要休息,行医这段日子都没有休息好。”

    “那今日便早些歇息。”

    应当是很平静的退休生活,璃月这边局势渐渐稳定,清心跟钟离有足够的闲适来同故友对饮。

    喝到熏熏然,眼尾的胭脂色都晕染开来的时候,时光便跟璃月初建时一般无二。

    清心从这段命运里抽身而去时,是个很平常的日子,没有预告,论文写完了整理好看了一眼璃月的天空,便干脆的抽身,脱离了这段命运。

    他人命运里的璃月天气晴好,回到现实里,也是个热闹的傍晚,璃月港里的说书人在说岩王爷的传说,风尘仆仆的须弥学者难得为论文沉甸甸的重量感到心安。

    于是就着这一份黄昏和热闹下了酒,吞了一点人间烟火气,才离开璃月港。如此匆忙,是担心会碰上岩王帝君吗,并不。

    她只是休息够了,准备去看看其他人的命运了,用璃月人的说法便是来都来了,被研究目标集体撕掉的论文怎么不能再复稿呢?

    考虑到上次出现的情况,清心这次选定的目标不再是岩神摩拉克斯,而是夜叉。自然不是直接接触,璃月的降魔大圣魈现在生人勿进,她只是根据现有信息,去了一趟层岩巨渊。

    她的猜测没什么问题。

    未知的夜叉死去的命运,的确是她想要的。

    清心触碰了一下它。

    谈论最初介入命运时面对的情形在这次的命运里显然意义不大,她最开始掉到了一个乱葬岗里,算是个人,还是个爬出乱葬岗沾染了一堆魔神怨念的人。

    是一个方向走了几天几夜才看到第一个活人的倒霉蛋,身子骨被魔神怨念泡的时日太多,坏了根基。

    这个开局能有什么意义呢?

    验证清心对自己的狠绝吗?

    也不算太狠,毕竟人活着行动自如,种族就不重要,身体真实状况也就不重要。

    清心这次只是想当一个纯辅罢了。

    但夜叉凶悍善战,种族里出现了一个异类清心,实在是有些奇怪。

    夜叉全族,也就这么一个罕见的医生,跟其他夜叉比起来可以说是身体脆弱业障深重,基本上出现时状态就是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被业障吞噬。

    别说上战场与魔神残渣厮杀了,第一个发现她的夜叉甚至觉得她离寿尽之时就差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几十年几百年还是上千年?”

    清心挑眉,“你死了我都不一定会死,还担心我,先担心一下你身上的业障吧,又浓了点。”

    “这不太对。”

    那个夜叉有些不太聪明的,“一般夜叉不是该被业障吞噬后发疯吗,你身上业障可比我重得多。”

    “我是医生。”

    清心一板一眼的,“还是弃武从医的医生,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呢,又不是业障缠身就会死,我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该担心的是业障本身,清心背着这一堆业障,之所以是相安无事,不过是储备粮的懂事罢了。

    不乱动什么事都没有,一乱动,清心可以将它撕下来当食物吃。

    她找到了夜叉的族群,因为年纪原因,算是这一窝夜叉的老大,有小夜叉不服气,说自己年岁上百,怎么都比她这个人味特别重的夜叉年岁更长。

    清心笑容森森的:“你连我的零头都没活到,滚回窝去睡觉,当心长不高。”

    “你怎么不回去?”

    “夜叉老了,觉少,就不能让我这个几千岁的老人家安静的独享月光吗?”

    不过这窝夜叉被清心灌着药长大了,就知道她年龄大概率是胡诌的,毕竟夜叉活过几千岁还身负业障,想想都不太可能。

    一般情况下,这岁数的不是中途就被业障吞噬了,就是根本没到岁数,嘴硬罢了。

    嘴硬的清心等这窝夜叉羽毛长齐了,让他们见证到了什么是几千岁的含金量。人虽然是个医生,但真打起来,这一窝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会被放倒。

    药能够药倒仙兽,那对仙兽来说就是一味毒。

    清心将这窝被放倒的夜叉送到山辉砦,又送了一窝又一窝。

    才算是碰上了狠茬子。

    就是眼前长了四个手臂的大个子夜叉。

    第65章

    浮舍。

    是这个名字。

    这个狠茬子在清心打包其他夜叉的时候打包了她,现在走纯辅助路线的清心看了看身上的业障,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药粉,觉得自己报应也该来了。

    清心打包夜叉打包多了,在碰上浮舍后被他打包了。

    这个雷夜叉考虑到她的身体和心理状况,又看了看她身上浓重的业障气息,打包的时候还有些束手无策。

    甚至需要清心这个熟练工指挥着他这个大个子。

    报应到什么程度呢,连打包的前进路线清心都非常熟悉。

    是她常走的去岩之魔神领地的路。

    会有此等报应,都是清心应得的。

    清心是个业障深重命悬一线的夜叉。

    在夜叉一族里算是比较有名的一个异类,喜欢养育没成年的小夜叉,然后在把他们送到岩之魔神的领地内。

    打包顺利的情况下,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见领地里被人空投了一窝晕乎乎睡得四仰八叉的夜叉毛茸茸。

    刚长成,脱离了幼年期,身子骨被长辈养的很好,上了战场清除魔神残渣被业障缠身的速度很缓慢。

    除了需要包吃住外,没有别的要求,发不发工资全靠契约之神的良心。

    契约之神很有良心。

    对待这些夜叉都好好安置过了,然后一堆夜叉初来乍到总会让他的领地鸡飞狗跳。

    如何教育一堆夜叉?

    如何教育一堆被长辈养的好奇心特别重,习惯了用本体出现而非人形的夜叉?

    又该如何教育一堆认床,非得跟水史莱姆住一块的夜叉们?

    算不得被养歪了,毕竟夜叉的凶悍善战养的很好,身子骨又皮实。

    只是在某些方面……确实习惯略有不同。

    比如浮舍他们就没有围剿魔神残渣后就满璃月找清心熬药的习惯,璃月的清心都被他们薅的差点没续上。

    药汤各有各的熬法,不熟练熬毁的次数比较少,这个他们的长辈应该是好好教过了。

    浮舍他们也被这群刚长成的夜叉按进了药汤里,一身业障也跟着融了一点进药汤里。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一群在药汤里洗业障的夜叉们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药汤,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处理方式,只是人不对,这药汤变不成能随意处理的无害液体。

    发现这个问题后,从未停止的对清心寻找力度又加大了。

    浮舍这群夜叉算是追着清心的踪迹追了很久,直到浮舍终于碰到了清心。

    这个夜叉中可以说是罕见的医师并没有三头六臂,能扛着业障活蹦乱跳的,她看着被业障祸害得够呛,摘个日落果的动作都慢吞吞的,看着是被业障折磨的毫无精神。

    所以浮舍这次过来,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清心的报应,这应当是璃月方面发出的一个请求。

    清心啃着自己刚摘的日落果,仍旧坚称这就是自己的报应,而非来自璃月的请求。

    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判断失误丧失主动权的。

    说浮舍看着凶神恶煞直接吓到了她这个孱弱无力的夜叉,这不是璃月的恐吓是什么。

    很好的契合了一波传说中的嘴硬。

    而在璃月,说自己几千岁的清心也被官方确认了年纪,其岁数也就比她扔的几窝夜叉大了一点。

    清心,已经确诊为嘴硬。

    “我真的几千岁了,至少六千岁,不是嘴硬。”

    被璃月夜叉用绑架代替购买的清心还在解释着自己的年龄,岩夜叉弥怒递给她一个日落果,解释自己年龄的清心就开始吃日落果了。

    璃月众人想象中的夜叉医师,嘴硬但世外高人,年龄可能没到千岁,但应该也差不太多。

    真实的夜叉医师,嘴硬,没有世外高人的形象只有业障缠身的痛苦,虚报年龄时多报了五千多岁。

    依照夜叉的寿数,这位甚至是年少有为天赋异禀的代表人物,除了研究这种药汤的经历略有坎坷之外,研究之路顺风顺水——

    “不顺风顺水的话我大概已经死了。”

    嗯,确实如此。

    夜叉医师自己已经概括出了她的处境。

    别的夜叉业障缠身到她这种地步,不说被业障吞噬,想必也是行尸走肉成了为祸一方的祸害。

    不像她,还能活着,看精神状态大概还能跟业障僵持很久,乃至看表象已经跟业障成了共生状态。

    她本人出生时因是夜叉种族而自带的武力已经被业障吞掉了,业障又吞不掉这个人,便让她成了一个谁都不想碰的业障聚合体。

    ——她本人也在有意识的加强这种体质。

    ……

    很难形容璃月的这群夜叉看到药汤的处理方式后的感想,夜叉天赋能力让他们终其一生无法摆脱业障,但有朝一日,他们见到了业障反过来成了戮害魔神的毒药。

    业障这种东西成因并不复杂,来源于魔神残渣,来源于魔神遗恨,浓缩萃取之后未尝不可毒害魔神之躯。

    至于用这种方式制作戮害魔神之毒药的清心,灵感来源是什么,自然是她本身这副业障缠身的躯体。

    她穿过诸多魔神的领地有意送死,却全都被忽视了,所以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业障。

    但能想到这个方法的夜叉医师,本人精神状况显然相当美丽。璃月这边见不到她睡觉的时候,晚上她不是看着月光就是说自己觉少。

    再相处久一点,别说不睡觉了,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专心致志啃日落果,每天不是埋头写一些药方设想就是看医书。

    看着虽然没有过分的瘦弱,但这么下去,夜叉族里可以说是唯一的医师就得自己把自己弄没了。

    不是每一个医师都会保养自己的身体,还有的医师忙着与业障缠斗,吃饭睡觉就是加速她的死亡。

    这事后来是医师自己解决的,啃着日落果靠着夜叉种族天赋扛住不吃饭不睡觉的医师,将自己跟业障弄成了真正的共生。

    璃月这边的帮助很少,也就几个同族的想办法看着时间,眼疾手快的给她喂饭。水夜叉伐难和火夜叉应达看着不让人死在研究过程里。

    彻底解决的那天,璃月靠着浮舍的“凶神恶煞”打包回来的医师整个夜叉都埋在了纸堆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便再也没有入睡过了。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解决不睡觉会死和精神变差的问题也叫解决。”

    清心振振有词。

    别人是解决无法入睡的问题,清心另辟蹊径解决了不睡觉会死的问题。

    这叫什么,这叫夜叉里唯一异类的含金量。

    当天看着她别死的是岩夜叉弥怒,她一觉睡得人事不省,也是他找医生得到了在睡觉的结论。

    现在人醒了,说她以后不用睡觉了。

    弥怒感觉他们兄妹几个守了个寂寞,总感觉她正常了,又好像不正常了。

    “那吃饭呢?”

    “业障吃什么我吃什么。”

    弥怒:“业障吃夜叉。”

    清心说他是在骗夜叉呢,业障吃的是夜叉吗,业障明明什么都能吃。

    一时之间不知道谁的笑话更冷。

    弥怒他们的努力还是有些作用的,清心看着总算不那么嘴硬了,人看着也正常了点——指现在看书会随手捞个夜叉撸毛,人看着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餐风饮露的。

    说人话就是,既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觉,比刚刚被帝君赐名为魈的金鹏看着还不食烟火。

    魈至少会吃杏仁豆腐。

    清心什么也不吃。

    问她有没有想吃的,她还极认真的,“吃夜叉。”

    被她养过的又被逮住了撸毛的夜叉毛都炸开了。

    魈见了都得问她一句,“要挖点雪吗,可以吃。”

    人和夜叉常吃的东西她不吃,魈贫乏的有关于吃的记忆里,能说出来的也就一个雪。

    清心没有下雪了去挖积雪来吃的经历,只是出于兴趣尝过,雪水不适合人饮用、积雪也不适合人直接食用。

    她现在什么也不吃,也不需要睡觉,确实是正常的,业障不分昼夜皆能袭扰夜叉心智,清心觉得它们这个特性可以用来帮她更好的写论文,便研究了一下如何与业障共生。

    想必业障也不会感到疲劳,真要过劳死了,就从其他夜叉身上再卷一批过来,业障应当不会这么没用的吧。

    听的夜叉们:“……”

    算了,怎么与业障共生又怎么共生后就不用吃喝的就不用问了,想来也是听不懂的非常离奇的方式。

    只要不是身体给业障,意识寄居在业障身上,他们都能接受。

    医师的操作总是在挑战夜叉的想象极限,他们已经习惯了。

    就是还有一件事。

    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医师,你的名字是什么?”

    清心刚来璃月,处理了药汤,然后就是疯魔一样研究与业障共生,夜叉们跟她相处了这些时日,名字自始至终都没听她提及过。

    清心清了清嗓子,“听好了,我的名字是业障吃夜叉。”

    弥怒用手捂住了脸。

    “开个玩笑,现在是叫长生。以前的名字不记得了,现在就想着活的长长久久,所以是长生。”

    “我不会取名字,这个名字也是别人的。”

    第66章

    夜叉长生。

    听起来不像是清心对自己的期望,反而像是清心对整个夜叉一族的期望。

    希望这群仙兽能够长长久久,不像须弥实验室的培养菌一样动不动就死给人看。

    是一个学者对于研究目标们最朴素的期望。

    但夜叉一族,整体挂着业障这种要命的东西,不算与生俱来,只是对上被魔神遗恨污染过的生物,又处理过它们后,就会被业障这种东西缠上。

    至于说不处理?

    璃月这片地上,魔神成堆,不处理魔神遗恨,璃月人碰上了会死。凡人抵不过魔神遗恨的侵蚀,唯有仙人魔神,有足够的抗性。

    以凡人之躯清理魔神遗恨,倒是可能会出一些奇迹,可都是奇迹了,要死多少人才能堆出来。

    所以处理魔神遗恨这种东西,夜叉一族现在避免不了。

    这一族又都是生性善战,没几个个体点治疗的,点了也没加够点,处理不了业障。

    基本上,杀戮过多就业障越多,业障越多死的越早。一族里对业障的抗性又不统一,有高有低的。

    实属实验室培养人员治疗低血压的超高效治疗手段。

    这么一个种族,清心想让研究目标们不要动不动就死给她看,就选择从名字开始。

    长生,一个吉利的名字。

    夜叉长生,一个殷切的期盼。

    就是面前这几个夜叉没体会到这种殷切的期盼,对清心这种名字都用别人的行为,只能说“是个好名字”。

    勉强谈不上,这确实是个好名字,只是他们毫无疑问的陷入了某种忧虑之中。

    这也不能怪面前这几个夜叉。

    毕竟夜叉就是这样一个种族,业障深重者,必杀戮过盛。能重到清心这种程度的,就算魔神遗恨污染的生物是史莱姆,清心没有全治疗加点前也是显而易见的强。

    所以浮舍没找到她前,就算那些小夜叉们说清心人味很重,除了能逮住没长大的他们外,是弱不禁风,浮舍他们也没有真的信。

    到真见了清心后,浮舍都愣了,弱不禁风真就是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说的是事实,甚至还收敛了一点。

    夜叉是仙兽,被业障日复一日侵蚀,身体也比凡人要显得强健。清心的身体,怎么说呢,是个普通的身量还没长成的人类少女,只是业障缠身。

    浮舍当时带她过来璃月的时候四只手都不知道该往那放,就怕用的力气大了点,这个同族没死在业障手里反而死在了他手上。

    初见如此。

    后面相处时清心也没表现出来一点正常夜叉的样子,精神状态看着不是摇摇欲坠吧,就是已经粉身碎骨。

    现在与业障共生,精神状态看着正常了一点,就是有不吃不睡这个小毛病,想想她没有与业障共生前也基本上是少吃少睡的状态,夜叉们表示理解。

    但她又说自己叫长生,希望自己活的长长久久,又说这名字其实是别人的。

    陷入忧虑是太正常的事。

    好在目前他们与面前的夜叉长生感情并不算深厚,仅是对同伴的爱护和对夜叉族仅有的一个能祓除业障的医师的关切。

    没有为此大动干戈的立场。

    只是对面前的夜叉长生的过去有个朦朦胧胧的猜测,大概是很不好,夜叉人是活着,精神状态就拉下了一些。

    不会刨根问底。

    清心对此很是满意。

    要是以后关系也是如此便好了,单纯的研究目标们与学者的关系,可惜的是,同类间的感情往往会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而变化,不是愈浅便是愈深,一成不变实在是难以维持。

    就跟她养小夜叉时一样,一开始并不算顺利,时日多了,那些小夜叉便已经习惯了她的一些举动,将她当成夜叉族里的长辈看待。

    就算她将睡得好好的小夜叉从窝里抱出来顺着撸一遍毛又逆着撸一遍毛,小夜叉也从最开始的嘴爪齐上变成了用屁股对着她继续睡。

    夜叉们与丘丘人团雀它们没什么不同,即使是仙兽,面对年长一些的同类警惕心也会下降。

    明明最开始的关系应当是不请自来的研究者和被捕获的成为研究素材的失去成鸟的夜叉。

    等到她观察到了夜叉从幼年期到成长期的所有形态变化后,这段关系就该画上句号。

    可显而易见的,这段养育关系并没有如她所想的迎来结束。

    故而,她跟成体夜叉的关系,也很难止步在单一关系上,永恒不变。

    至少心猿大将弥怒不能。

    弥怒有个爱好,就是设计衣服,不过设计的衣服大多板正适合大场面,不甚便利,不适合上战场。

    夜叉里唯一一个上不了战场蹲在后方看书研究治病的清心就被盯上了,甚至因为不用上战场,一些更加不甚便利的设计也可以用上。

    好处是什么,好处是清心的衣服全由弥怒供应,从来不用思考今天起来要穿什么。

    弥怒送过来的衣服是什么,她就穿什么。

    一开始的衣服尺寸有些问题,清心穿着什么都不用说,到他面前走一圈,弥怒就意识到了问题,下一次送过来的衣服就很合身了。

    “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下一件衣服我可以加上去。”

    挑灯给她缝衣服的弥怒对她说。

    正在灯下画设计图的清心没有说让设计人抓狂的“都行”“我想要一些biubiu的感觉”之类宽泛的需要设计师想象力的话,也没有说好听得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的“你做的我都喜欢”来搪塞。

    清心做甲方的经验还算丰富,弥怒既然让她来做甲方,她也就很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口袋。”

    “衣服上的口袋多一些,我采药会碰上一些单独放的药,需要口袋。”

    这只是个开始。

    原本弥怒是按照兴趣做衣服的,自从让清心当了甲方,设计衣服就成了副业。

    虽然它本来就只是弥怒的兴趣,但这个兴趣,现在显得更加副业了。

    一开始是衣服上加口袋,后来清心看着衣服里被压扁的草药,以及被药汁污染的衣服,对着弥怒说,“要不我们设计一个适合单独装药的盒子吧,弥怒。”

    “不然你做的衣服穿不了几次,太可惜了。”

    弥怒想了想,说行。

    然后装药材的盒子做了出来,清心一个人提不动,弥怒回来就看见她对着地上一堆盒子发呆。

    “要不,用轻一点的材质,不做盒子了?”

    乙方主动提供了更改方法,清心当然是答应了。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药篓、轻便一些的采药工具,夜叉脱落下来的羽毛做的魔神遗恨感应器……

    是什么让弥怒一个爱好设计衣服的人变成了手艺活大师?

    是用户需求。

    心猿大将从挑灯补衣服到挑灯跟她两个脑袋凑一块讨论各种用户需求,没用多少时间。

    他们的关系在其他夜叉看来是突飞猛进。

    弥怒可以在清心白日采药的路上出现,相当自然的帮她搭把手提着药篓,顺便拎一把身子骨有些差的清心。

    清心有什么想法了也会直接到他居所,或者干脆去他执行任务会经过的路上等着一身血气的夜叉们,处理一下他们身上的业障,顺便拎着一个心猿大将回去。

    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到清心出现在他们这五夜叉中间,有四个夜叉会下意识将弥怒边上的座位让出来。

    夜叉长生跟他们五夜叉的关系全靠弥怒带,找到次数多了,弥怒又常常跟他们在一块,连带着与其他四个人的关系也混熟了。

    所以与人保持永恒不变的关系是很难的。

    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动都可能变动这段关系。

    清心这个不吃不睡的夜叉混在五个正常作息吃的比清心正常的夜叉里,还跟着对璃月这边其他的仙人和魔神混了个脸熟,出现时长刷的太多,五夜叉都快变成六夜叉了。

    被提起来已经是“哦,你说的那个夜叉是长生吧,我知道。”

    “要不给长生也起个称号吧,她这么些年医治夜叉业障的功绩谁都看得见,被称作大将也是应该的。帝君你怎么看?”

