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第41章
神京城, 内城,费邑侯府。
谷秀娘在瞧着儿子东方渭练武。这孩子哪怕年纪小,对于习武的热忱不减。
在谷秀娘眼中, 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在她想来, 她家长子将来一定是一身好武艺。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等心思或对, 也不对。在谷秀娘的心头想法更简单。习武锻炼, 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 人嘛,活一辈子才能长命百岁。这才是当娘的期盼。
旁的什么上进?
费邑侯府的爵位享着,儿子有先帝赏的世孙之位。这注定一辈子荣华富贵。
谷秀娘更盼着金手指的验证别太夸张。平平安安就是福。
福小一点,那还是福。谷秀娘就是小富即安的性子。
“渭儿不错。”远远的,谷大顺和东方相安往小校场走来。谷大顺夸一回外孙。
“渭儿小小年纪变显现出坚毅性情, 长大了,前程可期。”东方相安对于长孙也挺满意。
“这孩子像他爹。将来指定跟玄高一样文武双全。”谷大顺说道。
“亲家,不瞒你说,我更盼渭儿将来比玄高利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方相安对于孙儿的期盼更大。
“哈哈哈……”谷大顺笑一回。
“哈哈哈……”东方相安也笑一回。笑罢后,二人收敛笑声。
长辈畅快笑一场。谷秀娘当然瞧见。她走上前,忙向两位爹问安。
哪怕祖父与外祖父皆来,东方渭还是在习武。一直到一套拳法结束,收功后,东方渭方才走上前,他向祖父和外祖父问安。
有始有终, 东方渭做事也是有章法的。
对于此,东方相安和谷大顺都很满意。不半途而废, 此为善也。
来费邑侯府小住一些日子,谷大顺挺习惯。
他跟东方相安有话说, 有事聊。又可逗弄儿孙,对此等闲赋生活,谷大顺还能适应。
不能适应又如何?谷大顺是先帝家奴。皇家的奴才再威风,那也是借着皇权的光彩。一旦没了天子信任,威风更可能成为刺向自己的矛头。
退一步,谷大顺不过是不得不退。
今日无事,在谷大顺瞧来一如既往。
待东方暻下差后,他先到前院,先向两位爹问安。
前院书房内。
东方暻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东方相安和谷大顺静静的听着。
“陛下刚登基,哪料想,起风了。”谷大顺感慨一回。
“权柄动人心,有些人耐不住性子。”东方相安说出感受。他的目光落在儿子东方暻的身上。
“玄高,这等事情你莫要掺合。哪怕有宋氏一族的拉拢,就是你姐夫发话,你也避一避。”东方相安吩咐话道。
“爹,你都知道。”东方暻惊讶一回,他说道:“姐姐跟您讲过了。”
“芍药,她寻你了,为着何事?”东方相安的态度慎重起来。
“为着姐夫那一边的事情。”东方暻不隐瞒,他讲了姐姐与姐夫的意思。
不外乎宋氏一族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有些人就想请宋氏一族出头,替宫廷内苑里的天子刘演分忧。
分忧什么?
当然是一直跟天子刘演不怎么对付的大将军卢湛。
卢湛,先帝刘朔的亲舅舅。先帝在时,卢湛凭着国舅身份揽太多权柄在身上。
先帝扭不过亲舅舅,或者说卢湛的权柄来源是天子。旁人动不得。
可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人做,朝堂上的权势自然要洗牌。
有人想争,有人更想尊天子名义,尔后给自己弄来好处。宋氏一族当然在此时心动了。宋诚这一位国丈也一样。
有卢湛这一位大将军的威风旧例,他卢湛摸得的权柄,宋诚如何就摸不得?
不止是宋诚起心思,或者说宫廷里的刘演给国丈一些暗示。刘演对于卢湛占着位置,一直不主动退让很不满意。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跟身边的宦者令问道:“朕听说,当年垂拱殿的名字就是卢大将军挑的?”
“垂拱,垂拱,倒是有趣。”刘演这话说的挺诛心。
谁垂拱?当然是天子垂拱而治。
权利这玩意儿,打从有阶级诞生的那一刻就没有消失过。可能就是从这一群人的手中过渡到那一群人的手中。
封建时代,皇权亦然。天子握不住皇权时,皇权就会被窃取。
在刘演的心头,垂拱二字含义当然就是天子拱手让权。让卢湛这一位大将军拿了本来属于天子的权柄号令四方。
这让刘演的心头不舒坦。特别是登基之后,刘演看卢湛这一位大将军是越看越不顺眼。
天子唯我独尊,皇权不容分享。这才是刘演的想法。
“禀陛下,垂拱二字,乃卢湛大将军拟定的。”宦者令的话,那不是上眼药,那是在踩刘演的死亡红线。
“大将军真威风。”刘演轻声笑道:“瞧着比先帝还威风呐。”
“……”天子这话一出口,殿中众人当场低头,没谁敢多吐一个字眼。
刘演对于卢湛的不满意,这不是头一回。或者说登基之后,刘演一直想拿回权柄。奈何权柄这东西放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可能比登天还难。
卢湛不想退一步,或者说他的背后势力不容他退。
奈何卢湛的根基在先帝驾崩时,他就缺着最大的大义支持。在现如今,卢湛这一位大将军不过苦苦撑着。能撑几时?也不过一个未知之数。
想挑战卢湛这一位大将军权柄之人,在朝堂之上,在暗流之中,可谓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夏日,晚间有微风,屋外有一丝的凉意起。
东方暻陪着妻子谷秀娘在月下漫步。二人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仆从。夫妻二人独处。
静谧的气氛,有一丝的温馨。这会儿的东方暻执起妻子的手,谷秀娘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滚烫的。
“妹妹,有一事我想托你。”东方暻的态度认真。
“玄高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托不托的,你讲就是。”谷秀娘回道。
东方暻停下脚步,月色之下,灯笼的光线映照。东方暻神情认真,他说道:“我信妹妹的相看气运之法,我想请妹妹在千秋节时察看一下皇后娘娘的气运。”东方暻的神情严肃。
“我不过是想提前做一点准备,万一将来有不忍言之事,至少费邑侯府不能倒。”东方暻说道。
“我懂。”谷秀娘握一握夫君的手,她同样认真的神情,严肃回道:“为着亲人,为着安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确认的。”
承平二十年,新天子登基。
这一年没有改年号,待来年,刘演已经挑着新的年号,只待新一年更替。
夏,千秋节。
宋蓁蓁踏在人生的巅峰上,她的千秋节宫廷里大肆操办起来。这是天子给中宫皇后的荣耀。
谷秀娘是命妇,她当然是进宫贺喜的一份子。也是借着贺喜的机会,谷秀娘集中精神,她用了金手指。
宫廷内苑,昭阳宫,椒房殿。
谷秀娘的眼中一切变了,这里染上金色的镀影。
谷秀娘瞧见宋蓁蓁的头顶,那里有一根本命气运,不是紫色,还是青色。青色的本命气数,不,不对。谷秀娘确认自己没瞧错。
那青色的本命之气在坍塌,一点一点的燃烧。就像是慢慢的融于这天地之间的金色之中。
金色?哪来的金色。谷秀娘恍然惊醒。
“嗡”声大震,谷秀娘的眼前被金光闪过。瞬间,她瞧了金色的凤凰从宋蓁蓁的身上闪现。
“……”
有人在惊呼。有人被吓唬住。这等时候,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给皇后娘娘见礼了,尔后,一下子晕厥过去。
这叫殿前失仪,这是要治罪的。
不过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戚。这治不治罪当然在宋皇后的一念之间。
在失去意识前,谷秀娘突然想到。她来宫廷许多回,为何以前从未曾的想过瞧了宫廷里的气运。
这是金手指对她的保护吗?最好不瞧集众生气数的天家气运。谷秀娘想着这一回,一瞧着,她貌似被反噬了。
宋蓁蓁坐于主位上,她瞧着舅母晕厥。她也吓唬住。
“来人,赶紧把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搀扶下去,请御医瞧瞧。”宋蓁蓁吩咐话道。
这会儿自然有宫人应声。
不肖片刻,谷秀娘这一个晕厥的命妇被请下去。搀扶至偏殿里。
千秋节在继续,这一点小插曲不会影响什么。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事情。实则这等兆头不好,这让许多人的心头惴惴不安。
当然了,昭阳宫内的命妇们有一人算一人,没人是傻子。这等时候没谁会多嘴说了不好的话。人人都会挑着吉祥有喻意的好话讲。
千秋节,谷秀娘没能参加成。她在偏殿里晕厥着。谷秀娘就像是被人遗忘掉一样。
千秋节,天子露面,董太后露面。二位宫廷内苑的地位最高者都对于宋皇后一派亲切的态度。
这让宋皇后很涨脸。
琉璃翁主丁芍药和婆母一道瞧着这一幕。这一对婆媳都挺开心的。
“帝后和睦,家国幸事,饮甚。”董太后还给宋皇后一份体面,亲自吩咐让人斟一盏酒。
太后给的体面,宋皇后当场饮下。酒入腹,皇后的脸上带起一点红晕。
“好。”董太后赞一声。
“天子,你当敬一盏酒予皇后,她可是你的嫡妻元配。亦是中宫国母。”董太后打趣一句。
“听母后的。”刘演不拒绝。在这等宫宴上,那也给足皇后体面。
宫廷热闹。
千秋节里,宋蓁蓁可谓是出足风头,让命妇们羡慕。
待宫宴结束时,宋蓁蓁关心一回舅母的情况。
昭阳宫,椒房殿。宫人小心的禀话道:“御医替世子夫人瞧过,她是累着,有小产的迹象。”
“舅母有喜了。”宋蓁蓁笑道:“倒是喜讯。”
这会儿宋蓁蓁想着自己的千秋节就盼了好兆头。
这不,舅母晕厥,这事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如今喜讯一出来,旁的什么谣言就失去了中伤她这一位皇后娘娘的机会。
偏殿里。
谷秀娘醒来时,宫宴已经结束。
谷秀娘的面色惨白。她哪怕晕睡许久。她还觉得难受。
想着晕厥前,她瞧见的一切。谷秀娘的心情复杂。金手指有用,金手指或许还有一些隐瞒的福利。但是,这不代表她能肆意妄为。
这一回的遭罪就数着她自己妄自尊大了。
“世子夫人,您醒了。”宫人瞧着谷秀娘醒来挺开心。
“恭喜您。”宫人说道:“御医替世子夫人您确诊,您有喜了,已经有一月半余。”
“……”谷秀娘被这一个消息惊住。
“我有喜了。”谷秀娘想到前面来了的月事。确实,那时候的量好像比平常少了许多。
“我这一胎稳吗?”谷秀娘小心的问道。哪怕有一点感觉,谷秀娘还是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
万一,万一没事呢。
“世子夫人,御医留了保胎方。您回侯府后,请慎重考虑。御医留的诊断是您这一胎有小产的迹象。”宫人神色平静的回道。
话罢,宫人又递了一份安胎方子。
谷秀娘接过来。
她想了想,从头上取一支钗,说道:“谢你,这是一点心意。”
宫人对于谷秀娘的谢礼不拒绝。她收下,福一礼,尔后,便去主殿报信儿。
不多时,有皇后的陪嫁嬷嬷来请。
谷秀娘不耽搁,她起身,随嬷嬷去椒房殿见皇后。
哪怕身子不适。国礼当前,谷秀娘还是恭敬向皇后问安。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宋蓁蓁虚扶一下。
“舅母,你有身孕,快快请起。”宋蓁蓁对陪嫁嬷嬷使一个眼色。嬷嬷忙上前搀扶起谷秀娘。
这会儿宋蓁蓁没多留谷秀娘,只是简单关心一二。尔后,宋蓁蓁还特意的赐了马车,让人送谷秀娘回费邑侯府。
谷秀娘也没有心思留宫廷内苑。这儿又不是她家。今个出事,她也抱歉,当场又对宋皇后表达再三的歉意。
“臣妇失礼。”谷秀娘也感慨,这一回的事情,简直就是鲁莽了。
“无妨的,舅母先回府好好休养。”宋蓁蓁宽慰一二。
等谷秀娘从宫廷离开,一出皇城,她就遇上一直等候在城墙门边上的夫君。
东方暻亲自护卫,一直护送着妻子回到费邑侯府。
谢过宫车,赠过谢礼。待驾驶宫车的宫人离开后。
东方暻问过妻子的情况,又忙唤人请府医进府。
“玄高哥哥,莫要担忧。”谷秀娘宽慰道:“我在宫廷里就是晕厥一下,我的身子骨一直不错,这一回一定没事的。”
心气儿得撑起来,谷秀娘可知道的,人的一口气撑起来,那效果可能大不同。
“也怨我。”东方暻觉得这事情怪他。
“不怨你。”谷秀娘宽慰一回。
就在东院之中,谷秀娘夫妻相互宽慰之时。
神京城,皇城,仁寿宫,凤仪殿。
宋皇后在跟董太后说话。她说道:“今个儿媳还担忧。万一舅母出事闹出什么风波。神京城里得传着什么样的谣言?”
“还好,也不过是舅母有喜了,这怀上孩子,胎里不太稳。往后多养养就是。”宋皇后神情之间尽是释然。
“有喜。”董太后笑了。
虽然这消息她早知道,可当着儿媳的面,董太后还是给脸。
“这是好事。”董太后说道:“天子膝下单薄。皇后,你也要努力。”
“哀家可盼着添了皇孙。要说,今个费邑侯府世子夫人这事情倒不算什么。倒底是添喜气。”
董太后乐得给一个漂亮一点的答案。这说出去听着喜庆。
“母后,儿媳也盼的能替陛下生儿育女。”宋蓁蓁当然盼着有喜。
对于她而言,如今跟天子正是夫妻和睦,小日子过得舒坦时。她当然盼着怀上皇嗣。
莫说宋蓁蓁急,董太后急,宋氏一族同样急。
宋蓁蓁这一位皇后的身边,可是有医女一直候着。
每一天,椒房殿的医女就要替皇后请脉。就怕错过什么。可谓是小心谨慎,就等喜讯降临昭阳宫。降在皇后娘娘的身上。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没去昭阳宫,哪怕今个是皇后的生辰。
刘演准备先在泰和宫里歇歇,热闹一天,他也累得慌。
等一等,天晚时,宫廷落锁前,他再去皇后的寝宫。这一日天子总要给皇后一份体面的。
这是帝后和睦,不止做给旁人瞧,更是为着巩固皇后的中宫地位。
谁让帝后一体。这宫廷内苑里,刘演还是要皇后多理一理,理顺一些人与事。
说起宫廷里的万事顺心,刘演对于一些宦官的看法就不错。特别是有着比较的时候。
怎么说呢?这越比较朝堂上卢湛等一系外戚们的不顺眼。宦官们的识趣知情,这就让刘演更受用。
“不错,费邑侯府的孝心,朕是瞧见了。”刘演夸一回。
费邑侯府,宦官出身,还闹得几朝天子都满意。如今的刘演也满意。瞧瞧,一朝新天子登基。人家就巴巴的来巴结。
不是嘴皮子的功夫,而是让出来太多的利益。全让天子刘演的身边人得了。
当然身边人得好处,天子刘演更是拿着最大的一份。
给钱给势力,一退再退,这等知情识趣的宦官。刘演觉得先帝当年重用一二好像也能理解。
不止费邑侯府,就是东方相安的亲家,谷大顺也是识趣的。
这不,先帝的小私房,一些应该交待的事情一一交待。让刘演接手的顺顺利利。
就这,刘演也不介意让谷大顺有一份体面的退场。
“朕听说,费邑侯又要当祖父了。”刘演瞧一边身边的宦者令,说道:“赏赐一份下去,就当朕的贺喜。”
“诺。”宦者令躬身应话。
次日。费邑侯府,天使前来,降下恩赏。
这等恩赏不重,主要还是天子给的体面,这就隆重了。对于一些神京城的体面人家而言。天子的赏识,那就意味着前程可期。
这一日,夫妻晚间夜话。
东方暻对着妻子说道:“妹妹,我瞧着如今一切欣欣向荣。我真的不敢想……”
话至此,东方暻停了话。
屋内就夫妻二人。谷秀娘休养一日。她的气色好上不少。安养在府里,谷秀娘对于这一胎看重。
谁让她头上的两位爹都盼着孙辈多。做为小辈,听着念叨。谷秀娘还是有压力的。
“玄高哥哥,我没瞧错,皇后娘娘的本命气数在消耗。不,是坍塌。”谷秀娘叹息一回。
“我也想,也盼着自个是瞧错了。”谷秀娘对于昭阳宫的宋皇后,她真的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我信妹妹。”东方暻回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家总要做一点准备的。”东方暻给妻子交了底细。
夫妻二人商量一番。
“只盼着这些后手用不上。”东方暻感慨一回。
“嗯。”谷秀娘同意一回。
又一日,神京城,外城,一处大宅子里。
何大郎觉得外面热,他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妹妹。”何大郎瞧着看书度日,悠哉模样的妹妹,他不理解。
“都什么时候,快火烧眉毛。妹妹,你还看哪门子的书。你就不着急?”何大郎问道。
何佩玉瞧着哥哥的做派,她挥挥手,示意侍候的丫鬟退下去。
待花园的荷塘边,纳凉的小亭子里剩下兄妹二人。何佩玉说道:“大哥,我着急什么?”
“妹妹,陛下登基这般久,不来这处,不曾见你。妹妹,你不进宫,不侍奉陛下,这,这怎么能成。”何大郎说道。
“……”何佩玉的目光盯紧哥哥。良久后,何大郎垂下头。
何佩玉才说道:“大哥,陛下什么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唉。”何大郎一声叹息。
“可我相信陛下的真心,陛下一定会迎我进宫。”何佩玉说这话时声音不急不缓,依然温柔如故。
“好。”此时小亭子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这声音对于何佩玉而言太熟悉。她起身往回看。何佩玉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表哥……”唤一声旧识的称呼。何佩玉又忙福一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何大郎赶紧跪下来,恭敬的行了大礼。
刘演走上前,他的身后有宦官跟随。
刘演走进小亭子,他亲自搀扶起何佩玉。
至于何大郎,刘演口吻平静,道:“免礼。”
“陛下。”何佩玉又唤一声。此时她的一双眼眸里泪盈盈,似有秋水柔情藏于其间。
至少这把在场的刘演感动了。
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天子想和心上人相处, 旁人自然识趣的离开。
小亭子内,刘演跟何佩玉四目相对,有些话不说可能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陛下, 您瘦了。”良久后, 何佩玉说道:“可是国事烦恼,让陛下太操心了。”
“国事烦扰, 也不过一一料理。无碍。”刘演不想谈国事。或者说国事就没有让天子高兴的。遇上尽是麻烦事情。
一位不能独尊的帝王, 这心头总归空落落。就像是抓不住皇权一样, 那总悬于空中的感觉很难受。寝食难安,这四字就是刘演的感觉。
只是刘演是天子,一些事情他自知,他不可能与人言。天子孤家寡人,这不是形容, 那就是事实。
哪怕是心上人,哪怕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刘演也有不会与她言的心底真话。
何佩玉关心一番天子。她小心谨慎,在尽量的避免让天子不悦的话题。
说些神京城的趣事,讲些渭河县的趣味。
何佩玉让她和天子相处的时光冲满了轻松与惬意。
这让刘演很享受,毕竟一位解语花,不让人难堪的心上人总是让人舒心畅快。
至于说什么当初迎娶表妹的话?
刘演忘了。
天子忘了,何佩玉从来也不提。乃至于她现在妾身不明,一直在神京城的外城当一个被天子养的外室。
何佩玉不知道吗?
何佩玉太知道。可这些她不能提,因为提了, 就是扫了天子的颜面。
对于宋氏一族的背景,何佩玉来到神京城这般久。何佩玉也了解。
宋氏一族本是二流士族, 跟宦官走得太近。
可这又如何呢?不是一等士族,二流的士族, 那还是士族。
在士族之中,如今又有外戚的身份加成。加之卢湛这一位大将军在许多人眼中是墙倒众人推。
宋氏一族可谓是蒸蒸日上,一时显赫。
天子用得着宋氏一族,天子当然就要给中宫宋皇后体面。
越是这等时候,何佩玉越得小心翼翼。她宁可委屈,也不敢让天子见着一点猖狂。
委曲求全吗?
