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娘娘,皇上在密贵人房中待好一会了。”青若在自家娘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荣妃抬手往旁边的黄地粉彩细高花瓶上放进去一枝剪好的月季,整理花瓶里的花枝,听到青若的话,她依旧在插花,等花插好后,她示意青若把花瓶摆到花架上,放下剪子后才说道:“密贵人也进宫两年多了,她是我们钟粹宫最得宠的小主,可见皇上对她不只是有新鲜感,还有几分真心,恩宠是其次,真心才是可贵的。”
“可密贵人姿色比起后宫其它小主明明逊色许多。”
荣妃瞅着青若,浅笑道:“你也晓得后宫女子大多容貌出色,皇上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姿色姣好的女子,久而久之便不会把容貌放在第一位,你觉得密贵人性子如何?”
“安分不张扬,懂得审时度势。”
“这样的女子才是聪慧的,她只要稍微用心讨好男人,做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比那个常常得意自满的林常在聪明多了,你看林常在不是吃苦头了。”
青若忍不住问道:“娘娘,是谁对林常在动的手,可查出一些眉目?”
“是谁动手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林常在只能自认倒霉,无凭无据,别人有的是抵赖的借口,她平日里不懂得收敛,以为自己很得宠,殊不知她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一侍寝的女子,用完即扔,在皇上那没有一点份量,密贵人好歹有两个阿哥,她有什么,家世再好,入了宫还是得仰仗皇上,这家世能使上的劲不多。”
“密贵人住进钟粹宫后,这钟粹宫的小主都跟着沾光,侍寝次数都变多了。”
“所以啊,密贵人只能住在钟粹宫,本宫可不希望她成为别人的助力。”
青若陪笑道:“娘娘说得是,密贵人住在钟粹宫,不敢跟别的主子走得太近,可见她是一个有分寸的。”
“还得看日后呢,现在有分寸,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要是一直安分守己,本宫也乐意让她在钟粹宫过得舒适,希望她不要辜负本宫的良苦用心。”
“娘娘,不过是一贵人而已,娘娘想对付一个贵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密贵人不敢得罪娘娘的。”
荣妃摸了摸自己的护甲,她自然也希望密贵人一直这样安分守己下来,不过这人心都是贪婪的,总是想要更多,密贵人这么得宠,保不齐她不满足于一个贵人的位置。
过一会儿,皇上从密贵人那过来她这边,荣妃跟皇上说了后宫这一月发生的琐事,皇上听得无聊,说是她协理后宫最让他放心,没待多久,很快就走了。
她进宫二十几年,跟皇上已经没有那么多话可说,只能说后宫的事情,风花雪月,浪漫缱绻早就没有了,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只剩下平淡。
荣妃也不在乎,她更在乎手头上的权力。
……
林常在小产不久后,勤常在诊出有孕。
勤常在住在长春宫,长春宫的主位娘娘是敬嫔,端嫔也住在长春宫,东西六宫唯一一宫的主位娘娘是宫嫔,不知是敬嫔性子低调,连同长春宫在后宫也是很默默不闻,长春宫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好消息,在后宫有点动静。
因林常在小产,荣妃作为协理六宫的人,让人叮嘱敬嫔好好看好勤常在这一胎,皇嗣珍贵,切勿发生类似的事情,贵妃也让人送去人参给勤常在。
除了勤常在怀孕,宫里还有一件事,便是皇六女,郭贵人的女儿恪靖格格被指婚,被封为固伦公主,远嫁抚蒙,额驸是喀尔喀蒙古谢图汗部的郡王敦多布多尔济,将于九月成婚。
公主的嫁妆便由内务府与荣妃她们共同商议,最后再由皇上过目,荣妃跟贵妃将嫁妆清单捋得差不多后,还是先让郭贵人过目一二,还有什么要添加的跟她们说,毕竟郭贵人是恪靖格格的生母。
郭贵人哪怕是恪靖格格的生母,真正在嫁妆上也没有太多决议权,所以那份清单她看过之后也没说要添加什么,同意荣妃她们拟定的嫁妆清单,最后交给皇上过目时,皇上再让人额外添一些。
王秀花对格格出嫁这事就更没什么参与感,只知道是格格即将出嫁,正在准备嫁妆,大清的公主大多是要抚蒙,这是她知道的,郭贵人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反对或是闹事,就这样平静接受,大概这就是大清女子的命运,她们都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君权至上,皇命难违。
……
七月初,京城天气变得有些燥热,不过七月是丰收的月份,各地皇庄那边往皇宫内上贡输送一批又一批新鲜的瓜果,内务府的奴才忙着分拣,然后分给宫里的小主嫔妃,还是依照位份跟恩宠,谁得宠分得多一些。
内务府的奴才刚刚也往她这里送过来一批新鲜的水果,包括葡萄、青枣,橘子与甜瓜等水果,她这膳桌上都放满水果,王秀花拿起一个青枣正啃了一口时,香彤进来说青若姑姑过来了。
“快请进来。”
青若走进来,先福福身,随后说道:“贵人小主,十六阿哥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娘娘让奴婢过来问问小主,十六阿哥的生辰需要大办吗?”
“大办?”
“是,十六阿哥先前不是没办过周岁宴,娘娘说可以在十六阿哥两岁生辰上补回来,给十六阿哥办一个生辰宴,小主不用担心银子的事。”
王秀花想了想,觉得大办太麻烦,她原本只想着简简单单给胤禄弄一下就好,没有必要大办,大办的话可能要请后宫所有小主,人一多容易出乱子。
“不用了,多谢娘娘的好意,这太过麻烦了,既然周岁宴都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况且胤禄这两天有点咳嗽,先让他好好养病吧,免得他把病气传给别人。”
“好,奴婢回去回禀娘娘。”
“多谢青若姑姑跑一趟。”
送走青若后,王秀花吃完没吃完的青枣后过去里间看一眼睡在床上的胤禄,这孩子不仅仅有点咳嗽,还流鼻涕,鼻涕堵住鼻子,他呼吸不是那么顺畅,睡着的时候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就是因为有东西堵住他鼻子了,让他呼吸不顺。
她摸了摸他额头,还好额头不是很烫。
小孩子真是很虚弱,动不动就生病,怕胤禄把病传给胤禑,这两天,她都没让兄弟两凑在一块玩,尽量分开,免得互相传染。
再过五天,胤禄就实打实两岁了,但这孩子依旧不会说话,她又请卢太医过来看诊过,卢太医也说胤禄开口的确慢了。
她都觉得两岁的孩子哪怕不会说完整的句子,但也能蹦出三四个字,可是胤禄依旧只会发出一些单音字,至今连额娘二字都不会说。
可是她瞧着胤禄平日里会哭会笑,还会好奇地张望,别人说话时,他似乎也能有反应,为什么就是不会说话呢,她不放心请了好几个太医过来查看,他们都说不出是何缘故,有可能是他们不敢照实说。
若真的是毒素入脑,胤禄成了傻子,她该怎么办,卢太医都说了这没得治,无药可医,脑袋是最难治的病。
“额娘……”
王秀花听到胤禑喊她,她才起身走出去。
“额娘,我给你摘的话,送给你。”
见到胤禑手头上的花,约有四五种都被攥在手里,她问他在哪里摘的花。
“御花园。”
“御花园的花不能随便乱摘。”
胤禑却说道:“可是阿玛允我摘的。”
“你在御花园碰到阿玛了?”
胤禑点点头。
“阿玛还跟我说我该去上书房了,额娘,上书房在哪?”
王秀花摸了摸胤禑的头,胤禑已经五岁了,的确到了去念书的年纪,都说阿哥们都是六岁要去上书房念书,像五阿哥被太后抚养,拖到八岁才过去上书房念书,聪慧一点的阿哥可能四岁便过去上书房念书了。
“你以后会知道在哪的,离你阿玛的乾清宫很近,你想不想读书识字?”
“读书识字的话,我还能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出去玩。”
“那我不去了,我只想玩。”
“那可不行,你阿玛让你去的话,你必须过去,你还听不听你阿玛的话了?你若是不识字的话,你比其他人都要愚笨,你想当一个聪明人还是愚笨的人?”