    帝君说“可。”

    夜叉这些年因为业障导致的死亡数量降下来了,清心也有了一个称号,好在不是别人的名字,但是是“朱厌大将”。

    清心自己取的。

    她说没什么意义,就是看到了。

    都成大将了,清心跟那些仙人魔神见面就更加频繁一些,夜叉族内的情况稳定了,她这个技能全点治疗的夜叉,治疗的范围就扩大了一点。

    “你说,这是治疗?”

    丢了一些药剂到战场上的夜叉们回来就开始泡药汤了,业障浓缩萃取又加料的毒药,不是心态稳定的夜叉是真不能丢。

    身上压下去的业障都跟着躁动,稍有不慎,夜叉就得先被这药毒死。

    这是改良了数十次后的药剂。

    敌我无差别扫射控到了勉强不会波及自己人,还利用了夜叉行动迅捷的特点。

    “治疗了一下魔神们正常的精神和过强的实力,怎么不算是治疗?”

    问她这个问题的弥怒被按着在药汤里泡着,“你跟魈练练速度吧,同样是夜叉,人好好的,你差点被药放倒。”

    “你怎么不说大哥和伐难他们?”

    “因为他们泡药汤的时候从不多话。”

    除了这种敌我不分的治疗外,清心这边还有精准制导的治疗,不过从她脑子里出来的治疗,一般不要期待会有多正常。

    比如夜叉们全族都被按着至少泡过一次的药汤,副作用是溶解业障,主要作用是用来侮辱对面魔神的。

    但副作用和主要作用搭上了,一个靠副作用起效用的毒药就被成功开发了。

    背离了又没彻底背离研究目标的方子。

    小夜叉们说这药汤苦的要命,不听话的时候被灌过,要不是他们是看着这药汤被熬出来的,知道这药汤没被人泡过,他们应该是吃不下饭的。

    从精神层面和味觉上的双重侮辱,研究这个方子的清心说她当时是为了找死。

    有了药汤这个前车之鉴,她的精准制导的治疗,想必,开发出来的过程也相当离奇。

    夜叉们还是委婉了。

    毕竟是同族,关系也处的好,没好意思说的太直白,但璃月仙家众多,总有一个出挑的,见了这种治疗方式叹为观止:

    “长生啊,你要不跟本仙合作吧,这机巧之术的应用,颇有奇思。”

    但目前为止,都还算正常,只是一个医师睡不着觉研究了一些机巧之术,做出了一些杀伤力巨大的机括而已。

    璃月有尘神归终、仙家留云等,此等器物,不算离奇。只是研究它的人将其称为对敌人高效的治疗而已。

    能接受。

    可——

    一个夜叉,是在什么情况下会将自己身上的业障当成引线,试图引爆一个区域的魔神遗恨,又一脸若无其事的说出:“只要对面来的巧,大概可以脸接死去的同类对他们发出的攻击。除了控制有些艰难、对夜叉精神强度要求比较高、需要队友撤离的范围有些大、事后需要及时控制外,理论上,可以同时削弱魔神遗恨和敌人的强度。”

    “只是需要注意,对面的目标魔神,不要太弱,直接死在当场。”

    这只是个设想。

    需要实现的过程艰难。

    如何控制魔神遗恨炸到自己想要的目标,而不是专注攻击夜叉本身。如何保证夜叉在引爆身上的业障后还能有残留意识控制一下沸腾的魔神遗恨,如何让业障对魔神的攻击能达到理想中的强度……

    这个设想,甚至在刚说出口后就被帝君叫停了。

    “长生,你求的真的是长生吗?”

    “帝君何出此言,正因为想要活的长长久久,所以我才,对那些阻碍我活着的事物,抱有长久的憎恨。”

    “过去无法让我死去,那为什么又要在现在阻碍我活呢?”

    与业障共生的夜叉,精神状况很难称得上稳定,只是身体状况稳定,业障不会让她彻底发疯,认不得人,能保有几分无法磨去的理智。

    时常会有对生者极端的憎恨。

    不过都是冲着璃月的敌人。

    摩拉克斯伸出手,调动了一下身体里的岩元素力,让灿金眼瞳亮的出奇的夜叉陷入了昏睡中,身上活跃的业障也一并压制了下去。

    “魈。”

    “帝君。”

    “等长生醒来后,告知她业障意图掌握她意识一事。”

    清心从强制休眠后醒过来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热,撩开头发后,发现脖颈后面有一个微微发着光的岩元素印记。

    “帝君说,在事情没有妥善解决前,他暂时帮你压制一下业障。”

    魈迟疑了一下,“你还好吗?”

    第67章

    “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岩元素印记最开始是发热,到最后是灼烧感,业障正在试图挣脱岩元素构成的牢笼。

    魈就看着清心身上的岩元素力从她脖颈后的那一个印记辐射到全身,在她身上织就了困住业障的牢笼。

    直到业障再次被压制下去,岩元素力才从她的体表隐没。

    清心叹气道:“我又要睡觉了。”

    在这里的是魈,此前的经历让他很难说出入睡是一件好事。

    拥有不被业障侵扰,没有噩梦的睡眠应当是好事。但这个空间里的两个夜叉,一个有被梦之魔神控制的往事,一个与业障共生,入睡对他们来说,确实含义要更加复杂一点。

    过往的一切、现在的身体,会让这一件寻常事,变得不那么寻常。

    魈自己的睡眠情况不是很好,劝一个舍弃睡眠的夜叉,可以说是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至少不会那么难过。”

    “我睡觉时才是真的难过。”

    清心跟魈的眼睛略有相似,都是金色,谈及入睡这个话题,相似的金色里都有阴霾。

    清心继续说,“睡觉会让我觉得我死了一样。”

    “业障……”

    “帝君只是给我留了几分情面,不是业障憎恨他人,是我。业障没有篡夺我的意识,自然,我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夜叉族,现在六位大将,其中金鹏和朱厌对睡眠都处于排斥阶段,只是金鹏在排斥的末尾,大概没多久就能正常入睡,就是觉轻。

    而朱厌,极度排斥入睡,即使身体有了入睡的需求,睡眠质量也糟糕得让看顾她的夜叉们看了直摇头。

    同为女性、同为大将的伐难和应达说的是跟她睡得好好的,起来时身上就掉了一堆结晶片。

    业障无时无刻不想挣脱岩牢,岩元素力在她睡眠后就一直、一直被触发。

    这种情况下,清心的岩元素印记一直没有消解,没有被帝君收回,是因为她这糟糕无比的睡眠确实让她的身体状况更好了点。

    再怎么与业障共生,业障对夜叉的身体依旧会是一种负担。

    清心现在正在努力增强自己的体质,好让这个岩元素印记早日被消解,至于适应睡眠,从她的治疗手段就能知道她是不会想出这么正常的办法的。

    帝君有办法吗?

    没有。

    朱厌大将让帝君每见一次就头疼一次。

    从最基本的睡眠开始,到天马行空危险性极大的治疗方式。

    比如将夜叉一族身上背负的业障集中在一个夜叉身上,然后再引爆,应该能让魔神饮恨。

    又比如什么死一个夜叉清空璃月区域所有业障。

    再比如,浮舍他们身上的业障程度依旧在加深,她能不能跟他们换一下身上的业障,煞有介事的说自己身上业障卷不动快死了,想换个有活力的。

    ……

    听起来不是死夜叉就是死个夜叉再死业障,跟没有其他内容似的。

    那是因为其他天马行空的治疗方式帝君表示了认同,她也确实能发挥这种治疗方式的效用。

    唯独夜叉和夜叉身上的业障,帝君听一次驳回一次。

    “你说你想活的长长久久,所以用了长生做名。”

    “是啊,帝君。所以这次还是不同意吗?”

    “换一种,即便是想要赴死,也得选个……”帝君说的有些艰难,“不那么痛苦的方式。”

    “业障,魔神遗恨,毕竟不是一个夜叉的死亡能彻底消磨殆尽的。只会死的痛苦。”

    “那我就换个吧。”

    换了一个比夜叉熟悉的业障更难解决的问题。

    清心在夜叉们没有任务的闲暇里一拍脑袋就决定了,她要将目光放在魔神的磨损上。

    “别说你想的是尽可能造成魔神的磨损,然后让他们被封孤云阁。”

    弥怒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向思维了,就差开口提醒她魔神磨损不会怎么磨损实力,只会让他们发狂更难以对付。

    清心的驳回让他将话吞了下去。

    “我怎么会是这种夜叉,你这是当着浮舍的面诽谤我的名声啊。当然是延缓魔神的磨损,要是能彻底根除魔神的磨损就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夜叉,可以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眼神里写着的都是“怎么会这么正常”的震惊。

    怎么不能呢?

    清心大部分治疗方式不那么正常,也不意味着她的治疗方式不能正常一回啊。夜叉族出来的医师,明明平日里也会给璃月人看病的,她那时候就很正常。

    为什么这几位夜叉看见她治疗方式正常了,还这么震惊。

    “应达,你老实告诉我,我在你们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被抓住跑不了的应达,背上在出冷汗,脸上强颜欢笑,“你轻点轻点,我怕我待会伤着你。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金鹏啊,他看着多老实一人,一定会给你最真实的回答。是不是,伐难?”

    伐难指着一道青色的元素的痕迹,“金鹏刚走。”

    “那那那,弥怒,弥怒救我啊!浮舍,浮舍也救一救我啊!”

    以上提到名字的两位,已经凑到一起讨论下一次该做什么衣服了。然而,众所周知,浮舍生着四只手臂,一向是不耐穿着上衣的。

    “请吧,应达,还是你准备再请一次伐难。”

    应达看着伐难那张微笑的脸,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就是偶尔想法有些异于常人的朋友。你总不能说,我们不算朋友吧。”

    “确实不能。但为什么要说异于常人,夜叉又不是人。”

    “弥怒!我定三套衣服!”

    正跟浮舍讨论下一套衣服应该怎么做的弥怒,马上有了反应,“长生,我们给应达设计一下衣服吧!”

    应达,逃出生天。

    事后她控诉金鹏走的这么快,为什么不拉她一把,魈移开目光,“她那时候,已经抓住你了。我怕我会伤到她。”

    应达:“……”

    应达:“……好吧,但下次,至少要留下来吧,万一她想抓的人其实是你呢。”

    “我会的。”

    应达说的不错,清心逮人一般是应达和魈两个轮着逮,问问题必逮他们之一,逮住两个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那次情况有些复杂。

    魈没动,一个迅捷的夜叉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清心直接揪住了,应达以为自己安全了,然后回头了。

    “伐难你知道我找弥怒做了多少套衣服吗?”

    “多少?”伐难很配合。

    “十套,他还笑的直不起腰来,说我回头干什么,长生又没有什么抓了一个就不抓了的习惯。”

    应达锤了一下桌子,“再这么下去,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让长生长记性,她不能老是仗着自己体弱就欺负我和金鹏。”

    “对了,伐难,她为什么不找你啊?”

    伐难只是说,“确实呢。长生不怎么找我。”

    跟她相似的还有浮舍。

    长生是逮着其他三个大将使劲欺负,对他们两个表面上的尊敬是给够了。至于暗地里……

    伐难在心里叹了口气,谁不是被当做岩牢反应破除器过来的。

    说什么弥怒的岩元素力她试过了,什么用都没有,而金鹏是风岩不反应,应达常常被她逮,弥怒手里的订单接到了明年。所以,就稍微苦一苦浮舍和伐难你了。

    “与帝君好好说说,想必这个印记应该会很快消失。”

    “帝君他觉得我想死。我看着很想死吗?”

    伐难反问她:“你说呢?”

    除了名字,她基本上没什么求生欲。睡觉如同上刑,吃饭金鹏都差点看不住,要是没有弥怒,估计连衣服都是将就的。要不是有帝君留下来的岩元素印记,浮舍现在四只手还是不敢碰她。

    如今终于从死磕业障变成了死磕魔神的磨损,还是一样的不要命。她不像一个被业障倒逼得成了医师的夜叉,倒像是……

    像是什么呢?

    伐难当时没想起来像什么。

    面前的夜叉说着“懂了懂了,我以后尽量正常点”,将她的思绪全打乱了,就只有满心的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被长生养过的一窝窝夜叉们对长生的看法还是太过主观了。

    这是什么身体弱不禁风,精神也脆弱,需要他们包容的医师啊?

    这分明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讨债鬼。

    可惜的是,伐难当时没能想出来的长生像什么,不久之后,名字是别人的长生的夜叉做出了回答。

    像是一个原本应当死去,又生生堵着一口气没吐尽,便靠着业障勉强算活下来的夜叉。

    像是夜叉中最为善战的一位,完成逆伐魔神的壮举后,倒在魔神血肉上的躯体。

    帝君留下的岩元素印记组成的岩牢在这具躯体上崩碎。

    璃月境内,土地上沉寂的、活跃的魔神遗恨在翻腾,一开始是丝丝缕缕,某一个时间过去后,变成了黑色的潮。

    正中间的夜叉浮在黑色的潮上,一如最开始,她与魔神厮杀,杀死了魔神,直面魔神死亡后的余波,看见周边一片狼藉,犹如乱葬岗。

    乱葬岗里的夜叉,灿金的眼眸闭上,栽在了魔神的遗骸上,她应当确切的像死了一次,只是,执念太强烈了,强烈到了困住了业障。

    于是她又醒来了,从乱葬岗里爬了出来,像是个人,如同夜叉一样活着。

    现在,这夜叉在黑色的潮里想着什么呢?

    没人知道。

    只知道璃月境内所存的魔神遗恨被夜叉的身体吸收、然后夜叉的面孔里也被魔神的遗恨浸泡。

    死亡之恨,战败之恨,无法继续保护子民的恨……那是一张写满恨的脸,夜叉的身体动了动,将这张恨的面容朝向了璃月的敌人。

    现在应当是真的死去的夜叉的声音合着璃月死去魔神的执念,重重叠叠的诅咒自夜叉口中而出。

    “死的为什么要是我??”

    “为什么你不能去死??!!”

    “死吧!!”

    “死啊!!”

    这是自魔神遗恨和夜叉尸体上诞生的东西,困囿于死前的执念,因而,她诅咒着面前生的同类,黑泥一般的力量涌过去撕扯着他身上的生机。

    她憎恨一切活的生物。

    然而面容上,除了那一刹那极度的憎恨,便只有夜叉死前平静的惨白。

    夜叉的躯壳应当崩裂,却被魔神的遗恨粘合在了一起,栩栩如生。

    于是活着的人,就可以看见那夜叉,朱厌大将死前最后的表情了。或者说,在乱葬岗的时候就该出现的表情,一个没扯出来的微笑,总之是安详极了。

    “怎么样,这个引爆的威力,是不是贼大?”

    帝君还是没能拦住朱厌大将天马行空的设想。

    被牵引着沸腾的魔神遗恨在失去了牵引物后,重新散回璃月境内,朱厌大将的崩碎的躯壳被黑色的潮一并带走。

    没有任何遗留。

    她已然被业障彻底吞噬。

    第68章

    朱厌本身无任何遗留,只有一些身外之物,因为没有带上身上,算是保存的比较完整。

    住所的门没来得及合上,推开就能看见客厅里摆着的桌子上一堆草药,还有处理草药的工具。

    事发突然,因而走的时候也是看得见的匆忙,处理到一半的草药,捣药的药杵……

    她当时走的极快。

    “金鹏,药杵给她拿着吧。”

    “嗯。”

    魈收回目光,将桌子上的药杵收了起来,那一堆没处理好的草药,魈坐在那里,开始一株株的处理。

    时间并不算多充裕,只是来找一套衣服,好给朱厌立一个衣冠冢,弥怒进去待了一会就出来了。

    衣服就是最近穿过的那一套。

    弥怒尚且算得上镇定,“走吧,金鹏。”

    她的居所,门被合上了,又加了把锁,是魈锁的。弥怒尝试了几遍,没有锁上,魈盯着那把钥匙看了好一会,才锁上。

    没有什么额外的仪式。

    挑了一个地方衣冠冢立好,写上朱厌大将,便结束了。功绩不会刻在墓碑上,有专门的记录。

    夜叉一族里,朱厌算是死的最为震撼与干净的一个,死前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但很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将具体的办法写上去,夜叉一族,暂时无人可以复刻。

    不过就算写了,现在的夜叉,也无法用出来。无那等心性,用出来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在朱厌死后约一年,夜叉中的火鼠大将应达用药频率开始增加,业障侵扰有加重迹象,但目前情况尚且可以控制。

    她对其他四位大将说:“我看到了朱厌。”

    业障善于用在意之人的面孔动摇心志,应达知道这点,却迟疑的说了出来,“她好像在南天门,正在布置着什么东西。”

    “我要不要去看看?”

    “那好像是……帝君的力量!”

    应达直接站了起来,“我得去,金鹏,你跟帝君说一下,南天门疑似有朱厌活动的痕迹。”

    这是在他们面前,她自然是没有去成。

    此事也确实上报了帝君,说是业障侵扰所见之景,是否意味着夜叉朱厌的记忆已经被魔神遗恨一并吞噬?

    帝君说的是“南天门处确有我之力量残余。”

    “若陀让岩龙蜥一族前去查探,力量所成之处,已结岩之牢笼。”

    “至于朱厌的记忆是否被魔神遗恨吞噬,应达所见景象,应是地脉遗留。岩牢所成之时久远,尚在朱厌去世之前。”

    “不过是近些时日,地脉异动,才让人察觉。”

    久远。

    确实,朱厌的衣冠冢也立了有一年了。

    那之后,应达没有在业障发作时见到地脉遗留,她的状况也由一开始的可以控制,变得有些容易失控。

    这个过程用的时间很长,朱厌留下来的药方效用一向如此,治疗方式虽然天马行空了一些,但治疗效果总是很好。

    应达已经可以皱着脸的泡着药浴,喝着极其苦涩的药汤了。没有一开始尝试朱厌遗留下来的汤剂方式的痛苦,她那时候喝了一口,脸瞬间皱成一团:“金鹏,你告诉我,这一定是用来泡澡的方子吧,一定是的,对吧?”

    “方子上朱厌写的是,口服,觉得苦那就努力适应,别想着她改方子,她改不了。”

    朱厌念出来的语气应当活泼一点,让人听了就只能看向她,浮舍说这是朱厌特有的攻击方式,叫嘲讽。

    应达也觉得他念出来的声音古怪。

    朱厌去世之前除了泡着的药浴方子,还琢磨了口服方子,只不过走的匆忙,五夜叉里应达是第一个试药的。

    然后是伐难,再然后是弥怒。

    两张苦的皱起来的脸,剩下的是应达这个最先试药的人笑的皱起来的脸,浮舍偷偷尝了一口,就成了苦的皱起来的第三张脸。

    “金鹏,你也来试试吧,早晚要用的。”

    浮舍一边招呼他,一边喝了第二口,这次是苦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这应当是魈表情波动最剧烈的一次,汤剂从唇舌没入咽喉,触碰了便是黏连不断的苦涩,用元素力隔绝也是苦,仿佛咽喉也突然拥有了味蕾。

    苦到已经习惯了杏仁豆腐的魈,舌尖都苦到麻痹,其他四个只是苦到表情失控,他是苦到流泪。

    苦出来的眼泪从灿金色的眼睛里滚落,眼尾被潮意波及,红色都晕开了一点。

    苦到他听到了朱厌的声音:“哟,金鹏,你这样子,感觉像是被我欺负了一样,以后喝药可怎么办啊。”

    业障发作了吗?

    周围他们苦的抽气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金鹏,你听见什么了吗,我好像,听到了朱厌的声音?”

    都听到的话,这药明明是消弭业障的,是谁拿错了药草吗?

    应该禀报帝君……

    降魔大圣,再起不能。

    之后便落下了一个被药苦到昏迷的事迹,让更多的人对那味汤剂起了好奇心。

    璃月的医师们见多了被苦到失去意识的人,有些医师也有了好奇心,比黄连还苦吗?

    尝之前,我不信,尝一口。

    尝之后,朱厌大将想出这个方子真的是用来消弭业障的吗,真不是用来精神攻击的?

    再苦涩的药剂,应达尝多了也会有一定的适应性,魈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苦到失去意识,那种黏连不断的苦涩依然在,却没有他们集体陷入业障中的事了。

    而他们,在汤剂的苦涩里迎来了若陀龙王的封印,封印地点是南天门。

    此前应达在地脉遗留里见到的岩牢,朱厌去世前留下来的岩牢,在她去世之后,在这场封印里,起到了作用。

    来源于帝君的力量,只用稍作修改,就能成为若陀龙王封印的一部分。

    朱厌在岩元素力的应用上显然也很得心应手。

    封印结束后发生了一件事,被汤剂压着业障的应达又见到了朱厌,她在若陀龙王的尾巴尖上坐着,写写画画,注意到应达在看她,还对她笑了笑,说了句:“别怕,应达,很快了,你只用撑个几天了。”

    应达问:“这是不是我业障快要爆发了,所以朱厌来接我了?”