不是。至少何佩玉知道的,不是。
在天家的皇权面前,何佩玉在知道表哥登基为帝时。她就知道的未来前程在哪?
真不认表哥这一位心上人,一心想着斩情丝。那才是自寻麻烦。
天家至尊,一个小娘子算什么。她若着天子,不止自己没前程,可能亲人们一样得没前程。
何佩玉是识实务者,她在皇权面前低头。
天子想什么,天子急什么,何佩玉得站在一样的立场上替天子考虑。
“委屈表妹。”刘演还是说一句实话。
“陛下。”
“唤我表哥,此我二人,表妹,我乐听你唤一声表哥。这般亲腻。”刘演说道。
“表哥。”何佩玉唤一声。
“表哥,我不委屈。”何佩玉抬头,她的一双眼眸似藏着秋水柔情。她说道:“您是天子,天子担天下社稷。您太不容易。”
“我一介小女子,我不能替表哥分忧分解。”何佩玉轻轻皱眉。
“莫皱眉,这般就不美了。”刘演伸手抚一下何佩玉的眉头。
何佩玉松了眉,她展颜一笑,就说道:“我太普通,不过屠户之女。我能伴表哥身边,能让表哥一展笑颜,我就觉得很开心。旁的于我不重要了。”
这话说的,何佩玉自己都不相信。可不相信能怎么办?
何佩玉得表态。让表哥天子把往前他承诺的话,就当耳旁风,忘记就忘记。
谁让被承诺的当事人都不在意。想必天子刘演也能撩开旧事,重新开始。
何佩玉是担忧的,她不想过去的承诺成为天子表哥的心结。
人有心结,祸根自种。
这一个道理何佩玉太懂了。越是懂,何佩玉越是想解开天子表哥予她的心结。
“宋氏一族于朝堂有功,我亦需得帮衬。如此,中宫之位必属宋氏女。”刘演还是承认事实。
刘演在表妹跟前这般一讲。何佩玉轻轻摇头。
“表哥,你错了。”何佩玉说道:“表哥与皇后娘娘的姻缘是天定。是先帝赐下。这是福。”
“至于我,我亦乐意在神仙娘娘跟前祈祷,祈祷表哥和皇后娘娘白头到老。”何佩玉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低的刘演有一些心疼表妹。可再是心疼,刘演没晕头。
刘演还记得宋氏一族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在瓦解大将军卢湛的势力。
为着皇权收拢,刘演觉得表妹委屈了。唉,也只能继续委屈表妹。
瞧表妹善解人意,刘演觉得将来免不得多给予表妹一些补偿。
当然一切得等将来。目前刘演跟皇后和睦,他还盼着中宫添了子嗣。
这等时候刘演当然不能接表妹入宫。且要缓缓。
缓至何时?
刘演还要观望一二朝堂上的局势。做为天子,美人甚爱。
可比起江山社稷,美人也罢,心上人也罢,总要搁后面一些。
承平二十年,秋。
东方暻回家吃自己。他的官职被罢免。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前院书房内,东方相安在宽慰儿子,谷大顺一样,他也在宽慰了女婿。
“爹,岳父,您二位不必担忧。我无恙。我心里舒坦的很。”东方暻在两位爹的面前,他的态度很坦然。
可真坦然吗?
东方相安瞧着儿子平静的神色,他说道:“如今朝堂风波恶,你退一退也无妨。好歹回府了,还有爵禄吃嚼。”
“就像你爹说的,玄高,你回府也好。休息一段时日。男儿志高,待天时,待来日,想复出之时总有法子。”谷大顺一样的态度,他就是一直宽慰女婿。让女婿莫要颓废了。
在谷大顺看来,女儿马上又要添孙辈。女婿真不中用,真在家里摆烂。
他的外孙们怎么办?
这不是给外孙们留下烂摊子。谷大顺可不想出现这等坏局面。
于是谷大顺是盼着女婿一定得挺着,好男儿就得不认输。输了怎么办,站起来再战。
在前院书房里,东方暻被两位爹宽慰够久。
离开时,东方暻有一点受不住叨叨了。
待东方暻离开后,谷大顺瞧着亲家,他说道:“瞧瞧,宋氏一族可真不拿玄高当外人。这下手狠的。”
谷大顺啧啧两声。
对于东方暻的回家吃自己。归根结底就是东方暻不想站队。不想站卢湛那一边,更不想站宋氏一族那一边。
东方暻想当局外人。可神京城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局外人。
不是局内人,就当出局人。还是最先被踢出局的。
按说东方暻有宦官的背景,费邑侯府还得过天子和皇后的青睐。怎么都不至于?
可卢大将军那一边默许,或许说一直是无视。
宋氏一族这一边不高兴。好小子,东方暻可是宋氏一族的姻亲。不帮衬自己人,还想站外面看热闹。这是叛徒。
于是东方暻被自己的亲戚宋氏一族最先踢下局。
踢他出局的,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姐夫宋诚。
女儿做了皇后,国丈宋诚很威风。如今的官升了,不再是区区的长水校尉。
宋诚的目标更远大,卢湛的大将军之位,宋诚也想摸一摸。就算摸不得大将军,大司徒、大司空呢?
三公之位,其它外戚做的,他宋诚这一位国丈一样做的。
东院之内。
谷秀娘瞧着夫君早早回家。虽然得着消息,这会儿瞧着。她的神色之中还有心疼。
关于夫君去职一事,谷秀娘消息灵通,她有耳闻了。
“来,玄高哥哥,吃茶。我煮你最爱吃的贡茶。”谷秀娘笑道。
谷秀娘怀孕了,如今显肚了。她给煮茶,虽然她不吃。可瞧着夫君吃茶,嗅一嗅茶香也是一种享受。
谷秀娘如今吃些蜜水羹汤。各色的汤品,谷秀娘吃的最多。
“好。”东方暻不拒绝了妻子的美意。
夫妻二人煮茶谈趣。至于侍候的丫鬟仆人全让谷秀娘打发着离开。
夫妻对坐,东方暻静静的瞧着眼前一切。等着谷秀娘递一盏茶到夫君跟前。
东方暻回过神来。
“妹妹煮的茶真香。”东方暻夸一回。
“是吗?”谷秀娘也给自己斟一盏茶,她在鼻间嗅嗅,回道:“嗯,确实很香,味儿闻着舒坦。”
此刻的东方暻不饮茶,他拿在掌中赏玩。他说道:“我如今闲下来,倒是能多陪陪妹妹,多陪陪渭儿。”
“挺好的。”谷秀娘回道。
“就怕妹妹参加各府聚会时,我这一位夫君得成为别人的笑柄。说不得还要拖累妹妹多受几个白眼儿。”东方暻实话实说。
名利场也罢,上流圈子也罢。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利益纠葛。
于是鄙视圈就会产生。像是东方暻一时落魄了。
有些势力眼儿说几句酸话挺正常的。当然那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会避讳一二。
俗语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天上的云彩会飘哪儿?
可能一时得意不算什么,万一一时失意,那只是一时呢?
聪明人都会忍一忍,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
东方暻还没到白头翁。他外甥女还立于昭阳宫的椒房殿,还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
“玄高哥哥,你太低瞧自个。”谷秀娘指着皇宫的方向。
“皇后娘娘是您的外甥女。如今帝后和睦,费邑侯府的招牌还响亮着。”谷秀娘很从容淡定。
“是啊,费邑侯府的威风尚存。我一介世子算不得什么。我太高看自个。”东方暻苦笑一回。
“可费邑侯府将来在玄高哥哥身上担着。玄高哥哥,您不能小瞧自个,更不能妄自菲薄。”谷秀娘劝话道。
“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东方暻搁下茶盏。他笑道:“妹妹,我们说些开心的吧。”
“好啊。”谷秀娘应一声。
“我腹中的孩子会闹腾了。”谷秀娘的目光在夫君身上打一个弯了。她笑道:“爹说了,孩子的名字,这一回他不取。这好事儿留给玄高哥哥这做爹的辛苦一回。可得替孩子想了好名儿。”
谷秀娘一说,东方暻也上心了。
“我一定仔细挑着好名儿。”东方暻认真的态度。
夫妻一说孩子,东方暻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妹妹。”东方暻伸手,他抚上妻子的腹部。
“我瞧着你的肚子怎么比怀上渭儿时好像大许多。”东方暻说道。
“嗯,大不少。”谷秀娘承认。
“徐大夫把过脉,说是可能怀的双胎。”谷秀娘给出府医的诊脉结果。
“双胎。”东方暻惊讶一回。
“这情况,这般重要。妹妹,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东方暻的目光里有担忧。
双胎,这可是怀上两个孩子。比着怀上一个孩子,那里头的容易。东方暻能想像一二。
“玄高哥哥……”谷秀娘的手覆盖在夫君的手背上。
夫君的手又覆盖在谷秀娘的肚子上。谷秀娘说道:“我瞧着你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心,怀上双胎一事,暂时就没来及跟你讲。”
“更何况前面徐大夫诊过脉,他说这一胎已经平稳了。真不必担忧的。”谷秀娘更懂夫君担忧在何处。
这一胎打从怀上,谷秀娘不怎么安生。
先是在皇宫里出事情,千秋节,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晕厥,这事情想瞒都没得瞒。
好在谷秀娘是有喜了,这事情好歹是囫囵过去。
尔后,谷秀娘在府里养胎。养胎归养胎,这一回确实不像头一胎。
当初怀着东方渭的时候,谷秀娘的孕吐,那真没有。
可这一胎不同,先是有小产的迹象,安胎稳了。
谷秀娘又是孕吐的利害。那时候的徐大夫顾着给谷秀娘开各种的安胎方子。
药吃了。这胎也保住了。
谷秀娘遭了老鼻子的罪。偏偏东方暻在朝堂上也遇上麻烦事情。
瞧瞧,如今的结果就是东方暻回家吃自己。
这结果不算太好。
谷秀娘当然不想拿自己的一些不如意打扰了枕边人。
夫妻住一屋,枕边人睡不安生,谷秀娘因着怀孕的不舒坦。她浅眠,她当然有发现。
她还发现,枕边人更多时候在她的跟前装着淡定从容。
夫妻二人,老熟悉了。枕边人的想法与做法,谷秀娘不评价。她只知道,他总归是想着安亲人的心。
这般一想,谷秀娘觉得都不容易。当娘的不容易,当爹挑家族担子的一样不容易。
次日。
费邑侯府来客。琉璃翁主丁芍药回一趟娘家。
不止给她爹东方相安送礼。丁芍药还给谷秀娘肚子里没降生的侄子侄女送礼了。
就是读书习武的东方渭,丁芍药一样没落下。
当然东方相安这等亲爹送礼了,住娘家的谷大顺这等长辈,丁芍药一样问安赠礼。
丁芍药就突出一个字,豪。
东院之中。
丁芍药瞧着弟弟和弟妹,她说道:“弟妹,你这一胎瞧着平平安安了。这是好事儿。”
“是啊,如今无恙,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谷秀娘笑着回道。
“玄高,听爹说,这孩子还要你取名。如何,你可想好了?”丁芍药跟弟弟问道。
“如今闲赋在家,几时都得空。这名字一时半会儿的不着急。孩子还不急着降生,还差了好几月的月份。”东方暻淡然的吃着茶,待茶饮下后,再回话道。
听着弟弟说闲赋在家时,丁芍药有一点小小的尴尬。
就是知道弟弟闲赋了,丁芍药才会宽慰一二。
“玄高,你不过暂时闲赋。凭你的本事,早早晚晚,那一定要报效朝廷。”丁芍药这不止宽慰,亦是保证。
女子出嫁,夫荣妻贵。虽然如今丁芍药凭的是女荣母贵。
可道理还是那一个道理。女子在婆家地位想稳,在这一个世道里,不止得儿女能耐。最好娘家也能耐一点。
在丁芍药的心中,弟弟跟她亲近着。她总盼着弟弟有好前程。
虽然弟弟跟夫君立场瞧着不一致,可弟弟也不是站对立面。就是想两不帮衬罢了。
丁芍药是理解弟弟的。费邑侯府不容易。这爵位不容易。
或者说费邑侯府的位置就是尴尬的紧。这当然不想得罪人。又或许是想着少得罪人。
这怎么能算错呢。至少在宦官这一边,费邑侯府一直拉拢的紧。
丁芍药有心,她真是好话说尽。凭着姐弟的关系,东方暻怎么可能为难姐姐。
最后的气氛是融洽的。
只待丁芍药离开后,东方暻在妻子跟前才是叹息一声。
“玄高哥哥,你有心事。”谷秀娘肯定的说道。
“我就是可怜姐姐,她在我和姐夫之间倒是为难了。”东方暻说实话,吐真相。
丁芍药真得为难,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夫君。这可不是左右为难。这叫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帮衬哪一边,丁芍药都可能惹了另一边的埋怨。
好在东方暻还是理解姐姐的不容易。谷秀娘听罢,她回道:“是啊,姐姐不容易。”
“姐夫的族亲,还有姐夫的想法,他们肯定是乐意更进一步的。”谷秀娘也懂宋氏一族如今的态度。
瞧朝堂上的风波,听一些神京城的耳闻谣言。谷秀娘又不耳聋。
对于一些事情,只要在神京城生活久了就懂。
只能说富贵动人心,真做到威风不屈,富贵不淫,这绝对是少数的圣人。
偏偏宋氏一族不出圣人,谷秀娘夫妻亦然。
只能说各有立场,站的位置不同,自然坐的屁股地方也不同。
承平二十年,秋末。卢湛大将军遇刺。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他们怎么敢。”刘演很愤怒。这等事情一出来,天子很生气。
可再是生气又怎么样?刘演的意志出了皇城就得打折。
一旦出了神京城,可能就是多半空话。
或者说没拿了实权,天子也可能很憋屈。
因为朝堂上做主的不是天子。天子高高在上,他就是坐太高了。实际做主的不是天子。
这等事情一出来后,刘演很恨,恨这幕之人。
幕后之人是谁?如今还在查。
至于结果吗?
这没出来前,也没人敢认领了刺杀大将军的祸事。
神京城,内城,国丈府。
宋诚很憋屈,有人把一口黑锅扣他头上。有谣言在传大将军卢湛的遇刺就是宋氏一族干的。
天地良心,这事情真跟宋诚没半毛钱财的关系。
宋诚很委屈,他可是士族出身,他要脸的很。
哪怕想把卢湛这一位大将军赶出朝堂。宋诚也想君子动口不动手。
或者其它人动手,他是不会动手。他想干净体面的吃到席面。
关于卢湛大将军遇刺一事一闹出来,神京城的水更混了。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小校场内,东方暻陪着儿子东方渭骑射。
东方渭年岁小,说是骑射。不如说是他爹带他玩耍。
谷秀娘在旁边坐着,她神色轻松的瞧着父子二人的玩闹。
在谷秀娘瞧来,这可谓是喻教于乐。至少东方渭这个小郎君那是开开心心的学会骑射,哪怕学的不怎么好,可基础能打得非常好。
“玄高倒是慈父心肠。”谷大顺在旁边笑着说道。
“爹说的对,玄高哥哥就是慈父心脾性。我早前还担忧了,他这般会不会宠坏渭儿。如今一瞧,倒是好家伙,这父子二人自得其乐。”谷秀娘嘴里这般说,可她的笑意却是藏于眉眼间。
这显然表明了谷秀娘的心情不错。
谷大顺瞧一眼闺女,他的目光落在小校场内。他说道:“慈父也罢,严父也罢。只要渭儿学好,将来有本事。这就是好事情。”
“闺女,你腹中的孩子可还爱闹腾?”住在侯府里,谷大顺对于闺女的情况知道。
瞧着前面闺女的被折腾,要说不心疼,谷大顺当然是心疼闺女。
可再心疼,他不是大夫,他没法子。
“玄高哥哥回府后,他能多陪陪我,替我向腹中孩子胎教。如今瞧着倒是安生了。”谷秀娘说道。
对于这事情,她也稀奇呢。毕竟一怀胎,这不安生。
一养胎时,还是不太安生。等着夫君回家吃自己了,有夫君陪着腹中孩子就安生了。
这可是让谷秀娘稀奇了。她就说道:“可能这腹中的孩子就是喜欢他爹。”
“哈哈哈……”听着闺女的话,谷大顺笑的开心。谷大顺说道:“闺女,你这话得跟玄高说说,且让得意得意。”
“爹,这话我当然跟玄高哥哥讲过。他可得意了。”谷秀娘跟她爹回道。
“也让玄高得意得意。闺女,你是不知道的。这些日子闲赋在家。玄武高好好的男儿,他也憋屈啊。”谷大顺还是有同理心。
谷大顺自个闲赋了,不握权柄了,那日子过得就不舒坦。
说是闹儿逗孙。可真的心情就自个最知道。谷大顺最初真不舒适。
在谷大顺这等人的心头,还是权柄最动人心。
权在手,令来行。那等威风八面,那等操持前程。想一想,还是觉得过往舒坦。
人上人的威风,一言决断人的前程与性命。
被人巴结,被人吹捧,满耳满眼,入目时之时全是笑脸。
那等舒坦与滋味,只要品尝过的人不会想松手。这就像皇权,世人会说老皇帝昏聩。
千秋万代,哪有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权柄在手时,为何不把皇权顺利的交接了。
这交接了,皇权还在自家血脉的手上。等一等,万一出现差子呢?
可出现无数的差子又如何?天家闹得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那又如何呢?
皇权一旦落在皇帝的手中,那肯定是死了的时候,那才真正的放手。
说白了,皇权的好滋味,人上人的好滋味。没拿到手的人可以穷大方。
就像谷大顺曾经听女儿谷秀娘说的一个笑话。
好人能做,有人说我家有万贯家财,我一定做好,别人遇上麻烦,我当帮衬。舍了万贯家财又何妨?
可真是拿了一贯家财出来帮衬人?那就不可能。
因为这里的“我”没有万贯家财,可这里的“我”有一贯家财。
没的,空口白话能讲一讲。这叫吹牛皮。
有的,那就不可能舍了。白送人,那叫没天理。傻子可能都不乐意干的蠢事。
“爹,您放心,我和孩子们都会陪着夫君。陪着玄高哥哥走过低谷,待将来,待玄高哥哥振奋之时。我也替玄高哥哥开心。他是我夫君,他荣耀,我亦荣耀。孩子们一样沾着他们父亲的光彩。”
“是这么一个道理。”谷大顺说道。
“爹也盼玄高撑起心志,莫被一时失意夺了心窍。”谷大顺笑道。
神京城,内城,大将军府。
卢湛遇刺,只是刺刺。大将军本人受伤了,如今在府上休养。
至于说死亡?
这没当场死亡。自然就被大夫给救回来。
如今卢湛休养,那是真的养伤。不过朝堂上的风闻,卢湛一样很关心。
这一日,有人匆匆入大将军。卢湛接见了这一人。
至于这人来时,没避讳一些人。于是神京城又有谣言传出。
在宫廷之内的天子也听着谣言。刘演跟身边的宦者令问道:“禁军之中,真有人跟大将军通风报信儿。还说什么不忍言之事。”
“查查,又有哪些人在弄鬼。”刘演吩咐话道。
宦者令应一声。
“等等。”刘演又摆摆手,他说道:“查要查,不过得仔细了。莫要露了行迹。”
“诺。”宦者令再应话。
第43章 第43章
第43章
神京城,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做了天子这些许的日子, 刘演觉得今天最畅快。他瞧着跪在跟前, 一心向他请罪的卢湛。
卢湛,先帝的嫡亲舅舅。承平帝活着的时候, 卢湛多威风。到如今呢, 只能说无可奈何吹落去, 风雨任零落。
卢湛在新的天子刘演跟前认错,低头。这不止于如此。
卢湛准备退出朝堂,他要回自己的食邑,他回家吃自己去。退一步,这一步注定大将军卢湛会成为一个过去式。
这一步退了, 也是卢湛表明他要交出权柄。一切交给天子刘演。
瞧着大好事情在跟前,瞧着最肥美的权柄会落进口中。这能不让刘演兴奋。
这等高兴更甚于美人,更甚于一切。这是权柄在手时的欣赏。就像是世间最好的药,能治百病,能除心疾。
“善。”刘演同意了。
既然卢湛乐于退一步,刘演如何不乐意。
想他登基做天子这些日子,他也过得不顺心。
龙禁军分南北二营,南营的权柄,天子托负给国丈宋诚。
宋诚以前是长水校尉,在禁军之中是有根基的。
至于龙禁卫的北营, 刘演托给心腹,他身边的孙忠。孙忠乃是宦者令。他代表的就是皇权, 就是天子家奴对于禁卫的掌控。
在龙禁卫之外,还有羽林卫。大将军卢湛一心拉拢着的人手里, 他的夹袋中许多人就在羽林卫里面。
这也是为何刘演一直容忍了卢湛。说白了,刘演也怕闹起神京城的祸事。
兵权,从来是重中之重。
如何卢湛乐得退一步,刘演进一步。他多高兴。
神京城里,有人开心,就一定会有不开心。只能说欢喜这等能量是守衡的。
羽林卫里,有人不安心。卢大将军想退,不是他乐意,就一定旁人跟着乐意。
有些人还在当打之年,还觉得有机会,还想在名利场上多混几圈。
这等时候乱起来是必然的。当然有些士族,不,应该说在神京城圈子里混的士族有一人算一人,这等时候基本上就站队了。
站谁?