“我想当聪明人,我也听阿玛的话。”
“那你得去上书房,得念书才行。”
胤禑似懂非懂,他玩心还没褪去,对读书识字这件事还是一知半解,可能想着上书房没去过,所以他还是很好奇,说他愿意去念书,兴致勃勃。
阿哥念书也不是小事,听说要找大臣当师傅,要有人教满蒙文,要学习四书五经,还要联系弓箭骑射,都说皇上对阿哥们很严厉,基本上上头的阿哥们都因功课被皇上骂过,且不说阿哥要早起去上书房,无论严寒酷暑,风吹雨打都得按时过去上书房。
“额娘知道了,额娘会跟你阿玛说的,这花给额娘吧,额娘放进花瓶里插着,你别进去里面,弟弟还在睡觉。”
胤禑昂着头,他已经长高了,到她腰间的位置,他稚声稚气地说:“额娘,弟弟还在生病吗?弟弟的病什么时候好,我想跟弟弟玩。”
王秀花不知为何眼眸暗了暗,她是真怕胤禄成了傻子,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跟其它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而不是在奚落鄙夷轻视的目光中长大,胤禄是皇子,一旦他成为皇家的污点,有损皇家的名声与帝王的尊严,他有可能被抹去,抹去意味着死亡,只有不存在了才不会影响皇家的名声。
“快了,这几天你先跟红莹姐姐她们玩,等弟弟病好了,弟弟再跟你一起玩。”
“哦,好吧。”
王秀花让红莹给胤禑喂点水果,刚送过来的水果还是新鲜的。
等到七月十三日,胤禄两岁的生辰当天,荣妃一大早让人送来一些小孩子可以玩的东西还有几件成衣,钟粹宫的小主们都给胤禄送了生辰礼。
不过胤禄咳嗽变得更严重了,吃了止咳药都不怎么起作用,她只让人煮了一碗长寿面,简简单单吃一根后就当是吃过了,面食不易克化,胤禄还是以喝奶为主,偶尔才会吃一些蔬菜的辅食。
“咳咳咳……”
胤禄又在咳嗽,王秀花把他抱在腿上。
孔嬷嬷给他喂药,不过药是苦的,胤禄都会吐出来,连着喂两碗实际上才喝进去半碗,他是边哭边喝,几乎是强行喂下去,这汤药喂完,不仅仅是他的衣服沾了药渍,她的旗装也沾了。
“掰一小块蜜饯放进他嘴里吧。”
吃到甜甜的蜜饯后,胤禄才停止大哭。
慧心已经过去重新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胤禄换上。
王秀花让慧心抱着胤禄,她也进去换一套旗装。
因胤禄生病,内务府那边想给她送冰山在房间内放着,这样凉快一些,不过她没敢放,就怕屋里太凉,反而加重胤禄的病情。
“小主,皇上来了。”外头的小石子进来回禀道。
一屋子的人前去门口迎接皇上。
“都起来吧。”
康熙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药味,听说胤禄又生病了,今日也是胤禄的生辰,他便过来看看。
“胤禄好些没有?病多久了?”
“有七八天了,咳嗽得厉害,已经开始有点低烧了,刚刚才给他喂完药。”
胤禄两次生辰都不能好好度过,一岁生辰时中毒,当时生命垂危,两岁生辰时生病了,气息粗喘,无论是鼻子还是喉咙都有东西堵住。
“太医没办法吗?”
“太医给开了止咳药方,也给了化痰的枇杷膏,不过一时半会很难立即见效。”
王秀花见皇上过去摸了摸胤禄的小脸,眼神慈爱。
胤禄嘴里还含着蜜饯,对皇上的抚摸没有太多反应。
“今日是胤禄的生辰,朕把这块玉佩给他当生辰礼吧。”
皇上解下他腰带上坠着的一块圆形碧色玉佩,王秀花见到梁九功诧异了一下,她便知那玉佩可能贵重,她说道:“皇上,你随身佩戴的玉佩定是很贵重,还是送别的给胤禄当生辰礼吧。”
“这玉佩是皇祖母给朕的,是皇祖母给朕求的平安玉,在寺庙里给高僧开过光的,朕戴了二十几年,一直保佑朕,朕也想让这块玉佩保佑胤禄。”
“皇上,太皇太后给皇上的是十分贵重,皇上还是收回去吧。”
“没事,朕戴跟胤禄戴都是一样的,只要它能起作用,朕也想胤禄平平安安的,这孩子……”
多灾多难几个字让康熙吞回去了,王氏本来就担心胤禄,说出来怕是让她更担心,他见王氏也没有推脱,当着他的面直接系在胤禄的脖子上。
胤禄本是被奴才抱着,王氏的靠近让胤禄直接张开小手搂住王氏,王氏也顺势把他抱过来,胤禄就安安静静待在王氏怀里,一看就是跟王氏很亲近,若不是用心照顾孩子,孩子不会跟她那么亲近的。
“朕过来还想说一事,胤禑到了去上书房的年纪,九月便让他去上书房吧,朕已经为他择好教书的师傅跟谙达,教书师傅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学识渊博,由他们亲自教导,胤禑肯定能好好读书识字,日后他可以替朕分忧。”
“臣妾都听皇上的。”
康熙见事情说得差不多后,他还有折子要批阅,就没有留下来用膳。
……
胤禄的生辰没过多久,宫里就开始有传闻,说是胤禄变傻了,先前中的毒伤到胤禄的脑子,十六阿哥是个傻子,两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甚至不会走路,说胤禄是不祥之人,会给大清带来厄运。
小石子听说这些传闻后很快告诉自家小主。
念春香彤等人已经开始紧张。
“小主,我们该怎么办?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污蔑小阿哥的名声,小阿哥不是傻子,而且小阿哥明明已经开始在慢慢学会走路了,他们这是在胡说八道。”
“不用管这些传闻,好好照顾小阿哥最要紧,你们不必跟人反驳争执,好好做你们的差事。”
王秀花说是这样说,但到了晚上,皇上翻她牌子,她侍寝时还是忍不住跟皇上提起这事,这些传闻想要最快平息,最好是由皇上出面。
“朕知道了,别担心。”
“皇上,胤禄只是还小,他不是傻子。”
“朕知道。”
“若是胤禄真的被先前的毒伤到脑子,成了傻子怎么办,皇上会让人偷偷弄死胤禄吗?”
康熙轻笑,摸了摸王氏的脸:“你在说什么?胤禄不会是傻子的。”
“臣妾说的是如果。”
“没有如果,胤禄不可能是傻子。”
王秀花心里反而一沉,皇上这么坚决否定,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不希望他有一个傻子儿子,若是有了,他会不会不想让胤禄活着。
“臣妾说的是如果,如果胤禄真的变傻了,皇上会杀了他吗?”
“朕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会是亲手杀自己的孩子?”
他是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况且他到晚年囚禁了好几个阿哥,虽然没杀他们,但比杀了他们可能还要残忍,是生不如死。
他的儿子太多了。
“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臣妾怕有人逼着皇上成为这样的人,悠悠之口难堵,毕竟人言可畏。”
“没人能逼朕,朕是天子,朕不需要听令于人,你放心吧,胤禄真成了傻子,朕一定不会杀他堵住悠悠之口,朕会杀那些胡言乱语之人。”
王秀花盯着他,眼前的人真是帝王,她明白了,他是那种杀人灭口的人,谁敢乱说,他可能通通都处死众人来堵住悠悠之口,不过她的心也安了安,至少胤禄不会死。
“害怕了?”
“没有,臣妾只是……只是觉得皇上会护住我们母子三人,臣妾不害怕皇上。”
“是啊,你胆子大得很。”
之后他们就不说话了,开始专注。
王秀花心想勤常在怀孕了,勤常在生下的是十七阿哥胤礼,接下来怀孕的人便有可能是她了,第一次废太子是康熙四十七年,当时十八阿哥胤祄八岁,往前推算的话十八阿哥胤祄应是在康熙三十九年出生,也就是她有可能在康熙三十八年怀孕,只剩下一年多了。
她顿时有些头疼,真想避孕,可是又没有办法避孕,这宫里避孕汤药难得,她跟宫里那些太医还不熟悉,连他们是谁的人都不知道,太医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帮她。
“又分心。”
红唇被咬了一口,王秀花目光落在他脸上,求饶道:“臣妾错了,皇上饶过臣妾一回。”
“在想什么?”
王氏眼神一游离,康熙便知道她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就是……荣妃娘娘生辰快到了,臣妾在想送什么给荣妃娘娘。”
“你这是又想让朕帮忙?”
“不是,这次不是,臣妾自己能搞定,还有二十几天,还来得及。”
“既然还有二十几天,你现在想它干什么,你就不能好好服侍朕吗?”
王秀花呵呵笑两声,说道:“臣妾错了,臣妾不会再分心了,皇上恕罪,臣妾知错,臣妾保证接下来不会分心。”
“你来动吧,上来。”
到了戌时末,两人才真正歇下。
……
只过了几天,那些关于胤禄的传闻就没有了,听说是皇上直接下令处死几个胡说,妄议主子的奴才,便再没有人敢乱说话。
虽说宫中传闻是停止了,不过王秀花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人盯着胤禄,胤禄只要一日不开口说话,那些传闻就不会真正消除。
胤禄咳嗽了二十几天,到了八月初才好转。
这天越来越热。
内务府又送来一些新鲜水果,还有几盆新鲜的盆栽,冰块也送来一些。
念春将西瓜切成块放进冰块里冰镇。
王秀花吃了几块冰镇西瓜才觉得清爽许多。
袁常在过来,见到她在吃西瓜,笑道:“还是妹妹这里最悠闲。”
“怎么了?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勤常在吃了一些柿子,突然见血了,太医们都过去长春宫了。”
“柿子?为何吃柿子会见血?”
袁常在说道:“你不知道啊,这柿子性寒,怀孕之人哪吃得了什么寒性的东西,我原以为只有勤常在一人不知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东西是寒性还是温性,要说吃一两个应该也不会出事吧,勤常在从六月怀孕到现在也快三个月了,吃几个柿子就见血,这胎这么不稳吗?还是其实不是柿子让勤常在见血,而是其他东西。
“那勤常在现在如何?”
“还不知道呢,我看荣妃娘娘带着人过去长春宫了。”
“两个孩子呢?”