    “她穿的什么衣服?”

    “弥怒你放进衣冠冢的那套。”

    “……我挑的可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一套,她走之前穿了一次就说这衣服很难再穿第二次。当年想着她能不能被这件衣服气到从魔神遗恨里爬出来,现在,她真出来了?”

    弥怒肃着脸,“依照她的性格,真出来了肯定会来报复我,应达你要是真的看到她了,那今晚我应该是要倒霉了。”

    第二天的弥怒一切如常,“试过了,不是她,应达你看到的只是业障的障眼法,多喝点药就没事。”

    不久之后,应达失踪,被伐难找到时,业障消弭了许多,已故夜叉朱厌,在她边上看书,见了伐难,与生前别无二致,神色自若的,“在祓除我前,能不能让我见下帝君?”

    螺卷大将伐难视其为业障侵袭所现之物,意欲祓除,战败。

    她跟应达是被浮舍带回去的,一并带走的还有腾蛇大将的业障所现之物朱厌。

    所以,现在该清心解释了。

    夜叉的业障一般会影响他们的视觉,让他们看到自己想看到不想看到的事物,清心又只出现在夜叉的视野里,被当做业障制造的幻觉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她躯壳是尸骨无存状态,说她活着,除了她自己,也没人敢相信。

    这也是清心直到现在才跟他们正式见面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原因,实验进行时没有可参照物,发生意外导致失败的风险不在正常的范围。

    实验失败不需要解释,直接换思路重开。

    实验成功,解释起来也并不复杂,毕竟夜叉长生,治疗方式一直异于常人。

    这次也不过是一次剑走偏锋的治疗。

    主治夜叉痼疾业障,甚至是根治之方,副作用对夜叉本身也无害,只是威力巨大的一次爆炸。

    缺点自然也有,是副作用先出现,然后才能迈入治疗阶段,没有副作用,这方子就半废了。

    还有治疗时间过长,开始治疗的阶段也极其漫长,病人容易在等待的过程中业障发作,导致死亡。

    毕竟是群体治疗的方子。

    毕竟是清心利用自己能力的方子,在解构过程中,如果不是要写有关夜叉的论文,她可能等到摩拉克斯退休也出不来。

    魔神遗恨是知识的宝库。

    她心态算得上轻松的进入了璃月的警戒范围里,将自己现在的形态捏成可以看得到的朱厌大将。

    当然不可能让她进入璃月的中心区域,人多的地方都不可能,她现在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稳定,必须要等璃月的执政神摩拉克斯对她的存在盖棺定论,才能获得一定的权限。

    事情并不复杂,清心很快就说完了。

    这不过是一个夜叉苦于无法根治业障之疾,无法摆脱半死不活的身体想到的治疗方式。

    业障可以侵袭夜叉的精神,那么夜叉能不能反过来侵袭业障的精神?

    她知道业障的源头是魔神遗恨,知道她要用自己的精神去反侵袭魔神残余的精神。

    有什么关系呢,活着也治不了业障,求不得长生,倒不如死一次换一种可能。成不了也能让璃月大地上的魔神遗恨沉寂一段时间。

    彻头彻尾的一个疯子。

    但她现在成功了,这个方式便只能称作疯狂。

    这是夜叉长生的想法。

    清心的话,知道这个计划是合理的,她的能力可以做到,只是操作要略微精细一点,不能同化吞噬,将魔神遗恨消耗一空,要让它们的躯体存在精神存在的同时,手动制造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精神体,犹如蜂群。

    所以耗费了一些时间。

    这种情况下,清心所说的失败是同化太彻底,魔神遗恨跟上次一样,被她彻底吞了。

    以己身替代业障。

    只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璃月的岩王帝君问。

    “从我成为朱厌大将的那一刻开始,朱厌,本就是预兆战争之兽。只要成功,璃月境内魔神遗恨存在之处,便是璃月之耳目,夜叉一族也再不会被业障困扰,我也可以活到魔神遗恨被彻底消磨之时。”

    “就算失败,朱厌也可以让璃月的敌人重创,魔神遗恨安分片刻。”

    “无非一死。我又本就是业障深重,根基损坏之躯,活着与死了并无差别。不能杀敌只能治病的躯壳,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死在战场上,而无能为力吗?”

    “你一直记得自己的名字。”

    夜叉眼中的憎恨让她的眼睛如同业障侵蚀一般明亮,然而,她现在可以被称作夜叉的业障了。

    “是,那是我的过去,我自然无法忘记。”

    “那便用你的真名,重新签订一份契约。”

    一份严苛的,属于夜叉清心的契约。

    第69章

    清心之后的做法不能说完全遵守契约,她比契约上约定的做的更好。

    契约上说的是不要随意出现在璃月人面前,清心签了契约后别说随意出现在璃月人面前了,基本上只有夜叉能够通过业障看到她。

    非大事不入人群聚集之地。

    她有大事了也不入,只是动用业障的能力,将消息传达给夜叉,意识体长年累月的都在南天门那里,基本上不怎么动弹。

    一度让夜叉们以为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对抗魔神遗恨,虽说已然取得了极为可观的成果,让夜叉躲过了因业障而发狂死去的结局,清心也说自己没事。但,清心喜欢用不着调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况,夜叉们难以自抑,会思考她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深受重创,应达失踪那日,会不会是她故作轻松的现身挽救应达的性命。

    会不会与帝君签完契约后,她直接消失在璃月,便是意识无法支撑住这么大的消耗?

    清心在跟若陀龙王聊着天治着磨损呢,一回头,夜叉们已经问完了摩拉克斯她签订的契约上有没有写着从今以后不能再现于人前的内容,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她的第二次死亡。

    清心:?

    若陀龙王看着她突然就开始发呆,等她回过神来,才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身体倒是没事,但浮舍他们可能要出事了。”

    若陀封印之地里,清心摸了摸脖颈后面又被加强了一波的岩元素印记,若有所思的,“你说,真的有夜叉会做好第二次失去故友的准备吗?”

    “他们对那副根基受损的躯壳,何必要如此在意呢。”

    若陀此前与夜叉族的朱厌大将并不算多熟悉,只是见过听过,知道朱厌大将的长相,知道一些她在常人眼中的形象。

    夜叉族唯一能治疗业障的医师,对治疗有独特理解的夜叉,机关术上颇有建树,身体很差上不了战场的夜叉……

    都是些众人皆知的事,唯有被封印以后,才与已经成了意识体反向侵蚀魔神精神成功的朱厌大将熟悉了起来。

    对于她活着之前的事,若陀龙王不清楚现在的朱厌的看法。但他大概是知道那些夜叉们的想法的。

    不过是,故友重逢患得患失而已。

    “大概他们是想你多回去看看。摩拉克斯并未禁止你踏入人群聚集之地,只是说了非大事不可入,但他并没有约定何为大事。”

    这不是一个契约之神会忽视的事,只能是摩拉克斯有意为之。

    “你觉得什么是大事呢?”

    “你磨损过度,恶念意图毁灭璃月。大事,必须是要这种级别的。而且我不是没有回去看他们,梦里见面过,通过夜叉一族的业障。”

    “距离上次你现身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梦里见面,未免太像美梦了。”

    若陀说的委婉。

    他是没想到现在龙被封印了,还要教导后辈人际交往。但更离谱的是,这个后辈她了解人际交往,只是单纯的不想过去。

    “帝君之所以会没有说明大事的范围,就是知道我对大事的认知很清楚。能控制住,并不意味着我的存在就不危险了。”

    有道理,就是下一句——

    “难不成你磨损程度加剧而你没发现,毕竟这个提议怎么看都是对璃月人的不负责任。”

    ——龙王好脾气的让一个医术精湛的直接替代了夜叉一族的业障的医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认了他的知性还没磨损太过,不至于无法约束磨损造成的恶念。

    “能控制住的时候,想见面就去见吧,否则到了真控制不住的时候,摩拉克斯设下的这个封印,说不定不够你住的。”

    “我不会有住单间的机会的,现在蹭你的封印也只是为了有一个稳定的居所记录医疗资料,以及直接观察磨损。”

    清心笃定的,“没有被篡夺意志危害璃月的那一刻,魔神遗恨,做不到。”

    至于是否对夜叉们太过忽视?

    否定的。

    清心自身都成了业障一样的东西,业障现在便是清心的一部分,算是她的感觉神经。

    夜叉们的身体状况可以实时监测,业障诞生的过程,她也可以说是从魔神遗恨的角度亲身体验。

    没有一个正常的业障变幻出的黑气会去戳夜叉的脸,也没有一个正常的业障会在自己写论文的时候因为一些无法确定的小事就去翻小夜叉,更没有一个业障会在夜叉的梦里给夜叉切个脉,看个舌头。

    做梦时见得面就这么不算数了吗?

    只是意识主体没正式去璃月而已,难道业障现在不是她的一部分,天天都在跟她见面,为什么还觉得她要死了?

    于是今天五个夜叉的梦里,就有一个到处串门的清心,幽幽的问他们:“听说你们到处说我要死了?”

    吓人倒是不吓人,毕竟清心到梦里一般也就是一缕黑气的状态,此前他们被业障侵袭的时候见到的黑气比这要多很多。

    只是说到这,就能明了为什么夜叉们跟清心天天见,还觉得她情况不是很好了。

    除了救应达、与帝君签订契约的那次,清心在他们的梦里也只是一缕黑气的状态。

    最初说是不能轻易现于人前,干脆用这种状态出来了,还问他们,这是不是很新奇。

    是啊,新奇到第二天梦境被轮流串门的夜叉们起床见面时神色莫名,很想吐槽清心的操作,但想想她做的那些事,这槽就哽住了。

    她高兴就好。

    这是最初的想法。

    现在他们看着是新奇不起来,只觉得沉重。

    其实早该想到的,不过当面问还是第一次。

    浮舍是几人中的大哥,清心串门时也是第一个串他的,这次,也是他来问。

    “清心,我们清理被魔神遗恨污染的魔物,处理魔神遗恨,你是不是能感觉到?”

    “自然能感觉到啊。浮舍,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现在才想到吧。”

    一缕黑气自然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能听见清心逐渐上扬的语调,“啧,浮舍你的反应有点慢啊。”

    “怎么,将业障变成我,将处理魔神遗恨变成消磨我的生命,就下不去手了?不应该啊,魔神遗恨这种东西,会危害璃月,你们不存在下不去手的可能。”

    “我跟你们天天见面,没有一个夸我妙手回春的,就一天天的想着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没必要,夜叉寿数是多少,璃月境内魔神遗恨全被消磨所耗费的时间又是多长,我大概是能够活到看着你们死的。”

    她说,“夜叉的自然死去,寿数圆满,是我不会治疗的病症。”

    “你就当处理魔神遗恨之事务,是时间自然加持给我的衰老就行,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用觉得我快死了。”

    姑且算是跟夜叉一族达成了共识,他们获得了一个时灵时不灵的魔神遗恨指引器,清心收获了夜叉族群心情指数上升了一点。

    至于她到底能不能活的长久,清心没有反复强调,时间久一点,他们的心态就会自然放平。

    确实如她所想的一般。

    时间活的久一点,他们的心态渐渐平稳下来。

    但人平稳了,事态也不是时时平稳。

    清心看坎瑞亚的魔兽出现在璃月边境后,跟近些年神智越发难以保持清醒,不是沉睡就是恶念出现的若陀说了句,“我先出去看看情况,过段时间再见,若陀。”

    璃月这边魔神遗恨遍地,只是有些不显,有些沉寂,清心在璃月上,只要想知道一些事,基本上都能知道个大概。

    她给出了预警,绘制了魔兽的动向图,由魔神遗恨组成的身躯,提前一步去了边境。

    清心每见一次这种兽潮,都觉得坎瑞亚有些离谱,到底是研究了一部分深渊带来的产物,还是直接打开了兽径的通道。她不是坎瑞亚人,不算很清楚。

    只能感受到夜叉这一族研究目标,又要被这兽潮弄没一部分的麻木。

    人在追着这群魔兽打,还需要一心几用去关注一下夜叉和千岩军他们的战况。

    清心对此已经适应了,不过是写论文时必要的过程。

    她追到了层岩巨渊。

    “浮舍,我怎么来次层岩就看见你这么惨,脉搏都差点平了。”

    层岩巨渊底下,腾蛇大将浮舍身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跟着到底下的人认得,这是夜叉一族特有的业障,据说自夜叉朱厌大将离世后,业障从夜叉的痼疾渐渐转变成了夜叉身上的护身符。

    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详细的记录,只是有几句语焉不详的,说朱厌大将以身阻业障,夜叉一族的业障成了朱厌大将的遗念。

    层岩巨渊地上时,腾蛇大将身上的业障会指引魔兽聚集之地,条件允许的话还会绘图,给千岩军提供了诸多便利。

    现在到了地下,这些业障越发活跃了,似乎这个洞窟的环境让它非常舒适,直到这业障突然出声,让跟着浮舍的伯阳被吓了一跳。

    腾蛇大将对业障突然发声一事,显然已经完全适应了,那业障变作几缕黑气,甚至挠了挠生有四手外表威武的腾蛇大将的下巴。

    而浮舍只是沉稳的问了一句,“其他人怎么样?”

    “状态比你好,至少没有生死危机,你们在这里就如同进了巨兽口中,坎瑞亚的魔兽出不去,你们也出不去,入口都被你和这位伯阳的……太威仪盘封住了,先等个几天吧,等那群魔兽先化作这巨兽的资粮。”

    业障脱离了一缕,清心以捏着笔拿着纸的人形态显现了,“先记一下你们滞留在这里的所有千岩军名录,我到时候利用一下这里的力量传些吃喝过来。顺便在他们写的时候,告知一下,他们大概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身体出现不适的要说出来,我能处理。”

    “这是纸和笔,我去处理一下上面散落的那些魔兽,等记录完毕,浮舍你告知我一声便可。”

    清心处理魔兽的手段是熟能生巧,帮着千岩军清理魔兽没多长时间,浮舍那边就说已经记录好了,她回了一句“马上到”,跟最近的一位千岩军说了句“我要离开一会,这是最近的魔兽分布图,实时更新的,你收好,我没多久就回来。”

    人就在千岩军的习以为常里变成了黑气,一会就散开了。

    层岩巨渊底下的伯阳看着浮舍身上的业障再次变成了人形,只是这次身上有些污血。

    清心接过浮舍递过来的一沓,仔细的看着,时不时跟浮舍确认一下。等全看完了,抬起头对着伯阳:“我记住了,补给不日抵达。”

    第70章

    “……得到了层岩巨渊阻挡坎瑞亚兽潮时死亡的千岩军部分名单,从命运中脱离时可以根据名单前去调研。”

    “通过大量解剖魔兽,获得足够多的魔兽资料,可以着手撰写坎瑞亚兽潮相关报告。已确认魔兽死亡后的遗留对自己如此形态暂且没有污染能力。”

    “深渊的力量对提瓦特本身的元素力体系造成的影响,亦可出具一份报告。”

    “业障的产生与形成可以形成完整报告。”

    “继续探索魔神遗恨里所携带的知识,疯狂与恨意对于人类亲密关系的建立确切会造成影响。”

    “……省去大量无用的寒暄,大众认知中的死者又是业障化身,确实可以在人际关系中获得免除他人质疑的权利。人对非人之物的理解,需要时间作为基础,在此之前,会遵循平日对此种非人之物的印象行事。”

    “好奇,在业障相当于我之耳目的情况下,夜叉会不会产生被窥视感,已得到个体答案。”

    “论文古璃月魔神生态研究报告已全部修改完毕,吸取上次教训,已加了时间限制。”

    ……

    “已准备足够多的水和食物,用自身构建出一个千岩军休息区。”

    “已通知璃月,层岩巨渊秘境今日存活人数。”

    ……

    南天门,伏龙树下的封印里,若陀没有醒,清心写完了近期的一些事项又看了一遍,将已经完成的做上标记。

    这算是难得的闲暇。

    不用休息和吃喝之后的确实大大充裕了她的时间,而这些闲暇时间足以让清心梳理了一下近期的状况。

    写完之后,她盯着正在沉睡的若陀龙王,磨损相关事宜目前暂无根治良方,但有一个设想,磨损与天空岛上的几位有一定的关系。

    但现在独自一人去天空岛有些危险。

    清心只停留在尝试开题的阶段。

    有关于天空岛的相关想法被清心接下来的胡思乱想轻易压了下去。她的闲暇时刻并没有多长,胡思乱想了一会便要继续工作。

    她现在是精神体,距离对她而言不是问题,闲暇之余跑到一个安静的可以写论文的地方对她而言算得上正常。

    顺便恢复一下一次性完成太多事情后的倦怠,求知欲尚且没有发展到被灌了一脑子知识都还不满足的程度,又是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知识过量状态,清心还写完了手头上最重要的一篇论文,便到了贤者时间。

    对于获取知识所做的一切手段,有一部分便松散了下来。

    放到浮舍口中,便是兽潮的冲击让她感觉到了疲累。

    但没有血肉之躯,精神上疲累没有躯体表现。清心是太过安静才被浮舍察觉的。

    朱厌生前并不算安静,死后成了业障化身也没有突然就安静下来,见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哔剥哔剥的,突然安静下来就明显了起来。

    浮舍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安静坐着的业障化身的肩膀,然后手穿了过去,又被卡到了类似血肉触感的实体里。

    安慰的举动变成了惊悚。

    清心散开了自己的化身,让浮舍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们现在是在守夜,跟千岩军一起,防止没有清除完成的魔兽七转八转到了休息区,太多了,一群人在这里清了一段时间,魔兽看着也没少太多。

    清心这个可以来去自如的业障化身这段时日收到了不少千岩军的遗书,都说是有备无患,提前安排一下身前身后事。

    要是出不去还能给家里人带个口信。

    但他们的遗书总是会在活过一天之后又拿回去进去修改,清心再次收上来的遗书看着就比之前厚一点。

    遗书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清心至今没能递出去几封信件,递出去的也不能称作遗书,而是层岩地底秘境作战报告、特殊环境的监测数据,以及魔兽解剖报告。

    清心还记得在层岩巨渊上接应他们的那位千岩军,看着那几封信件以为地底下的袍泽出现伤亡的表情。

    这本是常事,但人不会像清心对待论文事故一样麻木。

    “这是地底情况探测报告、魔兽解剖数据资料、以及作战报告。目前为止,他们出现的最大身体问题是底下察觉不到饥饿,到了休息区才觉得人饿得不行。我正在尝试解决他们的轮换问题,你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下轮换的人选。一次大概只有一个,我目前不能撕开太大口子。”

    “好的,朱厌大将,我会向上面汇报你的需求。有了这些资料,我们对秘境的研究也能再进一步。”

    现在守夜的时候想起这些事,清心的倦怠看着就没那么严重了。

    业障化身便精神了一点。

    休息区并不算多大,不具备一个人说话,不会吵到睡着的人的条件,要等到换班的时候才会出现一点声响,最热闹的时候便是清晨。

    秘境里对时间的感知有些问题,与上面的时间也有所区别,与上面的时间校对过几次后,千岩军这边的时间也算得上贴近了正常。

    至于是怎么个热闹法——

    魔兽解剖一事,一般是在这个时间点进行。

    一群人跟魔兽打了这么久,差一点就在这里等死了,对这些东西要是能更了解一点当然是更好。

    “这东西,这么看上去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被拆得真利落。”

    “那可不是,我以前可是杀过猪的。”

    千岩军里可谓是人才辈出。

    有杀过猪的,有做过文书的,能画图的,还有伯阳这种拿着传家宝过来的。

    一个魔兽,从被清心和浮舍活捉后,从生到死就已经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早上他们吃过饭,养足了气力,杀过猪的就开始对这魔兽下手了。

    一开始下刀的地方跟杀猪没差多少,清心说先从切成薄片开始。

    拿着刀准备下手的千岩军:“朱厌大将可能不了解,我杀猪后片出来的猪肉卷,那可是薄如蝉翼。这活,找我,真是对了。”

    他开始片魔兽组织。

    画图的开始一点点拓下来这片组织的基本形状,文书边看边记录。

    清心这个业障跟着一起看,有人防护措施不到位便让人下去,还有的千岩军就着这个场景下饭。

    那么浮舍呢?

    浮舍在整个环节里莫非就是抓魔兽吗?