当然是站在国丈宋诚这一边。
宋诚最近春风得意,不,是秋风得意。
国丈府的威风,说出去那是威名赫赫。至少神京城里,人人提着都得赞一声。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前院书房之中,谷大顺跟亲家东方相安说道:“外面的谣言,亲家可听了?”
“听了一些。”东方相安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问道:“玄高,你可有话对为父讲。”
东方暻沉默片刻后,他说道:“国丈府的威风,人人有目共睹。爹,这等张扬,我们掺合不起,也劝戒不了。我劝过,还让姐夫给教训着回家吃自个。”
“这事情我们早有定论。不说这。”东方相安摆摆手。
关于女婿让儿子回家吃自个,这事情又不一日两日,这都让儿子回家吃自个,已经吃了好几月。
东方相安习惯了。东方相安跟亲家谷大顺对望一眼后。东方相安说道:“士族里,有人在议论,说起玄高你当年在渭河县救过天子一事。说这是救驾之功。为父要问的是这事情。”
“玄高,你掺合了吗?谁透露的风声,你可知道。”东方相安的神色很严肃。
“爹是担忧这话落进陛下耳里,这成了儿子的错。”东方暻伸手指着自个,他说道:“这都是陈年旧芝麻的往事,不是儿提的。”
“许是天子最近龙威渐盛,有人想造谣了。”东方暻回的一口咬定。
“亲家,玄高这话有道理。天子威严渐盛,有人不安心了。士族里的不安坐之辈太多。彼辈心太大。”谷大顺替女婿说话。
“亲家,你莫要处处怪了玄高。他也为难。他不过是让人拿来做了棋子罢了。瞧瞧,亲家,你往后瞧瞧,那些士族不闹一个大的,我都不信。”谷大顺对于士族的折腾能耐,他顶相信。
对于士族的眼高于顶,谷大顺瞧透了。
想当年荀家与谷大顺走关系,那是谷大顺乐意的。
但是起心思,最开始来拉拢,来拜真佛的是荀家。
荀家搭上关系,走通人脉后,在宦官这一边见着甜头。就想继续下去。
长房乐意装傻,就把二房的嫡子推出来联姻。
这等姻亲关系,彼此是都乐意的。要是荀氏不乐意,谷大顺能求到先帝跟前,求了过继女儿?
只能说一切操作都完成,最后荀大郎还闹一个“退婚”难堪事情。
本来宦官在世道里的名声,就让士族作贱的难堪。
如果士族的儿郎再婚嫁,宁不婚,不娶宦官养女。这把宦官这一群人当什么?
当成脚下泥,想踩就踩。
这才是谷大顺深恨的。你不同意,早干嘛去了?
当初是谷大顺一心强逼的吗?明明荀氏家族自己瞧着好处,巴巴儿贴上来的。
想着过往,对于士族,谷大顺觉得就恶心,恶心透顶。
“玄高,你这一回也是吃了闷亏。一定是有人拿你做筏子。指不定还想针对宫廷里。”谷大顺一心站在女婿这一边。
听着亲家这一说,东方相安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挪开。
“亲家,你说的有道理。”东方相安赞同一回。
本来东方相安有一点怀疑儿子,对于自己家的儿子,东方相安还是了解的。
东方暻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想一想,宦官家的养子,真是清白无辜,这话东方相安自个都不相信。
清白,在神京城的圈子打转,太清白了,那一定是洗白的。
就像是士族一样,他们是天下间最恶之辈。土地谁家最多,奴仆谁家最多,占着吃着拿着卡着,谁才是天下蛀虫?
彼辈大盗,当然就是士族。
可偏偏士族的话语权最大,谁好,谁不好?
还是士族的一支笔写的。他写着好,那青史之上就是好。他写着坏,那青史之上就是坏。
便是好,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便是坏,也能用春秋笔法给描补一二。
这就是费邑侯府东方相安对于士族的看法。
莫说士族儿郎有优秀的,当然有。凭着祖辈的资源,就是一头猪,那也是眉清目秀。
前院书房之内,东方相安问过儿子,又跟亲家商量一二。
最后能怎么办?
这等事情当然是自家认错,赶紧给天子认错。哪怕错,不一定是自家的。
可有些话自家说了,那意思不一样。等着旁人上眼药,那就错上加错。
书房内,东方相安说道:“还得求一求孙大人。他在陛下跟前得着信任。他一句,顶旁人一百句。”
“亲家这话在理。就是要破费良多。”谷大顺说道。
谷大顺这是说的大实话。哪怕同在宦官集团里。
可真求人办事,不能空手。还得拿着钱财开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宦官集团的信用。
谁敢不讲信用,这就是破坏宦官集团的财路。那就被活活打闷棒的。
毕竟傻子不多,人一回上当,不可能回回上当。更可能坏了宦官集团的信用。
所以嘛,宦官拿钱办事,那信用一直杠杠的。谁请托了,办成收钱。
办不成,可能会退一部分钱财。全退,那当然不可能的。
这一晚,东院之内。
东方暻在陪着妻子。谷秀娘眼瞅着肚子大了。
东方暻陪一陪,夫妻说说话。谷秀娘心情也好上许多。
夫妻夜话,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仆妇们。二人独处。
东方暻隐瞒什么,他把书房里谈论的事情讲一回。
“这事情……”谷秀娘沉默片刻。她又道:“既然玄高哥哥说,不一你做的,我自然相信自家人。”
“妹妹,这话言不由衷。”东方暻瞧着枕边人,他轻轻摇摇头。
“……”谷秀娘能说太巧合了。
“妹妹,不瞒你,这事情就是我做的。”东方暻跟妻子说道。
“那为何在爹的跟前,玄高哥哥否认了。”谷秀娘惊讶一回。
“因为两位爹我做的,他们才能坦荡从容的去跟宦官们求情,求上恩。”东方暻的眼中情绪很冷静。
“二位爹,他们对于宫廷里的感情太深。唉,这就是立场。”这也是东方暻瞒了一些事情的原由。
对于皇权,东方暻当然敬畏。可同时,东方暻还记得妻子说过的,长子东方渭的本命之气。
或许打那儿知道后,东方暻的心头就有一些小心思。
这些小心思不为旁的,只是为着妻儿,为着亲人多考量。
对于皇权再敬畏,这不意味着东方暻就一定对皇权俯首贴耳,自己一心一意做忠臣,还要贡献自己,再献儿孙。
“玄高哥哥,可有什么打算?”谷秀娘对于枕边人很了解。她小声的问道。
附于妻子耳边,东方暻小声的交待话,他说道:“给府上寻一条退路。功高莫过于救驾。我救陛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待将来有一天费邑侯府出事。这就是挽回的余地。”
谷秀娘听懂了。
挽回什么?当然是阖府性命。说白了,功大莫过于救驾。
天子这一条性命值得几何?如果救驾之功都不被奖赏,还要被治罪。
那么,往后谁敢对天子忠心。或者说一旦救驾之功的功臣都要治罪,都要遗祸家人。这等天子注定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惨痛代价。
对于人心人性,谷秀娘也懂一二分。
哪怕不是那么的深刻。至少谷秀娘知道的,夫君这般做。
眼下可能得罪天子,可能前程出现更大的波折。奈何这是后手。
有得预备,总比着没得预备的好。
承平二十年,冬。
第一场小雪后,费邑侯府。谷秀娘在夫君东方暻的陪同下,他们一道赏雪景。
就是风雪天,就是这般银装素裹之时。
“这雪,真盼瑞雪兆丰年。”谷秀娘说道。
“定然会。”东方暻赞同一回。
“……”就是这等时候,谷秀娘夫妻愣神在当场。
“玄高哥哥,我是不是听错了?”谷秀娘问一句。
“不,没听错。”东方暻的神色很严肃。
“妹妹,你待在东院。哪也别去。”东方暻叮嘱一回。尔后,大踏步离开。
谷秀娘瞧着夫君离开的身影。她的神色里全是担忧。
谷秀娘听到了喊杀声。
这可是内城,还是离着皇城不远。这等时候听到喊杀声。
宫乱?
还是谁造反了?
这两个念头浮现在谷秀娘的脑海里。由不得她多想。在这一个世道活这般久。这是谷秀娘头一回遇上这等事情。
前院,东方暻做为当家世子,他们吩咐话。
府上家丁,拿上兵器。
府内各门,禁闭不开。这等时候东方暻领着家丁巡守各住。
东方暻的神情很严肃。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这等时候,谷大顺在府上。他陪在女婿身边,也是神色一样的严肃。
倒是东方相安,他这一位费邑侯府在宫廷里当差。
或者说,他去求人办事。如今还未归来。
对于他爹的情况,东方暻也担忧。可派人去外面,这等事情最不妥当。
神京城,皇城。
宫廷内苑当然没乱。只是刘演被惊住了。
不止天子被惊住。董太后、宋皇后亦然。
可这等时候的天子顾不得这些。刘演更想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说天子被惊住。
国丈府,宋诚被人推举着,他一下子被推在风尖浪口。
先有人来跟宋国丈禀话,卢湛造反了。
等着后来皇城有喊杀声,这时候不是卢湛要造返。
而是褚氏一族和卢湛一起联手,他们要推举新天子。
神京城内,汝南王第九子就是这些人推举的新天子。一个孺天子,一个不过年五年的小郎君。
有人造反,这得摁下去。有人想另立天子。身为国丈,宋诚当然不同意。
这等时候有人一推举,宋诚顾不得进宫廷请旨。
或者说想进宫廷,这也没门。还得把造反之辈先给解决掉。万一这些人没解决掉,他们惊忧了宫廷里的天子怎么办?
宋诚更担忧惊着天子和皇后。
皇城外,喊杀声。
内城里,这等声音听得见。特别是住着离皇城不远的勋贵人家。
大将军府。
卢湛本来已经闭府,闭门不出。他就等圣旨,等着天子恩赏,尔后离开神京城回封地。
哪料想,大将军被人夺门而入。喊杀声,声声入耳。
卢湛曾经多得意,他的亲人跟着享受多少荣华。如今就是跟着一起一损俱损。
“这是大将军府,尔敢乱闯。”
“尔等不要命了。”
“……”
“啊。”还有许多的惨叫声传来。有许多人已经杀红眼。
杀、杀、杀,在继续。这里不是人间,更像地狱,更像是宰杀场。
大将军的正堂里。
卢湛着了戎装。他拿着佩剑,他在亲卫的护持下,他还杀了几个贼子。
可这些大势面前,在被府门的一刻,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等着宋诚得到下面人的通报,说卢湛这等造反之人已经被绞杀时。
宋诚是惊讶的。
宋诚想的是护驾。他真没想着去杀人,特别是杀同为外戚的卢湛。
可等着宋诚见到卢湛的人头时,宋诚很憋屈。
有些事情明明不是他安排的,可他被推在风口上。
周围的人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里有军卒,有将校,还有士族。
或者说这些领头人的身份,他们的背后都是出身于士族。没士族的背景,做不得官老爷。
没士族的背景,哪能收拢了各方私兵。哪能在龙禁卫里混得出身。
不够后台,想登梯而上,别说门,连窗户也不会有。
皇城,泰和宫。
待着宋诚领着一众的有功之臣一起见到天子。一起护了圣驾时。
刘演瞧着戎装的军卒,瞧着这些做官之人。所谓的肱骨之臣。
等着人有献上卢湛的人头,又有褚国丈出面跪于天子跟前认罪时。
刘演能怎么办?
这些杀红眼的人,他们等着的是天子的封赏。而不是天子的否认。
拥立,护驾。这是明面的台阶。天子就得这般下台阶。
不然的话,凭着夹袋没人的刘演,他这一个光杆天子,哪怕有承平帝留下来的一点小小家底。
天子也不顶用,他也干不成什么事情。
“诸爱卿有功,朕当重赏。”刘演表态了。
当着一众所谓“护驾”功臣的面,刘演赏了诸人。人人俱赏,谁也没有落下。
特别是宋诚,他这一位国丈更是拿到了肖想许久的大司徒。
至于原来的大司徒,这一位比较倒霉催。
在这等时候,当然得有人背负起朝堂上的责任。一个卢湛,一个死掉的大将军当然不够。
大司徒,这可是诸臣之首。在前朝时,还有一个宰相的美誉。此乃三公之一,那当然可以挑一挑担子。替天子背一背黑锅。
不然,能说卢湛造反,天子的错?只能是臣子的错。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待着东方相安归府后,东方暻从他爹口中知道皇城的祸事了结。
费邑侯府的戒严这才算取消。这等时候,东方暻跟他爹问了情况。
东方相安不隐瞒,大概说一说情况。至少更多内情。
东方相安也不知道。知道的事情,也不过表面粉饰过的。可这些已经足够了。
东院。
东方暻从他爹那儿得着答案,又是安排一番府务后。他赶紧到东院,他要来安慰一番怀孕的妻子。
“妹妹,皇城无碍了,风波皆平。”东方暻宽慰一下妻子。
“嗯,玄高哥哥,你不必替我担忧。有你在府上安坐,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谷秀娘回道。她的眼眸子里是对夫君的信任。
“倒是渭儿那一边,我这怀着身子不便。玄高哥哥,你可得开解一下我们的长子。”谷秀娘把事情扔夫君身上。
她想来,夫君有事情办。这肯定在开解儿子的时候,也给自己开解一番。这叫一举两得。
“放心,妹妹,渭儿那里包我身上。一定让小儿欢颜。”东方暻应下这一桩事情。
费邑侯府,貌似风平浪静了。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孙忠在陛下打发走侍候的宫人时,他就低着头。孙忠瞧得出来,殿中气压太低。
待孙忠也离开殿内后。
殿中就剩下刘演一人。他瞧一眼桌上的奏本。再瞧瞧,越瞧越不顺眼。
“哗啦啦”,刘演大手一挥手,这些全部被扫落在殿内的地上。
再瞧瞧御案上的砚台,刘演狠狠的摔在地上。
“碰”的声响,砚台磕坏了,地面也磕坏了。
这些坏掉的东西就像刘演的心情,一样的坏透了。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刘演的嘴里在呢喃。
刘演已经给卢湛退路。或者说卢湛愿意上交权柄。刘演当然乐得演一场君臣乐。
贤天子,贤臣子。这等好名声,刘演想要。当然卢湛乐于交回的权柄,刘演更想要。
可刘演万万想不到的是臣子们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卢湛要造反?这话鬼都不相信。
不过褚氏的族长,承平帝的岳丈,褚国丈不满意,叨叨几句,这倒可能。
至于说册立孺天子,立一介小儿这事情。当年承平帝在位时,那时候就没有闹成功。
现在刘演都登基了,更没有可能。卢湛是死无对证。现在一切往死人的身上推。
褚氏,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可偏偏这些云烟代表的是外戚。
一个外戚倒了,一个外戚又站起来。
褚家跌倒,宋家吃饱。特别是那些士族,那些士族占的位置太多。
刘演一时间想不提拔,他惹不起。那些杀红眼的龙禁卫,南营的那些兵马。刘演一直没有拿住。
前头就是士族的根底,当年卢湛都没有摆平。只能是合作。
北营,还是承平帝多年的拉拢。那一也一样的没摆平。现在宦者令孙忠都不能说一定摆平了人心。
人心不全在天子这一边。南营这一回的动手,这就是明证。
在刘演瞧来,这是别人演给他的大戏。让天子老实一点。这是什么,这是恐吓。
龙禁卫的南营,刘演当初交给宋诚这一位国丈,他万万想不到,宋诚就是这般对待他的真心。
想到这些时,刘演的目光望向昭阳宫。
“……”刘演咬的牙紧。
这一个天子,刘演当得太憋屈。他这时候恨,恨谁?
恨的人太多。刘演反而冷静了下来。
“孙忠。”刘演喊一声。
“陛下。”在外面一直候着的宦者令孙忠赶紧进殿内。
“您请吩咐。”孙忠做为天子家奴,他当然是一心一意替天子办事。
“让人收拾了。”刘演指着自己发泄后的混乱小场面,他吩咐一句。
孙忠应一声。
“孙忠,往后盯紧一点昭阳宫。”刘演吩咐话道。
“诺。”孙忠应一声。
“请御医来。”刘演又吩咐一声。
孙忠再应诺。
待御医来了,刘演打发旁人的宫人,独留下孙忠这一个心腹。
孙忠这一人,刘演会这般信任。这当然是有原由的。
孙忠跟董家有亲戚关系。他多年在宫廷里没上位,只是做着老宦官。可谓是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等着新天子入主宫廷,刘演提拔着孙忠上位。更让孙忠过继了子嗣在名下。
可谓是名与利,刘演能给的,那全给了孙忠。孙忠要做的当然就是一颗忠心效忠于天子。
“朕给信任你吗?”刘演对御医问道。
“陛下。”御医赶紧叩首。这等时候当然要表忠心。
“您乃万乘之君,社稷之主。臣等忠谨,不敢二心。”御医忙回道。
“孙忠,记得赏了他,还有他的家人。”天子指着御医对宦者令说道。
“陛下且宽心,柳老大人的医术精湛。其家人族人,也俱是忠心之辈。”孙忠这话就点明,这柳御医的家人族人皆在控制之内。天子尽可放心。
孙忠是查过底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可信之人。可不敢推荐到天子跟前当差。
“好。”刘演赞一声,他说道:“朕就喜忠谨之人。”
“柳御医,往后你就是御医院的掌院。”天子给柳御医,不,应该是柳掌院升官。
“朕有一事要交待你。”刘演吩咐一番话。
就是这话落进柳掌院的耳中,那跟中了晴天霹雳没两样。
待柳掌院告退后。
殿中剩下天子跟宦者令二人。刘演问道:“孙忠,你说朕的做法可苛刻了?”
“有人不忠,陛下,您何来的苛刻一说。”孙忠回道。
“是啊,有人不忠心于朕。”刘演的脸色也变冷了。
“国丈,国丈,真威风啊。这要是添了皇子,这是天子亲,还是皇子外孙亲?”刘演在冷笑。
如果说原来的刘演还想着中宫皇后添了皇嗣。还想着有一位嫡子。
那么现在的刘演不想让宋皇后有喜,他压根儿不想要什么嫡子。
今天的逼宫,士族的嘴脸落进天子的眼中太丑陋。
或者说跟天子争权柄的,那一定是敌人。
哪怕是岳太,哪怕是嫡妻,这在权柄面前都可能是嫡人。
刘演要防一手,他真怕,哪一日嫡皇子降生了。宋国丈真册立了孺天子?
刘演这一位太上皇,他还有活路吗?