“一个在睡觉,一个出去玩了。”
袁常在问起胤禑去上书房的事,问皇上给胤禑找了哪些教书师傅,这教书师傅还关系着往后胤禑在朝堂中能否有亲信的人。
“这我没问皇上,皇上说是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反正胤禑不参与夺嫡,其实在朝堂上有没有亲信都没有太多关系,她反而希望胤禑平庸一些,太过出头的话不是好事,尤其是上面那些阿哥年纪真的稍长,十几二十年的差距不是一下子能缩减的,那些阿哥已经开始在朝堂上做事了,更别说太子,太子有一个詹事府当他幕僚,皇上为太子选的太傅都是大学士,官职不低。
皇上给胤禑挑选的师傅肯定不会像太子那样精挑细选,不管是什么样的,胤禑都可以学到一些知识吧,尤其是从翰林院出来的,都是考举过的官员,学识不低就可以了。
“那胤禑去上书房之后还能住在钟粹宫吗?需不需要搬到阿哥所那边居住?”
“我想让他再待在我身边几年再搬去阿哥所。”
“是,胤禑还小,我也舍不得胤禑,我要是能有胤禑这样的孩子,我就别无所求了。”
袁常在是真想要一个孩子,只是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皇上这阵子比较常翻常贵人、余答应她们的绿头牌,袁常在侍寝的次数慢慢减少了。
“姐姐一定会有孩子的。”
“算了,不说这个,荣妃娘娘生辰不是快到了,你准备送什么?”袁常在转移了话题。
“我亲手制的衣裳。”
“来得及吗?”
王秀花点点头,应该来得及,她已经完成一半了,念春她们也会帮她刺绣,不只是她一个人弄,送首饰的话,她那些首饰,她怕荣妃娘娘看不上,她只是贵人,她的首饰怎么可能比荣妃娘娘那的首饰好,反正她觉得亲手做的东西是心意,心意无价。
“姐姐送什么?”
“我让人打造了一些首饰,托我家人送进宫,鲜少听你提起你的家人,你家中还有何人?”
王秀花回道:“还有两个姐姐,她们已经成婚了,只是在宫中,我很难跟他们通信。”
袁常在想到密贵人是从江南那边过来京城的,许是家人也在那边,路途遥远,的确很难通信,怎么说着说着都是提起伤心事了,她笑道:“提起妹妹的伤心事了,我这张嘴啊。”
“没事,不是什么伤心事,我晓得他们安好就行。”
“也是,家人平安是最大的福气。”
过一会儿,荣妃回来,袁常在让人去打听勤常在那边如何了,打听回来的消息是胎儿保住了,只需喝几日安胎药。
“那勤常在算是有惊无险,下次她应该不敢再吃柿子了,比林常在幸运。”袁常在说道。
先前推倒林常在的人一直没找到,这事最后不了而了,这宫里有太多不了而了的事情了,王秀花心想。
到了九月初,胤禑去上书房,每日都要早早起来,他每日都不想起来,刚去了两天就哭着喊着不去了,只是哪能由着他说不去就不去,王秀花每日都早早把他睡梦中揪起来。
皇上不仅仅为胤禑挑了教书的师傅,还挑了几个伴读,都是皇家宗室里的八旗子弟,跟胤禑年龄相仿,刚开始胤禑说不想去,过了十几天后才渐渐适应,至少不再哭着喊着说不去了。
不过到底只有五岁,胤禑回来后还是想着玩,不会听师傅的话回来继续看书练字,王秀花觉得他这一去就几乎是一天,所以他回来后就让他玩,没有逼着他继续学习。
去了一个月后,胤禑有一天哭着回来。
她赶忙问他怎么了,他说被阿玛骂了,原来被皇上抽查功课了,他答不出来就被皇上骂了。
“那你答出来,阿玛就不会骂你了。”
胤禑边落泪边揉眼睛,哽咽道:“可是我就是不会,我不会才答不出来,我不喜欢阿玛了。”
王秀花怕他这话也跑去皇上那边说,她神情严肃道:“这话你不能再说,你阿玛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说你不喜欢阿玛,不能说出来知不知道?”
“我就是不喜欢阿玛了。”
“你不喜欢也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阿玛是皇帝,他不喜欢听到这句话,你往后不要再说这句话,况且你若是真的没有好好学习,只顾着玩,你阿玛骂你也没错,你好好把功课补上,你阿玛就不会骂你了,别哭了,去看书吧,额娘陪着你。”
“不要,我不想看书。”
王秀花擦了擦他的眼泪,牵着他的手去到书桌前,亲自陪他看书练字。
许是今日被骂了,他哭完后也难得安静下来,自己执着狼毫练字,只是去了一个月的上书房,他至少已经认得几个字了。
她让人放一碟点心在书桌上,他饿了随时吃,到天黑后,她便不让他继续练字,天黑后容易伤着眼睛。
第二天他回来时是一张笑脸,说他阿玛夸他了,说他字写得好看,把王秀花弄得哭笑不得。
夜里,王秀花侍寝时,忍不住跟皇上说起这事。
“小孩子的心思真简单,哭哭笑笑的,不过皇上,你还是多夸夸他吧,他还小,正是需要夸赞的时候。”
“他若做得好,朕自然会夸他,况且你平日常夸他,就得有一个人不夸他,省得他自傲。”
王秀花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总要有人唱红脸,皇上来唱红脸最合适不过,算了,他们父子两的事情,她就不参与了。
“别说胤禑了,每次让你侍寝,你总是分心。”
红唇又被咬了一下,王秀花瞪他,“你别总是咬臣妾,你又不准臣妾咬你,偏你要咬臣妾,这一点都不公平,你不许臣妾咬你,那你也不能咬臣妾,况且臣妾破皮了,让人瞧见了,别人怎么想,臣妾还要不要见人了。”
康熙又咬一口,换来一记捶打。
“那朕咬别的地方,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王秀花又捶他胸膛一下,“哪都不许咬,你再咬我,信不信我咬死你,别以为只有你有牙齿。”
康熙对王氏偶尔自称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也不想去指正她,他见她张张嘴,露出小白牙,像一只小猫露出她的武器,可以说是毫无杀伤力,他低头下去攫住她红唇。
他舌头被咬一下才退出来,见她得意地对着他笑,他又倾过去。
过一会儿,他被拍打好几次才松开她。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想憋死我啊,我都快要窒息了。”
“这不是没死嘛,朕有分寸。”
话语刚落又挨打了,康熙抓住她的手,反扣到身后,让她贴得更近一些,过一会儿,她是终于柔软下来,再一吻结束后,他擦了擦她唇边的水渍。
“你……你……快点安歇吧,别折腾了。”
她声音里带有一丝喑哑,康熙笑着看她,这还没开始就安歇了?
“时辰还早。”
“不早了,快点歇息吧。”
“你是来侍寝的,不是在这歇息的。”
“那我不想侍寝了还不行吗?你翻别人的绿头牌吧,反正你也常翻,别的小主肯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我不会伺候人。”
康熙搂着她的腰,心想她这话说对了,她的确不会伺候人,她只会打人,手劲大得很。
“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
“吃什么醋?臣妾才不会吃醋,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了,快些,臣妾真的累了困了,想歇息了,你再不快些,臣妾就睡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随即低头下去又是轻轻一咬。
“你咬臣妾,臣妾是不是也可以咬你,臣妾也咬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康熙觉得胸膛被咬了一口,过后就不是咬。
……
翌日,康熙早醒,昨晚折腾太过,王氏睡得正熟,根本吵不醒她。
梁九功上前替皇上穿衣,见到皇上身上的痕迹后愣了一愣,心里想的是又来了,他记得在宫外的时候,密贵人就这样过,把皇上身上弄得青青紫紫,一点都不会顾及龙体,不过进宫好像收敛许多,现在又这样,他看皇上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他一个奴才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说不定皇上就喜欢这样,密贵人之所以得宠,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皇上喜欢这样,她投其所好。
也好在穿上衣服后全部能挡住,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出现在脖子上或是脸上,所以除了近身伺候的奴才,其他人不会看到,就是这些痕迹要几日才能消,皇上要么一直召密贵人侍寝,要么就不召,不然其它小主看到,心里肯定有别的想法。
第72章
昨夜下雨,今早起来天阴沉沉的,不见阳光,雨水将摆在檐下的海棠都打湿,花枝歪斜,胤禑还是一大早去上书房。
王秀花等人都聚在屋子里,胤禄虽然还没说话,他慢慢学会走路了,走得还是不稳,但已经能连着走七八步,她坐在椅子上拿着绣绷刺绣,偶尔抬头看陪着胤禄玩的念春他们。
他们围成一个圈让胤禄站在中间,个个逗胤禄,想让胤禄朝着他们走过去。
过一会儿,袁常在过来,坐在她旁边,已经自来熟地从方桌上盛着果盘里摘几颗洗净的的葡萄吃。
“还是送到你这的葡萄甜,我这嘴巴苦得厉害,就得吃些甜的。”
“姐姐又喝药了?”
袁常在前几日找来太医给她开药调养身子,因为她前阵子侍寝比较多,但肚子没有动静,她想要孩子,于是找来太医开药方,调养身子的同时也喝一些助孕的汤药,这些是袁常在跟她说过的。
“喝了一大碗,吃了蜜饯还是觉得嘴巴苦,可是嘴巴再苦哪有心里苦,我终究是年岁不小了,若是再没有孩子,年纪大了就很难再有好消息,趁着皇上偶尔还翻我牌子,我得抓住机会,不然等我年老色衰,想要再怀上皇嗣就难了。”
袁常在比她还小两岁,不过进宫也有十年,十年从来没有怀过孕,一次好消息都没有,她着急也情有可原,先前安慰的话语已经说过多遍,王秀花拍拍她的手便没有过多言语。
袁常在拿起她快绣完的绣件,上面绣的是蝶恋并蒂海棠的图样,称赞她道:“妹妹这针法越发精湛了。”
“只是送给荣妃娘娘的生辰礼,不敢糊弄而已,绣得认真一些,还有念春她们会帮我,算不上我一个人的功劳。”
“胤禄……可会说话了?”