    浮舍有四只手,按着魔兽很方便,在场的千岩军没有一个跟他一样,有业障手套隔离魔兽溅出来的组织物,他算是在场唯一一个防护措施非常齐全还能露着上身的。

    等魔兽被拆的七七八八,相关数据也用各种方式察看了一遍,就到了清心安葬它的时候。从黑气变成黑泥物质的业障将魔兽的尸体吞掉,这在千岩军眼中相当于她的进食。

    确实有补充能量的作用,但最主要的是她对深渊的力量抗性高,在场没有一个比她更适合处理魔兽尸体的了。

    一个到了他们手里的魔兽,就这么结束了一生,变成了清心的能量,变成了千岩军对魔兽的了解,甚至还增加了夜叉们身上业障的丰富程度。

    浮舍看着自己身上的业障,业障化身清心率先移开眼睛,认真的,“这个不关我事。”

    原本成分单一的业障,现在多了一点深渊的气息,很难不联想到刚处理完魔兽尸体的清心。

    “要是对你有负担就跟我说,那些残渣我来处理。”

    “应该是吃撑了,等消化完就好了。看,它没了。”

    事实证明,清心是饕餮巨胃,他再看,就真的没了。

    而且胃口已经是越来越大,可以说是去到一个区域,魔神被杀死后基本上全被她吞噬了。

    自从知道清心能吃之后,千岩军都开始投喂了。

    还是那个说片猪肉能片的薄如蝉翼的千岩军负责片,千岩军里当过厨师的人掌厨,硬生生开发了新菜式,可以叫做白灼兽肉,也可以做成红烩兽肉,还有兽肉蔬菜汤……除开里面的兽肉不是那么常见,是坎瑞亚特产之外,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是清心主观的看法,千岩军里没人能吃这些菜。

    他们可以吃毒菌子,毕竟有些菌子炒熟了就是没毒,味道还很鲜美,没炒熟还能看小人。但这些菜,浮舍都不能碰,他们一口下去,小人看不见,大概是眼前一黑需要抢救。

    抢救他们的百分百还是清心,人清醒了还要被问一句,“怎么食物中毒了?”

    何必呢。

    清心吃完了清洗自己用过的餐具,一般会散开自己的人形,成为一缕黑气,懒洋洋的趴在浮舍身上。人是安静了许多,但许多习惯看着与平时一般无二,浮舍特意看了看那缕黑气,很不错,跟下层岩之前相比,更有光泽了一点。

    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就好。

    层岩下的生活算的上规律,一直在被千岩军杀死的魔兽没有什么恐怖的,只不过是略微棘手一点的敌人。

    人的遗书都写成了家书和日记了,伤亡一直控制得很好,应该说自从下层岩之后,想象中的困死没有出现,惨烈牺牲没有,业障化身的清心能治的都治了,人还轮换了一部分。

    真到了破开秘境出去的那一天,他们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看起来我是被困住的有些久了,弥怒他们都解决了。”

    浮舍带着清心一起化身雷光,奔向了正在等待的夜叉们。

    第71章

    此时,涉及到魔神战争时期的命运查看次数为三十九次。

    清心继续了下去,抵达了第四十次。

    前三十九次专注璃月珍稀生物,从第四十次开始,清心研究目标转为探究自己获取知识的上限。

    这并不奇怪,她在璃月这边专注摩拉克斯次数太多,超出了限度,让命运与命运之间起了扰动,那么查探出命运的极限是应有之事。

    没有学者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知识。

    何况这是关于获取知识上限的知识。

    清心将目标确定为夜叉,继续第四十次旅程。

    第四十次,夜叉命运第二次查阅,无异常反应,夜叉一族与她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和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是个人类,短寿,正常情况寿数难以过百,为了求长生而走了歧路。

    没走歧路前不过是被岩王帝君和一众仙家庇护着的人类医师,有时候会当个随军医师。硬要说什么特别之处,便在这里了。

    至于是什么随军医师,是见了千岩军受伤就会治的,跋山涉水去寻仙的医师。

    会治千岩军,是因为千岩军所在之处可能会有仙家,仅此而已。

    久而久之,便从路过的好心医师,变成了随军医师。跟千岩军里正儿八经的军医勉强是半个同事,清心混到这个程度,年龄已经从少女变成了青年。

    见过的生死也算不计其数,人生已经过去了快四分之一,仙家仍旧只有背影,心却因为见多了生死而变得恐惧。

    成了沉默、胆怯、会认真听人话的医师。

    千岩军里的一个教头算是看着她成长的,清心的入职也是他推荐的,千岩军编外人员成了在编人员,问她名字的时候,清心说就用清心花当做自己的名字吧。

    “那姓呢?”

    孑然一身的医师说:“没有姓氏。”

    便是清心了。

    在编和不在编没有区别,清心仍旧做一个被长生折磨得穿肠烂肚面上却越发沉稳的医师。

    因为想要长生,常人的婚姻嫁娶一事在她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被她提起,只有在别人向她提及这件事时,才惊觉自己的年纪已经到了正常人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

    那是一个千岩军,是很长一段时间常常会出现在她面前的面孔,看着与她年纪相仿。

    眼睛里有着青年人的明亮。

    清心也接诊过很多这样眼神明亮的年轻人,血污之下,眼睛很亮。

    她现在又见到一个眼睛明亮的年轻人,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渴求长生压抑自我的自己,眼神黑沉已经到了瘆人的程度。

    “那个……清心医师,你、你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我……我能喜欢你吗?”

    他的手上是一束清心花,语气带着吐露心声的无措。

    清心看见红色从他的脸上蔓延开来,又在她的话语里瞬间消退。

    清心说:“有,是位仙家。”

    那束清心花的花色在渴求长生之人的眼中是扭曲的,是人类剩余寿数的哀嚎。她看向着外面的光线,光也被涂上了红,染向了叶子。

    视野里便全是不详的红。

    大概这时候,渴求长生的医师便已经在歧路上了。

    就算之后得到了仙人的眷顾,显然也已经太晚了,晚到她已经度过了人类生涯里的三十岁。

    清心知道仙家也会受伤流血,伤重了也会死,她既可以专注的替仙家包扎伤口,眼睛里只有那些狰狞的伤口。又可以在这种专注里,想着如何成就所谓的不死不灭。

    她不在想着祈求仙家的恩赐了。

    她需要寻求一些别的。

    近些时日,因为医术,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注视。

    清心抽离自己的情绪,从求长生的医者视角短暂的脱离,相处时他们并没有出现一些下意识动作,不是上周目带过来的熟悉,关系进展符合预计。

    片刻后,又续上求长生的医者刚刚的想法,她现在暂时无法离开璃月,又要等待了。

    求长生的医者,在35岁时,离开了璃月,彻底在歧路上一去不回。

    离开璃月时她算是功成名就,五年的时光让仙家们对她熟悉了起来,能够说上几句话。

    连性子较为冷淡的降魔大圣都能与其主动说上两句话。

    按部就班下去,说不定能够借着仙家们的助力挤进璃月俗世权柄中心,成为璃月史料里记载的人名。

    开个玩笑罢了。

    这五年里,清心是无欲无求,什么喜好都没有,对物质上最大的需求不过是一块能躺上去的地。

    不享受美食滋味,也不求权势富贵,对自己看病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需求。活得与其说是品德高尚,不如说是,这是在寻求更大的东西前所做的习以为常的准备。

    35岁时,璃月千岩军里的清心医师失踪,音信全无,来时不知来处,去时自然不知去处。

    清心离开了璃月,抵达了一个建立在地下的国度,彼时她已经成了长生者,在这个国度里,她被称作坎瑞亚人。

    舍弃了过去的名字,以新的名字继续自己的人生。

    坎瑞亚人,炼金术师阿乐丽。

    在无神的国度里以炼金术著称,也是坎瑞亚人中存活着的活化石,长生种,对深渊的力量颇有研究。

    每个坎瑞亚人不说都知道她的名头吧,但至少是认得她那张脸的,一代代熬下来算是成了坎瑞亚的名片。

    清心一般情况下都是长年累月的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研究深渊力量和坎瑞亚的机械技术迭代,她从不关心坎瑞亚的政治,也不在意认识的人又换了几轮,时间对她失去了意义。

    让她说几百年的坎瑞亚的模样,她只会深沉的盯着问的那个人:“我只关注炼金术和耕地机。”

    极为瘆人的眼神可以解决绝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却不会阻碍同为炼金术道路上的求知者。

    人只要活的够久,便可以用资历来碾压任何年轻的天才,这是名为岁月的馈赠。

    但资历并不代表技艺,然而清心有足够充沛的相关知识可以转换成炼金术上的技艺。

    从存活时间以及炼金术抵达的层次上,她可以被眼前这位真正的天才赞叹一句“炼金术的杰作”。

    年轻的天才看向清心的目光并不是看待人的眼神,她看到的清心是炼金术上的杰作。

    清心收下了这句话,回以“希望你能创造至高杰作。”

    阿乐丽与莱茵多特的……友谊?

    大约是友谊。

    毕竟没有友谊支撑的话,很难解释炼金术师阿乐丽和莱茵多特的实验室会一再重建,直至两个人共用一间实验室,一份实验报告上会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政治地位上,是莱茵多特带着活化石阿乐丽在起飞,又在阿乐丽的要求下半途将人放下,免得过多的政治诉求打扰到她的研究。

    炼金术和深渊力量的研究下,已经算炼金生物的阿乐丽对此研究比较深,两个人互相确立了不同的方向,开始了共同研究。

    那是一段极其简单的时光。

    提出的疑问皆有解答。

    得到的结论全能验证。

    实验室里更多时候是安静,只有炼金术药剂在实验装置里反应发出的声响,累了就可以休息,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反应因为无人看顾而失败,然后造成事故。

    即便是同一时间休息,也会因为相信对方对实验细节的把控程度而感到安心。

    实验室里所有的生活用具都被精简,两个人能够挤在一张床上就不会出现第二张床。可能干扰到实验进程的所有物品,也是如此,两人可以合用,便不在出现第二个。

    大脑思维极度活跃的情况下,自然会有意见相左而发生争吵的时刻,即便她们在炼金术上走的已经足够远,也不能避免这样的时刻。

    不过争吵的方式算不上常规,两个人都想要用知识说服对方,因而便是向着各自的方向实验,最剧烈的争吵,也不过是将报告拍在对方面前,一字一句,“这是我的实验结论,你的呢?”

    气到这种程度,在看完各自的报告后,会有人发现自己错了然后各退一步吗?

    不会。

    只会互相吸纳总结经验,直到彻底将一方驳倒。

    用你的思路你的方法验证我的结论,直至让你承认错误。这是她们认知里最不留情面的对待对方的方式。

    还能共用一个休息场所吗?

    会产生一定距离,数据没有出来前,莱茵多特会在晚上离开实验室,回到她空置已久的房产里休息到凌晨。

    为什么不是阿乐丽?

    因为坎瑞亚人的活化石阿乐丽所有资产便是实验室,没有多余的居所。莱茵多特对待外人再怎么冷淡,也很难在阿乐丽身上用到。

    “看在你脑袋里的知识的份上。”只有声音和表情是冷肃的。

    “下一次是不是看在我同为坎瑞亚人的份上?”

    莱茵多特表情没有变化。

    但往往,凌晨的时候实验室里的门就会被打开,莱茵多特放心不下她的炼金术实验,所以,一般到早上,她们还是挤在一张床上。

    这座实验室里隔绝了坎瑞亚里的政治,只余纯粹的研究欲,和在研究欲下诞生的成果,无论是深渊,还是研究深渊与炼金术后诞生的炼金生命。

    由人和神规定出来的禁忌,在这里被无限弱化,只有研究欲和求知心是唯一的指标,对美丽的定义因此直白单一。

    是奇迹,是成果,那便是美的。

    是实验的产物,即便是失败品,也自然是美的,那是错误扭曲的美,是提醒她们需要变化方向的美。

    清心对这些美的产物中表现出知性的个体们,并不吝啬于给予,她所掌握的炼金术里因此多出一条分支。

    凡她所见,都可重现。

    那些记忆里的事物被她用炼金术一一展现,那些没有诞生知性的可以称为失败品的事物,如果能够诞生出一点微弱的意识,也能看到。

    莱茵多特推开门看见清心在逗那些炼金生命,问:“你为什么不创造一个?”

    “我便是我自己最初的杰作,也必然会是此生唯一的杰作。”

    第72章

    “你总有些出乎意料的坚持。”

    莱茵多特瞥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失败品,没有就此多做评价,“进展比我预计的快很多,腐殖层的杰作已经完成,接下来我将制作白垩的造物。你准备做什么工作?”

    “对自己的身体材质进行一次更新迭代。”

    “跟耕地机一样?”

    “不是,那需要的是技术革新,我的身体材质迭代只是按照最初的设计进行阶段性的迭代。”

    清心使用炼金术的动作流畅自然,空气里的各种介质在她指尖变幻成了炼金生命所见到的最直观的对外界的认知。

    收尾的动作倒是很平常,是放下手跟莱茵多特说话,“我在创造自我的蓝图时,已经给自己预留了足够的余地。对照生命蓝本是元素生命的顶点龙。”

    “枫丹那条水龙?”

    “目前正在这方面发展,不过所使用的力量并非七大元素而是深渊,真要完成最初的蓝图,想必也是与水龙完全不同的生物。”

    “我的白垩造物需要你,相对的,我会提供你想要的材料。”

    莱茵多特的表情在听到她所需要的材料时面对阿乐丽的一点松动消失了,「黄金」的莱茵多特凝视着自己的朋友:“原始胎海之水、龙王的冠冕尚且可以寻求,而水之大权的篡夺,阿乐丽,你想肢解一个神明还是一条龙王?”

    “不止是一个。”清心纠正莱茵多特话语里的疏漏,“是水神和水龙王,完整的水之大权,才能在这幅深渊的血肉上养出一条完全的龙。”

    “知识的来源。”

    “我需要原始胎海之水。”

    “我会尽快拿到。”

    尽是对神明的僭越之语,但清心现在在不信仰神明的坎瑞亚。

    一群无信者,将目光看向可以接触到的知识,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提瓦特有关元素、有关生命的知识。

    因为对神毫无敬畏,所以神在坎瑞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有可能的话,也可以摆放在坎瑞亚人的实验室里,成为知识的素体。

    但目前的七神,不具备成为知识素体的条件。

    自然的,莱茵多特表情越发冷肃,也不是对清心的话语表示不赞同,而是她的实验搭档,在她说可以替人筹备材料后的贪婪。

    互相付出价值的不对等,乃至欲要将她卷进会导致神战的身体材质迭代计划。

    这不是不可以,「黄金」的莱茵多特可以有任性妄为由着自己想法的时刻,即便价值不对等,只要她想,那就值得。

    炼金术师抵达枫丹,用了些办法得到原始胎海之水后,将装着它的瓶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可能污染原始胎海之水的物质后才将它装瓶带离枫丹。

    具体用量已经问过阿乐丽,考虑到阿乐丽可能会有实验损耗,莱茵多特装瓶的原始胎海之水比阿乐丽需要的量多了一倍。

    她返回坎瑞亚,途中已经替阿乐丽找到了她们二人关系之中可能的变量,坎瑞亚的政治诉求。

    阿乐丽并不希望知识成为政治弄权的工具,她希望直至死时,她的知识依旧纯粹。

    但在科技作为驱动力的坎瑞亚,知识作为科技发展的原动力,必然会卷入政治。

    于是推开实验室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些人过来打扰你了?”

    清心:“你到底想了些什么?谁会过来冒着得罪黄金的莱茵多特的风险来找我的麻烦?”

    “依照我们平日的相处,你不会无故提及水之大权的获取方式。我能得到的可能性,均涉及到坎瑞亚政治斗争。”

    莱茵多特显而易见的不高兴,“我难以相信,那些批经费的官员,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负责耕地机迭代的炼金术师,克扣研究经费中饱私囊。”

    看样子,排除相关政治因素时,莱茵多特发挥了自己炼金术师的严谨,对每一个环节都严格要求,从人查到账,直接将坎瑞亚这里克扣过阿乐丽研究经费这种老掉牙的事都查了出来。

    多老掉牙呢,做出这种事的官员都得病死了,埋了。

    莱茵多特确认他们是真的死了,没有一个长生种后,依然提出了追责,除开相关人员,整个部门都被追责。

    可以说,出问题的环节,都遭了莱茵多特,用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实验经费的克扣极大的拖慢了耕地机系列的迭代速度,影响了坎瑞亚对外探索的进度”。

    她除了给清心带了原始胎海之水,还带了部门清账后根据当年货币购买力等价兑换出来的钱。

    她冷静的:“我已经排查了所有可能影响我们关系的外界因素,这是清单。现在,阿乐丽,该你说明为什么会突然说出水之大权的获取方式了。”

    “这不像你,莱茵多特,你不应当怀疑外部因素,而是应当怀疑我的贪婪。”

    “不要避重就轻。”

    “我脑中的知识告诉我,坎瑞亚即将迎来毁灭。”

    “理由。”

    “坎瑞亚触及到了禁忌。”

    清心说,“我并没有多在乎坎瑞亚,莱茵多特,我在这里的生活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朋友。因此,我只想要做到一些事情。”

    “七神,天空岛?”

    “是全部。”

    清心回忆了一下自己脑中有关坎瑞亚的历史,“龙脊雪山上的寒天之钉,坎瑞亚会遭遇比这更恐怖的灾厄。”

    清心衡量了一下自己与七神的战斗力,草神不会来到坎瑞亚,而来到坎瑞亚这边的神明背后又是天空岛。

    这不是结束。

    研究提瓦特常见物种丘丘人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是遭遇诅咒的古国的遗民,而层岩巨渊底下也有黯色空壳这种被腐化了灵魂只有空壳的怪物。

    两种不同的诅咒。

    至少两种不同的诅咒。

    清心得到了坎瑞亚的历史与知识,成了被承认的坎瑞亚人,那么,必然会需要对抗成为魔物的命运。

    这是确认了夜叉没有触动之前的命运而远走高飞后,必然会付出的代价。

    她仍旧活着那个夜叉的命运里,然她所经历的事,已经与他的命运毫无关联,只是同一时间下他未曾见证的历史了。

    算是对能力的一种合理运用。

    清心收敛了发散的思绪,专心致志的迭代自己的身体材质,所谓杰作,自然是带着力量美的。

    她现在应该是龙,舍弃了人类的躯壳,用深渊和提瓦特的元素构成了这幅身躯,蜕去人形,便是一条巨大的炼金龙类了。

    现在是奇异的,颜色水蓝,带着星辰碎屑的龙类。

    龙类的竖瞳看着水面上映出来的影子,看着自己的身躯由银白覆盖上水蓝。她听见了其他龙类的呼唤,来自莱茵多特的造物厄里那斯,来自杜林。

    她短暂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又重回人形,走到他们面前,询问他们:“怎么了?”

    炼金生命们喜欢她的龙的形态,觉得这种姿态是美丽,莱茵多特教过他们美的概念。

    他们在深渊里游弋,发出简单的疑惑,“妹妹呢?”

    “很快就能见到了,要等你们的母亲回来。”

    莱茵多特与清心的意见相左,她试图让坎瑞亚跑的更快一点,快到天空岛上的那些神反应不过来,快到灾厄来临时坎瑞亚能够被保全。

    即便有异乡人——

    清心见过那位被奉为公主殿下的异乡人,她见过异乡人很多次,每一次见面清形都不尽相同。

    这次是在实验室,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带着她进来的,礼节周全,清心脸上是客套的微笑,以及官方的提醒:“实验室可以随意参观,但尽量不要触碰,有些东西正在反应,有些东西正在销毁,还有些东西是危险品。”

    “这位便是公主殿下?”

    “实在抱歉,我是炼金术师阿乐丽,常年待在实验室里,有些礼节难免缺失,希望能用这朵因提瓦特聊表歉意。”

    清心有分寸,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戴上因提瓦特。

    她们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大概都是询问一些炼金术的知识,异乡人并非来自提瓦特,而是来自星海之外,她所拥有的知识弥足珍贵,又不能透露半分。

    之后再见面,便是与神明的战争了。

    简单而纯粹的研究生活不会太过长久,只要是坎瑞亚人,都无法逃脱坎瑞亚黑日王朝覆灭之时。

    在此之前,清心已经将莱茵多特的造物,全部转移到了雪山,一些重要资料也是。

    因而,实验室里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坎瑞亚的人在莱茵多特的努力下预示了这次灾难,在神明抵达之前,到了实验室的附近。

    清心利用深渊的力量打开了通道。

    炼金术师阿乐丽在这场战争里只有开场和结尾短暂的出现了,一是打开了一个稳定的深渊通道,直达深渊安全区,然后一直维持通道到了将要结束的时候。

    坎瑞亚的国度毁灭已成定局,来自天空岛和荒野里的诅咒也将要如影随形。清心走出了一步,成了巨大的龙。

    无法遮天蔽日,只是深渊力量和魔神级别的力量,吸引了神明的注意力。

    龙类的竖瞳看了一眼天空,之后便专心从战场上捡还活着的坎瑞亚人,从地底上又涌出了水,如同龙身上的颜色,坎瑞亚人在这样的水里被淹没。

    无论是尸体还是活人都被淹没,被水底生成的深渊通道转移。

    她不管攻击,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愿,直到看到了异乡人,坎瑞亚的公主,才移动了一下身躯,挡住了神明的目光。

    被她杀死同化的水属性魔神此刻成了她的馈赠,让她在坎瑞亚的国度上生成源源不断的水,深渊之源。

    之后?