别人不给路,刘演当然也不会给脸。在心上,刘演已经重重的记上一笔。
如今憋屈,刘演不想继续下去。他准备任用一些新人。
“孙忠,朕是信任你们这些身边人啊。唉,天下人都说宦官恶。在朕盼来,士族才是恶。彼辈不过是嫁接恶名于尔等。”刘演对身边的孙忠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刘演准备重用宦官。加强他自己的权柄。
他一人当然是斗不过宋诚这等朝堂上的臣子们。
可宦官与党羽们也从来不是一人。而是一个群体。
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承平二十年, 腊月,天更冷了。马上就是一年的尾声。
在这等时候本来应该准备着一年的节庆。
皇宫里,宋蓁蓁却是觉得这一些日子有一些变数。
她总有一种直觉, 天子待她不如往日。具体哪儿她又有一些说不上来。
“皇后娘娘, 汤温了。”陪嫁嬷嬷劝话道。
说是汤,不如说是生子药方。宋蓁蓁嫁给天子刘演一直没见喜讯。不止她急, 董太后也急。
于是娘家给宋蓁蓁寻了秘方, 这可是宋蓁蓁的祖母专门送进宫里的方子。确实请人试过, 真见效果。
“嗯。”宋蓁蓁应一声,她接过温温的药汤,一口饮下。尔后,又拿过嬷嬷递上的蜜饯,宋蓁蓁用小筷夹一颗含在嘴里。
甜味儿入口, 在驱散了苦味的蔓延。宋蓁蓁觉得甜味儿入心湖,一下子心情也好上一些。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暻陪着儿子东方渭练完武。谷秀娘在旁边瞧着这一对父子的陪伴。谷秀娘觉得这般的岁月静好真不错。
“爹,娘。”东方渭认真的神色,他说道:“我发现,我最近做梦了。”
“哦。”谷秀娘有兴趣。她笑道:“渭儿做了什么梦?”
“许多不记得。”东方渭实话实说。
“可能往前也做梦了,只是不记得。”东方渭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尔后,他才道:“还记得就像是去了仙境。对,就像爹娘讲过的仙境, 神仙生活的地方。”
“哈哈哈……”东方暻听着儿子的话,他大笑一回。
“我儿可是向往神仙。唉呀, 这要真有神仙,那得长生果位, 可就长寿无疆。”东方暻伸手拍一拍儿子的肩膀。
对于亲爹的话,东方渭认真点头。
“要能长生不老最好了。”东方渭说道:“还要像神仙一样有法术,能移山填海。”
东方渭比划一些动作。在小孩儿的心中,神仙就是了不得。
谷秀娘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她也捂嘴笑一回。
待谷秀娘仔细跟儿子东方渭相问时,他只能含糊的说一说。
“许多记不清,好像醒来后梦里的仙境是什么模样就是模糊的忘记掉了。”东方渭也有一些遗憾。
要是能记得仙境什么模样,东方渭挺想跟爹娘讲一讲。
要知道如果在仙境里,他也成为神仙。想一想,东方渭也是乐呵呵。
小郎君的世界简单又不简单。他盼着长大,盼着有本事。
当然了,如果能当神仙最最好。他做若神仙,也能练了仙丹给爹娘吃,给祖父和外祖父吃。
将来一家人都去做神仙,一辈子生活的仙境里多快活。这便是东方渭一个小郎君的想法。
一家子人说说话,说些趣事。气氛甚好。
东方暻觉得逗儿闹趣,这等回家吃自己的时光还成。虽然偶尔里,他还是向往着朝堂上的奋斗。
说到底,搁东方暻的心头,他还有一颗名利心。还想往上攀上攀,他还想见识一下高高在上的权利者是什么模样。
不登高,如何识得无限风光在险峰。
东方暻就是如此,他的心还是火热。如今的平静更像是蛰伏。
“……”本来搀扶着妻子,东方暻跟儿子一左一右,二人把谷秀娘捧在中间。
就此时,谷秀娘停下脚步。
“娘怎么了?”东方渭关心的问道。
“妹妹,你可是哪不舒服?”东方暻也关切的问道。
“渭儿,娘平平安安,无恙。”谷秀娘伸手,她宽慰一下儿子。
尔后,谷秀娘把身体的力量借一借,借在夫君东方暻搀扶她的手臂之上。
“玄高哥哥,我好像要生了。”谷秀娘对夫君说道。
“……”东方暻先是一愣,立刻又反映过来。
东方暻说道:“妹妹,你安心,一切有我。”话罢,东方暻跟身边的儿子东方渭吩咐一番。
“渭儿,你是堂堂郎君,你长大了。爹相信你。”东方暻对儿子说道:“你娘要生弟弟妹妹,爹先领你娘回东院。”
“渭儿听话,继续学业。”东方暻吩咐话道。
不待东方渭回答,他一下子抱起妻子。凭着多年练武的好体格,东方暻抱着妻子往东院大步快走。
在场侍候的丫鬟仆妇们,这等时候各有职责。
有陪着世孙的,有赶紧追着世子和世子夫人这一对夫妻的。
回东院的途中,东方暻又跟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吩咐几句。
这等时候没傻子。能在世子夫人跟前侍候的当然是有几把刷子。
于是一切按着早有的流程,一切继续下去。
应该去请府医的,赶紧去请府医来。应该去请产婆的,赶紧去请产婆来。至于被亲爹撩一边的东方渭。小郎君哪还有心思去上学。
东方渭的心思在亲娘身上。他听到爹说了,娘要生弟弟妹妹。
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东方渭有一丢丢的关心。可东方渭更担心亲娘。
哪怕亲娘安慰他,可东方渭还是从亲娘的神色上瞧出来。娘要生了弟弟妹妹,娘好像很难受。
东方渭不放心,于是他随在爹娘后面,他也到东院。
关于产房的一切,东院早有安排。
待东方暻把妻子抱进产房后,就有嬷嬷请他这一位世子出去避讳一二。
虽然谷秀娘不觉得生孩子有什么避讳的。新生命的降生,本来就是世间的美好事情。
带着祝福而来的小生命,那是开花结果,那是播种希望。
奈何活这一个世道里,没本来改变规矩。当然就要守了规矩。
这算是谷秀娘对现实的低头,她虽然宽慰自己叫识实务者为俊杰。可根本上,谷秀娘也懂得,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本事的人,低头是一种苟且与苟安。反正能平平安安。
若有本事的,那自然可以倒反天罡,拔云见日,尔后,定下规矩,随心所欲。
谷秀娘不是大人物,她当然是小人物。她就随一随大流,随一随规矩。
东院的廊道下,东方渭瞧着从屋里出来的亲爹。他问道:“爹,我们不能进屋里守着娘亲吗?”
“……”东方暻这会儿本来因着妻子要生孩子的事情,他就差昏头了。他真没注意到自家长子。
如今东方渭一开口,东方暻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
“渭儿,爹不是吩咐你,让你继续学业吗?”东方暻说道。
“爹,我想等着娘生弟弟妹妹。这会儿去读书,我怕学不进去。”东方渭实话实说。
东方渭的一双眼眸还盯着屋内。他的眼中有着急。
东方暻想说一番大道理,说什么男儿处事不危,临阵不乱。当有大气概,方得大本事。
这些巴拉的话,东方暻没教育儿子。主要还是东方暻自己的心乱了。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要求儿子做到。东方暻要脸,他这会儿开不了口。
“你娘在屋里,有嬷嬷等人照料。你宽心,你随爹在外面等一等。”东方暻瞧着儿子的神色,他准了。
就在东方暻父子在廊道下等候时。产婆先来了。
尔后,府医也请来了。
府医来了,当然也是在外面等着。倒是产婆赶紧的进了产房里去。
时间在慢慢过去。真的很慢,至少在东方暻的眼中时间跟慢动作一样。
产房内一直没一个消息出来。东方暻等得心急。
东方渭跟他爹一样,可他不说。小郎君养静功夫还成。哪怕着急,也没有在亲爹跟前叨叨叨。
一日三餐,一直等着用饭的时候。
前院里。
谷大顺和东方相安差人来请。东方暻和东方渭这一对父子这会儿才感觉到饿了。
可饿了,那是胃的感觉。人嘛,这等时候还巴巴的等着产房里的动静。
“渭儿,你去前院,去陪陪你祖父和外祖父。这儿爹守着。”东方暻打发儿子离开。
东方渭不想走,他说道:“爹在,我也得在。”
扭不过儿子,东方暻只能跟嬷嬷吩咐一番话。
由着东院的嬷嬷去一趟前院。去跟东方暻的两位爹告饶一回。
东方暻守着,不守着,他心不安。
东方渭跟他一样的心思。最后还是用过饭的谷大顺和东方相安来一趟东院。
谷大顺说道:“玄高,你赶紧领着渭儿去用饭。渭儿习武,他一个小郎哪能饿着。”
有当爹的发话,东方暻不是敢顶嘴。不止谷大顺劝话,东方相安是一样的态度。
有两位爹的开尊口,东方暻本来想凑合着,就吃几口点心垫一垫,就当一餐饭食用过。
这会儿怕真惹了两位爹的烦心。于是拉着儿子东方渭应下话。
匆匆而去,快速的扒拉掉饭食。东方暻的吃饭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东方渭一样。
这一对父子是去匆匆,归来的匆匆。
待东方暻、东方渭回来时。谷大顺瞧着这情况,也听着下人们说了世子和世孙的用饭情况。
能说什么?
谷大顺知道女婿是心疼女儿。至于外孙,这是担忧亲娘。
一个是夫妻情深,一个是母子情深。谷大顺没得当坏人的道理。只能默认一些事情。就当不知。
反正一餐饭用得匆忙些,在谷大顺想来也没事。往后多注意便是。今个是特殊日子嘛。
产房内,谷秀娘在产婆的指引下,她不是头胎。也知道调整呼吸,调整用力的法子。
只能说这一胎打从一开始就不太平。到如今生产时,也是慢慢折腾人的很。
过去多久,久的谷秀娘已经对时间没感觉了。
“哇哇哇……”谷秀娘听到耳边的婴儿啼哭声。
对于谷秀娘而言,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奈何谷秀娘是不能松懈的。因为她这一胎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
“世子夫人,您还得鼓气。对……”两个产婆,一个替刚降生的小婴儿收拾妥当。
另一人还在陪着谷秀娘,还在鼓气,让谷秀娘继续努力。毕竟世子夫人的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许是这一对双胎,先头一个生下来。后面一个也急了。
在鼓足了力气后,谷秀娘一鼓作气。很快的。
在谷秀娘真的快要遭不住时。她的耳边又传来一道“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本来前面那一个小婴儿已经被产婆收拾妥当。这会儿包裹在小小的被子里。
许是听着后面的哭声,前面的小婴儿又哭闹起来。
“哇哇哇……”
“哇哇哇……”双重合奏,双重哭声在谷秀娘的耳边响起。那闹腾的,谷秀娘耳朵疼。
“恭喜世子夫人。”
等着谷秀娘已经累得慌,她就要晕晕欲睡时。她的耳边传来产婆的贺喜声。
产房内,丫鬟仆妇们一样在贺喜。
“恭敬世子夫人,您生下一对龙凤胎。侯府添了一位小郎君,一位小千金。”
听着喜讯,知道两个孩子降生。一男一女,一个好字。
谷秀娘的神色轻松许多。她说道:“好,快去报喜儿。”
话罢,她又跟身边的嬷嬷说道:“嬷嬷,我累了,先睡会。”
这是真的累得,谷秀娘等不急旁的。她就想睡会儿。好好的歇一歇。
屋外。
哪怕天凉。东方暻在这守着,或者说一家人都在守着。
待嬷嬷来报喜时,东方暻当时大笑三声。
“赏,阖府重赏。”东方暻马上说道。
东方暻又问产房内可收拾妥当。待嬷嬷回一切妥当了。
东方暻又请府医去屋内,去给产妇与孩子请一请平安脉。
府医应了。
于是东方暻和儿子东方渭往屋里去。
谷大顺开口跟嬷嬷问一问情况后,点点头。他对亲家说道:“亲家,喜事。”
“亲家,确实天大的喜事。儿媳有功,东方家又添一孙一孙女。”东方相安很高兴。
对于添了龙凤胎,东方相安觉得太喜庆。
东方相安的根子在哪?就在东方这一支。或者说跟曹氏分宗后,东方暻的儿孙们将来供奉的祖宗就是东方相安。
东方相安当然盼着儿孙满堂,盼着子嗣多。
费邑侯府的家业,这可是要儿孙们去继承的。子孙少了,东方相安当然不想。
在东方相安想来,他拼了几十年,这挣着满幅身家,那当然留给儿孙们。没儿孙,这些身家还不知道便宜谁?
继东方暻发赏后,东方相安和谷大顺也掏私房,二人也要给费邑侯府的诸人发赏。
“亲家,走走,我们去前院。去商量了洗三的事情。”东方相安很热忱。
至于看一看孩子,这当然要瞧一瞧。
不过外面天冷,东方相安和谷大顺进了产房的外面间。
隔着屏风,还能隐约瞧见里面请脉的府医。
待府医说了睡过去的世子夫人平安。府上刚降生的二郎君,小千金亦是平安时。
谷大顺、东方相安这两个长辈也是安心了。
“爹,爹,二位您们瞧瞧。这是妹妹生的龙凤胎。”东方暻让嬷嬷抱着一对龙凤胎。
还抱到外间屋,专门让谷大顺和东方相安瞧一瞧。
“好,好。”谷大顺夸一回。
“瞧瞧,这眉眼长得像玄高。”谷大顺笑道。
“瞧着是像玄高。”东方相安也说道。
“倒是这额头,我瞧着像儿媳。”东方相安笑道。
看女子容貌,看额头,看下巴。一个前福,一个后福。至少世人是这般认为的。
前福是爹娘给的,后福嘛,当然是儿孙给的。
东方相安觉得儿媳的前福和后福一定不错。这天庭生的好,这下巴更是圆润有福。
“……”东方渭垫一垫脚跟。他瞧一瞧祖父和外祖父。
东方渭再瞧一瞧嬷嬷抱着的弟弟妹妹。他的目光落在亲爹的脸上。
东方渭左瞅瞅,右瞅瞅。他怎么看,怎么瞧不出来弟弟和妹妹哪儿像爹?
“祖父、外祖父,弟弟妹妹不像爹娘,他们太丑了。”东方渭说了实话。
“不过……”东方渭瞧着大人们尴尬的瞬间。他忙补充话道:“我不嫌弃弟弟妹妹们长得丑,我是好兄长,我一定会疼弟弟和妹妹的。”
东方渭拍一拍胸膛,他是挺有男子汉的气概。
东方渭觉得他一定做到了爹说的,男儿得有担当。他是家中长子,他就要有担当。将来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们再丑,那也是他的弟弟和妹妹,他不嫌弃他们。
想一想,东方渭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兄长。
“哈哈哈……”东方暻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他伸手,拍一拍儿子的肩膀。东方暻说道:“渭儿,你瞧着你弟弟妹妹丑。”
“想当年,你刚降生时,你比着弟弟妹妹还丑呢。”东方暻不介意揭开真相,打击一下长子。
“瞧瞧,你如今多俊。所以啊,渭儿莫担忧你弟弟妹妹。待过些日子,他们就会大变样,变得又好看又讨喜。”东方暻跟长子说道。
“……”爹这话,保真吗?
东方渭不太相信。他也懂得大人们的“善意”的谎言。
只能说吃过亲爹的毒打,东方渭已经觉得自己长大了。
“嗯嗯。”东方渭点一点脑袋。虽然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他是一个尊重爹娘与长辈的好孩子。
他就暂且相信一下爹。虽然他不怎么相信弟弟妹妹会变得好看。
瞧着东方暻父子的你来我往,东方相安笑一回。谷大顺也笑一回。
待高兴一回后,东方相安和谷大顺回前院。
东方暻留下来,又跟丫鬟嬷嬷们叮嘱一回。
至于府医,这一位写了膳食方子后,他就拿着赏钱告辞离开。
倒是东方暻留下来,安排一些事情后。他就守了榻边。
他就想多瞧一瞧妻子和儿女们。东方渭守在亲爹身边。
“爹,你不骗我,弟弟妹妹真的会长得又俊又好看?”东方渭瞧着搁在小摇篮里的弟弟妹妹,他左瞧瞧,右看看。
再三打量后,东方渭忍不住又跟亲爹问一回话道。
“爹还能骗你不成。渭儿,你等着瞧就是。爹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男人,铁口保证,没半点虚言。”东方暻跟长子再三保证。
东方渭暂且相信他亲爹。他念叨一回。
“那得快点儿。”东方渭想着越快越好。弟弟妹妹好看了,将来就不会怕被人打击着,说长得丑。
长得丑的人,在东方渭想来一定会自卑的。
虽然东方渭也不太懂的自卑嘛,那有啥好在意的。
懂自卑二字。东方渭还是从旁人身上学来的。
谁?
当然是刘大司空的庶子刘胤。这一位的年岁跟东方渭相当。
刘胤,大司空的庶子,也是唯一不是嫡出的郎君。
他在大司空府上的地位多尴尬,那可想而知。
谷秀娘跟袁清惠走得近。或者说彼此有来往。
东方渭跟刘朝不太和得来,这一个小东方渭一岁的大司空嫡二子,这人的脾气有一点坏。
要说坏,也没坏哪儿。就是小孩儿的嘴有一点毒。
东方渭也是费邑侯府的世孙,打小在府上金尊玉贵,有爹娘疼,有祖父和外祖父宠着。
东方渭可不会让人,做一个任人毒舌的小可怜。
于是东方渭跟刘朝的小伙伴情义就结的不深厚。
倒是刘胤与东方渭年纪一样,不存在谁年长,就应该让一让的话语。
相反的刘胤是一个很会照顾旁人情绪的小郎君。于是东方渭跟刘胤相处的就不错。
可东方渭也记着长辈的告诫。世间没谁一定得让着谁?
如果有。如果谁让你觉得太合拍,太聊得来,太凑趣儿。
那多伴是别人让一让你。不然的话,凭着自个的舌头还被牙齿咬一咬呢。
主要是东方渭自个就是舌头被牙齿咬疼过。
再想一想刘胤的待人和善。东方渭觉得刘胤太不容易了。
这般八面玲珑的人物,东方渭乐意结交。
小伙伴的友情,当然是来得快。主要还是东方渭想学一学刘胤。
虽然小郎君东方渭在爹娘这儿学过的话,便是做好自己,努力上进。
不一定得学了谁。
他就是费邑侯府的世孙,坚持定力。将来一定有好前程。
学谁?不学谁?