王秀花摇摇头。
“胤禄年纪还小,你别着急,有些小孩子开口就是晚一些。”
“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孩子既然回到我身边,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好好长大,不会让别人伤害他。”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孩子是最无辜的,那下毒之人会有报应的。”
王秀花笑了笑,点点头算是附和袁常在的话,随后又低头继续手上的针线活,她跟袁常在关系变亲近后,哪怕两人静静坐着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
十月六日,荣妃生辰,大家齐聚在钟粹宫,一屋子莺莺燕燕,个个都打扮得精致,钟粹宫正前殿摆着好几张宴席的桌子,生辰宴还没开始,有些人还没落座,站着跟人聊天。
太后没有过来,而皇上不知道会不会过来,在场的人都是后宫小主,也就少了几分拘谨,她们有说有笑,气氛热闹。
直到听到外面太监高喊皇上驾到,众人齐齐把目光往门口看去,起身迎驾。
皇上进来时让她们平身,随后朝着中间的座椅走过去。
大家以为皇上不会过来了,有时候嫔妃的生辰,虽告知了皇上,但皇上未必会过来,这也就显现出哪位嫔妃得宠,得皇上敬重,皇上要是出现参加生辰宴,那是莫大的荣耀。
皇上一过来,大家很快按照座位坐好,荣妃坐在皇上的右手边,贵妃在左手边,荣妃是几个宫妃当中居在首位的,离皇上最近。
“今日是荣妃生辰,荣妃多年协理后宫尽心尽力,恪尽职责,这么多年,荣妃辛苦了,朕先敬荣妃一杯。”
荣妃诚惶诚恐,哪敢让皇上给她敬酒,她忙端起酒盏,盏口往下压,跟皇上的酒盏轻碰一下,恭敬说道:“皇上让臣妾协理后宫,臣妾不敢辜负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必当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不负皇上期望。”
“你做得很好,后宫有你协理,朕很放心。”
皇上一饮而尽,可以说是很给荣妃面子。
荣妃也一饮而尽,随后示意奴才上热菜。
前面有人站着说戏,没有请一帮戏班子过来唱戏,只是两个人说戏,拿着快板,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偶尔拉一下二胡增加氛围,可以说是很节俭,花的银两不多,没有铺张浪费,大家一边吃一边听戏。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戏上时,一阵咳嗽声响起,她们看过去,见是惠嫔在咳嗽,这一咳就咳了好一会儿。
皇上问道:“惠嫔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臣妾前阵子感染风寒,本以为这几天痊愈了,但没想到刚刚突然觉得喉咙不适,忍不住才咳嗽起来,惊扰到皇上跟诸位姐妹,是臣妾的不对。”
“惠嫔平日里也要注意身子。”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一定会注意身子。”
“请太医看看,不要讳疾忌医。”
惠嫔哽咽道:“臣妾一定会的,臣妾回去便请太医,有皇上的体恤,臣妾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上没再说什么。
只是荣妃扫了一眼惠嫔,惠嫔今日都没抹任何脂粉,脸色的确有点苍白,她哪里是突然不适,分明是故意咳嗽引起皇上注意,又说自己生病了,是想使苦肉计引皇上心软。
不管奏不奏效,至少皇上晓得她前阵子生病了。
荣妃扫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
快结束时,奴才才把长寿面端进来,荣妃吃了长寿面后,这生辰宴才算是结束了,皇上也准备起身回乾清宫,众人起身恭送皇上。
只是刚出正殿门口,他们便见到有一个奴才在钟粹宫前院石榴树底下不知道在埋些什么,背对着他们,行为诡异。
荣妃忍不住示意青若上前,青若上前一把把人转过来,一转过来看清面目后发现是袁常在身边的太监小允子,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铁揪。
“小允子,你在埋什么?”
“奴才……奴才……奴才没埋什么。”
小允子磕磕巴巴,眼神闪躲,一看就不对劲,青若已经上前,扯过他的铁揪,将他埋在树底下的东西挖出来。
青若回禀道:“回皇上、娘娘,好像是药渣子。”
荣妃皱眉,说道:“药渣子,埋药渣子做什么?”
德妃也开口说:“许是那药渣子有什么不对。”
小允子扑通一声跪下来,着急辩解:“那药渣子……没什么不对,真的没什么不对,是奴才偷懒,不想走太远扔掉这药渣子,才想埋在土里,这没什么不对。”
他越是着急辩解,大家越是想是不相信,尤其是他完全是十分心虚的样子,德妃说道:“这奴才一副心虚的样子,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对,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那些药渣子吧,皇上,这宫里总是有人以药以毒害人,还是小心为上,先看看那些药渣子有什么不对。”
荣妃已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康熙已经开口,让人去请太医,荣妃也只能按捺住所有疑惑,瞥了一眼袁常在,小允子是袁常在身边的奴才,她见袁常在也一脸疑惑与神色凝重,她便收回视线。
宫里当值的陈太医跟王太医很快被请过来,皇上命他们去辨认那些药渣有什么不对劲,小允子没来得及埋得很深,那些药渣跟泥土没有混得很深。
两位太医细细辨认。
众人耐心等待,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过一会儿,陈太医才开口回道:“启禀皇上,这药渣子……应是避孕药,这些药渣子里面有黄柏紫草等常见的避孕药草,主要是用来避孕,无法怀上子嗣。”
康熙问王太医是不是如此,王太医也肯定了。
德妃说道:“避孕?宫里避孕可是重罪,能怀上皇嗣生下皇嗣是小主们的荣幸,为皇上绵延子嗣是小主们的责任,怎可避孕?这奴才是哪一宫的奴才?”
袁常在不得已站出来,绕到前面跪下,说小允子是她的奴才。
“既然是袁常在的奴才,那就是袁常在在喝避孕药?”
袁常在赶紧否认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喝避孕汤药,臣妾一直盼着有孩子,臣妾也不知道小允子哪来这些药渣,小允子,你快说,这些药渣你从哪得来的?”
袁常在回头问跪在身后的小允子。
“小主,奴才……奴才……小主,那些药渣是熬药剩下来的药渣,小主,你忘记了吗?是小主喝的那些药的药渣。”
袁常在听到小允子这么说,面色一白,怒斥他:“你胡说,那些药渣怎么可能是我喝剩下的那些药渣,我喝的是调养身子的药,你竟敢诬陷主子!”
德妃幽幽道:“那袁常在是承认你有在喝药咯,他是你的奴才,他为何要诬陷你,只怕他说的是实话吧。”
袁常在赶紧解释道:“臣妾真的没有,臣妾没有喝避孕汤药,臣妾那还有药方子,妙芙,妙芙你快去那妆奁里把药方子拿出来,那药方是郑太医给臣妾开的,臣妾真的没有避孕。”
过一会儿,袁常在的宫女妙芙把药方走出来,双手呈上给皇上。
康熙让陈太医看药方。
“回皇上,这药方的确是调养身子的药方,有滋阴补虚之用。”
袁常在抬头,哽咽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避孕,臣妾一直盼着有孩子,还请皇上明鉴啊。”
德妃开口:“这药方是药方,药是药,药方可以是真的,皇上,不妨让人搜搜袁常在的房间,看有没有剩余的药,查那些药便可知道袁常在究竟有没有在避孕。”
康熙示意梁九功等人搜房间。
荣妃脸色也跟着沉重起来,袁常在可是钟粹宫的人,若是袁常在避孕落实,那少不了迁责到她,她这个主位娘娘没有管好底下的小主,御下无能,今日这出戏只是为了陷害袁常在吗?