    之后清心去了龙脊雪山,坎瑞亚的遗民,她能做的只是削弱他们血脉里的诅咒,将所有坎瑞亚人的诅咒转移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方便自身研究。

    至于其他的,那是莱茵多特和坎瑞亚人应该做的事情,阿乐丽对坎瑞亚本就情感稀薄。

    她欢迎坎瑞亚的遗民来她这里治病,但依旧不愿意卷入复国计划里。

    她跟莱茵多特……她停留在雪山,莱茵多特继续前行。

    分道扬镳没有那么严重,友谊如同昨日也很难,清心制止了莱茵多特孕育大量魔兽的行为,她们爆发了迄今为止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依旧没有肢体冲突,莱茵多特知道阿乐丽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为此已经算是毁了她此生唯一的至高杰作——她本身。

    两位炼金术师的「赤成」,彼此已经给予的足够多了,所谓的激烈双方依旧停留在唇舌之间,不用数据论证的刻薄。

    刻薄便是莱茵多特说:“阿乐丽,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们的合作关系彻底结束。”

    清心声调没有起伏的:“可以,那么研究资产如何分割?”

    莱茵多特什么都没带走。

    走之前还对阿乐丽说:“从此以后,你没有阻止我的权利。”

    清心:……

    算是继承了莱茵多特的所有研究资料,包括杜林和厄里那斯以及他们兄弟姐妹的监管权。

    清心看着两条什么都不太懂被妥善保护的龙,又看了看寒冷的雪山,决定这种情况应当去找一下风神巴巴托斯。

    理由?

    雪山这里有两条出去就能对蒙德造成巨大打击的龙类,还有一条能确实给蒙德造成毁灭性打击的龙类。

    巴巴托斯,你也不想一觉醒来蒙德没了吧?

    欸嘿。

    第73章

    清心回到雪山的时候,衣服底下有一只风精灵,被冷风吹的拼命抓住衣服的边角。

    龙脊雪山全是雪,出太阳了不过让它从一片洁白无瑕变成晶莹剔透。路上的积雪不会化开,枯萎的忍冬之树也不能焕发生机。

    这样的寒冷,意味着太阳不会晒化被冻硬的路面,让土地在太阳的光照温度下软化,踩上去会感觉到泥泞。

    只会让人从脚指头开始冻硬,又从骨髓里透出来,直到整个人都冻僵。

    能够很好的生存下去的只有非人之物。

    其中应当包括风神巴巴托斯。

    清心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从口鼻呼出去的白气在雪山,里面的水汽被冻成了雪粒。

    两个非人之物,一个比一个看着更弱不禁风。如果条件允许,想必他们会被风吹倒、吹跑,然后莫名其妙的抵达了目的地。

    现在的话——

    “巴巴托斯,能让风停一下吗?”

    “欸嘿。”

    此行大概算是顺利,龙脊雪山吹个不停的冷风在风神的力量下变得柔和了一些,赶到居所时,风已经停了,太阳的光没有被雪山带着雪粒的冷风遮挡,至少是一个好天气。

    但居所之内没有直接看见两条龙带着他们的兄弟姐妹在外面玩,不会发生让巴巴托斯看了笑不出来的事情。

    他们也不适合在正常的外面生存,毕竟与深渊牵连,对自己有认知障碍。深渊里他们或许确实是美丽,但离开深渊的环境,便会成为提瓦特上的灾厄。

    清心可以不在乎,但想要让巴巴托斯看到一个良好的态度,他们的行为便需要稍加约束。

    她带着风精灵到了居所里,学者的居所里有大堆码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资料,除了存放资料的书架外,只有基础的生活设施。

    风格简单,不属于蒙德也不属于坎瑞亚。

    她用的介绍语是,“床是厄里那斯想办法搭起来的,桌子是杜林用爪子挖出来的,那堆饰品是他们的兄弟姐妹送的。太小了,他们没法打磨。”

    “风格要是归纳的话,大概是莱茵多特的审美。他们关于美的概念和基础情感的认知都是莱茵多特在教导。”

    简单介绍了一下居所。

    然后再是,介绍一下居所里藏着的世界,由深渊力量构筑出来的水镜,外面是提瓦特的世界,里面是游弋着的龙。

    “厄里那斯。”

    清心叫了其中一条龙的名字。

    龙凑了过来,很近,水镜里看着他是一条幼小的龙,一面墙大小的水镜便可以看到他们的全身,再怎么近,近到能看到龙的爪牙,一面水镜也足以将他放下。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凑到了自己的妹妹跟前,看见他的妹妹用着人的姿态介绍她刚交到的朋友,一个小小的风精灵。

    妹妹说她是风精灵。

    小小的风精灵飘了起来,似乎想跟他玩闹,但他是妹妹的朋友,厄里那斯便模仿了自己的母亲面对妹妹的朋友的态度,声音刻意的低沉了一点:“你好,风精灵。”

    太小了,吹口气就不知道会吹到哪里去?

    不过风精灵的话,会跟妹妹说的那样变成风吗?

    龙的眼睛里是孩童般的好奇。

    杜林带着一群兄弟姐妹也挤了过来,水镜里便挤进了一堆龙头。他们看着落到妹妹手心里的风精灵,真是太小了,连妹妹的手都能站得下。

    他们就不行,无论再怎么努力,身躯比妹妹的人形都大了许多,最小巧的一位指甲上都能站一个妹妹。

    “这是莱茵多特留给我的造物,论心智,最成熟的厄里那斯和杜林目前正处在人类五六岁的认知里。莱茵多特留下这些造物,有一部分用意是让他们保护我,他们理解不了复杂的保护原因,便将我认做妹妹。”

    “这么多龙,确实是让人不知道怎么照顾。那么,就说好了,一杯苹果酿换我照顾他们一天。”

    风精灵看到了清心的迟疑眼神,跳了起来,“这已经是很划算了,一杯苹果酿便能让一个最好的吟游诗人替你照顾他们一整天,不能再低了!”

    “我只是在想,聘请尘世里最好的吟游诗人只用一杯苹果酿,那么聘请四风守护之一的特瓦林,又该用什么来支付报酬?”

    清心用没被风精灵征用的手,手指微弯,指节抵住自己的下巴,“是直接询问特瓦林,还是可以直接用一地窖的龙脊雪山特产酒贿赂风神巴巴托斯呢?”

    “真是令人难以抉择呢。”

    “我肯定是不会因为酒就替特瓦林做决定的,你要是真的想跟特瓦林沟通,不如直接去找他。”

    “我知道了。”

    清心做出了决定,准备送人下去的时候,被风精灵扒住了手,“嗯咳,吟游诗人的建议难道不值得一杯龙脊雪山的特产酒吗?”

    “那酒要在一个月后打开才风味最佳,确定要现在取用吗,温迪?”

    “那还是苹果酿吧,欸嘿。”

    风神巴巴托斯,因为化形的样貌是个少年,所以蒙德卖酒的人基本上不会将酒卖给他。碰上知道他真实年龄没被他那张少年的脸欺骗的清心时,上雪山时用的风精灵状态便发挥了除不引人注目外的另一作用。

    清心给他的苹果酿,风精灵喝的一干二净,然后一头栽进盛酒的器皿里,周身带起来的风都是浓郁的苹果酿气味。

    情况是小小的风精灵,睡在大大的酒杯里。

    清心伸手将他从酒杯里捞出来,手上沾了点酒液,睡梦中的风精灵不用她再主动,直接抱着她的手指头如同抱着盛有苹果酿的酒杯。

    确实是两杯,但清心的两杯苹果酿有些超量,酒杯比正常的要大许多,真要用容量来表述,那大概是一个酒杯形状的盆。

    蒙德今天的风大概是苹果酿口味的。

    清心在桌子上给他收拾出来一个地方,替他做了一个小的适合风精灵体型睡得被窝,在放他进被窝之前,吹干了他身上的酒液,连同风精灵一起塞进被窝的还有一朵用炼金术生成的塞西莉亚花。

    “祝你有个好梦,温迪。”

    居所的灯火熄灭了,水镜里的炼金生命也在灯火熄灭后闭上了眼睛,一同进入梦乡。

    与风神巴巴托斯达成共识的第一个晚上,放心。

    达成共识后的一个月,温迪靠谱。

    达成共识后的三个月后,不愧是特瓦林。

    ……

    与其说是温迪在照顾这群危险的炼金生命,不如说是靠谱的特瓦林。清心甚至没有去找特瓦林,只是这条风龙意识到巴巴托斯在雪山待的太久,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情况,然后看得这条美丽的风龙出现了人类中常见病症高血压。

    雪山上正在出来放风的炼金生命,大概是宿命吧,他那天见到的是杜林。放在一个四风守护眼中,便是一个移动灾厄看见了他,兴奋的跑了过来,雪山上的雪被杜林身上的毒气蒸腾,融化成毒水,地上的白色被这不祥的毒水分割成白红相间。

    特瓦林:?

    这不祥的灾厄身上还有巴巴托斯的风?

    特瓦林:??!!

    风龙吐息快过去砸杜林身上了,一个有着深渊气息的女性肩膀上坐着一只眼熟的风精灵出现了。

    特瓦林没有立即终天闭幕曲大概是因为那只风精灵,还有那个身上带着深渊气息的女性叫停了杜林。

    “抱歉,杜林他很少看见你这样的龙,过于兴奋了点。”

    杜林的身躯庞大,无论如何也是塞不进妹妹的后背让她挡得严严实实的。龙形的妹妹还有可能,人形的,杜林努力收拢翅膀,将尾巴卷起来,头埋起来,又非常努力的轻轻颤了颤尾巴尖,用这样的方式让妹妹回头指导一下他接下来努力的方向。

    巴巴托斯在向自己的朋友说明情况,特瓦林听着注意力实在没办法从那一大坨努力蜷起来想要躲人后面的巨龙身上移开。

    “那条龙,叫杜林吗,他在做什么,巴巴托斯?”

    “在向自己的妹妹炫耀自己的学习成果。”

    “……”

    他在这样无语的心情里又听到了一句抱歉:“抱歉,杜林他们最近会出来是因为我发现他们身上的产物可以缓解雪山的极寒。”

    一个家里有两个靠谱的其实就可以了,刚来没多久的特瓦林迅速成了这个家里的靠谱龙之一,另一条龙大概是清心。

    两条性别不同的靠谱成年龙带一群未成年的小龙,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合理美满的龙之家了,但龙之家里还有一个不是龙的风精灵。

    杜林他们的放风和改造雪山环境的过程不适合人类上山,所以每次雪山上的风便会推着人下山,又卷起积雪,将雪山上发生的事遮挡的严严实实。

    凭借着这种靠谱,温迪成功挤进来龙之家。

    雪山上的特产酒在这种环境下,被称作千风酒,千风流过,风元素从酒液里上升,成了龙脊雪山里的风晶蝶。

    等一只风晶蝶从酒液中诞生,千风酒便酿好了。

    当然也会有产生风史莱姆的千风酒,这种风史莱姆不要急着放生或者戳破,放在酒窖的隔壁,可以缩短千风酒的酿造时间。

    千风酒是清心专门酿造给风神巴巴托斯的,特瓦林不喝酒,清心最多只能说是沾酒。

    吟游诗人温迪已经不用再担心喝不到酒了,甚至在外面唱诗歌的时候,已经可以带一杯酒过去喝完再唱了。

    特瓦林在吟游诗人出去赚摩拉的时候,一天三次跑雪山,就怕风神不在蒙德,雪山上的一堆深渊龙出了变故。

    这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是蒙德这些年最大的灾难。

    可以说,温迪在的时候,清心跟特瓦林一起拉扯着这群龙长大,让他们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温迪不在的时候,还是清心和特瓦林含辛茹苦的拉扯这群龙,想尽办法让他们过的好又不会让他们违背本心去无意中伤害他人。

    温迪在这群龙类成长的时候做了什么?

    答:他是唯一一个能出去赚摩拉和用摩拉买东西的。

    每当温迪回来,就有一群龙挤在水镜里,问他:“温迪叔叔,这次又带了什么诗歌回来?”

    “温迪叔叔,那种亮晶晶的饰品这次还有吗?”

    “温迪叔叔……”

    清心是妹妹,莱茵多特是离去的母亲,特瓦林是哥哥,温迪是叔叔。

    是非常的温馨。

    温迪在他们这里找到了年龄的存在感,不会被问未成年为什么还要喝酒了,就是一个娃娃脸少年体型的叔叔。

    特瓦林听一次沉默一次。

    等到莱茵多特白垩的造物阿贝多来到这个家时,这个家的辈分又扭曲了一次。

    第74章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阿贝多到来的背景——关于蒙德到底有多自由。

    蒙德的风神是自由的,蒙德的风龙是自由的,蒙德的人民自然也是自由的。

    风神可以当吟游诗人,风龙可以为一群深渊炼金生命而发愁到羽毛失去光泽需要他人养护,蒙德的人民则秉持自由的意志用自己的想法描绘龙脊雪山的故事。

    龙脊雪山上有经年不化的雪和四季不停歇的风,极度冰寒的同时又有流转的千风轻轻推走意图上山的冒险家。

    天气晴朗的时候,被冰雪冻住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到了雪山下,蒙德人在雪山下驻足,可以听见人交流的声音和琴声。

    琴声悠扬,在龙脊雪山的冰寒里流动,轻灵得从未被寒冷冻僵。弹琴之人应当有一双可以在冰寒里自由舒展的双手,或者这雪山的极寒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缕清风,拂面而过,了无痕迹。

    风和琴声,在描绘龙脊雪山的故事时,组成了风神巴巴托斯的降临。

    成为其有力证明的是风神眷属风龙特瓦林在龙脊雪山的长时间停留,蒙德的人可以看见风龙从高天之上降落在龙脊雪山,在风雪里掩盖了踪迹。

    于是在吟游诗人的歌声里,龙脊雪山成了风神巴巴托斯的居所。

    至于那些隐隐约约的交流声,各种说法都有,有说风龙特瓦林的,有说是风神故友的,总之蒙德的吟游诗人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为龙脊雪山编了一堆故事。

    他们用各种方式来诠释发生在龙脊雪山的故事。

    蒙德人民的创造力总是很惊人,他们的想法也永远自由。意思是,不知道从哪一个吟游诗人开始,关于龙脊雪山的爱情故事就被编了出来。

    可以是友人,可以是敌人,可以是眷属,可以是误入此地的人……可以是很多人,那自然会有一个吟游诗人在蒲公英酒的香气里,看着塞西莉亚花,将自己对爱情的苦闷在唱着的诗歌里宣泄了出来。

    龙脊雪山上永远有风的气味,伴着冰寒,在最开始唱龙脊雪山爱情故事的吟游诗人的歌声和琴声里,它们是沉重的压抑的。

    冻土上生长不出来一朵塞西莉亚花,无论风如何眷顾那片雪山。

    最开始的诗歌里,那是一大堆意象堆砌出来的悲歌,吟游诗人只是借着龙脊雪山上可能诞生过爱情这件事来宣泄出自己的苦闷,为一人之悲思。

    几经修改后,现在流传的诗歌里,是将龙脊雪山的故事与蒙德的历史相结合,成了无可抵抗的历史中诞生的悲歌。

    那是一朵曾经在雪山上生长的塞西莉亚花。

    在风神巴巴托斯的见证下,经过许多吟游诗人和作家的努力,风神巴巴托斯有了在传说中的爱人。当然蒙德官方史料并不承认这点,那些诗歌经过了艺术加工,又分了好几版,风神爱人这版不过其一,官方收录的诗歌里基本上都是正流行的。这首便也选了上去。

    只能说野史。

    而野史,保真是不保的,只有野是一定的。

    蒙德这边通俗说法是传说故事,可以听来下酒,当真就不必了。

    但蒙德人是自由的。

    风神的传说故事分支里多了一个爱情故事后,他们一视同仁的也给特瓦林一个。

    也许那不是风神巴巴托斯的爱人,只是风龙的伴侣,毕竟风龙他们能看到,而巴巴托斯除了风,没有一个目击者。

    那风龙的伴侣会是谁?

    自然是龙。

    除了蒙德人本身的奇思妙想外,也跟当时蒙德人的偏好和商人的推波助澜有关。

    爱情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与爱情相关的产品总会有人买单。

    清心那里还有相关商业逻辑分析论文,就这类诗歌为什么突然就火了起来,让龙脊雪山边缘成了情侣打卡地点之一的原因进行了分析。

    商人们是可以灵活利用当前环境的一群人,风神巴巴托斯没有出来辟谣时,可以在话术里潜移默化打消买家心中的顾虑,让他们认为巴巴托斯没有阻止便是默许,自然不用担心亵渎风神,因为这是风神给予蒙德的自由。

    倘若风神巴巴托斯出来辟谣……那太好了,这些诗歌能够引来巴巴托斯的注视,即使以后不能在蒙德,那么也能在璃月。甚至被蒙德封禁的诗歌蒙德人因为好奇想要看一看的时候,他们往往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特瓦林的伴侣也是如此被炮制出来了。

    无论最初那位吟游诗人和之后改编的吟游诗人们初心如何,这些诗歌变成了商人们印成书的畅销品,影响力被推波助澜。

    ——阿贝多来到龙脊雪山时,便是如此背景,关于龙脊雪山的故事被炒的火热,成了经久不衰的畅销文学,其中还包括了对风神爱人和风龙伴侣的塑造。

    他拿着莱茵多特带给清心的信,在清心居所的门前,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门。

    温迪在唱风神巴巴托斯的爱情故事。

    居所里升了火,松木在哔剥哔剥的燃烧,带起一点松香味,混着桌子上千风酒的气味。

    缩小自己身形的特瓦林身上趴着听歌的清心,水镜后面有被琴声和歌声引过来的龙。

    居所里被这堆火变得暖意融融,在龙脊雪山的风雪里,成了这一群非人类温馨的家。

    然后,门外响起了不疾不徐的三下敲门声。

    阿贝多自风雪里走来。

    作为莱茵多特制造出来的白垩之子,亦作为莱茵多特赠予故交最后的保障。

    「黄金」的莱茵多特在那封信上简单说明了她让阿贝多过来的缘由。

    “我听闻了蒙德那边有关你和风神的逸事,所以让阿贝多过来找你,不要信任神明。”

    ……

    “阿贝多无法理解「赤成」,我希望你能教导他。”

    ……

    “不要是神明,他不配成为你的丈夫。”

    ……

    莱茵多特的信件很长,说到逸闻时才从纸面上的文字间能看出一点情绪,其他的,倒是一如既往的口吻冷淡介绍着阿贝多的基础情况,炼金术掌握情况。

    清心读信的时候阿贝多就在身边,他可以看到信件上的内容,但又对这些内容可以说是无动于衷,甚至从容。

    蓝绿色的眼睛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这封信大部分内容都可以算是一份阿贝多详细的体检报告,从身体数据到技能掌握情况,乃至创造过程中莱茵多特的尝试让他作为人造人寄托了一份创造者的「赤成」。

    一条银色的龙。

    清心是参与过阿贝多的诞生过程的,对他最后呈现的形态也有预计,只是多出来不在预计中的那部分继承自莱茵多特的「赤成」……

    “莱茵多特是如何向你说明它的?”

    “友情的独占欲。”

    阿贝多复述了一遍师父的话,“我们是挚友,在友情这方面我确信没人可以与我相提并论,亲情上也是如此。只有爱情,我无法触及。独占欲,便是基于这种心情而诞生。”

    “你自身的想法呢?”

    阿贝多回答:“我来到了这里。”

    他来到这里,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师父写了很多信,挑挑拣拣了几封让他选择,最后,他带过来的是这封信。

    清心目光落到了信上的最后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了,阿乐丽。”

    “好吧,阿贝多,你暂时就留在这里跟我学习一段时间。你在莱茵多特那,想必已经习惯了我们的教导方式,达不到目标的话,是真的会被抛弃的。”

    清心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莱茵多特之前,我已经抛弃了很多人,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

    阿贝多在这个家里被杜林和厄里那斯他们看做父亲,极其年轻的可以称作弟弟的父亲。但现在他们可以理解为什么是弟弟又是父亲了。

    “就跟妹妹又是母亲一样?”

    “可以这么理解,但现在,厄里那斯。”

    清心手伸进水镜,摸了摸厄里那斯身上的鳞片,“阿贝多还不是父亲,暂时让你的兄弟姐妹叫他弟弟吧。”

    “需要保护弟弟吗?”