这些事情让小郎君东方渭想了想后,又撩开。到底年岁浅,东方渭的心头小伙伴刘胤再好。
东方渭更想学一学亲爹,他想学得文武双全。将来也去战场上,做了那封侯拜相的征北将军或征西将军。
就像是戏曲里唱的什么“犁庭扫穴”“封狼居胥”。东方渭更想当戏曲里唱的大英雄。
神京城,内城,大司空府。
袁清惠收到费邑侯府的贴子。尔后,她知道好友谷家姐姐生下一对龙凤胎。
“嬷嬷,备礼。”袁清惠跟身边的陪嫁嬷嬷吩咐一回。
袁清惠自己写的礼单子,她对于费邑侯府的喜事还是挺高兴。
或者说这些年来,她跟谷秀娘的感情不错。二人相处的来。
哪怕费邑侯的世子如今落了谷底。这些也不影响袁清惠跟谷秀娘的交情。
依着大司空的说法,费邑侯府还没有破落。如今一切照旧。
有大司空的提点,袁清惠当然更乐意与谷家姐姐多来往。
如今谷家姐姐添了一对龙凤胎,这是天大的喜事。袁清惠不介意送厚礼。
这一晚。
这一桩事情袁清惠跟刘大司空讲一回。
这当然只是引子。真的重头戏在后面。
“夫君,嫂嫂那一边最近又病一回。”袁清惠提一提嫂嫂,这自然是刘大司空的大嫂。
刘大司空有兄长,这一位也做官。就是官位没有刘大司空的大。
可凭着长房长子的身份,刘大司空的兄长那可是在族里的身份就压弟弟一头。
因为刘大司空的兄长是族长。
“嫂嫂又病了。”刘大司空不关心嫂嫂,他更在意兄长。
“兄长那儿,唉。”刘大司空叹息一回。
“你多走走,多去宽慰一下嫂嫂。”刘大司空随口交待一句。袁清惠应了。
“你有话讲?”刘大司空瞧着妻子应了话,又是迟疑的态度。刘大司空问道。
老夫少妻。这二人的感情还不错。特别是膝下添了子嗣。
对于续弦的袁氏,刘大司空的印象真不错。这感情也是添上几分。
“嫂嫂跟我求了一话。”袁清惠小心的说道:“嫂嫂说,这也是她跟兄长的意思。嫂嫂府上想过继一个孩子。”
“……”刘大司空已经听懂妻子的暗示。
“然后又如何?”刘大司空问道。
“嫂嫂的意思是兄长想交出族长之位。兄长和嫂嫂想仔细的抚养子嗣长大。旁的就想少操心一些。”袁清惠说了婆家兄嫂的意思。
“……”刘大司空听懂了。
他的兄长乐意交出族长的位置,这交给谁,不做第二人选,当然是刘大司空。
凭刘氏一族里,没谁可以争得过刘大司空的体面。这等情况下,兄长想过继谁家的孩子。
这不是在暗示,这是明示。
刘大司空的兄长就想过继了弟弟家的儿子做嗣子。
“这事情你应了?”刘大司空问道。
“没有。”袁清惠忙道。
“我跟嫂嫂讲,这等子嗣大事还得夫君拿主意。”袁清惠回道。
“夫君,您意下如何?”袁清惠问道。
“应下兄长和嫂嫂,他们是长房总得有香火承继。”刘大司空只谈香火之事。不谈族长之事。
做为士族,当然要讲体面。刘大司空哪怕真的很想做族长。
这还要兄长谦让,他再谦让。这体面上的事情不能省。
“那……”袁清惠迟疑一下后,她说道:“过继胤儿,夫君,翡翠那一边是不是安抚一二。也提拔一下翡翠的身份。总要让胤儿更体面一些。”
袁清惠不是试探,这是敲明答案。刘大司空膝下三子。
就刘胤是庶出。不过他,自然更不可能是旁的子嗣。
刘胜是嫡长子,注定要继续刘大司空的香火。
至于刘朝,这是袁清惠的命根子。她肯定不会同意过继了自己的儿子。这可是袁清惠一辈子的指望。
“这点小事夫人看着安排就是。”刘大司空一甩手,就把他认为的一点小事交给枕边人袁清惠去操持一二。
第45章 第45章
第45章
承平二十年, 新年,新春迎佳节时,谷秀娘在坐月子。
待承平二十年踏步而去, 迎来兴安元年。
新一年, 天子刘演定下新的年号:兴安。
兴安元年,元月二十五日。谷秀娘错过了热闹的新年佳节, 错过了年节祭祀。更错过了元宵节。
好待她等着二十五日时, 她出了月子。她能出席了次子、女儿的满月宴。
费邑侯府在龙凤胎的满月宴时, 大肆操办一回。热热闹闹。
谷秀娘在这一日也听着一点八卦。从大姑姐丁芍药的嘴里听来的。
“刘大司空过继了儿子给兄长,刘氏一族今年已经换了族长。刘大司空上位了。”丁芍药感慨一回。
丁芍药会感慨,那是因为她跟刘大司空的嫂嫂感情不错。二人是旧识。
对于旧识好友膝下有嗣,她当然替对方高兴。
可瞧着长房一脉失去族长之位。丁芍药的夫君同样是族长。丁芍药的儿子将来也要继承族长之位。
可谓是有一些共鸣。只能说站在利益的立场上,人最有同理心。
“这是刘氏一族的事情。姐姐, 我们就听一个响儿。”谷秀娘劝了一回大姑姐。
“对,对。”丁芍药也是点头同意一回。
“妹妹,有一事,我还得跟你开口求一回。”丁芍药今个给侄子侄女的满月宴送重礼。除着高兴弟弟添子嗣,她也真有事情相求。
“姐姐,自家人不二话。你快说说,你有什么为难的,还是吞吞吐吐的与自家人讲客气话。”谷秀娘打趣一回。
丁芍药听着这话,她笑一回。她说道:“瞧我,我关心则乱, 这不,这就失了分寸。”
话罢, 丁芍药不隐瞒,她讲了相求之事。
“为着宫廷里的娘娘, 我想求了侄儿侄女的小衣裳。想着弟妹在昭阳宫查出来的有喜,这也许跟宫里的娘娘有缘分。”丁芍药坦然说出相求,她就求了侄儿侄女的小衣裳,以做女儿宋皇后的求子祈福。
一听大姑姐相求的这一点事情。谷秀娘笑道:“我当什么大事。这一点小事,哪需要姐姐用相求二字。”
“我自然应了。”谷秀娘没二话。一口答应下来。
对于宫廷之内宋皇后求子嗣,宋氏一族的着急。谷秀娘也听着一耳朵。
如今瞧着姐姐求上门,谷秀娘在心头感慨。这真是天家有皇位,着急了继承人啊。
丁芍药当然心头有数,她开口,弟妹一定会同意。
可真的拿着侄儿侄女的小衣裳,丁芍药还是心头高兴。她想着,女儿蓁蓁祈福一回,一定能如愿的吧。
兴安元年,神京城,皇城,仁寿宫,凤仪殿。
董太后跟宋蓁蓁在商量一桩事情。
“皇后,天子登基快一载。天子膝下无嗣,总不一个事情。”话罢,董太后的目光落在宋蓁蓁的身上瞧一眼。
宋蓁蓁觉得董太后的目光有一点犀利。
对于没求来子嗣,宋蓁蓁的压力也很大。
“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家不可缺了国本。哀家的意思是选秀,多选良家子替天家开枝散叶。皇后以为如何?”董太后问道。
宋蓁蓁是国母,她的招牌就得是贤惠。她能拒绝吗?不能。
真拒绝了,无嗣的皇后是可以废掉的。特别是自己膝下无嗣,还阻拦了太后的选秀。
宋蓁蓁轻轻点头,她说道:“一切听凭母后的意思。”
“儿媳也盼着陛下早添子嗣。”宋蓁蓁心头在滴血。奈何面上还要微笑,还要保持着士族女子的端庄与皇后的雍容态度。
“哀家就知道皇后最识大体。好,有你一句话,哀家就来操持这一桩事情。”对于董太后而言,她太急着抱孙子。
想先帝的帝位怎么丢掉的?不就是没有子嗣。
董太后当然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神京城,鸿门官学。这是附属于太学。这里的小郎君一旦继续学业,那当然是就读于太学。
当然鸿门官学的入学门坎儿有一点高,家中没有荫蔽,没有三品大员的推荐,这就不必肖想。
做为费邑侯府的世孙,东方渭年满六岁后,他就进鸿门官学。与他做了同窗的都是相熟之辈。
比方说刘胤。
曾经的刘胤多少有一点骨子里的自卑。如今却不同。
当了刘氏一族长房嗣子的刘胤大变样。那一股子从骨头缝儿里透露出来的是谦虚与温雅。
让东方渭瞧来就像是诗经里夸过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东方大郎,你在想什么?”刘胤瞧着东方渭下课时间到,他还走神。他走上前拍一下。
“刘二郎。”东方渭笑道:“我在想,今个下学不急着回府。”
“出去玩耍子?”刘胤来了兴趣。
“你敢哪门子了?”东方渭打趣一回。
少年郎君,更有兴趣。对于以前的刘胤而言,他是谨言而行,不敢踏错半步。
如今嘛,哪怕再装像,这少年心性变不去。
刘胤点头,回道:“随你同去瞧一瞧热闹。”
“好。”东方渭应承下来。
对于东方渭而言,他来鸿门官学的目的简单。爹娘除了让他来进学外,更是想让多结交一些朋友。
多一些好友,这是爹娘的说法。除此外,留了门禁时间得接时回府外。
旁的时间可以让东方渭自己安排。用爹娘的话讲,他长大了,他应该有自己的小圈子。
也不妨在神京城多逛逛,去神京城郊外也走走。
去瞧一瞧大好世界,不必闷了费邑侯府的一座宅子。毕竟东方渭可是费邑侯府的世孙。将来要继续他祖父、他亲爹的爵位。
小家子不成气候可不成。
于是得了爹娘的开口恩准,东方渭跟撒开脚丫子的小动物一样。
他对于外面的世界太好奇。外面多新鲜,想干嘛就干嘛。爹娘都说随他意。
从鸿门官学出来。
东方渭拉着刘胤上马车,他说道:“走走,今个有人成婚。我去道喜。”
对于郊外庄子的人家成婚,东方渭有兴趣凑一凑热闹。
“成,只在要城门关闭前回神京城,我没不应的道理。”刘胤也来了兴趣。
莫看他在新的父亲、母亲跟前装大人。可刘胤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样好奇。
神京城外,郊外越走,那庄子的繁华越不存在。
普通的民户哪有几多的钱财去装点房子。普通的人家是泥胚的房子院子。
有钱的人家才可能是砖瓦的房子院子。
“嗡嗡……”那乡下人家的吹打,当然比不得高门大户的乐曲好听。
乡下人家就讲究一个凑合。或者说能请得起吹打的人家,在乡里已经算是富户。
在东方渭、刘胤的眼中,这拉了驴车去迎亲的新郎官瞧着寒酸。
可搁着乡下人家,家里有大牲口的人家那一定是富户。
新郎官在东方渭的眼中有点丑。他就跟刘胤嘀咕一回。
“东方大郎,你没说错,确实丑了一点。可谓是丑夫配巧妇。太不配。”刘胤哈哈大笑一回。
越是喜庆事,越乐意添了喜庆。有人乐意吃席面。主人家是不会拒绝。
就像是东方渭和刘胤穿着锦衣玉服,他们参加喜宴。主人家客气相请,还是迎上主位去。
对此,东方渭、刘胤二人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在新郎官、新娘子拜堂时,二人还贺彩一回。
贺过彩,应该添的喜钱,东方渭和刘胤都没有拒绝。
出来时事实在钱财,二人觉得自己带的太少。
可真搁着普通人家,那就是一份重重的贺礼。
主人家千恩万谢。
待新郎官、新娘子送去洞房时。东方渭、刘胤还凑在主人家的亲戚队伍里。二人一起凑进了喜房内。
闹洞房嘛,这二人也是跟着大闹一回。
说是大闹,不过是起哄几句,把新郎官和新娘子闹一个大红脸。
真说什么更过份的事情,那真没有。毕竟东方渭、刘胤也要脸。
或者说他二人年岁,这才六岁。不过小郎君。男女七岁方识礼,搁士族人家,这也还是属于小孩子。
也没到男女有别的时候。所以东方渭、刘胤的起哄声,在旁人瞧来就是小孩子凑热闹,热闹热闹。
搁着新郎官家闹一回洞房。主人家不计较富贵人家的小郎。
可旁的亲戚里,有人过份了。那就要被主人家请来的伴客给拦一拦。
就许是这伴客里有人利害,倒是把一些糊涂蛋儿轰一轰。
倒让东方渭、刘胤瞧一番热闹。
乡下嘛,土路一条。小小的路不过是人踩出来的。
乐得利害,人群又爱凑一起。于是东方渭、刘胤二人侍候的仆从又被打发的远远的,不许跟在身边。
这等情况下,东方渭和刘胤二人就是看热闹,成热闹。
二人在人堆里,在小土路上被挤到了田坎儿的下面。
春时,田里有水。这是农户客气集攒下来的。水深,也不多。就是把田里的泥地给混成稀软。
一脚下去,没了脚面。靴子那是整个弄得满面的泥。
泥沾了靴子上,那是又沉又重。这等时候的东方渭和刘胤二人颇是狼狈。
主人家瞧着这等场面赶紧来道歉。电旁的一些凑热闹的,这等时候也赶紧的躲远远的。
这些乡下人也知道。真惹心了贵公子,他们惹不起。
只有可怜的主人家,他们被推出来当顶锅的。来告饶一回。哪怕错处跟主人家没一毛钱的关系。
“无碍,无碍。”东方渭不是迁怒之人。他自己凑热闹,成了热闹全怨自己。哪能怪了别人。他摆摆手,大方的笑一回。
“那小的给公子们的靴子洗洗。”主人家弯着腰,这是新郎官的爹。他的态度恭敬又谦卑。
“不必,就一双靴子,回车上换掉就是。”刘胤摆摆手,也一样不在乎。
对于他们这等人家,一双靴子就是小事情。只要得一个开心,求一个快活。
东方渭也是一样的态度,还是又赏了主人家一块腰佩的美玉。
“我今个来,就凑一个热闹。主人家,你家喜庆,你也多笑一笑。家里添丁进口是美事。哈哈哈,赠你,给你家多添一些喜庆。”东方渭又随一笔大礼。
至少对于主人家而言,美玉就是太贵重。
主人家再三客气,东方渭只道:“我赠予贺喜之礼,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主人家再谢,最后,还是躬腰的送走东方渭、刘胤一行人。
出了村子,坐上自己的马车。在马车内,东方渭脱掉弄脏的靴子。
马车内当然有备份。
不止东方渭换了靴子,刘胤一样。
这一日的闹腾,出来瞧一个热闹。东方渭还挺开心。主人家的席面在东方渭眼中简单。
在刘胤的眼中,那更是不堪入目。可二人都懂,这是主人家最体面的时刻。
没得说什么,还是开心的吃一回。
可能不是说那一点食物,而是吃那一份热闹与畅快。
毕竟席面上,人人的笑颜舒展。那等热闹与开心,那才是一种来自心底的舒坦。
长子东方渭在撒欢。
做为亲娘,谷秀娘则是从道观归来。她陪着大姑姐丁芍药去上香。
原由也简单,就是大姑姐想求神仙保佑。
宫廷里传出来的消息,天家来年要大选。
这等时候,中宫皇后膝下无嗣。做为皇后的娘家人,宋氏一族很紧张。做为皇后的亲娘,琉璃翁主丁芍药更担忧,更焦虑。
从外面归来。东方渭一回来,先去前院见一见祖父和亲爹。
尔后,他去东院给亲娘问安,再是关心一下弟弟妹妹。
“淮弟,清清,你们可想大哥?”东方渭逗一逗弟弟妹妹。
虽然早前,东方渭担忧过弟弟妹妹太丑咋样?
可事情跟他爹说的一样,他杞人忧天了。
瞧一瞧如今的弟弟妹妹,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那让东方渭一颗做兄长的心,那得着满足。
不会说话的东方淮,不会说话的东方清清。
两个小孩儿却是被亲哥一逗弄,他们的目光就落在亲哥的身上。
“依吖,丫丫……”
“啊啊,啊巴……”两个小家伙说着婴儿语。还是各自伸手要抱抱。
东方渭瞧一瞧弟弟,再瞧一瞧妹妹。东方渭可不敢同时抱两个小家伙。怕抱不住。
可抱一人,另一个就会哭闹。东方渭更不想听一听合奏双重的哭闹曲。
于是东方渭只能拿了爹娘给备的小玩具。给弟弟妹妹手中,一人塞一个。
“来,淮弟,清清,哥哥陪你们玩儿。”东方渭笑道。
谷秀娘从耳房归来,她瞧见的就是长子逗了次子、女儿的场景。
“娘。”东方渭见着亲娘,热忱的唤一声。
“渭儿下学了。”谷秀娘笑道。
“下学了。”东方渭回道。
“跟娘说说,在学堂里可习惯吗?可同窗相处的如何?”谷秀娘细细问一问。也关心一下儿子在官学里的近况。
在东方渭的述说里,一切都挺好。
在东方渭瞧来,一切确实也挺好。虽然可能有一些一等士族门阀家的公子们不乐意跟东方渭走近些。
他们之间保持着距离。那别人不乐意与他走近些,东方渭也不在意。毕竟他有好友。
就像一直玩得来的刘胤,二人就凑一起。就组一个小圈子。
这拉了一个小圈子,这小圈子里刘胤与东方渭就是领头的。这等乐趣在东方渭瞧来是快乐无边。
至于说刘朝也在鸿门官学里,刘朝就跟那些一等门阀的士族公子们凑近,凑一堆。
就跟东方渭、刘胤这等圈子不相融。这等小事,东方渭就不跟爹娘讲了。反正在东方渭瞧来就是小事情。真不是大事。
至于一等士族门阀公子们的小圈子会不会欺压一下东方渭等人。
这真不会。
谁让鸿门官学里,当年也有领头人。那些领头人里还有东方渭的表哥宋稷。
宋稷,姑母是宋贵妃,有丽锦公主这等表亲。还有另一重身份,特别是天子新演登基后,宋稷可是宋国舅。
凭着东方渭的表哥是国舅,在鸿门官学里,东方渭的小日子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旁人可能暗中嘀咕一二宦官什么的,可当面,人人还要捧一捧东方渭。
对于别人这等惹不起,就嘀咕小话的举动。东方渭也瞧不上这等小人。
东方渭可是坦坦荡荡,至少东方小郎君是这般认为自个的。
又两日。鸿门官学。
在要休沐前。刘胤拉着东方渭嘀咕一回话。
“东方大郎,你可听着一些谣言。”东方渭点点头。
“刘二郎,你也听到了。”东方渭问道。
“我没聋,哪能没听到。”刘胤的神色不嘉。
“那你得装着不知。这谣言谁传的,我都闹清楚了。可这是你家的家丑。”东方渭表示他的无辜。他就是被遭遇了一回池鱼之殃。
“我替朝弟向你道歉一回。”刘胤认真的行一个道歉礼。
这也是刘胤前来的目的。这谣言从何而来。自然是刘胤的弟弟,刘朝的口中胡说八道来的。
“成,有你的道歉,我不跟刘朝计较。”东方渭摆摆手。
这一点芝麻小事,东方渭还不至于。他可知道的,他娘跟袁家姨母的关系不错。
真闹大,刘朝也吃不着挂落。反而显得他倒小肚鸡肠似的。
对于刘朝,东方渭不计较。他知道刘胤肯定也不会计较。
谁让刘胤的生母还要在袁家姨母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至于说官学里的谣言。
也不过是东方渭、刘胤二人不学无术,一下学就去掺合人家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婚宴。
还惹了主人家,被人追打的钻了狗窝子。当然这是谣言发酵后的版本。
反正最初是东方渭二人摔一回,摔得一个狗啃泥。这是刘朝的初版谣言。
谣言嘛,越传越神乎。这一点东方渭在这一桩事情上就相信了。
钻狗窝,也亏一些人传得出来。凭他东方大郎的名声,他能干出来钻狗窝的事情?