她不信小允子当真傻到这种程度,敢在这个时候到前院里埋药渣,明知里面的人多,一出来有可能就撞见他,他故意在这个时候埋什么药渣,分明是想让人看到,他肯定是被人指使。
小允子在袁常在那当差也有三四年了,他背叛袁常在,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真是要针对袁常在?袁常在虽然有宠,但不算得宠,为何要针对袁常在,怕她太得宠?袁常在要是能得宠,早在前几年时就应该得宠了,这两年年纪也快上去了,要不是跟密贵人走得近,她还不一定有宠呢。
皇上刚刚才夸她协理六宫有功,就出了这事,
荣妃攥着手帕,冷冷地眼前这一幕,要看这戏要唱到什么时候,真正想要害的人是谁。
过了一刻钟,梁九功就带着人出来,手里拿着几副剩药,还没熬煮过的,他拿去给两位太医查看。
陈太医跟王太医看过之后这药跟药方上的药草不符,的确是避孕药,有黄柏紫草等避孕药草。
荣妃知道袁常在这次怕是逃不过,她斥责道:“妹妹,你好生糊涂啊,你有恩宠,为何还要避孕?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为皇上诞下子嗣是多大的殊荣,你怎么这么糊涂。”
“这一怀孕便是九个月,产后还要休养,至少一年不能侍寝,袁常在是怕一年后皇上将你忘了吗?没有怀孕的话就不担心,可以一直侍寝,袁常在是不是想一直侍寝才想着避孕。”德妃这个人很喜欢火上浇油还有看热闹,反正不关她的事。
一直没出声的佟妃也说了一句:“怪不得这钟粹宫的小主频频得宠,原来都是有自己的小伎俩,听说常吃避孕汤药的人月信也不会来,这绿头牌可以一整个月都挂上去,随时侍寝。
钟粹宫这阵子的确是处在风头上,密贵人得宠,常贵人跟袁常在偶尔得宠,反正是钟粹宫的小主侍寝最多,皇上都比较常来钟粹宫,这帮人心里不知道有多嫉妒。
荣妃见佟妃直接上升到整个钟粹宫,接着佟妃的话说道:“佟妃,袁常在是袁常在,钟粹宫的小主很多,大多都是安安分分的,你怎么说得好像钟粹宫其它小主也喝了避孕汤药一样,不要无凭无据污蔑人,更不要以偏概全,密贵人她们都是很守规矩的,不会做出这等违反宫规的事情。”
佟妃不说话了。
袁常在已经开始落泪,一直说自己冤枉。
“袁氏不顾宫规,强行避孕,私德有亏……”
“皇上,袁姐姐绝对不会避孕,她一直想要孩子,胤禑小的时候,袁姐姐常常陪着胤禑玩,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小允子陷害,他故意在这个时候埋药渣让皇上见到,袁姐姐在里面参加生辰宴,他若是猜到皇上要搜房间,故意在袁姐姐房间里放下几包避孕药,袁姐姐也不会察觉,一个叛主的奴才说的话不可信啊,还请皇上明鉴。”
“奴才没有,奴才不敢。”
“你都敢叛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袁姐姐明明在里面参加娘娘的生辰宴,肯定不是她指使你在院子里埋药渣,皇上,你再让人去土里挖掘,看有没有其他药渣,这药渣看上去只是一副药的量,若是袁姐姐常喝避孕汤药,是不是那土里会埋着更多药渣才是,若是没有,只有这一副药渣的话,难不成是袁姐姐今早喝的药吗?若是今早喝的药,为何小允子到现在才埋药渣,此时已经是申时,过了好几个时辰,他才记起来埋药渣吗?袁姐姐才喝一次就被抓到,这如何说得通?”
“小主不是今日才喝的,小主已经喝了一阵子了,只是先前奴才把药渣都扔在别处,没有掩埋在土里,是奴才今日偷懒才想就近埋在土里。”
“皇上,你听,他若是忠主,理应为袁姐姐掩藏此事,说袁姐姐没有喝避孕汤药,他竟然还故意落实袁姐姐的罪状,说袁姐姐喝了一阵子,可见他就是一个叛主的奴才,不知道被谁指使陷害袁姐姐,一个叛主的奴才说的话完全不可信,袁姐姐喝的是调养身子的药,那药方是郑太医所开,皇上,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太医院那边查看,袁姐姐有没有让人去太医院抓调养身子的药,太医院的每一味药进出都是有记录的,一查便知。”
荣妃看向跪在前面为袁常在说话的密贵人,不由地多看她几眼,如此短的时间,密贵人已经理清这件事,找出里面的不对劲之处,辩驳得有理,旁人一听她的话至少听出这件事情的不对劲,说得很有条理,她这脑子转得够快,她第一次正眼看密贵人,她的确聪慧,聪慧到让她觉得这人不是她能完全掌控的,一旦她成长起来,圈住她脖颈的缰绳很可能被她挣脱开,如同脱缰的野马。
小允子明显慌了,刚才的慌乱更像是演的,此时的慌乱才是真的。
“皇上,奴才没有,奴才说的是真的。”
“把他拉去慎刑司拷问,务必让他吐出幕后指使者!他若是不肯吐露,杀!”
皇上走了,一个杀字让小允子瘫软在地,很快有人将小允子拖走,荣妃看向众人,让她们也各自回宫,遣散她们,她朝着跪在地上的袁常在走过去,半蹲下来,“对不住,本宫方才实在想不出对策帮你,还好有密贵人,密贵人比本宫聪明,不然妹妹有可能被皇上责罚了。”
“多谢妹妹,若不是有妹妹帮我说话,皇上很可能就下令了。”
“我晓得姐姐多么想要孩子,不可能做出避孕之举,小允子肯定是被人指使,姐姐平日里素来不跟人结怨,谁会想陷害姐姐?”
“我不知道,我也毫无头绪,希望从小允子那能得到一点消息。”袁常在看向荣妃,目露歉意,“娘娘,今日本来是娘娘的生辰宴,没想到因为嫔妾坏了娘娘的生辰宴。”
“本宫的生辰宴已经结束了,你没事就好,本宫不希望钟粹宫的小主出任何事,只是小允子没了,你身边又少一个伺候的奴才,还得让内务府再挑一个伶俐的过来。”
“不着急,嫔妾身边有妙芙跟妙蓉两人伺候,暂时不用寻别的奴才过来伺候。”袁常在还有些惊魂未定。
“快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密贵人扶起她。
袁常在回到自己房间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宫女,小允子跟了她四年,竟然还会背叛她,无论他说不说实话,他都会死,皇上都下了杀令。
若不是密贵人出来为她说话,她也很有可能被皇上处死,荣妃第一时间斥责她,没有为她说话,让她有点心寒。
妙芙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但妙蓉当初是内务府分给她的,她被封为常在后就跟着她了,也有十年,她位份从来没有晋升过,小允子跟了她四年都会背叛她,那妙蓉呢,会背叛她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袁常在还是收回自己质疑的心思,小允子是小允子,妙蓉是妙蓉,她若连贴身宫女都不信的话,她还能信谁。
“妙蓉,是你拿着郑太医的药方去太医院抓药的,那药为何是错的?”
其实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药包就是她平日里煎的那些药,密贵人说是小允子另外放进她房间里,其实不是,也就是说她平日喝的不是助孕汤药,而是避孕汤药。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是拿着郑太医开的药方去抓药的,奴婢也不不知道为什么是错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还请小主相信奴婢。”
如果妙蓉没有中间往药包里放刚才陈太医他们所说的黄柏紫草等避孕药草的话,那就是太医院的人故意给她们抓错药了,从一开始她们就被陷害了。
她自认她在宫里还没有跟谁撕破脸过,毕竟她进宫这么多年,一直算不上得宠,她的家世也没有好到让人忌惮的程度,自然在宫里没有人盯着她嫉妒她,到底是为什么会针对陷害她。
今日若不是密贵人帮她说话,她真的有可能会没命。
皇上对她没有过多感情的。
“小主,奴婢没骗你,还请小主相信奴婢。”
袁常在叹一口气,她们都是不懂药理之人,那些药抓回来也不会去看里面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全是原封不动地拿去煎煮。
“我相信你,你先起来吧。”袁常在在想会不会是小允子往药包里面添加黄柏紫草等避孕药草,不是太医院那边故意给她们抓错药。
若是太医院那边做的,说明陷害她的人在宫中有一定势力才能买通太医院药房那边的人。
她此时是毫无头绪。
妙芙说道:“小主,奴婢给小主熬一晚姜汤压压惊吧。”
“我什么都吃不下,我去找密贵人。”
袁常在过去密贵人房中。
“妹妹,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你帮我了,要不是你冒着风险替我说话,皇上还不一定会饶过我。”
“袁姐姐刚刚已经谢过了。”王秀花浅笑道。
“再谢一次也无妨,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刚刚所有人都想我被治罪,全是落井下石的,只有妹妹替我说谎,救命之恩,我只是说几次谢谢怎么行,往后我这条命也是妹妹的。”
见袁常在说得真挚,王秀花挪揄道:“我要袁姐姐的命干什么,我只盼着袁姐姐能长命百岁呢,袁姐姐是第一个愿意亲近我的人,我肯定不能看着袁姐姐出事。”
袁常在无奈地笑了笑,她当初想跟密贵人走近的原因是她想沾光,密贵人得宠,而她想侍寝,这才想跟她走近的,是别有目的,不是纯粹想跟她亲近,只是随着日子流逝,她们感情越来越好,她这才真心把密贵人当成她的姐妹。
“我不信你没看到我当时是想沾你的光,借你靠近皇上。”
“不管姐姐是不是有意接近,姐姐都是第一个向我释放善意的人,我很珍惜跟姐姐的情谊。”
袁常在眼眶泛红,这宫里的人大多以利而聚,以利而散,人人都想争宠,人人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当人上人,什么姐妹情谊在利益前面都不堪一击,可是她今日觉得她想错了,也许宫里真的有姐妹情谊,她们可以携手共进退。
“我哪有那么好,我是沾光的人,是累赘,妹妹带着我会被我拖慢脚步的。”
“那没办法,我选来选去,发现只有姐姐的性子跟我相合,我今日是得宠,不过将来谁都说不准,还希望我在低谷时,姐姐能拉我一把。”
袁常在认真道:“会的,我会拼出命也会把你拉出低谷的,正如你今日救我那样,而且妹妹有两个阿哥,不会有那一天出现的。”
王秀花坐下来跟袁常在说话,她也认识小允子,并未察觉小允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就背叛袁常在了,不知道能不能在慎刑司问出点什么。
“我还想亲自到慎刑司走一趟,亲自问问他到底为何要背叛我。”
“只是慎刑司那种地方,姐姐去得了吗?”
袁常在点点头,慎刑司是关押犯错奴才的地方,做主子的平日很少去那种晦气阴森的地方,那个地方死去的冤魂数不胜数,不过花些银两总能进去的。
“那姐姐就去走一趟,要快,我怕有人会想杀小允子灭口。”
“我明日一早便过去。”
……
延禧宫。
“如何?”