    “不,他需要学着如何保护好你们。”

    “要告诉温迪叔叔和特瓦林哥哥吗?”

    “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确实已经知道了,并且算是对炼金术师这一职业都差点生起了刻板印象。蒙德虽然崇尚自由,但这种自由未免为时过早了点。

    阿这。

    他们看阿贝多的神色都不太对了,阿贝多看着身量跟温迪差不多,又是炼金生命,年龄跟人的计量方式有所区别,需要换算。

    “你们炼金术师不会都这样吧?”

    “莱茵多特是个例外。我只喜欢我自己的身体,这也算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至高杰作。”

    清心说到这,神情有些低落,“可惜现在修补起来太费劲了些,不然莱茵多特会跟我一起将躯壳修补完成后才分道扬镳。”

    现在,刻板印象加重了。

    阿贝多的加入只有最开始起了一点波澜,还让特瓦林更不敢走了,白垩之子,比他的兄弟姐妹危险性更大。原本美丽的风龙翎羽又开始因为越发操劳过度而几度失去光泽。

    好消息是阿贝多不是杜林厄里那斯他们,他不需要额外的照顾,还能分摊特瓦林身上的压力。

    度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后,特瓦林脱离了操劳过度的状态。

    坏消息是阿贝多能够这么快就分担了特瓦林的压力,他说的是:“同为师父的造物,在情感上我们能够互相理解。”

    “特瓦林先生,你看起来有些疲劳,需要补充一下体力吗,我刚做了一些黄油煎鱼。”

    风龙没有办法不疲惫,蒙德包容而自由,风神巴巴托斯本人更是自由过了头。

    龙脊雪山这里上面悬着寒天之钉,下面居住着一群带着深渊力量的龙,数目不少,还开了一个直达深渊的口子。

    巴巴托斯自然不会什么都不管,特瓦林也知道他的风在这里,出现什么状况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但特瓦林带完一群龙后,还是想说:“巴巴托斯,你干点正事吧!”

    “欸嘿。”

    出去赚摩拉带了一堆东西叮叮当当走进来的温迪“欸嘿”了一声,“特瓦林,阿贝多不是照顾得很好吗?”

    确实好,甚至已经在翻看人类社会中出版的《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的书,对照着当前的家庭关系稍作改动实施了起来。

    当然,他也没有忽视家庭关系里隐藏的母亲角色,多次参考她的建议,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纠正。

    年纪轻轻,但父亲。

    不过没关系,蒙德是自由的,想必也有蒙德人会在第一次便接受这种设定。

    温迪带着一堆东西过去时,阿贝多正在给他的兄弟姐妹读蒙德那边的童话书,《野猪公主》这种不适合儿童阅读的童话被他暂时剔除了,准备观察厄里那斯他们的接受能力后再作考虑。

    “温迪先生。”

    他停下读书的声音,对吟游诗人微微颔首。

    “还是叫我温迪吧,温迪先生太郑重了,不适合一个吟游诗人。”

    “好的,温迪。”

    “我给他们带了点东西,你给他们分一分吧。”

    “我知道了。”

    第75章

    雪山上出现一个金色头发的旅人和他的向导时,阿贝多已经这个家中名义上的父亲变成了实际上的父亲。

    作为蒙德人,婚姻关系被蒙德承认,基本家庭关系中的配偶一栏也填上了阿乐丽的名字。

    甚至在雪山下,蒙德城里的骑士团找了份炼金术师的稳定工作,作为被风神承认的长生种,迄今为止已经送走了几任骑士团团长。

    他已经同自己的妻子阿乐丽成为骑士团里的元老级人物,可以说是人不可貌相的典范。

    以上这些介绍不过是想说明一件事——能让刚醒过来没多久,力量尚未恢复太多的旅人带着自己的向导顶着雪山的风雪严寒也要完成来自龙脊雪山阿贝多的委托,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属于是多到干完这一单,接下来去哪个国家都不会被饿到。

    为了这一个定金就有一百万摩拉,还有60原石的委托,派蒙都可以顶着风雪紧紧抓着旅行者衣服上的带子。

    只是他们大概是没想到,这一个委托会不断分裂,一个前往龙脊雪山的任务会不断发展出一堆支线。

    他们只是在雪山上碰到了一个短手短脚有着微长而卷的尾巴,头上长着耳朵自称为厄里那斯的美露莘。只是因为这是他们在雪山遇上的第一个可以沟通的人形生物,只是因为他在任务指示地点,愿望足够强烈,于是他们向前搭了话。

    “你好,你知道阿贝多住在哪吗,我是接受他委托来到雪山的旅行者空,这位是派蒙,我的伙伴。”

    厄里那斯看着他们:“你们就是母亲说过的旅行者和派蒙吗,你们好,母亲让我们在这里等你。”

    “母亲?”

    “对哦,旅行者,他说的母亲就是阿贝多吗?”

    “不是哦,阿贝多不是母亲,他是父亲和弟弟。母亲不一样的,母亲是妹妹。”

    厄里那斯思考了一会,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唔,母亲说可以直接开始委托流程了。”

    空和派蒙前一句话没听懂,后一句话大概听懂了一些,应该是说任务开始了。厄里那斯向他们发布了委托,一个童话故事换一百万摩拉。

    “听起来好耳熟,这个数目。”派蒙在思考哪里听过这个摩拉数。

    空扶额:“派蒙,这是我们任务的定金。”

    “所以我们要拿我们的任务定金,需要先给厄里那斯讲一个故事,不对,不是还有60原石吗?”

    厄里那斯:“那在我的兄弟杜林手上,母亲说这是任务的第一个支线,要排在我的后面。故事的规则是这样,所以是我作为故事里的第一个出场角色,杜林要在我的任务结束后才出场。”

    “就是说,要给你讲完童话故事才能见到杜林,拿到那60原石?”

    “是的,小派蒙说的没错。”

    “你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这不是我的本来形态,只是我的孩子是这样,母亲和父亲便给了我孩子一样的身躯。”

    空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已经从附近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本童话书,需要说的故事处甚至有一个书签。

    第一个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还附赠了三个问题的答案,比如美露莘是什么,厄里那斯为什么是美露莘的父亲,那一句父亲弟弟和母亲妹妹啥的又是在说什么。

    听完后,空和派蒙:“……”

    “母亲是妹妹,所以要听她的话,要保护她。父亲是母亲的丈夫,又是他的弟弟……空,你听明白厄里那斯的话了吗?”

    “大概是母亲创造了厄里那斯他们,阿贝多是他之后才诞生的弟弟,不过他后来成了母亲的丈夫,所以既是父亲又是弟弟。”

    “那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厄里那斯似乎认为他需要保护比他晚一些诞生的弟弟和妹妹,他要保护母亲,所以他说母亲是妹妹。”

    “我们听的是同样的话吗,为什么我什么也听不懂,空你却知道了这么多?”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派蒙。”

    “好吧……等等,空,从刚刚就奇怪了,为什么遇见厄里那斯后,雪山一下子变得没那么冷了,也没有那么大的风了?”

    任务开始分裂前总是如此平静,等找到了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杜林,他们轻松愉快的氛围消失了。

    杜林,雪山委托激增的罪魁祸首,任务是找他藏起来的雪人,接下的时候好好的,找到第一个雪人后,象征着任务的蓝色感叹号开始铺天盖地,小小的雪山,一片区域竟然能出来几十个蓝色感叹号。

    派蒙手里捏着的雪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美露莘,好多啊。”

    至少比他们看到的更多,只是大部分没有接到雪山书的任务角色,目前正在照常生活中,时不时会踏着雪去看看那个忙碌的金色头发好人和他身边漂浮的小派蒙。

    如果有那种亮晶晶的石头,金色头发的好人也会出现在她们面前,问她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雪山任务是多还自带分裂属性,但它给得多啊。雪山任务流程是繁琐,到现在还没见到委托人,但它给的多啊。

    雪山条件是恶劣了点,不适合常驻,但它不仅会给温暖舒适的营地还免费,不仅包揽一日三餐,还免费。

    甚至还有路过的美露莘拿着菜单问他们明天想吃什么,战斗时受了伤也有会美露莘跑过来处理伤势,检查空的身体状态。太过疲累还能任务暂停。

    给得太多,任务繁琐就不是委托人的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

    旅行者刚到蒙德,就拥有了一笔巨款,美露莘这种可爱的雪山住民,每个人身上都有至少二十万的摩拉和60原石。

    那么委托人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师阿贝多在做什么。他在观察他们,确认他们的心情指数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身体状态也是,如果他们负担过重对繁琐的流程缺乏兴趣,他会直接调整原初的方案。

    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那种情况,摩拉和原石对他们具有吸引力,方案仍旧可以继续下去。

    在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阿贝多也结束了自己的观察,收起记录的数据和画好的画,去往另一个地方。

    不是酒窖,这段时间,千风酒对温迪是稳定供应的,他不需要去酒窖里找一个偷喝酒的温迪。

    他要去的是阿乐丽放置师父制造过程产生的失败品的地方,阿乐丽说它们最近有诞生意识的倾向,不过太单薄。

    她就在那里。

    清心听到了阿贝多过来的脚步声,很轻,步伐迈动的频率基本一致,她起身,阿贝多看到她步子快了一点:“阿乐丽,这是今天的数据。”

    “身体健康,活力充沛,阿贝多,你是怎么看待旅行者他们的呢?”

    清心翻了翻数据,与前一天的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旅行者的活力显然极其旺盛,又有锚点的帮助,任务流程繁琐也没有让他真的累倒。

    “身上带有星海气息,无神之眼便可使用元素力,确实值得研究。目前来看,我们所做的测试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极限,是否应该提前进入下一阶段?”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把握,你应当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习惯性的在我面前顺从我的意见。”

    “我明白了。”

    目前两个人是分工模式,旅行者身体数据的测试和性格测定由美露莘和阿贝多负责,杜林和厄里那斯充当引导者。可爱一点的事物会延长人的耐心,至于时限,这些阿贝多会控制好的。

    清心只要在最后看到旅行者出现在她面前,被她研究就可以,毕竟初期的身体数据她早已经采集过了一遍,现在不过是再进行一次对照。

    重要的是血样,以及他身上的净化能力相关数据,倘若更配合一点,未必不能给他来一个彻底些的解析同化。

    她在雪山研究碰见过最棘手的课题已然不是还未正式开始研究的旅行者,而是阿贝多——

    莱茵多特对阿乐丽有错误认知,认为阿乐丽是一个纤细敏感完全无法接受理想被现实玷污的炼金术师,所以她将阿贝多这个继承了她一部分的造物送了过来,组成了阿乐丽理想世界保护罩的最后一块拼图。

    她送阿贝多过来,是为了替阿乐丽面对现实。

    清心不必面对生存的困顿,不必烦恼与人如何交际,阿贝多在这些方面做得很好,故而,清心对教他「赤成」并无抵触。

    他的努力可以续上抵达「黄金」的知识,然而,莱茵多特的问题确实困扰过清心一段时间。

    那时阿贝多没有被冠以她丈夫的称谓,在「赤成」方面,只有炼金术知识在突飞猛进,而情感上,他的「赤成」,清心选择走捷径。

    热爱知识之人,就必将被知识捕获。

    莱茵多特为什么会笃定清心能够教导他这种情感的原因,大概是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她的自信并没有用错地方。

    清心本人可以检测到阿贝多的情绪,捷径不算好走,但她还是能走得通,只要能够将阿贝多对知识的渴求移接一部分到她身上,那么这捷径就成功了。

    然而——

    源于阿贝多的赤色如血一样,在人造人的血管里流淌,试图越过躯体的阻隔通过双方的连接抵达清心的身躯。

    人造人蓝绿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她,对自己躯体里漫溢而出的赤色并不表示惊讶。

    “大概是创造时的失误,我对你的认知早于意识诞生之前。”

    第76章

    “我不清楚赤色产生的缘由。”

    人造人声调冷静从容,“不过根据实验对比,应当是喜爱。但我不擅长解读赤色相关的事物,得到的结论有错误的可能。那么,有关这赤色,你是如何看待的?”

    他的声音跟正在沸腾的赤色并不一致,清心仔细分辨了一下,将属于莱茵多特的情绪辨认了出来。

    除开“友情的独占欲”,剩余的情绪,至少在此刻,他的情绪染就的赤色,是正面的。

    “在此之前,还需要你回忆一下,你最初的记忆中的我。”

    “可以,我对此的记忆很清晰。”

    人类的情绪分类并不复杂,喜怒哀乐四个字就能概括,人类的情感解读起来又确实复杂,可以就此写一堆研究数据,在一一对比的过程中制造无数的副产物。

    清心与阿贝多的婚姻便是副产物之一。

    因为学术目标而走到一起,借由对方的助力满足自己对知识的寻求,又同在炼金术的道路上前进。

    白垩之子在她身上寻求炼金术相关知识以及自身赤色之谜,清心在研究阿贝多与其他「黄金」的造物不同之处。

    放在须弥,是典型的学术家庭,也许等到论文出现结果,两个人就人造人阿贝多赤色诞生之分析发表一篇论文,一前一后在论文上署上姓名,就可以和平结束这段婚姻。

    但蒙德并未诞生学术家庭的关系,蒙德人的自由并不意味着在恋爱关系和组建家庭上会选择自由,与之相比,这方面须弥比蒙德要更自由一点。

    至少风神本人和风神的朋友,被咨询蒙德是否有学术家庭、因为学术研究而走到一起组建家庭时,第一反应还是,“你们恋爱了吗?”

    如果对象是知识,清心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正在热恋,就差用几十份论文作为聘礼向知识求婚了。

    但将知识置换成具有思维能力的阿贝多,清心需要尊重他作为人的权利,不能向她跟知识求婚一样,单方面宣布就可以成为既定事实。

    所以他们选择了直接结婚,跳过双方都不算擅长的知识领域,直接构建了人类中具有法律意义的牢固关系。

    法律也是知识。

    在一个知识体系下构建的有参考对象的规则,是他们两人所擅长的区域,知识的学习,一开始便是模仿。

    这应该是风神见证的最严肃的一场婚姻,除开他这个证婚人,以及特瓦林和莱茵多特的造物组成的亲友团在努力活跃气氛,新娘和新郎是手底下压着蒙德有关婚姻的条律宣誓的。

    氛围不是新婚,而是坐在学术报告厅里汇报各自的论文进展,互相勉励对方终有一日会得到知识的青睐。

    不是毫无疑惑,而是所疑惑者,终有解答。

    直到如今。

    最开始通过模仿而习得的知识对双方而言都出现了融会贯通的迹象,细节上仍有不可避免的瑕疵,但从「赤成」的结果来看,阿贝多对此的理解程度正在加深。

    他们互相习惯了彼此分享同一张床,共度每一个夜晚和清晨。

    ——现在也在承担着对同一个研究目标的研究工作。

    阿贝多在持续观察多天后,决定将旅行者的研究进行到下一阶段,身体各方面的数据已经采集得足够多,再继续下去,摩拉和原石对旅行者的吸引力便会减弱。

    空在雪山差不多认识了所有美露莘,彻底忘不掉厄里那斯和杜林的名字,甚至连阿贝多和阿乐丽的名字都获得了同样的待遇。

    他们给的是真多,全做完任务流程,帮助过每一个带着蓝色感叹号的美露莘后,派蒙数了数,“空,接下来我们去七个国家都不会缺摩拉了!”

    至于原石,空因为没有跟人缔结缘分,暂时没有使用的机会,但存量也相当可观。

    这种情况下,他们终于见到了阿贝多。

    见到了美露莘之外的人……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厄里那斯和杜林的弟弟以及父亲,白垩之子阿贝多。

    空和派蒙这段时间努力收集了一堆雪山上的信息,有关于古国的,有关于现在雪山居民,被美露莘们的辈分关系饶了个头大。

    温迪叔叔,特瓦林哥哥,阿乐丽母亲和妹妹,阿贝多父亲和弟弟,以及离开的母亲莱茵多特。

    派蒙听晕了好几次,眼睛都成圈圈眼了,又从杜林那里知道除了美露莘、阿乐丽、温迪和特瓦林,他们其实都是莱茵多特的造物。

    但是只有温迪叔叔不能称为龙,美露莘是龙的造物,特瓦林哥哥是风龙,阿乐丽是水龙,阿贝多是银龙,他们是深渊龙。

    “那你们的温迪叔叔,是什么?”

    “欸嘿。”

    “欸嘿又是什么啦,杜林?”

    杜林不解的,“欸嘿就是欸嘿啊,母亲说温迪叔叔的问题直接说欸嘿就可以了,就跟温迪叔叔一样。”

    “你问厄里那斯和美露莘都只会是欸嘿啦。”

    好吧,一个种族是欸嘿的温迪叔叔。

    总之听上去龙脊雪山这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龙,各种种类的龙。

    这是他们见到阿贝多的时候没有将他认成是人类的原因,阿贝多身上的非人感并不算太重,少年体型,派蒙第一次见他感受就是“看上去好优雅,就像什么来着……我知道了,童话里的王子”。

    “你好,旅行者,派蒙,我是阿贝多,是本次任务的委托人。”

    他的到来是个好消息吗,要看什么情况,至少是预示着雪山任务第一阶段的结束。

    “什么?”

    寂静的雪山里,派蒙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我们刚刚才通过测试?任务还没有正式开始?”

    “是的。因为任务对冒险家的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又需要冒险家本身具有特殊性,在进行任务前,需要做一些测试。”

    阿贝多做出思考的姿势,“这应该可以说是任务资格评定测试。”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合格了?”空问。

    “远超想象。这几天我记录了一些旅行者你的身体数据和作战姿态,发现旅行者你的身体相当健康……”

    “记录空的身体数据,这个也在任务测试里吗?”

    “看样子厄里那斯交给你们的任务知情书你们没有仔细阅读就签字了,身体数据的记录是包含在任务测试内容里面的。”

    “那个厚厚的可以当武器的书吗,竟然是任务知情书?”

    派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个,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欸嘿?”

    “并不用,我和阿乐丽事先考虑过这种情况,已经准备了备份。”阿贝多抬起手,一本书出现在他手里,“这关乎旅行者你的身体,还请仔细阅读再决定同意与否,阅读过程中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向我询问。”

    “那摩拉和原石……”

    “那只是你们完成任务资格评定测试后应得的酬劳,属于美露莘的自愿赠予,与接下来的阶段是否开启无关。”

    空看完后只有一个问题:“任务的报酬有多少?”

    “阿乐丽目前准备了1600原石。”

    “……”

    “这只是初期的任务报酬,看样子不太足够,还要加20万摩拉吗?”

    “阿贝多,你和阿乐丽只准备研究一下我的力量吗?”

    “并不完全是,从这些天的观察中,我们发现旅行者你的力量应当不止如此,在对你的力量进行一定研究后,预计会进行相关研究,尝试让你激活更多的力量。”

    “……”

    旅行者沉默了片刻,眼神坚毅,“说吧,杀谁?”

    “咦,空,你怎么了?!”派蒙吓了一跳,“突然,气势就上来了?”

    那是阿贝多和阿乐丽给的太多了。

    单纯的只是研究一下他的力量,探究一下无神之眼也能使用元素力的奥秘,空拿着1600原石有些不安心。

    好歹除个盗宝团或者丘丘人,单挑雪盔丘丘王,将蒙德整片区域的丘丘人和盗宝团愚人众全部清除也不是不行。

    一般这种开头就送一堆原石和摩拉的任务,任务会相当繁琐,中途突然加研究项目,也是常有之事,但空毅然决然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任务总体原石8080,不包括任务资格评定测试所得,第一环1600原石,之后6480原石,完成当天测试后不会强制他停留在雪山,还包食宿。

    他们给的太多了。

    在见到阿贝多的当天傍晚,他们见到了任务的另一个主导者,阿乐丽,一个秀丽的女性炼金术师,也是阿贝多的妻子。

    “很高兴见到你们,空和派蒙。”

    确实非常高兴,清心曾经在不同的过去里注视着他们,但研究计划直到如今才展开,对他们来说是初见,对于清心而言,是重逢,以及许久等待后的得偿所愿。

    喜悦便发自内心,无法遮掩。

    态度也称得上热切。

    整个研究阶段,除了必要的休息和沟通,清心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解构旅行者的能力和体质上。

    她和阿贝多如今的默契程度已经在时间的作用下变成了与当年的莱茵多特一样默契,时间再长一些,也许会比莱茵多特更加默契。

    观察血样,记录数据,用炼金术提取血液里物质……空非常配合他们的研究,解构同化这种事,清心如今轻车熟路,当成分析工具一样自如的使用出来,水链子作为形式在测试时基本上是绑在他身上的。

    舍弃一些不必要之物,专心寻求未知处潜藏的知识时,两个人的效率是惊人的,可以说是生活作息完全交错,利用两个人的作息时间让一天的有效工作时间变为二十四小时。

    做出来药剂废弃了一堆,不是没有效用就是效用微弱而副作用太大,最后决定采用比较保守的办法来激活旅行者体内尚未恢复的力量。

    神像共鸣是一个,还有就是适当的锻炼。

    雪山这里,什么都可以少,就是战力少不了的,无论是阿贝多还是厄里那斯和杜林,特瓦林和温迪要是有兴趣他们也可以加入进来。

    清心的话,有些困难,她身上有坎瑞亚的诅咒,这些年没有什么症状,但尽全力确实不太可能。她能做的只是在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是璃月时,沉思了片刻,说:“你们因为我的原因可能会面对璃月的摩拉克斯,我对他的一些招式还算熟悉,这方面我是可以指导一下的,关于如何防御摩拉克斯攻击的事。”

    “这种事,为什么在阿乐丽你的口中说出来就那么轻松啊?!”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的,派蒙。”

    “不了不了,这样的轻松还是免了吧。”派蒙连连摆手。

    “摩拉克斯?是璃月的神吗?”空摸了摸下巴,“那我应当如何做?”