东方渭觉得他被小瞧。他就是坦荡之人。
抓着还敢传谣言的,让人跟他比一比武。认输了,谁道歉。
凭一身武艺底子,东方渭用蛮力还是让谣言为之清静一二。
至于同窗里,那真没人嘀咕。至于一些比着东方渭年纪大些的。东方渭装着不知道。
东方渭还是懂得年龄优势,跟那些大他几岁的家伙们比武,他太吃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一桩子谣言,东方渭当一个屁放了。
兴安二年,春。天家大选。这一年,宫廷内苑里添一位何美人。
兴安三年,春,谷秀娘去一趟南边。去巡查一些南边的家业。
此事当然得着她公爹东方相安的同意,也得着夫君东方暻的支持。
乃至于与谷秀娘同行的,还有她爹谷大顺。
用谷大顺的话讲,他也想回一趟南边。去祭拜一下祖宗和姑母。
东方渭挺想护卫亲娘南下。奈何爹娘不同意。于是东方渭得继续在官学里进学。
入秋,谷秀娘方才回了神京城。归来,还给亲人们带了许多的礼物。
这不过一点小事。至少在费邑侯府内是如此。
兴安四年,秋。最是宜人的时候。
神京城,皇城,昭阳宫,椒房殿。
宋蓁蓁听着嬷嬷的禀报。
“皇后娘娘,长乐宫的消息,何美人有喜了。”嬷嬷小心的禀话道。
“……”宋蓁蓁一时间沉默下来。她一心求子,奈何不曾随人愿景。
何美人怀上天子子嗣,这天家是喜讯。于皇后而言,这可能就是喜忧参半。
“善,此乃天家喜事。”宋蓁蓁理一理思绪,她的脸上扬起一抹有一点勉强的笑容。
宋蓁蓁说道:“嬷嬷,替本宫送一份贺礼去长乐宫,贺何美人怀上皇嗣。”
“诺。”嬷嬷应一声。
长乐宫。
何美人这儿不止热闹,这一座宫里,侍候何美人的宫人们一样欢喜。
要知道天家缺了子嗣,这事情董太后太看重。
如今何美人拔了头筹,这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仁寿宫董太后的赏赐最先来,一来就是重赏,不止赏何美人,连侍候的宫人们一道有赏。
仁寿宫,凤仪殿。
天子驾临。刘演亲自跟母后贺喜。董太后喜笑颜开。
“何氏有喜,这是天家幸事。天子,你要重赏。可得表示了天家对于皇嗣的看重。也让一些有心人打消一点小心思。”董太后提点道。
对于董太后而言,她再欣赏了宋皇后,不意味着她不重视皇嗣。
恰恰相反,曾经多高兴儿子娶了宋皇后。如今的董太后就莫名有一点淡淡情绪。
真看淡了。再是贤惠的皇后,在董太后眼中,不能替天家开枝散叶。不能让天子有继承人,有国本。
这就差一点意思。于是董太后更看重何美人的这一胎。
“依母后之意,朕也有意重赏何氏。母后,朕想着提拔了何氏的位份,也当为朕头一个孩子做喜。母后以为如何?”刘演问道。
“善。”董太后赞同一回。
“那就晋何氏为昭仪。”刘演一口定音,给出了一个超过董太后预想的赏赐。
“会不会太过了。”董太后问道。
对于董太后而言,何美人美貌,又是良家子。入宫为美人,这位份倒不算出格。
可是一下子从美人提拔到正二品的昭仪,成为一宫主位娘娘。这就过了。
至少董太后觉得过份了。未免有一点伤了宋皇后的体面。
可搁了刘演的心头,他还觉得不够。有一点委屈了何佩玉。
想当年,为着宋氏这一位中宫皇后着想。刘演一直委屈着何佩玉住在外城。妾身不明的等着。
一直到宋氏一族的胆大妄为,这真的让刘演很不开心。
这些年里,刘演一直给宦官与其党羽们支持。目的就是打击士族的嚣张。
效果可谓是不见效果。
这等情况下,刘演当然不想要中宫嫡子。他更想着添了皇嗣,由表妹生一个他中意的皇子。
如今得偿所愿,刘演当然想提拔了表妹何佩玉的位份。
当初表哥没怀孕,想晋升,刘演还顾及一二。如今就不顾及了。
为了皇嗣,怎么提拔,那都是现成的理由。
“这是你的头一个孩子。也罢,隆重一点也应该。”董太后想着儿子这年纪,这一胎又是头一个孩子。
儿子做天子,这在意子嗣。在董太后瞧来是好事。
天子盯紧些,宫廷内苑就容易多诞生皇嗣。董太后同意了。
待长乐宫喜气洋洋,一众人收到天子晋封何美人为何昭仪的圣旨后。
这一个消息不压于在宫廷内苑里扔下一个惊天大雷。
昭阳宫,椒房殿。
已经赐下赏的宋蓁蓁心头不舒坦。她在宽慰自己。
哪怕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天子有嗣,那生下的孩子也唤她一声母后。
可宋蓁蓁还是盼着自己怀上皇嗣。就此时,陪嫁嬷嬷又来报信儿。
“天子降旨,仰承太后口喻,晋封何氏为昭仪。正位长乐宫的一宫主位娘娘。”宋蓁蓁念叨一回。
话罢,宋蓁蓁的目光望向长乐宫的方向。
莫名的,明明秋意好,明明暖和时节。宋蓁蓁还是感受到一股子的凉意。就像是从骨头缝儿里钻出来的一样。
“天冷了。”宋蓁蓁想到。
神京城,费邑侯府。
一家人坐一起用夕食。待夕食罢后。东方渭去逗弟弟妹妹。
爹娘在旁边说说小话。这会儿东方渭的心情不错。
“爹,娘,儿昨个做梦了。儿记起来梦里发生的事情。”东方渭兴致勃勃。
“儿还记得梦里见到的一切。那楼真高,有百丈高。处处高楼,一眼望不见际头。每一座高楼琉璃做墙,夜幕之下,光彩闪耀。爹,娘,你们说儿是不是见到了仙境?”东方渭笑提旧事。
“我儿可还记得旁的事情?”东方暻关心一回,他跟儿子问道。
“渭儿,你当还有旁证才成。不然的话,梦境哪能做真。”谷秀娘听过儿子的话,也是关心一回。
第46章 第46章
第46章
兴安五年, 神京城,皇城,长乐宫。
何佩玉这一位昭仪娘娘刚被入产房。
长乐宫的宫人去各宫报信, 昭仪要生了。
昭阳宫, 椒房殿。
宋蓁蓁听着何昭仪要生了的消息。她没有耽搁,坐着凤撵往长乐宫去。
仁寿宫, 凤仪殿。
董太后听到宫人禀报的消息, 她的心神难安。
“嬷嬷, 陪哀家去祈福。哀家要祈求祖宗保佑,让何昭仪平安诞下皇子。”董太后吩咐话后,就在嬷嬷的搀扶下去祈福。
这为的不是何昭仪,而是何昭仪肚子里的皇子。
虽然还没生,可落董太后的心头, 她就觉得一定是皇子。谁让董太后的儿子有皇位,就等着皇子继承家业。
长乐宫。
宋蓁蓁这一位中宫皇后刚到,天子御驾也到了长乐宫。
“恭请陛下圣安。”宋蓁蓁向天子刘演见礼。
兴安帝刘演瞧一回皇后,说道:“免。”
宋蓁蓁得着话,谢恩后,方才起身。这会儿帝后皆在,刘演也同样问过长乐宫的管事嬷嬷,问一番何昭仪的情况。
宋蓁蓁瞧着天子一一细问,她的心头忐忑不安。
宋蓁蓁的情绪很复杂,既是担忧何昭仪诞下皇子, 尔后一发不可收拾。又担忧何昭仪生下皇女,天子膝下无嗣。
莫说天子压力大, 皇后亦然。褚皇后的旧例在前,褚家的下场, 宋蓁蓁也瞧见了。
没子嗣的皇后,一旦依附不存。这皇后还有皇后的荣耀吗?
就像刘演小宗入大宗,他做了天子,承平帝时期的外戚下场,只有很惨与更惨。
不管是褚氏一族,还是卢氏一族。两大家族可谓是惨的有一点凄凉。
时间在慢慢过去。
等候的刘演养气功夫还成。一直等了许久,等着刘演都快忘乎时间。
“哇哇哇……”一道小婴儿的啼哭声降临。
“……”刘演一下子站起身,他不再坐着。
刘演很着急,头一回当父皇。他不知道表妹这一胎生的是皇子?或皇女?
产房内。
何佩玉忍着身体上的不舒坦,她跟身边的管事姑姑问道:“本宫生了,是皇子,还是皇女?”
产房那一边把皇嗣仔细的收拾妥当,尔后,管事姑姑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到何佩玉的跟前。
管事姑姑小心的捧着皇嗣,她行礼回话道:“恭敬昭仪娘娘,您替皇上添了一位小皇子。”
“皇子,好。”何佩玉是真的开心。她生下了天子表哥的皇长子。
立嫡立长,皇后膝下无嗣,她的儿子就是皇长子。虽然这等时候的何佩玉没有野望。
毕竟宋皇后还年轻,可能早早晚晚也会生下皇子。
但是总归多一份依仗,这让何佩玉真的很高兴。
“快,去给陛下报喜。”何佩玉叮嘱一番。
不需要何佩玉吩咐,产房内,人人都想去报喜的。
报喜,这等添嗣的大喜。谁又不想多得一点贵人的赏赐。
产房外。
待管事姑姑出来报喜,待天子亲自去探望了生产后的何昭仪时。
长乐宫里一片贺喜声。天子刘演发话,长乐宫众人加赏。
这等时候,宋蓁蓁也是脸上带着笑容,她是中宫皇后,她当然也要替天子高兴。高兴了皇家添嗣。
就是在心头,宋蓁蓁莫名的有一点失落感。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至少让谷秀娘活得很精彩。
东方淮长大了,等年底就是满五岁。与他一胎降生的妹妹东方清清跟二哥一样,这两人都是闹腾的性子。
于是兄妹二人打打闹闹,不管何时,总让费邑侯府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或许这就是龙凤胎的默契,再是闹腾,二人的感情就是好。
“娘,二哥有马驹,我也要。”东方清清跟亲娘求话。
“有,有,你当然会有。”对于女儿的求话,谷秀娘一口应下。
凭着费邑侯府的家资,真不缺女儿一匹小马驹。
“不过你年岁小,你和你二哥得有爹娘和祖父、外祖父陪着时,方能去骑马。不然的话,娘让你爹罚你们。重罚。”谷秀娘又叨叨一回女儿。
“知了,知了。”东方清清回道:“娘都念叨好些回,女儿记住了。”
谷秀娘瞧着女儿捏一捏双耳的可爱模样。她也笑一回。
对于女儿的话,谷秀娘听一听。说实在的,想当年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叨叨人。
哪料想,等着老二、老三,这一对龙凤胎降生后。她推反当年自己的旧话。
谁让她家的老二、老三太顽皮。不叨叨他们,他们就能闹翻天给亲爹亲娘涨见识。
打?
没大错,谷秀娘是不会体罚孩子。当然如果是真错了,认错的不积极。还要嘴硬的情况下。
谷秀娘就不介意让孩儿们尝一尝男女混合双打的滋味。
这等滋味目前就她家老二东方淮品尝过亲爹亲娘的“爱”的铁拳。
至于老三东方清清,这是一个狡猾的小娘子。有她二哥在前头挡刀,她倒是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对了,清清,你二哥呢?”谷秀娘可知道龙凤胎一直形影不离。这时候瞧不见老二,倒瞧着老三一直在身边。谷秀娘问一回。
“二哥想给娘惊喜。”东方清清眨巴眨巴一下大眼睛。
谷秀娘愣在当场,过片刻后,她说道:“确定你二哥不是想给为娘的惊吓?”
不怪谷秀娘冤枉老二,实在是这些年里,老二的优秀前科太多。
“真惊喜。”东方清清说道:“我就听着二哥有信心,我才帮衬着多哄一会娘亲。不让娘亲打扰了二哥。”
“还打扰。”谷秀娘差一点鼻子气歪了。她什么时候打扰老二、老三?
“赶紧的,说说你二哥在哪。”谷秀娘跟老三,她的小闺女问道。
亲娘一问,东方清清也不是什么威武不屈的主。亲娘真问,她就真答。
东方清清指一指费邑侯府的厨房小院位置。她说道:“二哥说他是厨神,他要给爹娘献了自己做的羹汤。以表孝心,指定还能跟什么让梨一样的青史留名。”
东方清清表示听过戏曲与故事后,二哥有行动力。二哥就要知行合一。
虽然这些词的意思,东方清清听亲娘念叨过。她也不太懂,不过吖吖学语她会。
“厨房。”谷秀娘一听后赶紧起身。
“我得去瞧瞧。”谷秀娘不放心她家老二。那孩子行动派,又三分钟的热度。什么事情有兴趣就玩玩,什么时候闹出乱子。那只能是好心办坏事。
“我也去瞧瞧二哥的惊喜。”东方清清想凑热闹。她要跟亲娘一道去。
谷秀娘不拒绝。
厨房小院。
谷秀娘还没到,她先听着下人们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浓浓青烟,光天白日,谷秀娘远远的就瞧着清楚。
谷秀娘脚步一顿,尔后,她往厨房小院继续行去。
刚至厨房小院的院门外,里面乱遭遭的情况谷秀娘就瞧见。
院门处,她家老二站那儿,浑身还是有脏兮兮的模样。
“你……”谷秀娘指着老二,她想说点什么。
“娘,呜呜……”谷秀娘没说完话,脏兮兮的东方淮凑上前,他一把抱住亲娘的腿。
“娘,厨房炸了。”东方淮身上的脏,那是使劲儿的蹭到了亲娘身上。他还呜呜的哭个不停。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谷秀娘想骂一回儿子,这不是老二头一回闯祸。
这孩子动手能力吧,他就太差。偏偏他还热衷于自己亲自动手。这让亲娘谷秀娘都不知道槽口从哪里吐一吐。
当然最后罚一回,还是没罚成。
谷大顺、东方相安听到二孙儿东方淮闹出事情。二位老人急烘烘就出场,就来替二孙子救场。
有长辈护着,谷秀娘也为难。再者,瞧着哭得惨兮兮的二儿子,谷秀娘也心软了。
倒底孩子是好意,就想做点吃食孝敬长辈。其心不坏。
就是最后事情没办成,还让自己遭一鼻子的罪。也算孽缘自己造,自己享受了一回。
等夕食前。
东方渭从官学归家,他听说了二弟的遭遇,他就去安慰一番弟弟。
倒是东方暻,他今年一开头,他就走通宦官的门路又当差了。
于是下差后,一归来听着老二的遭遇。他不敢让两位爹知道他的想法。
只晚间夫妻夜话时,东方暻跟妻子嘀咕道:“老二啊,就他该。”
“这孩子总记吃不计打,他就学不会教训二字怎么写。”东方暻对于老二也无奈。
孩子记性不好,总太跳拖。东方暻也是哭笑不得。
教了,孩子认了。就是后面会再犯。
要论几个儿女里,就老大最稳重。老二、老三一样,两个都是皮猴子。
夫妻二人议一议话。
东方暻又提着宫廷里的事情,他说道:“何昭仪生下皇子,今个的事情。妹妹,你说说,你怎么看法?”
“皇后娘娘的日子又要难熬了。”谷秀娘实话实说。
“是啊。”东方暻赞同一回,他说道:“就瞧着宋氏一族风口浪尖,偏生没得退。我走门路时,也是两位爹走了旧时的关系,从宦官那一边拉拢人脉。就没有想着攀附一下宋氏一族。唉。”东方暻也是感慨一回。
“尊重他人命运。过好自个生活。”谷秀娘握住夫君的手,她说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玄高哥哥,我们劝过的,只是富贵惹人眼。有些话,我们说了也不过讨人嫌弃。”
“妹妹说的对,有些话难听,当年不是没说过。结果真讨人嫌了。”东方暻想着回家吃自己的那几年。
东方暻心里没憋屈吗?当然憋屈。
那可是姐夫,还是姐夫一脚把自己踢回家蹲。
如果不是看了姐姐的颜面。东方暻能忍气吞声吗?
真当费邑侯府的世子爷就没脾气了。宋氏一族,哼。
想一想那些宋家族人的嚣张,东方暻就肝疼。这些人依仗着士族身份,依仗着外戚荣光,这些人得意了。
可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中宫宋皇后的难处。或者说,想过呢,又如何?
这些宋氏一族的族人们觉得他们享受的荣华富贵,貌似天经地义。
神京城,皇城。
小皇子洗三,皇家大肆操办。也是这一日,天子降旨,晋何昭仪为何贵妃。
何氏这一位出来的外戚,那一下子也热闹起来。
至少让神京城知道有了这么的一号人物。
当然主要还是刘演乐意赏了何贵妃的大哥官职。
天子乐意赏,何家当然就是青云借力,一下子飞上枝头。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这一晚,东方渭睡得很香甜。尔后,他进入了梦乡。
跟往常一样,他做梦醒来时可能记起一些。这一回,东方渭在梦里一切似乎就是清醒着。
就像做了一个清明梦。
东方渭发现,他在梦里有名字。他叫“谷渭”。
东方渭还想,原来在仙境,他也有自己的身份。
不对,不对。
这一个梦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待着东方渭醒来时,又是一日晨起。
洗漱之时,望着盆中水。东方渭发现梦中的一切,他全然记得。
梦境是真吗?
东方渭在想着这一切。
待进了官学,开始一天学业后。这一日,东方渭迟些归家。
他去学馆里借了书,查阅了一些府上书房里缺的各朝史记秘闻。
越是番看史记秘闻,越是多看一些东西。
东方渭愣神在原地。
东方渭在想着,谷渭学的历史里,那一些历史怎么跟他学的一样。
不,也不一样。
梦里的仙境,谷渭说的昵语。写的字也是缺胳膊少腿一样。
而如今呢?
东方渭想到了史书。
那谷渭学的《周史》。从开国的帝王,到先帝,到当今。
身为费邑侯府的世孙,东方渭读史,懂史。
哪怕不是精通,那也粗读。就如此,东方渭才肝儿颤抖。
《周史》,从名记就知道是后人所作。这作史,只有一个皇朝灭亡后,下一朝做录为记载,以后人学习观瞻。
想到这些时,东方渭的心情谈不上好坏。就是挺复杂。
这一晚。
东方渭带着复杂的情况,他又入梦了。
“同学们,请翻开第六十五页。今天我们讲周朝末期的大事件……”
台上人讲话,台下人听着。
东方渭如今是谷渭,他就在听着。听着“老师”讲课本。
周少帝、周末帝,周末灭亡。
这些东方渭就是听一听。待着听到老师提到“东方渭”三字时,东方渭也傻眼了。
次日,东方渭头一回缺席了晨练。
一家人都晨练。每一日不会缺席谁。一旦谁缺席,那一定是费邑侯府的显眼包。
谷秀娘瞧着长子没有参加晨练。她很担忧,还专门问了长子院中的下人。
待知道长子无恙。
谷秀娘也是眉头一跳。她心头嘀咕一回:渭儿年十岁,这等小儿不晨练,莫不成遇着心事?
少男心思也怀春。谷秀娘想着这一个世道里的小郎君小娘子早熟。她担忧,她这当娘的是不是应该给儿子相看对象?
“妹妹如何晨练走神?”待晨练结束后,东方暻关心一回妻子。
谷秀娘不隐瞒,她就把自己所思所想一五一十跟枕边人说一说。
“妹妹,你这一说好像有理。”东方暻一琢磨后,他觉得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情。
“渭儿最是稳重,今个无恙,还缺席晨练。想来真可能是缘份来了。”东方暻笑道。
“不急,待我下差归来后,我跟渭儿仔细谈一谈。”东方暻笑道。
“成,这事情有玄高哥哥出马,一定能成。”父子谈心,爷儿俩有什么话都能摆开谈谈。谷秀娘相信长子有他爹的开导,一定能走出人生阴影,活出畅快自己。
东方淮、东方清清,这一对龙凤胎听着爹娘的话。不,应该是偷听一番后。
两个小孩儿就去哥哥院子。
东方淮去给哥哥当耳报神。东方清清去瞧一瞧二哥当小耳报神的行动,然后,她要跟亲娘告密。
东方清清可记得,娘说了,她是爹娘的小棉袄,她要盯紧二哥,不让二哥老犯错。
想一想,东方清清觉得自己这一个妹妹太不容易。谁让二哥笨笨,总爱做错事情呢。
东方淮一来,东方清清凑趣。东方渭就瞧着两个府上的开心果来了。
对于弟弟妹妹的童言童语,东方渭是听一听,笑一笑。再是哄一哄。
只要讲话好听,东方淮、东方清清就是容易哄住的。至少在东方渭的心头如此。
瞧着开心的弟弟妹妹,东方渭的心情很复杂。
真复杂。他想到了梦里的一切。
那会是梦吗?不是的。
东方渭已经慢慢的闹清楚所谓的梦,压根儿不是梦。
那些发生的,没发生的。东方渭已经用青史证明一切。
他没学过的,梦里有。翻了学馆里的史料,也证明了是真实无缺的出现过。
东方渭想到那些事情更复杂。明明他还是一位小郎,那些什么皇朝末期的事情为什么跟他有关系?
想一想历史之上,他还有溢号。
晋武帝。这是东方渭在梦中,不,应该是后世的溢号。
可,一想到“同学”们谈的话。说什么天下三分,说什么大怂丢人,一亡天下。
想一想,那些梦里同学们的叨叨。东方渭也头疼。
因为梦里发生的一切东方渭主宰不了。他知道的全是零散的,零碎的。他只能知道一个大概。
这等时候的东方渭哪有好心情。他的心情坏透了。偏偏这些事情东方渭还要闭紧嘴巴。
他不能跟任何一个人提一提的。
因为天下间,至尊至贵是天子。
周天子,兴安帝,这一位是天下至尊。费邑侯府是臣民。
东方渭的话,哪怕是梦里的真实。只要露一点消息。那也是费邑侯府的罪,大罪。
这一日,东方渭去上学,他在走神。
刘胤邀请,东方渭难得的拒了。
“东方大郎,你今日的精神不好,莫不成病了?”刘胤问道。
东方渭的目光落在刘胤身上,他想到梦里有青史批评。说刘胤“好断无谋”,整个一个阴谋家。
大周亡社稷,刘家就是主谋之一。不,应该是主要策划者。
想一想那些零碎的梦里记忆,东方渭有一点心烦。
“有一些不舒坦。下回,下回我做东。”东方渭回道。
“你即不舒坦,先回府吧。”刘胤关心一番。
东方渭与对方告辞,尔后,坐着费邑侯府的马车归家。
东方暻下差后,他先给二位爹问安。尔后,他就提溜儿长子去书房谈话。
父子二人局,没有旁人。
东方暻想单独跟长子说一说话。东方暻问道:“渭儿遇上难事?”