“娘娘,刚刚孙公公过来说已经死了,没问出什么。”芸月在惠嫔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惠嫔脸色这才有所缓和,那奴才是死不足惜,被密贵人一问就自乱阵脚,本来已经快要成的事被密贵人出来插一脚,这个密贵人真是跟她八字不合。
她本意是想通过陷害袁常在而指责荣妃御下无能,袁常在是钟粹宫的人,她喝药避孕,而荣妃毫无察觉,是掌管后宫不力,贵妃跟荣妃,她得拉下来一个才能重新掌管后宫,她们若是没犯错,皇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恢复她掌管后宫的权利。
贵妃协理掌管后宫,已经开始默默把自己的人拉上来,安插占据重要的位置,那内务府原先的副总管被贵妃以私自挪动私吞从皇庄与各地上贡过来的贡品而处死,她把她的人升为内务府副总管,这样下去,这后宫哪还有她的人,迟早会布满贵妃的眼线耳目。
荣妃就更不用说了,跟她一同掌管后宫多年,她在宫中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死了就好,死人不会开口说话,那小允子本来就是她安插进钟粹宫的耳目,他还有一个弟弟在宫里当差,对这些奴才,只有拿捏住他们的家人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就是死了一个奴才,荣妃毫发无损,连袁常在都没事,密贵人三言两语就让皇上相信她的话,就这样放过袁常在,她可真是不甘心啊。
惠嫔眼里划过一抹冷意,都怪那个密贵人,只可惜皇上目前对密贵人宠爱得很,她没法动她。
胤禄那孩子听说变得痴傻了,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娘娘,要传膳吗?”
“本宫吃不下硬食,弄些汤汤水水给本宫。”
芸月示意翠喜去膳房,她给娘娘揉按太阳穴的位置。
……
与此同时,荣妃这边正在清点今日收到的生辰礼,将每样东西规整,送得最贵重的是马贵人,马贵人送了一套鎏金头面,其他人送的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位份高的小主送得贵重,一些常年无宠的小主送得就寒酸不少。
密贵人送了一套成衣,绣着蝶恋花的旗装,布料用得很好,上好的织锦,应是亲手做的,合身是合身,只不过她不缺一套旗装。
所以荣妃很快把密贵人送的旗装扔在一边,之后从来没有穿过。
“娘娘,小允子死了。”
荣妃看向青若,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意外。
“本宫让你盯着各宫的动静,可有看清今晚哪个宫的人过去慎刑司了?”
“是延禧宫的孙公公。”
荣妃咬牙切齿道:“果真是惠嫔,她是坐不住了,想揪本宫的错处,皇上没有恢复她协理六宫的权利,她终于忍不住要出手,本宫倒要看看她还弄出什么动静。”
“娘娘,那个奴才死了,怕是查不到惠嫔身上。”
“她也没那么傻,那么轻易地查到她身上,她怎么在宫中屹立那么多年,你别小看她,本宫是没想到小允子竟然是她的人。”
青若说道:“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着吧,她不会甘心的,我们见招拆招,手段使多了,迟早有一天她会露出破绽的,延禧宫的余答应跟王庶妃是不是正得宠?”
青若点点头,这宫里最得宠的是密贵人跟佟妃,其次就是延禧宫的余答应跟王庶妃,两人都很年轻貌美。
“惠嫔身边若是没有这两个人,她的延禧宫跟冷宫没什么差别了,僖嫔跟万琉哈氏年纪都不小了,侍寝的机会不大。”
惠嫔使用苦肉计让皇上留意她,毕竟也服侍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对惠嫔肯定也有几分感情,皇上可能不会让她侍寝,但会心软,从而恢复惠嫔掌管后宫的权利,只要她跟贵妃犯错。
惠嫔不会就此停手的,她等不及了,越是心急,越容易出错,她等着她出错。
……
袁常在没想到自己还没过去慎刑司,仅仅一个晚上,小允子就死了,一大早就听到小允子的死讯,慎刑司的人也没问出什么,到底是小允子撑不住刑罚还是有人想灭口。
“小主,我们还过去?”妙芙问。
还过去干什么,人都死了,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他们动作太快了,袁常在难得有郁闷的感觉,她过去跟密贵人说的时候,密贵人也说晚了一步。
可不是晚了一步嘛,人死了,什么都问不到了。
“妹妹,你觉得会是谁想陷害我,昨日我看德妃挺有嫌疑的,她一直在落井下石。”
“你也说德妃娘娘是落井下石了,她可能只是落井下石,她并非是那个挖坑的人,你都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也许那幕后指使者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陷害你。”
“那是为了什么?”
“你住在钟粹宫,算是荣妃娘娘的人,你犯了错,荣妃娘娘也有可能被迁责。”
这是王秀花昨晚睡着前想的,她觉得袁常在又不是最得宠的那个小主,别人为何要针对她,有可能针对的不是她,而是荣妃,荣妃身边的人少一个,等于是失去一个助力的人。
“荣妃?为何会牵扯到荣妃?”
“你避孕,每日要喝药,而同住一宫的荣妃一无所知,你会不会觉得是荣妃故意当做不知,故意纵容,他们可以说是荣妃知情不报,也可以说荣妃为了固宠,让你避孕,好保住钟粹宫得到的帝宠,不管如何,荣妃都有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他们想找荣妃的错处?可是为什么是荣妃?”
“荣妃是协理六宫的人,后宫屡屡出事,不得安宁的话,皇上会怀疑她的能力,从而撤去她掌管后宫的权利。”
“是惠嫔,是惠嫔让人做的。”袁常在眼睛一亮,只有惠嫔被皇上收回了掌管后宫的权利,原本惠嫔是协理六宫的人之一。
后宫出现的幺蛾子越多,越频繁出事,她越有可能重新被任命为协理六宫的人,皇上是谁管得好,把权利交给谁,他只希望后宫平和安宁,不让他分心。
“只是猜想,未必是惠嫔做的。”
袁常在觉得就是惠嫔做的,她真正针对的人是荣妃,而不是她,她跟惠嫔没有什么恩怨,她一个常在没有碍住惠嫔的路,但荣妃就不一样了,先前是荣妃跟惠嫔分庭抗礼,互相制衡,惠嫔落后了,她想拿回掌宫之权,权力才是最让人趋之若鹜的,谁都不想屈居人下。
她松一口气,她还以为她在宫中得罪谁了,那人想要她的命呢。
第73章
恪靖公主原本定在九月出嫁,不过皇上想多留公主一个月,改成十月十二日出嫁,到了十二日当天,到了吉时,穿好吉服的恪靖公主在陪嫁侍女的搀扶下前往乾清宫给太后、皇上等人行礼,她们这些小主站在太后与皇上身后,郭贵人难得有点情绪波动,眼眶泛红。
恪靖公主跪下来磕头,年轻稚嫩的脸庞也出现一丝悲伤,没有嫁人时的欢喜,声音也清脆:“女儿不孝,日后不能再侍奉皇阿玛、皇祖母还有额娘,还请阿玛原谅女儿的不孝,女儿会一直记挂你们的。”
皇上把恪靖公主搀扶起来,叮嘱道:“既然嫁人了,要与额驸好好相处,你是大清的公主,身份尊贵,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负,该硬的时候要硬,该软的时候要软,你若是受了委屈,也可以传信过来给皇阿玛,皇阿玛为你撑腰。”
“女儿知道了,皇阿玛多年来的教导,女儿都谨记在心,女儿谢谢皇阿玛与皇祖母还有额娘这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女儿定会好好珍重自身,不让皇阿玛担忧。”
恪靖公主说完后朝着皇上叩拜,再朝着她们这些叩拜,随后起身,走出乾清宫,坐上外头的红色乘舆,轿舆由内务府校尉抬轿。
随行的仪杖缓缓挪动,送亲随行的有皇室王公的福晋,朝廷命妇等人,出了皇宫后由骑马的护军一路护送到额驸下榻的府邸,到了出嫁第三天,还有归宁的日子。
王秀花算是第一次经历公主出嫁的场景,一切都很平和,甚至表面还透着温馨,平和到她想到公主是远嫁抚蒙,往后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京城,不会再见到自己的亲人,她就觉得平和之下是满满的悲哀,让人从心里冒出寒意的那一种。
她们从乾清宫出来,走回钟粹宫。
“不知不觉又快到年底了,有时候觉得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慢,可是一看日子,竟又过去一年,真是不知道是过得快还是过得慢。”袁常在感慨道。
王秀花倒觉得这日子过得快,总觉得上一次新年还近在眼前,历历在目,怎么就又到年底了,胤禄也已经两岁半了,还是不会开口说话,她还在为胤禄不会说话而忧虑。
“公主远嫁,可是我觉得皇上一点都不难过。”
“袁姐姐慎言。”
袁常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很快闭嘴了。
王秀花心想皇上有什么难过的,他子女多,公主抚蒙也是为了稳固大清的江山,若是战乱频起,国库很快亏空,兵将死伤过多,很容易导致民不聊生,一旦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很容易起义造反,上一次征讨噶尔丹,后宫都需要缩减用度,说明国库的确银两不多了,每一次战役都是劳民伤财,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朝堂稳固,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公主也不是皇上亲自抚养的,可能感情都不算很深,于皇上而言,没什么比皇位更重要的。
只不过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皇上是天子,她们这些人哪能妄议天子。
回到钟粹宫,王秀花刚坐下,小石子就过来说道:“小主,膳房那边新得了几条鲜活的野生鲈鱼,问小主要不要吃。”
“吃吧,让他们弄吧,给小阿哥也弄一条吧,小阿哥的那一条就清蒸吧。”
“奴才这就去跟他们说。”
小石子退出去后,王秀花又过去看在房间里玩玩具的胤禄,他自己玩那些小玩意能玩许久,静静坐着玩,不像胤禑常常需要有人陪他玩,胤禄性子安静。
“胤禄,在玩什么?”