    “很简单,挡住我的攻击就行。”

    “?”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清心嘴上说的谦虚,说自己不过是跟摩拉克斯有过短暂的交手,他打她防御的那种,身躯上当时被岩□□了几枪。然后反手就用炼金术制造了岩枪,气势瞬间就变了。

    空当时以为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璃月的神是这么可怕的吗——还是阿乐丽才这么可怕——”

    跑的速度太快,派蒙飘得说过声音都被风拖长了,期间还有被擦肩而过的岩枪吓出来的颤音。

    雪地被一排激射过来的岩枪钉住,震起结块的雪,松木在高速移动中旋转后退,成了看不清的影子,只有吸入肺里冰冷的空气带来一点痛觉,又被身体里的力量掩盖。

    风元素撞上岩枪阻碍其进势,将一片雪地的雪卷起,撼动松木,岩枪击碎了风撞碎了树,又带着发出爆鸣声的风直奔空而来。

    空跃起,顺势向前一个翻滚,落地时稳住身体,躲过了这根岩枪,后面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岩枪投掷声。

    这场狂奔终止于清心的声音,“可以了,这个速度保持住,应该不至于没有一点挣扎时间。”

    空急速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这种生死之间,确实有利于他恢复自己的力量。

    “你以前应该是至少有魔神级的力量,躲避的同时还会下意识反击,意识相当清醒,只是身体有些跟不上,看样子,你也相当不习惯现在的力量。”

    清心的锻炼可以说得上恐怖,如果不是顾及这雪山这边与璃月接壤,动静太大会被看到,清心可以复现魔神战争时钟离投掷下来的岩枪,而不是拿着炼金术制造的小玩意,权当演习。

    但相遇之人不能同行便终有别离之日。

    空和派蒙告别雪山的时候,那些原石成了纠缠之缘,算是作为他们的最终奖励,作用嘛,真要有什么大麻烦了,可以过来雪山找她和阿贝多。

    或者是把她跟阿贝多传到他们身边。

    很有趣的功能。

    “我以为你会跟旅行者提起学术家庭一事。”

    阿贝多说的很客观,如同在分析某一个已知药剂的成分,“你是永远寻求知识之人。如果需要获得新的知识,可以提前向我说明。”

    “所有能够得到的知识已经得到了。”

    “我的赤色也是如此?”

    “情感是永恒的难题,我无法彻底理解。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明日便向骑士团申请解除你我的婚姻。”

    “不必,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而且这不属于骑士团负责的范畴。”

    “是吗?”

    “是。”

    “好吧,那么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阿贝多?”

    “先回屋休息。”

    “哈?”

    阿贝多平静的询问,“怎么了,不能回屋,现在不是休息时间?”

    没有人会在晚上选择出发任何一个国度,这当然不是休息时间,甚至连午休也不是,雪山上的阳光并不明显,但这应当是上午,人们刚刚准备开始一天生活的时间点。

    “只是不能理解。”

    “你没有否定,因而我的赤色在沸腾。暂且不明了这是属于何种情感,但依照过往数据,我需要平静,而同你一起休息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阿贝多伸出了自己的手,等待着她的手搭上,“回屋休息吗?”

    他在邀请。

    清心搭上了他的手,他略微收拢了自己的手,调整了一下,变成十指相扣。

    他们一同走向了自己的居所。

    第77章

    第四十次,算是质变。

    清心在这次首次对上了天理,顺便也见到了她试图僭越的水龙王,他是看起来像人的龙,叫做那维莱特,具体一些的名字并不清楚。

    也接触了一下至冬国的冰神。

    总得来说,不仅最后压榨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潜力,在武力值上有所精进,还接触了一些更为广阔的知识面。

    获取的知识有时会成为人类顽固的囚笼,将人困于并不完善却坚定不移相信的知识的世界,接触更多的知识世界是打破故步自封的方式之一。

    故而清心在第四十一次,极其耐心的确认过夜叉们的状态,增加了一些接触后仍旧未发现命运互相扰动的痕迹后,开始着手研究蒙德高塔孤王和风神巴巴托斯交替时期的历史。

    反复几次,用这种方式查阅了各个国家的一些史料,收获……很难说。就拿蒙德高塔孤王的历史来说,她身份是北风之王安德留斯庇护下的子民,或者说是是掉到他面前的追随者,一个人从璃月跋山涉水到达蒙德,跨越的距离多远尚且不提,作为收留她的魔神,安德留斯对她行为的评价如下:

    “你说你从那位岩之魔神的庇护下走到了这里,你确定你做的决定是明智的吗?”

    后面评价更加直白一点:“你当年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北风之王安德留斯退出了风神的竞争,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成为了岩神,对比起来她似乎真的没做出什么明智的决定。

    清心撑着脸,一副爱咋的咋的,反正她又不回去了的态度:“你说的对,但我不仅喜欢毛茸茸还喜欢上手,又对神缺乏足够的信仰,万一哪天在璃月没控制住,直接对岩神下手了,我墓地都选不了。”

    “岩神不会对璃月子民如此苛刻。”

    “是啊,摸了摸可能没事,但我最开始的心愿是骑龙来着。您觉得,我活着的可能性还大吗?”

    那天安德留斯没有靠近蒙德与璃月的交界处一步。摩拉克斯待人与苛刻无关,但待肖想他又差点下手,连事发后的埋骨地都选好了的前璃月人,是个什么态度,就很难说了。

    研究高塔孤王的历史,以及其后诞生的新蒙德的清心,跟着安德留斯一直在蒙德流浪,然后在后面被称作奔狼领的地方停留——清心绕了这么一大圈,说是安德留斯柔顺的毛发没有半点原因,那必然是不可能,但说安德留斯能够让她放弃研究这段历史,那也必然不可能。

    不过是每次收集资料出蒙德城后,有一个安德留斯在等着她而已。

    如果说安德留斯这次只是一个意外,那么被迫去至冬看看的那次,就确实是有点离谱了。

    甚至连诞生这件事都卡了很久直接卡到了跟人直接漂洋过海到至冬的时刻,但是说倒霉的还是刚刚去至冬的年轻人。

    带他去至冬的船的船长见过的离谱的事很多,像他这种上船前是一个人,下了船就变成了两个人的乘客,他不得不以为这是至冬的天气将他冻出了幻觉。

    但船长是个至冬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抵达至冬,让船长怀疑自己的眼睛,让愚人众将来的执行官第九席潘塔罗涅经历了大变活人的事,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偶尔也有这种运气不太好的时候。清心倒没想着直接回到璃月,而是看着至冬的冰雪,决定向上爬。

    来都来了。

    而且来自愚人众的高危目标,应该更容易得出现存三眼五显仙人魈的态度。

    去至冬的那次,她爬到了第十席,但因为没有道德,与第二席博士多托雷的关系很僵硬。

    这一点清心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他没有道德他不谴责自己,反过来要谴责她呢?

    “你可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再说这句话。”

    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问题,很正常的属于一个医生的研究室,因为她的习惯,潘塔罗涅批了一笔资金让她建了中药柜。

    “再观察一下我的状态。”

    “这有什么问题吗,你只是快要死了而已,但人现在还没有死,为什么需要过度观察。”

    「博士」与「医生」。

    从对方的眼中皆可映照出践踏道德的自己。

    猩红眼睛里映照出一个微笑着的医生,漆黑眼瞳里映照出一个躺在实验台上的博士。

    都可以被称为愚人、疯子。

    “我们的席位互换吧,多托雷,直到下一次,这个实验台上再躺上我。”

    “这次,我需要制作切片的知识才能开始治疗。”

    “这不对等。”

    “好吧好吧,那么,加上一部分深渊知识呢?”

    只有一方躺着才能正常交流,至于为什么会有一方要躺下,当然是没有躺下的那一方造成的。

    想要交流,可以,给我躺下。

    非常温和的一种说法,躺下的同等替换词是快死了。对各自的厌恶从最开始对视的那一眼便开始,没有彻底将对方弄死,不过是同属于愚人众执行官,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下死手。

    不过也撑不了许久,等知识互相无法再交换,「博士」与「医生」就会撕开从不存在的和平假象,不是十席退位就是二席死亡。

    为什么不能同生共死,清心认真思考过,大概是同死或者两败俱伤在他们身上都显得晦气。

    唯一苦恼的就是,对方目前为止没有被掏空的迹象,胜者不能完全读取对方的脑子前,这种没有假象掩盖的纷争仍要持续一段时间。

    不止博士,应该说所有执行官对待「医生」阿乐丽的性格都很难喜欢得起来,脑子不是很清楚或者说太清楚后果仍旧执意如此去做的同僚,见面时都很难保持友好的氛围。

    而「医生」的十席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不是她没有能力升席,是她自己选择了停止,原因不明,但被女皇默许,所以是十席。

    但除开性格之外,清心与他们的关系可以说的上很好,执行任务时,他们是默契的战友。

    做事可以称得上高效,性格却实在太难让人接纳,故而所有矛盾都在任务之外。任务之外,只有十一席「公子」会想要见到十席「医生」。

    清心在至冬的生活倒是称得上愉快,任务之外基本上见不到自己的同事,上班和下班分的很开,心情不太好就找多托雷,很快就会心情好。

    下了班还有同事里唯一一个关系好的达达利亚跟她切磋,不仅可以锻炼一下医术还可以在之后去他家里蹭饭。

    人被打伤了也不会生气,只会越战越勇,见面就约时间切磋。

    约着约着清心的下班时间很少会有一个人的时候,多托雷想要在她下班时间下手,基本上都会碰见达达利亚。

    「公子」不出任务的时候,不是在找「医生」切磋,就是找「医生」切磋的路上。

    「公子」出任务的时候,「医生」基本上也就在任务中。

    毕竟清心比较喜欢看别人躺在实验台上,而不是自己躺在实验台上,这个别人,特指多托雷。

    清心也尝试着利用切片技术,围着多托雷嘲笑,之后又对这技术进行了一些她风格的改良,确保切片不会产生自我意识。

    实验成功后,她丢了一个小切片给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接的时候手忙脚乱:“这是什么,博士的技术吗?”

    “嗯。”清心点头,“改良过的,剥离时间的操作很有意思,我就学了。不过跟博士的不同,她不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我的一部分,只是拥有我一部分能力的人偶。收着吧,治疗能力还不错。”

    “那我可得想好下次回来应该给你带什么。”

    清心听了,回道:“那就跟冬妮娅的礼物一样吧,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这次可能不行。”

    达达利亚认真的说,“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任务,要不要去璃月,礼物,肯定要送你喜欢的东西。至少,要你看着顺眼的。”

    至冬有一个离谱的开头,但收尾却还可以,可以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她跟达达利亚组队去了一次璃月,好确认夜叉魈对她是否拥有命运的扰动,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手上就戴上了戒指。

    这是爱情或者说婚姻线。

    事业线的话,就是第二次跟天理对上,对比第一次,清心发挥得更好了。

    等到第五十五次,清心观察的现象终于出现了,但看样子它也受清心与夜叉相处时的时间影响,见到她的夜叉觉得她实在是眼熟,但又无法从记忆里得到答案——

    因为那根本就没有答案。

    清心除了第一次与他们的接触时间算长一些外,其他次数里,她所经历的事情大多与夜叉的命运无关。

    相处的记忆浅薄,又怎么从记忆里找到相应的答案,互相扰动,只会让记忆光怪陆离。

    于是,只剩熟悉感。

    让夜叉说起来神情放松,将困惑集中在自己不明所以的熟悉感上。

    它并不能捏造命运里的记忆。

    似乎也不能让现实里已经死去的夜叉获得提醒。

    梦之魔神领地边缘的人类,与被魔神束缚着的夜叉金鹏。

    但清心注视的命运来自于层岩巨渊的浮舍。

    这是夜叉观察她的第十天。

    因为离梦之魔神的领地范围太近,她熬夜的行为被视为恐惧梦之魔神的梦境,夜叉被逼迫着吞食败者的美梦,没有让人做个美梦的能力。

    他只是知道人类长久失去睡眠,会死。

    他试图将人驱离梦之魔神的领地边缘,然而清心只是看了看昏沉的天色,以及披着一身晦暗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夜叉,连逃都懒得逃,就地一躺,准备死的十分安详。

    闭上眼睛的行为被夜叉视为睡眠。夜叉迟疑了一会,走近了些,找了块地守着她,准备她一有不对就唤醒她。

    清心不得不睡了一觉,然后得到了魔神的馈赠,一个美梦。梦里有未知的歌谣,好让她睡得更沉一些。

    第78章

    梦里的光怪陆离凝成了人类最初诞生的那片羊水,轻轻哼唱的声音雌雄莫辨,足够柔和又饱含爱意,如同未曾诞生之前母亲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知觉都被模糊,足以影响睡眠的一切因素都被梦境排斥在外。

    清心被梦境包裹,如同被魔神重新诞育。

    「睡吧睡吧,天还没有亮。」

    被孕育中的胚胎想要醒来的时候,醒来这个概念便被轻柔抹去,令人安心的歌声隐隐约约传来,让她又陷入另一场沉睡。

    清心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身体没有睡太久而产生的酸软感,睁开眼睛碰见的阳光细碎,鸟鸣声时不时响起两声,不远处的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她嗅到了花的香气,不甚浓烈,还有果子的香甜气味。

    清心睡之前是就地平躺等死,睡完醒来后,人还活着,似乎自己家也被什么东西修缮了一遍,连爬在墙上的藤蔓都没逃过,原本稀稀拉拉跟人一样随便活着的藤蔓叶片层层叠叠,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还开出了细长的白色、淡黄的花朵。

    青面獠牙的夜叉不在,她人倒是已经躺在了竹床上,边上放着一把藤椅和一张矮桌,上面摆着沾着水的果子,一把甜甜花,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清心疑心自己一觉睡过了一个季节。

    准备从竹床上起来时,又发现了盖在身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织物,轻薄如梦,淡色在它上面静静流淌,看着不像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再加上那个什么都没有,只知道是个美梦的梦境,那个青面獠牙的夜叉,大概是被叫回去了。

    清心辨别了一下桌子上摆着的果子,新鲜、可以食用,她就伸手拿了一颗,当做早饭了。一同被当做早饭的还有甜甜花,其余的可以当做午饭和晚饭。

    那个夜叉在她又一次十天不睡觉后,再度来临,身上还带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液,滴落下来的时候又被未知的力量拖起。

    清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滴落的血液被拖起,被甩开,降落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夜叉的声音有着未散去的杀意:“死吧。”

    “哦。”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夜叉动作僵硬的掏出了武器,后面的清心就不太清楚了,她被敲晕了,被迫入睡。

    夜叉的力度掌握得很好,没让她醒来觉得脖子酸疼,也有可能是在她入睡后,脖子后面的淤青被魔神的力量治愈,自然也就不会有酸疼感。

    这次醒来后,桌子上依旧有准备好的东西,不是水果,而是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一个僵立在屋顶上的夜叉。

    食物份量很多,有肉有菜,清心尝了尝,也有盐和一点胡椒粉充当调味。

    直到她正常的吃完,屋顶上的夜叉才不是僵立着了。

    夜叉身上被施加的惩罚被撤去了。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看了下不远处,准备用爪子刨出一个洞来休息,或者干脆就在树上休息。

    他要在这附近住下。

    魔神让他盯着他觉得很熟悉的人类,让她十天至少休息一次。

    比起与各种魔物厮杀又被迫吞食战败者的美梦,这是个比较轻松的任务。

    他只要看住一个人。

    清心并不算脆弱的人,甚至顽强,一个人类可以忍着十天不睡觉,在周围出现危险后还能保持情绪稳定,正常吃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将夜叉当成不存在,一如既往的生活,还相当规律。

    无论如何也说不上脆弱。

    只是她的体质相对于夜叉和魔神确实脆弱,人类是吹了一阵风就有可能发烧,过度缺少睡眠会出现一堆问题的物种,枪尖带起来的风都可以划破人类的肌肤。

    与非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她是普通的人类,与平常所见者没有什么不同。正因为没什么不同,所以她抗拒做梦。

    魔神在人类的风评里算不上多好,对真实有所追求的人,便很难彻底陷入虚幻,那只会给人带来痛苦。

    一开始,金鹏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让她十天睡一次觉,两个人仅有的交流也是在这。恐吓可以让她原地等死,做出入睡一样的动作,从而被魔神拖入梦境。但用过一次后,便不灵了。

    青面獠牙吓不到她,死也不行,流程走多了,清心还会用手撑脸,认命一样的,“直接敲吧。”

    夜叉手中的武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用来敲晕她这个人类的,有时候也会恍惚,这是从无尽厮杀中挣脱了吗?

    如此,轻而易举。

    魔神没有将夜叉在扔到战场上,因为夜叉身上的业障对人有害,他专心致志的在梦境中诞育梦境之子,在梦境里轻轻哼唱一些她记忆里有过的歌谣,一如无限怜爱的母亲。

    只要她想,魔神都会尽力满足,然而被诞育中的梦境之子无喜爱无憎恶之物,只是蜷缩于梦境的羊水中,想着醒来。

    她的灵魂在梦境里,身体在沉睡休息,等到诞育完成,她便能挣脱人类孱弱的肉/体,挣脱人类的寿限,长久的活在梦境里,与他一起。

    于是梦境里的歌声每一次入睡都会更加轻柔,也更加的近。魔神通过夜叉才看到了她,自然会为了她竭尽所能。梦境的每一次波动都是为了让她睡得更加安心,魔神每一次收紧自己的怀抱都是为了抹去她的想要醒来。

    他见过人类中母亲养育孩子的过程,学着她们,给自己的爱子准备人类的食物,养着那具孱弱的躯壳,让它可以支撑到诞育完成。

    魔神轻轻哼着歌谣,肢体在梦境里轻轻动了动,梦境的触手便抚摸了清心一次,再度抹去了她想要醒来的念头。

    这次它们没有离去,而是缓慢的包裹住沉睡的清心,加快清心被梦境诞育出来的速度。

    外面的夜叉终于可以被允许进一步的接触清心了,他要为魔神保养清心一睡不起的躯壳。

    饿了便喂些水和粥,每隔几日便需给躯壳除尘。

    魔神便专心致志的孕育自己的爱子,希望她能够快一点诞生。

    但诞育没有完成。

    魔神战争没有那样长的时间可以让他见到爱子诞生,早已准备好的,准备一分为二的尊名成了死者的执念、成了缠绕在夜叉身上的业障。

    梦境先是成为苍白色,成了碎成粉末的蛋壳,处在诞育过程没有被彻底转化的人的灵魂被蛋壳中的胎衣困死,又被胜利者撕开,露出里面转化了大半的人的灵魂。

    又被安置回躯壳。

    体验了一次孕生过程,作为被孕生对象差点成为梦境生灵的清心,这次的确是睡了很久,已经更名为魈的夜叉习惯性的照顾她未曾醒来的躯壳。

    他视之为自己的责任。

    倘若那次没有看见她,没有因为熟悉感观察了她一段时间,想必她不会遭此厄难。

    唯独清心不曾视此为厄难。

    魔神填补了她对孕生这一块的空白,她对于自己如何诞育生命有了些思路,趁着灵魂上已经刻印了相关过程,便开始了研究。

    但身边有一个谨遵医嘱就怕她身体因为没养好又躺下了的夜叉魈:“帝君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

    到点了就拿了药汤过来无声的催促。

    两个人僵持的场面一如当年,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睡眠,而是喝药之后静养。

    “我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但魈认死理:“帝君说你需要静养。”

    清心就这么静养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战争又起,脑内有关孕生相关的研究报告已经写完了,她还得静养。

    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也不能处在过于喧嚣的环境里,能见到的最多的便是魈,以及自己待着的小院子,基本上也不能出去。

    数着竹叶当计时器脑内写论文的日子过了许久,清心回过神来发现魈有段时日没出现了,大概是战争的原因,但她更希望是魈觉得她可以自己活下去了,不用在管着她了。

    很奇怪。

    一个夜叉因为一点熟悉感就负责任到这种地步,将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仿佛当初没有他,清心当初就能顺顺当当活下去一样。

    想多了,清心会自己作死,但未尝不可对此加以利用。她注视着自己的身体,那么怎么能够最大化呢?让孕生的过程可以顺利再进行下去,验证一下自己得出的结论呢?