“……”瞧着亲爹那语气,东方渭沉默。
“放心,爹懂。”东方暻过来人的模样,他仔细的跟儿子讲一番人长大了,那什么萌动的火热,那都是人之常情。
哪怕是春梦一场,早晨醒来后,嗯,还是长大了,那会如此。
关于生理课嘛,东方暻亲自上马跟儿子讲一讲。
“原来人长大了,当会如此不同。”东方渭听过亲爹讲的生理课,他大爱震撼。
“不,你不是吗?”东方暻跟儿子问道。
“儿离长大,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东方渭实话实说。
他知道亲爹误会了一些东西。他今个扔掉内裤,自己处理啥的。
那真跟长大了没关系。东方渭纯粹就是洗漱时打翻了水。他再换一条新的里裤,尔后,自己一时心烦又打翻了晨起后点着的烛台。
换掉的里裤烧坏了,当然被处理掉。哪想,这让亲爹想歪了,想多了。
不过知道男儿长大后,身体会跟小郎君之时不同。听一听,东方渭只觉得长见识了,长知识了。
“爹,你讲了,将来儿遇着也不会再烦恼。”东方渭宽慰一回亲爹。有事情事情总要经历,早一点晚一点,哪有什么区别。
“不,你不为这一点子事情,你还为啥?渭儿,莫要瞒爹,我瞧着你就心事重重的样子。”东方暻跟长子说道。
知子莫若父。东方暻瞧得出来,长子真有事。不掺假。
这当爹的,那是亲的,又不是假的。当然要问一问。
在东方暻想来,他还没老,还可以给亲儿子撑起一片小天地的。有难事,不给亲爹讲一讲,自己瞎琢磨,这万一想歪了,走错了咋办?
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这一晚, 东方暻跟妻子谈心一番。他道:“渭儿长大了,有些话跟他亲爹也要隐瞒了。”
“孩子长大了当然有心事。”谷秀娘有理解。谁心头没一点秘密。
真是一言一行样样与人道出吗?没得这样的道理。
“那你跟渭儿谈了什么?”谷秀娘好奇的问道。
东方暻笑道:“交谈一点人生经验。”东方暻畅快笑一回。他把自己误会一事,他还真跟枕边人讲一回。
听得谷秀娘也捂嘴笑起来。
爹娘议论的东方渭, 他真的在长大。或者说他真的有秘密。
有些秘密不是不想对爹娘讲, 而是不敢讲。怕讲出来,爹娘信了, 要为难一番。爹娘不信, 更是麻烦之事。
这一晚, 东方渭又入梦。
梦里不再是仙境,东方渭已经知道他过的新人生。他在梦里叫谷渭。他是生活在后世的世界里。
零碎的生活,零碎的世界。一切又在开始。
谷渭在看小电影。
不是什么黄色的废料电影。而是关于周朝末年的三国戏说。
谷渭看着电影里的晋武帝。东方渭也要盯着。
那迎天子,那亲手打下半壁江山的被历史书称为枭雄的人物。
又一日,晨练时分快到了。东方渭醒来了。
晋武帝, 这一位生前没有称帝。而是死后,被儿子追为皇帝。
这些不要紧。东方渭又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将来会娶妻,他的妻子是丽锦公主。算一算,他是先帝的女婿。
想着梦里,那一位丽锦公主。他的妻子。
那一位丽锦公主在电影里,貌似比晋武帝,不,应该是东方宰相还要恨不能周朝社稷完蛋拉倒。
想到这些时,东方渭又想到宫廷里的表姐。
想到这些时,东方渭的目光变了。他想了想, 他准备跟爹娘谈一谈。
待晨练结束。
东方渭跟爹娘问安,他述说来意。哪怕少年郎。东方渭的心头还有亲情。
知道姑母家有难, 东方渭的心里搁着事情。
“渭儿,你小心谨慎的, 说说,你寻爹娘有何事?”东方暻问儿子。
一家人,没旁人。这会儿的东方渭说道:“爹娘,儿做了一个梦,梦到宫廷里的表姐被废掉后位。”
“爹,娘,儿本以为只是梦荒唐。可……”东方渭迟疑一下后,他又道:“可前面爹问时,问儿有何心事瞒着。儿一时间答不出来。”
“昨晚,儿再三思量,这般决定跟爹娘吐露真相。”东方渭说的真话。只是真话只是一部分。
关于宋皇后被废,东方渭不知道详情如何。小电影里,那是丽锦公主回忆里的一笔略过。
如今东方渭跟爹娘讲了,也是希望爹娘出面。他一介小儿,他说的话在长辈心头是没有份量的。
“梦吗?”谷秀娘听着儿子的话,她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谷秀娘有一些思量,她问道:“渭儿,只有这些吗?”
“不,还有。只是儿得知零碎,一些也没有整理一个仔细。我在想,也许是梦里糊涂了。”东方渭回道。
半真半假,东方渭理清一些思绪。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说。
东方暻只当儿子做梦,可能真就糊涂了。
“渭儿,这些话在爹娘这里讲一讲,就止一回。往后再讲,爹要罚你。有些事情你当懂,那是不能乱讲。一旦有一言片语的人旁人知晓就是塌天的大祸。”东方暻叮嘱儿子。
“儿就在爹娘跟前讲一回。往后儿会谨慎行事。”东方渭回答道。
他当然够谨慎,有些事情哪怕梦里已经证实。可他就不敢说半个字。
晋武帝。这三个字眼可谓是东方渭的心结。心有千千结。
东方渭把事情跟爹娘一说,爹娘的态度是让他莫掺合。
东方渭年岁太小,他也真的不能掺合。于是事情东方暻揽了身上。
对于儿子的话,东方暻嘴里说不。
实则,在打发走儿子后。东方暻跟妻子商量一回。
“妹妹,渭儿的话,你如何看。”东方暻对枕边人问道。
“玄高哥哥,关于宋氏一族,关于宫中的皇后娘娘,我们不是早有一些预测。”谷秀娘苦笑一回。
就是早有预测,东方暻和谷秀娘才会做准备。
两路后手,二人都有预备上。就看将来能用上哪一边。
不止南边北边,两边拉拢了关系。论心头的真话。谷秀娘也是为难的。
“我们劝过。姐姐与姐夫不乐意听的。”谷秀娘说出大实话。利益动人心,宋氏一族不乐意少了好处。
关于姐姐与姐夫那一边,谷秀娘没劝,可她跟夫君商量过,让东方暻劝过。
不止一回。
前面劝了,让姐姐与姐夫恼了。姐姐丁芍药还来试探着谷秀娘在里面掺合没掺合。
后面再劝了,东方暻就被姐夫宋诚一脚踢回费邑侯府,让东方暻老实府里蹲了几年。
尔后,宋诚那一口有一些松口了。东方暻才是寻了宦官的门路又当差又做官。
旧事在前,东方暻做好人,一而再的劝过。
只能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劝了,东方暻反而里外不是人,还是遭了殃。
这等事情落在谷秀娘的眼中,她是真没心思做好人。
“想当初玄高哥哥丢掉官位,我就担忧了好些日子。我最怕玄高哥哥被磨掉了心志。唉。”谷秀娘一声叹息。
“妹妹,渭儿的话,我们听了。劝,那就不必。就像妹妹说的,种什么因,收什么果。尊重他人困果,莫要胡乱插手了。”东方暻心头有怨的。
只是这等怨,他还不能表现出来。谁让姐姐、姐夫压东方暻不止一头。
东方暻好人做了,结果得一个憋屈。这搁谁的身上,谁不难受。
兴安五年,秋。
天气宜人,最是好时节。神京城,皇城,长乐宫。
何佩玉在哄着小皇子,她的心情很好。好的快要飞起来。
何佩玉还要想着一些消息。这消息可是她娘特意进宫来讲的。
何佩玉的娘家人来了神京城。她大哥做官了,这自然是沾着何贵妃的光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何佩玉也想支持娘家,娘家有势,这也是何佩玉和小皇子的势。
贵妃生母进宫一趟,这不止关心贵妃和小皇子。更是递了消息来。也是何佩玉一直关心的。
宋氏一族,不,应该是中宫皇后跟宦官起了冲突。
这冲突还小,已经死了人。
说起来事情也简单。就是天子乐意扶持宦官。
于是宦者令那一边安排一些小黄门出宫去办一些事情。
这里面有人乐意拉拢地方上的豪族。这些豪族想拔了门户,或者说想攀附关系。
于是有人就是攀附上宦官这一边。
这本小事。可偏偏闹出了大麻烦。
出外的小黄门里,有人死了。还是当地闹出了乱子。
小黄门死了,死的不名誉。说是在当地飞扬跋扈。惹了乱子。
可真相如此吗?
至少天子刘演得到的真相不是。在何佩玉这儿,她可瞧过天子的生气。
天子当然生气。士族在扫天子的脸面。刘演能高兴才有鬼。
偏偏这一桩事情,天子让国丈办一办。怎么办?找回天子颜面。
把当时惹事的背后士族收拾一番。让士族把顶锅的扔出来平息乱子即可。
问题就出在这儿。宋诚这一位国丈没办成。
或者说宋诚是站在士族的那一边,还要搏一个好名声。小黄门嘛,死了就死了。正好死人不会说话,罪名全栓他身上。
宋诚的屁股太歪。歪的没边儿。至少在何佩玉的眼中如此。
天子这言,到如今还在何佩玉的耳边想。
“宋国丈,好啊,他倒要名,踩了朕的颜面。莫不成,国丈不够威风,还想更进一步。”
怨不得天子这话。
主要是前朝之时,那一位外戚的旧例开的太难堪。
堂堂外戚还不知足,还真的谋位登基做天子。
虽然是做的短命天子,短短时间就丢掉了皇位。
可这等旧例有了。那前朝的外戚能上位,就靠着好名声。一意邀了美名。
如今宋国丈的做法落在刘演的眼中,这跟前朝的逆臣贼子没两样。
这等话,天子说了。何佩玉当然就记在心上。
她让娘家去打探的,那是打探这一桩小黄门的死,宋国丈在里面的处置。这真相倒底是什么?
别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何佩玉要拿捏准一些真相。
真相出来了。
何佩玉也看懂了,天子憎恶了皇后。或者说皇后是被他爹给拖累了。
宋氏一族不干净,他们这些士族不干净,还尽想踩了天子的颜面。就想让天子做了垂拱殿里当泥塑的神仙。
想到这些时,何佩玉捂嘴就笑。
“啊啊……”摇篮里,小皇子醒来。他笑了。
何佩玉伸手,她哄一哄儿子。何佩玉想到,她的儿子是长子。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哪怕宋皇后不得宠。或万一呢?
万一生下嫡子,宋皇后就一定会翻身。到时候她的皇长子怎么办?
想到这些时,何佩玉的手微微顿。何佩丽不介意当年旧事。
她的表哥食言,没有迎娶她做嫡妻。
可何佩玉自己丢掉过的东西,那等苦楚她自己尝过。她就不能容忍了,她的亲儿子也丢掉一些本来可以得到的一切。
皇位,凭何她的亲儿子就坐不得吗?
这一个念头就像是在何佩玉的脑海里扎了根。
“不……”何佩玉轻声呢喃一字。她想,她没错。
她只是顺着天子表哥的心意,成全一回表哥。
神京城,秋末。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听着宦者令的禀话。他静静的听着。
“确定吗?”刘演问道。
“有人指证昭阳宫。”宦者令恭敬回道。这答案就是也有人没指证。
“……”刘演沉默了。
“陛下,可要继续查下去。”宦者令恭敬的问道。这想问天子的真正意思。
“不,不必了。”刘演琢磨一下后,他回道:“去,传朕的旨意。皇后巫蛊祸人,押入暴室。”
“诺。”宦者令应一声。
“这事情办妥当,朕不想留一个讨厌在国丈在朝中。”刘演跟宦者令吩咐道。这才是刘演准备上演这一出戏码的原由。
“诺。”宦者令又应一声。
一切太明显,有些事情刘演不想查下去。纯粹就是刘演想借机会换掉宋国丈。这一位国丈不得天子之心,这不是一日两日。
有些机会,天子给了。可偏偏宋国丈是越走越歪。让刘演这一位天子已经不能容忍。
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兴安五年, 腊月初一日,天子刘演降旨,以皇后行巫蛊之术, 人证物证俱在。
兴大案。这等事情当然是要祸及族亲。
衙门里。
东方暻听到姐姐一家被下大狱时, 他的神情僵在原地。
东方暻想到儿子东方渭说的时间。
腊月初一,国丈宋诚下狱。
腊月初三, 天子降旨, 正式废后。
神京城, 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暻归来,他跟妻子谷秀娘谈一番话。
“我信了渭儿的话,不是什么梦。”东方暻这一回瞧着日期都没错的预测。他觉得不是梦,许是上天给儿子的警示。
“玄高哥哥准备怎么办?”谷秀娘问道。她瞧得出来枕边人已经拿定主意。
“我再跟爹商量商量, 也跟渭儿问一问吧。”东方暻叹息一回。
兴安五年,腊月初三。
天子废后,这等事情在朝堂其时已经有人大概心头有揣测。没人真傻,真的坐不到这等位置。
或者宋皇后让人拿住巫蛊的把柄时,她就输一局。还是输掉大龙的一局。
神京城,国丈府。
琉璃翁主丁芍药一介女眷,如今她确是整个府里的主心骨。
夫君与儿子皆被下狱,女眷们全在被扣在府内。外面是什么样的风波?
丁芍药心头没底。
“娘。”宋稷媳妇这会儿领着孩子前来。
瞧着儿媳与孙儿,这时候的丁芍药心头难受。
“显儿。”丁芍药瞧着孙子。她想哄一哄孩子。可话到嘴边,丁芍药又不知道从何哄起。
“娘, 爹和夫君他们……”宋稷媳妇想跟婆婆问话。
丁芍药轻轻摇头。她说道:“外面的消息,我也不知。”
宋稷媳妇得着这一个答案时, 她的神色黯然。
就在此时,丁芍药的陪嫁进屋来。
“翁主。”陪嫁唤一声, 说道:“奴婢有事禀报。”
“……”丁芍药轻轻点头。
陪嫁凑上前,轻轻在丁芍药的耳边嘀咕几句。
丁芍药的目光落在孙儿身上。她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显儿。”丁芍药招招手,她说道:“祖母想送你去做客。可好,待过些日子再接你回家。”
“做客?”宋显一个小儿,他对于做客什么的,他就歪头的望着亲娘。
宋稷媳妇听着这话,她惊讶的望着婆母。
丁芍药轻轻颔首。宋稷媳妇忙拉一拉儿子。她道:“显然,听你祖母的。”
“你去玩儿,倒时候玩够了,再差人回家里说一声。娘和你爹就去接你回家。好不好?”宋稷媳妇跟儿子哄话道。
“好。”小孩儿对于玩儿什么的最感兴趣。有亲娘一哄,他当然答应下来。
宋显被陪嫁嬷嬷领下去。尔后,小孩儿一进屋,只喝了小半盏羹汤,他睡意上来。一不小心就是睡过去。
国丈府外。
离着远一些的地方,一辆马车内,东方暻坐在车厢内。他的对面上长子东方渭。
“做这等事情,渭儿怕不怕?”东方暻跟儿子问道。
“爹,这等事情有何可怕。”东方渭说道:“表侄年幼,他一童儿,总归是无辜的。”
这一对父子对坐。不过一些时辰后。
有心腹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孩儿,恭敬的递送到车厢内。
东方暻瞧着这孩子,叹息一声。东方渭瞧着表侄宋显。他沉默不语。
他的梦,爹娘信了。
想着梦里的一切,东方渭想改变一些事情。至少,他不想留了遗憾。
那梦里,丽锦公主说过。巫蛊之识,宋氏不止被废后,主脉还被尽诛。便是四岁小儿亦然。
宋氏主脉的四岁小儿,除了东方渭记忆里的表侄宋显外,不作其它人想。
“这孩子领回府?”东方暻跟儿子问道。
“爹,不可。”东方渭说道。
“还是送去公主府为好。”东方渭提议道。
“这般就太为难了太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东方暻的眉间也有愁色。
“凭着先帝的余荫,表侄去公主府更安全。”东方渭说着大实话。
东方暻听着这一个答案,他轻轻点头。
神京城,丽锦公主府。
东方暻父子二人来的低调。宋婉儿没露面,她是女眷。
丽锦公主听着心腹嬷嬷讲了事情后,安排心腹出马。她亦没有露面了。当然亦是其母宋婉儿的意思。
娘家出事。宋婉儿很着急。或者说她病了一场。真病了,不是装的。
御医都请到公府几趟。这病的,不止心病。
挥退了侍候的下人,丽锦公主也是避一避人言。
由着心腹嬷嬷接了小儿,她跟心腹嬷嬷问道:“小外侄可好?”
“小郎君一切安好。目前睡熟了。”嬷嬷恭敬回道。
“嬷嬷,你替我多谢了费邑侯世子和世孙二位。我不便露面。公主府也不是什么太平地。这里的耳目也多着。唉。”话至此,丽锦公主也是叹息一声。
“外侄儿那儿,嬷嬷,你替我多用一些心思。”丽锦公主又吩咐话道。
“诺。”嬷嬷应一声。
这一厢,丽锦公主去见了病中的亲娘。
宋婉儿病的利害。她见着女儿时,也是让女儿避一避。就怕沾了病气。
可丽锦公主不在意。她想着外家的事情,再想一想亲娘,她替亲娘委屈。
打发侍候的下人。丽锦公主亲自侍候母妃跟些水。润一润嗓子。
“母妃,外侄儿目前睡着。待他醒来,我去哄哄。”丽锦公主说道。
“一切有你,母妃放心。”宋婉儿回道。
“只是宋氏一族,唉,救不得。”宋婉儿一介过气的太妃。她的能耐哪也没有。
或者说打从先帝驾崩后,她的依仗就没了。至于说娘家?娘家如今也落难。
“母妃的侄孙接来府里小住。也不知道宫廷里知道这消息事,又做何想法。”宋婉儿的脸上全是苦涩。
“做何想法。”丽锦公主的脸上是冷笑之意。嘲讽的很。
“外侄儿未过五岁生辰。年纪尚小,他懂什么?朝廷总要开恩一些的。”丽锦公主淡淡的回道。
“更何况,母妃,您真认了巫蛊一事。我瞧着这里头有文章。”丽锦公主可不相信宫廷里的废后理由。
凭着对宋皇后的了解,丽锦公主不相信宋皇后会干这等蠢事。
“是不是,不重要。当今信了。”宋婉儿回着此话道。
兴安五年。
天子废后一事闹腾的很大。朝堂上,有人不想废后,当然要支持了彻查,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亦有人支持废后。当然是一些御史里的小人物。
或者说御史里,也还有替天子发声的人物。总要急天子所急。至于是不是投机,想附于从龙之功,这些不重要。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暴室。
宋皇后在这儿被关押好些日子。对于外面的消息,宋皇后知道一些。有人在她的耳边嘀咕。
起初,宋皇后还能坚持信念。她是中宫皇后。她不相信,这等诬蔑天子会信。
他们结发为夫妻,当初也是恩爱过的。
至少在宋蓁蓁的心中如此。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谷秀娘正在哄了自家的老二、老三。
东院之中,气氛颇不错时。有下人匆匆来禀话。
“世子夫人,出事儿了。”来禀话的仆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惶,她一幅被吓住的模样。
“府外来了好些军爷,他们围了侯府。”丫鬟赶紧说着情况。
谷秀娘听着这话,她的神色也变了。这,国丈府前面的待遇。费邑侯府也享受到了?
关于费邑侯府的惊变。这一日,对于东方家的人而言亦不止于此。
东方相安、谷大顺、东方暻、东方渭,这祖孙辈四人全部被下狱。
这等消息,谷秀娘透过府上的老底子,她听着了外头的消息。
知道爹出事,夫君出事,长子出事。谷秀娘的神色也很紧张。那些后手有用吗?