坐在床上的胤禄看过来,高兴地朝她挥手。
“叫额娘,额娘。”
“嗯嗯……”
“叫额娘,额娘,不叫额娘的话,额娘就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玩。”
“嗯哼……”
胤禄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嘴里哼哼,王秀花还是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小脸。
胤禄咧嘴冲着她笑,完全感知不到她对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担忧,王秀花见到虎头帽也被拿出来,她拿起来戴在他脑袋上,他自己抓着虎头帽旁边垂下来的球球玩,玩够了之后爬到她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
“困了还是饿了,是不是该喝奶了?让孔嬷嬷给你喂奶好不好,喝完奶后睡个午觉。”
“嗯。”
仿佛像是在回答她的话,胤禄在她怀里嗯了一声,她忍不住抱紧他,等他喝完奶之后,他就睡过去了,小孩子觉多。
等他醒来,膳房那边也做好膳食,清蒸鲈鱼也摆上来,野生的鲈鱼的确鲜美,膳房那边的人弄得没有一点异味,鱼肉清甜,胤禄吃得可欢了。
王秀花让小石子拿五两银子赏给今日替他们做膳的师傅。
……
恪靖公主归宁那一天,王秀花依旧过去乾清宫,跟着一起用膳,归宁结束后,恪靖公主就要离京了,比起公主出嫁时,气氛还算祥和,归宁这一天气氛就低沉许多。
到最后恪靖公主哭着离开乾清宫,连太后都落泪了,郭贵人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最后归宁宴草草结束,皇上让恪靖公主跟郭贵人多些时辰说话。
恪靖公主离京当天,郭贵人病倒后还是去送她。
眨眼间到了十一月初,王秀花在房间里看书时,胤禑从外面回来,今日他照常过去上书房。
“额娘……”
胤禑喊她,她抬头见到胤禑衣服有些褶皱,再细看发现他脸上出现了几道红痕,像是跟人打架了,“这是怎么了?是摔倒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我跟十四哥哥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了?快告诉额娘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伤着哪里,念春,快去把那些药膏拿过来给小阿哥擦擦。”
“我就是跟十四哥哥打起来了,十四哥哥还掉进池子里了。”
王秀花一愣,怎么还掉进池子里了,十四阿哥比胤禑大四岁,看胤禑身上衣服没湿,应是只有十四阿哥一人掉进去。
“哪里的池子,人救起来没有?十四阿哥有没有事?”
王秀花看向伺候胤禑的红莹等人。
红莹赶忙道:“已经救起来了,都是奴婢的错,小阿哥是为奴婢出头才跟十四阿哥打起来的,十四阿哥让奴婢摘下面纱,奴婢摘下了,只是十四阿哥说奴婢被小阿哥听到,小阿哥跟十四阿哥吵起来,十四阿哥踢了小阿哥一脚,小阿哥这才出手还击的,我们护着小阿哥,而十四阿哥的奴才护着十四阿哥,一时不注意,十四阿哥才掉进荷花池里面。”
“额娘,十四哥哥说红莹姐姐长得丑,说红莹姐姐是怪物,我看红莹姐姐快哭了,我才骂十四哥哥的,十四阿哥还踢我一脚,踢得我肚子疼。”
王秀花大概知道事情经过了,就是十四阿哥让红莹摘下面纱见到红莹脸上的烧伤疤后说红莹长得丑,胤禑为了红莹跟十四阿哥吵起来,十四阿哥先踢了胤禑一脚,随后双方的奴才各自护住各自的主子,变成两方人互相打斗,可能失了力道把十四阿哥推进荷花池里面。
红莹很在意她的容貌,她害怕别人注视她脸上那块伤疤,平日里大多戴着面纱,不轻易摘下来,她身边的人也没人会说红莹长得丑,尽量忽略她戴着的面纱,以平常心待她,小孩子童言无忌,她也经常跟胤禑说让他不要说红莹的脸如何,有伤疤也不能指出来,交代过他若是不小心看到红莹脸上的疤,也不要直勾勾地盯着看,这是很无礼的事情。
只是十四阿哥身为阿哥,身份尊贵,被奴才捧着,显然不会顾及一个不认识奴才的脸面尊严。
她先检查一下胤禑哪里受伤,除了脸上,胳膊上有一些抓伤,看起来比较严重的是他肚子上被踢出来的淤青,可见十四阿哥那一脚得够用力。
她问红莹十四阿哥伤得如何,严不严重。
“我们不敢伤着十四阿哥,所以没对十四阿哥动手,只是被小阿哥往脸上抓出几道红痕,还有就是那荷花池的池水冰凉,十四阿哥可能被池水冷到了,呛了几口水,不过很快被人救上来了。”
十一月的池水的确冰凉,京城都变冷了。
不管这事是谁错在先,十四阿哥都掉进池水里了,还呛到水,这事都成了他们的错,胤禑可能没事,但是红莹这些奴才就不见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带着胤禑过去跟德妃道歉,平息德妃的怒火。
“算了,这药膏先别抹了,胤禑,你跟额娘过去给哥哥道歉。”
胤禑撅着嘴,很是不情愿地说道:“额娘,我又没有错,是他先打我的,他先骂红莹姐姐的,我没有错为何要道歉,是他不小心掉进去的,也不是我推的。”
“可是他掉进冰冷的池水里,虽不是你推的,但是因你而起,这事你也有错,他是你哥哥,你没有敬重兄长,不顾兄弟情份,因为你的莽撞,红莹姐姐他们有可能丧命,你是阿哥,可他们是奴才,阿哥犯错,奴才要代为受过,你若是不想红莹姐姐他们被处死,你就得跟额娘过去道歉。”
“我不道歉,他们就会死吗?”
“是,他们没拦着你们,让你们打起来,你哥哥还掉进池水里,差点溺死,他们有可能被处死,你是尊贵的阿哥,你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处死,但他们不一样,你冲动行事,只会连累他们。”
“好,那我跟额娘去道歉。”
“好孩子,你说说你错在哪?”
“我不应该跟十四哥哥动手打架,不应该害十四阿哥掉进池水里。”
“好,你知道就好,跟额娘过去吧,红莹你们留下来,别过去了,好好待在这里,念春香彤,你们两个跟我过去吧。”
王秀花带着胤禑过去永和宫,求见德妃。
他们被请进去后,十四阿哥躺在床上,刚被太医把完脉,太医正在写药方,德妃坐在床边,十分怜爱地看着十四阿哥,听到脚步声后,德妃回过头,目光从怜爱变得凌厉,声音很是尖锐。
“密贵人,你们过来干什么,是想过来看看胤禵有没有死吗?胤禵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也不会饶过你们。”
王秀花稍微平静道:“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没有管教好胤禑,还请娘娘恕罪。”
“胤禵差点溺亡,你一句恕罪就可以轻轻揭过去吗?十五阿哥的确没有教好,不过此事更多是那些奴才的错,奴才助纣为虐,作为奴才竟然殴打阿哥,还将阿哥推进池子里,想让主子溺水而亡,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谋害皇嗣,那些奴才,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密贵人应该把他们处死,本宫便可饶过你们。”
“是十四哥哥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跟红莹姐姐他们无关。”
“放肆,那些奴才若是不推胤禵,胤禵怎么会掉进去,十五阿哥纵容自己的奴才杀害自己的哥哥,现在还敢公然撒谎,颠倒黑白,密贵人,你真是教出一个好儿子啊!”
德妃目光凶狠,仿佛要吞人一般,胤禵是她的宝,任何让胤禵受伤的人,她都不想放过他们,那池水多冷啊,胤禵掉进去还呛着水,冷水入侵,之后会不会因此发烧生病还是未知的,她一定要处死那几个胆大的奴才。
王秀花也意识到德妃的目的,她更想针对红莹他们,因为她晓得针对胤禑也没有用。
“娘娘,十四阿哥落水是谁推的还尚且未知,若是十四阿哥意外落水呢,若是十四阿哥被十四阿哥的人推进水里呢,胤禑身边的奴才也只是想保护胤禑,正如十四阿哥身边的奴才想保护十四阿哥一样,十四阿哥若是没有先动手就没有后面的事,十四阿哥身为兄长,又比胤禑大四岁,胤禑还小,十四阿哥却对弟弟动手,要说错,应是十四阿哥的错。”
“密贵人,十五阿哥颠倒黑白,你这个额娘也会颠倒黑白,有其母必有其子,明明是十五阿哥先动的手,你却张口诬赖是胤禵动的手,你们母子两是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那些奴才更是欺主,你若是把今日那几个参与斗殴的奴才交给本宫,本宫便不与你计较,你若是不交,本宫连你都一起罚。”
“若说欺主,十四阿哥身边的奴才也同样欺主,嫔妾说的都是实话,是十四阿哥殴打胤禑在先,是十四阿哥先动的手,错也是十四阿哥的错。”
见到密贵人这么张狂,完全不把她这个宫妃放在眼里,她以为她得宠就可以肆意妄为,今日胤禵还在惊怕中,她就过来污蔑胤禵,德妃气得直接叫人摁住密贵人。
“你一个小小的贵人,本宫还教训不了你吗?”