    魔神的馈赠总是要好好把握的。

    半途而废也确实可惜。

    这就是人类的好奇心,没有任何外界触发因素,也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达成某件事。

    因魔神陨落而中止的诞育过程再度被启动,躯壳成了梦境的茧,清心陷入半梦半醒状态。脑内已经被写好的孕生研究报告,已经被重新翻开,准备随时进行修改。

    非常艰难的再诞育过程。

    不是说没有成功的希望,清心不会将自己的生命消耗在无意义的死亡上,只是充当接续能源的夜叉并不适应一个活人借由业障的力量完成魔神因死亡而没能继续下去的过程。

    未免……太过亲密了些。

    孕育的过程会有痛苦产生,毕竟是涉及灵魂还借助的外力,不是魔神亲自继续该过程,清心对这种痛苦尚可以忍受,不过是痛上一段时间而已,相比于结论,这些都不是问题。

    因而对于魈是怎样的一个心理状态,她对于这点可以不必知晓,如同他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充当接续能源一事。

    她需要做的,只是半梦半醒的时候捏着魈的手腕,稳步推进孕育过程。

    第79章

    不必将她当成一个活物,也无需在意其他,这本就只是普通的救助。

    清心将魈剥离了个体观念,视作梦之魔神力量补充剂,一点点将自己已经转化大半的灵魂继续向梦境生物转化。

    同样的,她也希望魈能够意识到这只是单纯的救助,没有任何其他意义,不必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包袱。

    但这不太可能。

    璃月重视契约,他们这种特殊的救助方式注定无法得到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法。

    重新接续诞育的过程漫长,但长不过夜叉的生命周期,也没能长过清心本次的生命周期,所以会醒来面对一些对双方而言都很尴尬的场景非常正常。

    人类的躯壳成了保护她的蛋壳,也成了让无形之物拥有形体的枷锁。

    她的意思是,没能第一时间脱离躯壳的束缚成为无形之物是她的错,不然也不用看见一双被惊醒的金色眼瞳。

    为了增加诞育过程中的充能效率,增大接触面积是常见的一种方法。

    一开始是手腕。

    温热的,与自己体温有所区别的别人的温度,随着时间的变化,温度趋于一致。

    然后是一只手。

    这个过程尚且在魈的承受阶段,故而夜叉只是装作自己是一截木头,装作他没有一只被人牵着的手,眼神一开始有些慌乱,但适应了就能够镇定的移开目光。

    但不止如此。

    远远不止。

    质量因为原本的魔神已经逝去,没有太好的办法用以提升,不是夜叉主动的去厮杀沾染一身业障。便是让全身心记录诞育末端进程的清心转变自身的形态,取用梦之魔神的权柄——在梦之魔神死后,在璃月境内取用。

    撇去中途需要将自己精神抽离一部分用来运转梦之魔神权柄一事,事后大概需要面对岩之魔神的审视乃至又要签订几份契约。

    清心审视了两份方案,选择了影响最小的一个方案,无论对诞育的观察进程还是后续影响上。

    于是,这个选择,让璃月的降魔大圣与她的距离一步步被拉近,手腕和手只是最初用来降低降魔大圣底线的第一步,增加一点沉没成本的小把戏。

    仙人与人没有太多联系,但他选择了搭救。最初由熟悉感和愧疚感造就的选择,让他没能及时抽身而去。

    她醒来所见的降魔大圣,是已经拷问过自己良心千百次,最后选择继续让她做梦、等待她从梦境中醒来的……与她同床共枕之人。

    璃月人见过夫妻不合的,没见过夫妻不熟的。如果不是这段婚姻却有其事,还有帝君的契约作为证物,在这两位仙家答不出来对方的姓名时,千岩军已经过来询问情况了。

    被魔神的馈赠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原本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现在看着也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除却醒来时的尴尬,和当时互相间可以称的上南辕北辙的几句话——一个说“感谢上仙救命之恩”,一个说“我会对此事负责”——这种尴尬虽然少见,但还在控制范围内。

    不用面面相觑后,陷入长久的静默。

    他们还能自我介绍,说出自己的名字,两个都对对方说一句抱歉,气氛是古怪了些,但能找出一点话,已经相当不错了。

    甚至也能说得上有一点默契,至少他们都统一的选择了自我介绍,而不是一个自我介绍,一个询问对方的名字,再次遭遇尴尬场景。

    这样看来熟是还是熟的,不是没有感情基础……好吧,璃月人显然是不信的。

    这段婚姻开始得太过仓促,组成家庭的两个人,一个从梦里刚醒现在还常常做梦,一个经常上战场厮杀。与过去相比关系还疏远了一点。

    以前的清心因为灵魂上的问题静养,灵魂未能彻底转化,不能挣脱□□的束缚,又因为魔神的未完成诞育过程,她对璃月算的上是无法自控的危险,活动范围便非常局限。

    魈知道她会在那,而且一直在那。

    现在她的诞育已经完成,躯壳睡着灵魂在梦境之中穿梭是常有的事,人在那,但是灵魂走的太远,对璃月从无留恋之意也无危害之意。

    她从不会进入璃月境内之人的梦境,即使那些梦境离的多么近,或者就是身边之人做的梦,也全然没有半点好奇心。

    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璃月这里她很熟悉,做梦之人的梦境她以前也见过太多。

    但对魈而言,这种情况有些陌生。

    他不能在固定的地方见到她,触手可及的也变成了一具躯壳。

    无法分辨她是单纯的睡着了还是灵魂正待在他人的梦境里。

    他在一段亲密关系里,有些手足无措。

    但全然的被忽视,也不是,每一次做完梦,他们会有正常的交谈,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都醒着,没有魔神的控制,不是单方面的沟通,也无需跟很久以前一样,交谈的内容全是关于入睡或者喝药。

    一些琐碎的事,比如今天怎么样,或者吃了吗,吃了的话我就只做我的那一份了。

    平常,平淡。

    两个人又都是不怎么需要吃人类食物的,璃月人每到饭时的炊烟很少会按时在这座房子里升起。

    晚上休息时,魈手腕皮肤上升起的细微痒意持续了很长了一段时间,并且在蔓延开来,他看了很久,没有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可以制造痒意的毒素。

    他盯得太久了,没有跑出去看别的人的梦境的人在他边上似乎是没找到什么东西抓着,有些睡不安稳,他理了理她的头发,躺了下去,手放到她身边,没多久便被握住。

    痒意还在,但轻了一些。

    持续的细微的痒意让他空闲时盯着自己腕间的时间长了些许,浮舍便过来问了:“金鹏,你的手受伤了?”

    “无事,浮舍。”

    确实无事,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有些痒,但浮舍还是带他去看了医师,医师查了一遍后说的也是身体康健手腕没有伤处。

    “但痒也是不能忽视的征兆。”

    医师反复切脉后,盯着魈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冒昧问一句,降魔大圣,最近可有什么让你觉得反常的事出现吗?”

    “……并无。”

    医师也是个仙家,倒没有直接就相信被魈认真思考后得到的答案,他虽然知道降魔大圣为人,但也知道所有症状皆有起因,非表即里。

    降魔大圣的身体与之前相比无太多变化,业障没有过度损耗他的健康和精神。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或者损伤引起的痒意的话,心病的可能性很大。

    他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降魔大圣,你的手腕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碰过吗?”

    魈迟疑了片刻:“要算上业障吗?”

    “自然不用。”

    “……清心。”

    医师问的很仔细,降魔大圣从说出那个名字开始就有些紧绷,他甚至迂回了几次,才从“还有吗”问到“那么,降魔大圣回去可以让她再触碰一下,看看痒意是加重还是……”

    第一个问题答案是“没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半截被降魔大圣截住了,他说“减轻”。

    医师是知道降魔大圣和清心是夫妻关系的,帝君亲自写的契约,但知道是一回事,现在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难不成让他直接说“降魔大圣啊,你要不回去让你妻子多握握手腕试试,我觉得你大概是习惯被她亲近依赖了,乍然分开,有些不适应而已”。

    他是个医师,心疾看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降魔大圣本人无知无觉的样子,他一个医师,开的方子里写出来这事,他很担心降魔大圣的心理状况。

    不用担心。

    因为魈会风轮两立。

    看完方子后,什么都看不清楚,魈就会带着方子直接风轮两立。

    “金鹏真的没事吗,他跑的这么快?”浮舍有些担心。

    “没事,腾蛇大将,降魔大圣只是不好意思。”

    清心和魈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放着医师开的方子。魈眼神不太敢看她,只盯着桌子上的纹路,从发间隐约看到通红的耳尖。

    清心很沉默的看着那张方子。

    她看了一遍,出于对自己识字率的自信,以及充分排除开方子的医师本人字迹造成的识别错误这个干扰项,自己也确认了一遍魈的状态,得到的结论是,这方子上说的办法确实可行。

    但由此带来的另外的问题是:她是否对金鹏的习性有认知错误,以及这段本该是出于责任没有感情的婚姻当初到底掺杂了几分情感。

    错误的需要修正。

    无论是习性认知错误还是这段婚姻。

    有一种研究夜叉八百年突然发现论文需要修改一处小错误的感受,要不是她记得自己写过的论文内容,从那些厚厚一堆里找一处小错误本就是一件让人容易心生烦躁的事。

    现在?

    还好,论文没有不需要不修改能一次通过的,与之相关的知识顺便可以用更准确的词语替代。

    “先试试吧,没有用再说。”

    最后,她说。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魈耳边的红色褪得干干净净,手腕上的痒意过了度,像是被人抓挠出来的痛感,直到她出声说试试。

    该伸手吗?

    魈动了动手指,但他的手还是按在桌子上,没能动弹。

    万一……没有用呢?

    之后又该怎么办?

    “……晚上,试试看吧。”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过度紧张带来的干涩。

    等到实施的时候,他紧张得可以说是身体绷紧。

    而这只是清醒的牵个手腕而已。

    魈却觉得他又回到了当时,被睡梦中的她握住手腕的时刻,风元素力在流动,他有些想跑。

    只是被牵着的手腕让他整个人都钉在她的身边,一动都不能动。

    风元素力在他身边躁动,也只是在躁动。他听见她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捏着手腕让她有些不好调整入睡姿势,呼吸和头发带起的风被他分辨了出来。

    在压到手睡不好和握着他手腕之间,她权衡了片刻,选择握住他的手,但遇上了阻碍。

    “魈,手松开。”

    因为没什么动静,她准备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蹭到他肩膀上的头发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细微,带起一阵痒意,从肌肤到喉间。

    直到他的眼睛里映照出她的身影。

    她似乎有些惊讶的:“怎么会这么紧张,只是牵个手而已。”

    “……我不知道。”

    然后是“痒”。

    魈的症状似乎加重了一些,手腕的痒意止住了,又似乎蔓延到了喉间胸腔。

    他吐出一口气,从紧张感里短暂的挣脱,手指搭上她的肩膀时仍有些颤抖。

    这是一个拥抱。

    第80章

    她的怀里多了一只翅膀翕动羽毛艳丽的鸟,拢住这只鸟,就如拢住一朵微微开放的花朵,风吹的花瓣簌簌,略微触碰微开的花朵便沁出了一点艳丽的红。

    很漂亮。

    医师的治疗方式是有用的,降魔大圣莫名而起的痒意慢慢平复下去,第二日也没有再复发。

    思绪不必再被莫名的痒意干扰,自然也不该再盯着手腕看了,但——

    夜叉作为非人的嗅觉和触感还是太过强横了一点。

    厮杀时并无异样,休息时思维放空,那些气味和触感并没有被厮杀遮挡片刻,短暂放空的思绪里便勾连出一些片段。

    于是,降魔大圣不会困惑的注视着手腕了,而是会在休息的时间里突然捂住脸,墨绿发丝未能遮挡住的脸部肌肤带着一层薄粉,露出的耳尖红的滴血。

    怎么能如此……

    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

    听到人的脚步声更是如受惊的鸟儿,别人有时候连风声都听不到,原本在此地休息的降魔大圣已经不见踪影。

    直到他平复了脸上的神情,看着跟平日并无差别后,才又出现,用带着点冷淡的声音询问:“何事?”

    情绪的平复并不需要多久,在他人看来不过是降魔大圣最近又神出鬼没了一点。

    事情的轻重缓急降魔大圣分的清,所以他的类似于害羞的症状也是断断续续的出现。

    情绪没有被一口气宣泄出去,停留在脑中的时间太长,他靠近自己的家,也变得太过迟疑。一旦意识到清心其实是他的妻子这件事,从缔结婚契的那天开始便被忽略的一些情绪便开始时不时挠挠他的心尖,就……再也不能如此随意的进出自己的家。

    这是何等的后知后觉。

    医师听完后表情很僵,他是一个医师,轻易不会在看病的人面前表情管理失败,所以他的脸还僵得住,而不是笑出声。

    不是,降魔大圣啊,你之前真的是完全没有这种意识,然后给自己压抑得生了心病了是吗?

    他很想这么问,但好歹是忍住了,毕竟面前的降魔大圣比上次还无措,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到他这里。

    但他掰着指头数了一遍,帝君那边应当没有这种经验、这在降魔大圣看来也是些许小事不能太过麻烦帝君,其余夜叉此刻基本上都在除业障衍生物的,除此之外的仙家们看起来确实没有他这位治疗了一次又见效的医师靠谱。

    已经到了连进自己家都踌躇的病症,在现在的降魔大圣来看,确实该来看病了。

    魈是郑重其事的描述自己的病症,说自己“每靠近家门三尺,便心神不宁,为避免伤害家中之人,故而登门拜访。”

    这便是降魔大圣过来找他的缘由了,家里有亲近之人,一人时可以忍耐下来的“小事”“无碍”,为免另一个受其灾厄,需寻求医师观察片刻。

    医师沉思片刻,最终是面有难色,说道:“这种病症我倒是略有耳闻,不会波及亲近之人,但此病真正的药方不在我的手上。不知道尊夫人可曾知晓降魔大圣的病症?”

    “不曾,今日我并未归家。”

    “那确实非常难办了。这样吧,降魔大圣,我这边先开一张方子,你到时候回家在尊夫人面前读一遍,看看她的反应。”

    “为何会牵扯到她?”

    “她是最终为降魔大圣你开根治之方的人。”

    “这等小事……”

    这次轮到医师截住魈未完的话了,“降魔大圣,这病症会让你归家时心神不宁,又蓄意隐瞒,我见过许多夫妻,隐瞒的越多,感情便越是疏离。何况降魔大圣你看样子在解决此事前都不准备归家,这对尊夫人而言,无异是你厌弃她的表现。”

    “降魔大圣来这看病,难道只为与尊夫人生出不应有的隔阂吗?”

    “你确定,我的症状不会为她带来灾厄?”

    魈的态度松动了一些。

    他的问题,医师是没办法直接回答的,只能避开一些,将重点放在了事情不解决伤害就更大上。

    夫妻之间的问题,还是降魔大圣这种特殊的婚姻,结婚时甚至互相连名字都没告知过的婚姻,旁人是很难给出准确答案的。

    降魔大圣的伴侣在璃月只露面过几次,平日里都待在那一个房子里,医师只能看到降魔大圣的后知后觉,却看不到另一位的态度,更加无法回答。

    倒是希望是两情相悦,但感情,还是夫妻间的感情……医师也只能根据上次的方子实施情况安慰一下自己,也许真的是两情相悦呢。

    是否是两情相悦暂且不提,魈拿着方子回去的时候,清心在喝茶。

    她倒是见了魈徘徊在家门又直接走远的场面,风元素带着业障的气息在清心的感知里相当显眼。

    但她从藤椅上起身的动作便让魈逃之夭夭,夜叉的耳聪目明可见一斑。

    清心索性从屋子里拿了点茶叶过来泡,摆了一碟瓜果,准备看魈能绕多少次才进来。

    魈看样子是绕了一大圈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回来没有徘徊,定定了站了一会便选择进门。

    从脚步声里听出来几分沉重之意。

    进门看到她醒着,关上门,神色有些纠结的:“你知道夫妻之间应该要做什么吗?”

    清心啃了一口果子,“你想知道?”

    “你知道?”

    “做梦的时候看到很多,璃月也有相关书籍,出门也会看到普通夫妻的样子,能说的上了解。你没见过路上普通夫妻的样子吗?”

    “我们也会如此吗?”

    这个问题不太像他能问出来的,有关于夫妻的话题他们之间也从未谈及过。魈对他们的婚姻没有形成具体的认知,清心甚至猜测过,他对婚姻这种关系的认知停留在表象上——两个人在一起——而不曾深入了解婚姻的本质。

    老实说,这不是一个适合谈及婚姻这种话题的天气。这种天气,太阳的余晖涂抹在目力所及之处,成了各种各样的红或金,没有白日的燥热,也没有夜晚的夜露深重,徐徐清风吹过,花朵上团住的香气被吹散了些许,更适合小憩一会,伴着花朵的香气让灵魂放空到梦境里。

    而不是,谈及会让清心觉得麻烦的婚姻。

    她原本是想着让魈一个人学习的,不提供任何额外的帮助。

    因为婚姻最直观的一个表现便是时间的共享,这意味着没有战争,他们二人的时间被对方占据的时间会直线上升。

    “我不知道。”

    清心露出思考无果后的表情,“我没有经历这样的婚姻。”

    “他们会做些什么?”

    这句话倒是有回答,不过清心依旧偏移了话题的重心,将回答放在了两个人见到的可能会有不同上,“这个我想我们两个人见到的都有些不同,我见到的最多就是手牵着手。在大街上,他们也不会做出其他的动作吧。梦境里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你呢?”

    对于这个问题,魈当时没有回答。但在之后,他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个青涩的吻。

    并非诞生于两人的唇齿之间,而是被轻轻触碰的脸颊,降临在梦醒时分,短暂得仿佛神经触觉仍旧停留在梦里,蝴蝶从梦境经过,翅膀扇动间细小的气流拂过脸颊。

    短暂,细微,一触即分。

    清心能感到那是一个吻,不过是眼睛诚实的让她看到了这个吻发生的经历,她再一次看到一双带着点慌乱的金瞳。

    是磕磕绊绊和小心翼翼并行的婚姻,每一次互相肢体间的接触都需要鼓起足够的勇气,重复多次,也不过让降魔大圣终于理解拥抱她时手不需要颤抖,也不用担心会被推开。

    羽毛做成的装饰品可以不用握在手里反复思量迟疑许久,便可以成为她衣服上的点缀、耳边的装饰。

    杏仁豆腐可以被一分为二,空着的手会被牵上,一些小事可以拿出来毫无隐瞒,包括他曾有过的,对于归家的神思不定。

    烛火里清心的眼瞳里跳跃着小小的火光,明亮的色泽晕染得他们眼瞳颜色有些许相近。

    “怪不得那天你在门口徘徊那么久。”

    “你知道是我?”

    “我认得清你的气息,乃至脚步声,毕竟我一直在等你。”

    没有产生什么隔阂,魈仔细看了看清心在灯光下的表情,没有耿耿于怀,提起来有笑意,大概是……觉得好笑而已?

    他对于这些话语的反应总是要慢上一些,是脑中分辨出来一些话的意思时,眼尾的红色和耳边的红早已经蔓延成一片,连带着灿金眼瞳里的烛光都晕着一层朦胧。

    相处得越久,这张脸的在情感表达上仍旧被归纳在细微上,然而已经丰富了许多。

    清心在一个晚上初次见到那双金瞳带着水色、眼尾有着潮意,让它拖曳出几分媚意的情形。

    它有时候会有些难耐的阖上,细碎的光晕从羽睫中泄露几分,又会因为她的注视而睁开,情绪不能完整表达的时间居多。有时,它离得非常近,清心甚至从其中看不到具体的光影细节,而是一片融光,近到清心不闭上眼睛,自己眼睛里便会有它的睫毛。

    如何成为一对夫妻,魈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在此之前,鹏鸟的羽翅已经拢在了自己伴侣身上,将她困于方寸之间,让她注视着自己的时间增多。

    医师说得没错,她手里确实是有根治之方,但魈直到今日才找到。

    现如今,胸腔处心脏的位置,没有莫名的不知缘由的痒意,只有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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