至于想干点什么。如今的谷秀娘什么也做不了。
她和一双儿女被关在东院里。她如今连东院都出不去。
皇权之威。或许谷秀娘一直懂。可往常这等威势没降临在她的头顶。
好事轮着时,那自然喜笑颜开。可一旦是时代的一粒灰,那变成一座山压在头顶时。
那等黑云压顶,山雨欲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怕。
那是一种不安心,不止是人,还包括灵魂都无处安生。
“娘,我怕。”
“娘,我怕。”东方淮、东方清清很害怕,两个小儿就挤在亲娘身边。他们像是被暴风雨吓住的小鸡崽。他们想要长辈的护持。
“不怕,没急儿。”谷秀娘嘴里这般安慰着老二、老三,这一对儿的小孩儿。
神京城,御史皇甫宅第。
皇甫贤听着下人的禀话,他叹息一声。
“救驾无功,贤君不贤……”
皇甫想着传出的歌谣,他轻轻摇头。他知道有些人在搅混水。
关于费邑侯府一家的顶梁柱被下狱一事。
有人想沉默。可有人不想沉默。
皇甫贤就是不想沉默的人。他上奏本,哪怕被天子压下。
皇甫贤还是琢磨着明个的朝会上,他继续上奏。
关于费邑侯世子东方暻的救驾之功算不算?
这算不算,也不重要。可救了天子一命,那是必然的。
筹功,总要筹的。皇甫贤这等士族出身的御史总要说一句公道话。
若不然,他枉做一任御史。不敢宣扬一些正道之事,就不如辞官回家算了。
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神京城,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听着宦者令的禀报, 他听罢后, 说道:“倒是胆大。”
说这话时,刘演的神色不好看。或者说他的心情很不好。
“陛下。”宦者令开口, 小声说道:“东方相安还是有一份忠贞之心。”
话罢, 宦者令递上一份单子。
刘演接过来, 他瞧罢后,目光落在宦者令的身上。
“查过吗?大概是其多少身家。”刘演问道。
“暗里还有多少,一时间没查出来。不过明面上,除了女眷的私房。侯府的家私俱在单子上。”宦者令恭敬的说道。
“这个老货倒是聪明人。”刘演说道。
宦者令递上来的单子是一份家私明细。这是东方相安呈上来的。或者说是孝敬给天子。
意思很明显,费邑侯府的家才全数献给天子。
哪怕是一些产业, 那也是往后替天子经营。不过是费邑侯府替天子看着家财。
对于钱袋,刘演当然就可以宽容一二。
至于说费邑侯府的女眷陪嫁那一点银钱。这刘演真没追问的意思。
他是天子,吃相难看归难看。也得别人自愿。
“去,传了费邑侯府祖孙三人。”刘演吩咐话道。
“诺。”宦者令恭敬应话。至于一道被抓的谷大顺。天子不提,宦者令就当没这一个人存在。
当然如果东方相安一家人能脱身。谷大顺自然也会无碍。毕竟是一道抓进牢里的。
神京城,内城,丽锦公主府。
宋婉儿在丽锦公主的陪同下,刚用了药。
她才睡下,公主府的下人就来禀话。
丽锦公主一听天使来了。她的眉头一皱。
天使来了,这等时候可不妙。
可不见天使, 那当然不成的。丽锦公主领着丫鬟去正堂。
在正堂见天使。
天使前来,传了天子口喻。丽锦公主听着天使来拿人, 拿的还是外侄儿宋显。
虽然面上不显情绪,丽锦公主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近一日, 丽锦公主也是哄过这一个外侄儿。宋显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说话会讨了大人的眼色。
或者说宋显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童。至少落在丽锦公主的眼中如此。
如今国丈府出事,让丽锦公主交人。丽锦公主不乐意。
“劳公公传话。”丽锦公主语气和善,说道:“只有一事,这宋显不在公主府。”
丽锦公主准备包庇。她道:“也劳公公亲来一趟。本宫陪公公进一趟宫廷,本宫亲自去求陛下宽恕一二。”
天使听着公主的话,心头很为难。
天子吩咐,这要拿人。他岂有不拿之礼。可丽锦公主的身份又有一些特殊。
来之前,宦者令大人又有叮嘱。莫要开罪公主。
当今陛下是宗亲入嗣,承先帝恩惠继承天子之位。
丽锦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先帝恩德尚存,天子总要顾及一二颜面。
如今丽锦公主给了答复,她要进宫。这等时候,天使不过一介小黄门,他左右难办。
天命难违。他同样也开罪不起公主殿下。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
刘演没见臣子。可臣子的奏本传了进来。
特别是御史请求面圣。刘演更头疼。
因为皇甫贤这等御史,那不是头一回面圣。听着这些御史的嘴皮子功夫,刘演也头疼。
好在,皇甫贤的请求,如果是原来的刘演一定驳斥。如今嘛,结果又有一点不同。
只能说东方相安的识相,那等拿了家财老本求活命的态度,还是让刘演感情到费邑侯府的识趣。
有些时候,刘演也乐意给一点机会。
“去,给皇甫御史提一句。朕有分寸,让他闭嘴。”刘演跟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句。
宫人应诺。
泰和宫外。
请见陛见的皇甫贤听了天子口喻,他心头松一口气。
听这口吻,天子应该能听得进忠言逆耳。
于是皇甫贤忙跪下来,对着垂拱殿大呼“陛下圣明”。
甭管心头如何想法,至少做为臣子,那就得讲一个态度。这态度只能一个。必然就是天子圣明。
谁圣明不过陛下,这就是最正确的说法。
有错,从来不会是天子,而得是背锅的臣子。
当然这得是举一举天子的招牌。天子要名,可能有人要利。
皇甫贤识趣,也不敢真撩拔得天子大怒。他识趣告退。
至于宦者令那一边也提了费邑侯府的祖孙三人。
让三人整理一番,面圣当然不能太难堪。毕竟这体面还要讲究的。
待泰和宫里,刘演见着费邑侯府的祖孙三人时。
刘演瞧着叩首的祖孙三人,他扔了奏本到费邑侯东方相安的跟前。
“瞧瞧,告你等目中无君的奏本,这不止一卷。”
刘演指着桌上,那累起的奏本,高高的木简,一一堆叠。
“这些全是。若朕想看,还有更多在书房之中。费邑侯,你乃朝廷勋戚,你有何等辩解?”刘演问道。
天子乐意给开口的机会,那当然就是有机会。
如果没机会,天子不会问。可能任其自生自灭。
“臣有罪。”东方相安开口就认罪。
这会儿不止东方相安得认,东方暻一样得认。
东方渭是头一回近距离的见天子。
前面以费邑侯府的世孙身份面圣过,可那是皇家宫宴之时。
那等时候的东方渭离的太远。
这一回,哪怕近距临的面圣。东方渭也不可目视天子。
那等做法叫做死。这一个世道里,天子便是世人头顶的天。真能一言决断费邑侯府的生死。
东方渭听着祖父的认罪,处处认罪,又处处留了扣子。
这等活扣就看天子给不给活路。可谓是天子乐意,费邑侯府就能活。
最后落在天子口中的话语,那当然是宽恕一回。
“念你等有悔过之心,此回,朕便轻轻揭过。可死罪能饶,你等尚要受罚。且,不可不罚。”刘演又不是大圣人,下面人有小动作,还是不合他心意的。他岂能不罚。
罚,天子说罚,东方相安当然一口认下。
这会儿刘演目光落在东方暻父子二人身上。
“你父子倒胆大。这一回,瞧费邑侯的识趣上,朕尚且网开一面。”刘演摆摆手,示意这祖孙三人退下。
这等时候,费邑侯府祖孙三人当然是恭谢天子恩典。
出了泰和宫。
东方相安见到宦者令,对方跟东方相安交待一二。尔后,在东方相安的千恩万谢之下,方才离开。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谷秀娘这一二日的日子,那过得叫一个提心吊胆。
食不下,寝不安。她还要哄了一对孩子。
这日子过得让人不省心。谷秀娘在撑着。她在想法子,想法子的给外面透露消息。
有些手段总要使一使。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长乐宫。
刘演心情不错,他得着一注大财。还是别人千恩万谢送上来的。往后更是财源滚滚。
这等事情总是让人开心。
“陛下今个遇上喜事了。”何佩玉见着刘演高兴,也是问道。
“有人乐得拿家财赎罪。朕当然乐得做一回善人。”刘演淡然说道。
对于东方相安的做法,刘演算是见识一回。也宦官可以舍财。
至少做天子这些年,刘演瞧见的宦官,这等可是异数。往常瞧的,那都是舍命不舍财。
何佩玉笑一回。
尔后,何佩玉是抱了小皇子,拿着小皇子说事儿。
对于唯一的皇儿,刘演当然重视。也是过问一二。
便凑着天子的心情不错。何佩玉又讲道。
“陛下,妾听说费邑侯府被羁押了?”何佩玉小心的问道。
“听谁说?”刘演问。
“妾的嫂嫂进宫一趟,自是听了宫外的消息。”何佩玉讲道。
“表妹问此话,可有什么想对朕讲?”刘演问道。
“妾就想替人求情。”何佩玉祈求一回。
这一回当是真事。何佩玉笑道:“有人送财给妾,给小皇子。妾就想替小皇子多攒一点私房。这不,就替人说好话。”
何佩玉这话,听得刘演耳熟。
“说说。”刘演动了心思。
何佩玉也不含糊,当场给费邑侯府求情。
前有宦者令,后有何贵妃。
对于费邑侯府如何求情。这等时候何贵妃一讲,刘演这一位天子也知道。
不外乎就是何家得着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孝敬了。
一听这等双倍的孝敬,何家人收下了。这不,好处拿了。
何家也进宫提一回。
“要说旁人,妾是懒得替人说好话。可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同。”何佩玉感慨一回。
刘演就听一回,当了听众。从何佩玉的口中得知了一段旧事。
也便是当年初来神京城与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结识。尔后,多得这一位世子夫人的帮衬。
那等过往,不开心的往事。何佩玉能不得,她真不想提。
毕竟表哥当年的说话不算数,何佩玉更不能提。
可提一提别人做好事,自己也跟着沾了光彩。
这夸了别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就说明了自个也一个好。
“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为人好。妾觉得可以来往。这不,她落难了,她不求,妾也想开口的。”何佩玉感慨一回。
“表妹求了话,朕哪有不允许的道理。”刘演同意给费邑侯府恩典。
前有东方相安的识趣,刘演已经觉得可以开恩。钱财能通神。天子亦是神嘛。
人间神,这也是神。至少刘演如此看自己。
“真的?”何佩玉一求,天子同意。她反而惊讶一回。
“真。表妹与朕,一体同心。朕当然允了。”刘演回道。
第50章 第50章
第50章
神京城,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兴安帝瞧着面前的丽锦公主, 这一个先帝的独女。他的神色有一点冷。
心情不太好, 兴安帝还要压抑。他要脸,天子不要脸, 这当然做不出来。
兴安帝能登基仰承先帝恩泽。对于其独女当然要有一些特殊的照顾。
奈何这一位丽锦公主就是不太给兴安帝留颜面。
至少落在兴安帝的眼中是如此。
本来兴安帝都打算饶了费邑侯府一家子。结果丽锦公主来闹腾。至少搁兴安帝的心头是如此的想法。
在长乐宫里, 何贵妃劝解, 让兴安帝的情绪好上不少。结果丽锦公主一来,就让兴安帝的情绪变坏。
“去,把东方暻父子押来。”兴安帝用的押字。
宦者令听着这话,不敢多言,忙应诺告退, 尔后,去办天子差遣。
“陛下,不关费邑侯世子、世孙的事。”丽锦公主辩解道。
“是我的府邸里真没有宋显这一人。”丽锦公主还在咬牙坚持。
来宫里,她是来求情的。可天子一逼问,丽锦公主心一横,她就做假证了。
这会儿兴安帝的心情很坏。
瞧着丽锦公主,兴安帝说道:“朕给你机会,丽锦。把那宋家小儿让宫人领走。这事情,朕当过去了。”
“……”丽锦公主咬牙。
她跪下来,行大礼, 说道:“陛下,求您开恩。”
“我的府上真没有宋显一个童子。”丽锦公主回道。
她不会说, 她跟宋显玩了一个小游戏,她给小儿改名了。
如今宋显不叫宋显, 他叫宋安。
“公主上真无宋显。”丽锦公主回道。
跪下来求情,丽锦公主其时就是低头。只是想求了天子开恩,给一介稚子活路。
瞧着丽锦公主如此。刘演懒得理会。也不唤起。
兴安帝直接离开垂拱殿。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相安、东方暻、东方渭祖孙三人,还有谷大顺,这四人都是归来。
费邑侯府的禁卫也已经离开。
谷秀娘瞧着亲人归来时,她真不禁落泪一回。心头只感觉太好了,一切总算过去。
“爹。”
“爹。”
“玄高哥哥。”
“渭儿。”谷秀娘一一唤一声。她一连抹了眼泪,一边说道:“你们归来,真的太好了。”
在听着亲人们归来时,谷秀娘就是心头松一口气。
“祖父、外祖父、爹,大哥。”东方淮、东方清清也是一道唤人。
唤过人。
东方淮就凑上前,他拉一拉亲爹的衣袖。东方清清也一样。
“你们都去哪儿了?”
“我和哥哥担心,见不着外祖、外祖父和爹、大哥,我难受。”
东方淮、东方清清还是嘀咕一回。小儿讲着近日发生的事情。
听着小儿的话,东方相安叹息一声。他伸手,还是安慰一番小孙子。
谷大顺在旁边也哄一哄小孙女。
这会儿一家人碰了面,谷秀娘差人准备吃食。
热水先备上,让亲人们先沐浴一番。
也不止沐浴,还要熏一熏香,也是去一去秽气。
这等时候,东方相安等人当然不会拒绝。
一家人简单用过饭。谷秀娘哄一哄老二、老三去小憩午睡。
书房内。
东方渭给长辈们磕头。他道:“是我鲁莽,让祖父、外祖父、爹一起受累了。”
“我的错。”东方渭承认自己的过失。
“渭儿,你有何错。”东方相安摇摇头。他说道:“有些事情既然选了路,那就走到底。”
宋家出事,皇后出事。
东方渭跟亲爹透露过一些消息,尔后,他想改变一点。
至少,他想试一试,命运是不是能大改。
或许在梦里瞧过一些事情。东方渭就想试一试。
结果东方渭干的事情还没开头,他爹发现了。
说什么去国丈府接宋显,这事情就是东方渭安排的。人手是他找的,花销是他给的。
只是在最后被亲爹给发现痕迹。亲爹也凑上来一起担了责任。
再尔后,有些事情东方渭便不在瞒了亲人。
有些事情哪怕为假,可梦里的一切应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东方渭不想再骗自己是一场梦,那就是预测,那就是将来。
东方渭的梦,不,应该是东方渭讲着梦里瞧见的未来。
他的祖父信了,外祖父信了,爹娘亦信了。
退一步,这便是费邑侯府的打算。或者说已经有的摊子,总归就是继续善后。
“渭儿,你真打算去东边。这一去,唉。”东方相安再叹息。
“孙儿想去。”东方渭想改变一些事情。或者说将来的一切,他并不觉得大势可改。
大势改不了。可未来的赢家是谁?
不是他。
至少在东方渭的心头如此。或者说他改变了一些东西,他的未来还能走得如前世一般高吗?
也未必。
运道,这等东西岂能把性命寄托于其上。
不能。
东方渭不能。东方渭的亲人们亦不能。
东方相安乐意把明面上的家业献上去。不过是借着天子威势,还在想暗中给费邑侯府谋了更多的退路。
“祖父、外祖父、爹、娘,我一辈子都活在神京城,哪去小时候去过南边。那些记忆里的普通黎庶生活亦能过下去。”东方渭说的实话。
他眼中的大周皇朝真没什么末朝之景。他瞧的花团锦簇。至少也还有几分光彩。
真就像后世史书所言,这等世道已经乱了吗?
黎庶已经没有活路吗?东方渭想亲眼去瞧一瞧,去瞧一个透。
对于救宋显,或者说当一回救宋显的搬运工。东方渭是自己乐意的,没人逼他。
而不敢收留宋显,也不过是东方渭自己胆小。
对,他认为他就是胆小。他不可能留了宋显在东方家。给东方家真的留后患。
后患送去公主府,这才是东方渭当搬运工的源头。
因为丽锦公主的身份,在东方渭瞧来,她应该能护住宋显。凭的就是先帝的遗泽。
“我想去外面亲眼瞧一瞧,瞧一瞧这这一个世道究竟怎么样。”不是自己亲眼瞧过,东方渭不相信的。
“你拿定主意,祖父没有不同意。”
“外祖父也是随你,你长大了,渭儿。”谷大顺跟亲家一样的心思,也不想反驳什么。雏鹰长大,总要见识了外面的世道是什么模样。
至于东方暻和谷秀娘亦然,他们当然更不会反驳。
在谷秀娘的心头,她最想叹息。她万万想不到,她家长子还能梦什么后世千年。
听过长子讲的那一切,谷秀娘的心思真复杂。那后世的一切,唉。
就在费邑侯府一家人谈话时。
“侯爷,龙禁卫来了。”管家急匆匆,小步快跑的来禀了消息。
谷秀娘当即站起身。她的脸上全是惊讶。
不是,亲人们刚回来。这龙禁卫临近晌午来离开。
这又来?这做甚。
龙禁卫又来了。这一回,当着谷秀娘等人的面。
东方暻、东方渭父子被押走。
谷秀娘当时就心口疼。她难受。这真被刺激了。
明明前面还无恙平安,如今又出事。这宫廷之中还是又反复无常。
莫说费邑侯府里,又闹一回鸡飞狗跳。
因为世子夫人在夫君和长子被押走后,她遭不住,当场晕厥。
东方相安、谷大顺赶紧喊人请府医。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东方暻父子被押来。跪在帝王跟前时,兴安帝问道:“朕且问你二人,宋显是不是你二人送去公主府的?”
天子问话,东方暻心头一紧。东方渭此时磕头,道:“禀陛下,此事乃小子主张,小子有罪。”
东方渭大方承受了。
从被押来皇城的时候,东方渭就在尽量一件事情。这又被秋后算帐吗?
在进了大殿后,见到跪着的丽锦公主。东方渭突然心头有底。
或者说他有一点摸着门道,这问题出在哪儿。
有罪没罪,天子一言。东方渭随一切他干的。
或者说有罪,他也认了。
“区区黄口小儿,你倒是胆大包天。”兴安帝望着东方渭,声音有一点冷,却也算得平静的嘲讽一回。
“回陛下,小子算黄口小儿,宋显便是蒙童稚子,懵懂无知。”东方渭回道:“他什么都不懂。”
“小子就想救宋显一个稚子。至于旁人,哪怕是小子的姑母,若有罪,小子也不会发一言一语。一切皆有国法,皆听陛下圣裁。”东方渭大礼拜伏,朗声回道。
东方渭的意思太明显。兴安帝听懂了。
“狡辩。”兴安帝给了二字评价。
“……”东方渭参拜大礼,他不多言。这狡辩二字,他认了。
倒是旁边的丽锦公主傻眼。万万想不到,她狡辩了,结果另外的当事人一口认下罪。
这把丽锦公主闪半山腰,她就尴尬了。
东方暻此时听着儿子的话,他也回道:“陛下,臣有错,臣教子无方。请陛下治罪。”
“……”兴安帝瞧着这东方暻父子二人,又想着身边人替费邑侯府的求情。
最后想着表妹的求话,又想一想小皇子多收一点私房。他自己也得了费邑侯东方相安的好处。
在好处面前,兴安帝还是乐意压一压脾气。
“治罪。哼。”兴安帝冷哼一声。
“朕念着费邑侯的劳苦功高,这一回便是饶了你父子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兴安帝当然要罚。
于是他开口,瞧着东方渭,问道:“黄口小儿,朕再问一回,你且认罪,宋显小儿是你从国丈府安排逃逸?”
“小子认罪,是小子主张。”东方渭承认。
“你既然敢作敢当,朕且宽恕一回。就罚爵吧。”兴安帝瞧着东方渭说道:“你身上的世子之位,朕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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