“不准你碰我额娘,是十四哥哥先打我先的,你若是碰我额娘,我就打你。”
“你们是反了天了,本宫就不信制不了你们母子两,方建安,你给本宫滚进来摁住她。”
德妃已经气昏头,精致的脸庞也有些扭曲,顾不上什么,只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狠狠惩治密贵人,不然总有一天她会爬到她头上去,谁伤了胤禵,她都不会放过他们。
王秀花本想带着胤禑过来道歉,只是德妃想处死红莹他们,那她就不能把错往胤禑他们身上推,要把错往十四阿哥身上推。
她见永和宫的奴才都拥上来想要压制住她,而胤禑为了帮她努力张开双臂挡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被制住。
于是现场乱成一团。
康熙跟贵妃过来时便是见到一帮人混乱不堪地扭打在一块,胤禑的哭声更是直接传到耳边,一帮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这是在干什么?”他大喝一声。
原本扭成一团的人抬起头,连忙松开,双膝下跪行礼。
康熙见到王氏发髻凌乱,原本穿在长身旗装外面的短袄也歪斜,上头的扣子不知道哪去了,短袄的领子微微松开,脸上红红的,连胤禑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有几道红痕。
“你们这帮奴才是不是不要命了?敢动主子?”
康熙脸色阴沉,狠狠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
贵妃也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德妃,密贵人是小主,你怎么让你宫里的奴才跟密贵人打起来?”
“是密贵人先对本宫不敬的。”
“那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让奴才对密贵人跟小阿哥动手。”
“臣妾没有让人对密贵人跟十五阿哥动手,臣妾只是让人将他们压制住,是密贵人胡搅蛮缠,大吵大闹,对臣妾不敬,言行无礼。”
“你把他们压制住,然后呢,然后你想对他们做什么?”康熙冷声问道。
德妃见情势不对,皇上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质问奴才,贵妃的话也是偏袒密贵人他们,她心里憋气,但也改口道:“臣妾真的没想对他们做什么,臣妾什么都没做,是密贵人先动手,胤禵掉进冰凉的池水里,呛到水,差点溺毙,太医还在给胤禵写药方,密贵人带着十五阿哥就冲进来指责胤禵,又冲撞臣妾,言语不敬,臣妾只是想让密贵人住口。”
康熙来之前就知道胤禑跟胤禵打起来了,还不小心落水,但具体的事情起因缘由,他还不知道。
“胤禑,你说说你今日为何跟你哥哥打起来?”
胤禑很有眼色地先看一眼自己额娘,见自己额娘点头,让他照实说后他才开口道:“阿玛,是十四哥哥欺负我的奴才,说我奴才是丑八怪,我生气说不是,但十四哥哥生气了,抬脚踢我,我跟十四阿哥打起来,我的奴才们为了保护我,跟十四哥哥的奴才打起来,十四哥哥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掉进池水里,奴才很快跳进去救十四哥哥了,额娘是带我过来跟十四哥哥道歉的,我错了,我不该跟哥哥打起来,还请阿玛原谅我。”
一旁的贵妃目光落在十五阿哥身上,十五阿哥才五岁,但他说话条理清晰,十分伶俐,跟个小大人似的,事情起因经过一下子就说清了,她家胤俄当年五岁的时候没有十五阿哥这么伶俐聪慧,这么会说话,想到密贵人的十六阿哥传言快三岁还没会说话,两个孩子差别是真的有点大。
“胤禵呢?”
“皇上,胤禵呛着水,已经昏过去了,十五阿哥说的未必是真的,是十五阿哥先动的手。”
“他才五岁,他不懂得说谎,胤禵已经九岁了,他比胤禑年长四岁,作为兄长,他欺负自家弟弟,你平日就是这样教导胤禵的吗?你还让奴才随意殴打密贵人跟阿哥,密贵人与你一样同为后宫的主子,你一言不合就让奴才殴打密贵人,你这个嫔妃当的可真是称职啊。”
德妃见皇上语气冷冰,言语斥责,她便不敢再开口为自己说话,只希望皇上息怒,心里想的是皇上当真是偏袒密贵人,一句同为后宫主子,把错推到她身上,她如今都沦落到跟密贵人相提并论了吗?她可是有封号的宫妃,皇上未免太抬举密贵人了。
“这几个奴才拉去杖责十棍,罚胤禵抄写礼记一遍,胤禑不敬兄长,兄弟相争,闭门思过三天,密贵人……”康熙顿了顿,“没把胤禑教好,也罚抄礼记一遍,好好思过。”
德妃一听到这些惩罚,密贵人跟十五阿哥的惩罚不痛不痒,可是她宫里的人却要被杖责,皇上的心太偏了,胤禵还呛水了,皇上却就这样轻轻饶过十五阿哥等人,连十五阿哥的奴才都没有得到惩诫。
“皇上……”
“你若是求情,朕直接将这些奴才处死!梁九功,你留下来看着他们受罚。”
德妃吓得不敢说话,皇上说的有可能成真,她宫里的奴才也跟了她很多年,她哪里忍心让他们被处死。
康熙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贵妃扫了一眼众人,说了一句:“都各自好好反省吧,密贵人,你也带着十五阿哥离开吧,别再起争端惹皇上生气。”
“嫔妾知道了。”
贵妃才跟着离开。
见人一走,德妃恶狠狠地瞪了密贵人一眼:“密贵人,你今日得逞了。”
“娘娘,嫔妾先走了。”
“滚!让十五阿哥离胤禵远一点!”
“嫔妾知道了。”
等密贵人等人一走,德妃见到永和宫的人被拉去杖责,他们疼得痛叫,声音传到她耳里,她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偏护密贵人。
她只觉得一阵心寒,曾经的她也是很得宠的,皇上如今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如此袒护密贵人。
十杖打完,凌薇他们回来,德妃让太医赶紧给他们看看。
……
“额娘,我不疼。”
“真的不疼?”王秀花给胤禑上药,胤禑明明皱眉头还说不疼。
“真的不疼。”
“知道了,很快就好了,这些伤口别碰着水,下次别那么冲动,凡事都要为你身边的人想想,你打架可以,但最好不要让红莹他们掺和进来,这次是你阿玛没罚你们,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也离你十四哥哥远一点吧。”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跟他说话了。”
“你明日就不要去上书房了,好好闭门思过吧,也好好养伤,正好给你放假了。”
“我知道了,我会在房间跟弟弟玩,不出门。”
王秀花摸了摸他的头,收起药膏。
胤禑也摸了摸她的脸,“额娘,那些奴才没伤着额娘吧,他们人太多,下次我们也带很多人过去。”
“怎么还想着打架?额娘没伤着,你放心吧。”
胤禑接下来三天就老实待在钟粹宫,王秀花有空时才提笔抄写礼记,毕竟皇上没限定时间,她抄完就行,管她多久抄完,这处罚其实算是轻的。
三天过去后,王秀花却听说十四阿哥生病了,说是开始发烧,那天冷到了,也不知道真假,她让小石子去太医院那边打听打听是不是真有生病这事,小石子打听回来说十四阿哥是真的生病了。
她也不由地怔了怔,还真的生病了,那十四阿哥一生病,这错是不是又回到胤禑身上,她寻思十四阿哥生病,他们该不该过去看看十四阿哥。
德妃肯定是不欢迎他们的,只不过人都生病,他们不过去显得他们无礼,上次道歉也没道成,跟德妃也算是结了怨。
这样一来,她在宫中的敌人还蛮多的。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过去,不过让小石子留意永和宫那边的动静,留意十四阿哥的病情。
到了十一月十五日,她又听说十四阿哥病情加重,连皇上都过去探望十四阿哥,正好荣妃说她准备过去永和宫,带钟粹宫的小主一同过去,她这才过去永和宫。
一进到永和宫后院,十四阿哥住的房间,她就闻到一股药味,德妃正亲自给十四阿哥喂药,十四阿哥脸色微微苍白。
“妹妹,十四阿哥怎么样了?”荣妃问道。
德妃回过头瞥见她,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冷声道:“密贵人来干什么?永和宫不欢迎密贵人。”
德妃当真是恨密贵人母子两,胤禵病成这样都是拜他们所赐,这几天高烧不退,什么都吃不进去,哪怕是吃进去了又吐出来,太医都说胤禵病得严重,再持续烧下去很容易发展成痨病,要是真得了痨病,胤禵很有可能会死,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被密贵人母子两害死的话,她跟密贵人就势不两立,她不用她假惺惺过来探望胤禵。
“妹妹,密贵人也是好意,是本宫带她过来的,十四阿哥到底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还烧着吗?”
德妃见荣妃出声,她不好反驳荣妃,她说道:“还烧着,高烧不退,短短几日,胤禵都瘦了很多,胤禵要是出什么事,本宫绝不会饶过害他的人。”
“是,本宫瞧着十四阿哥都瘦了,下巴都变尖了,真是受苦了,胤禵,你别担心,太医肯定有办法治你的,你好好养病,好好喝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我好不起来了,都怪胤禑,他推我下水,我要是死了,就都是胤禑的错,额娘,你记得给我报仇。”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有额娘在,你不用有事的,你弟弟当时可不是这么说,他说你是自己摔倒落水的。”
“是他们推我,他们要是不推我,我也不会摔倒,更不会落水。”
德妃知道皇上已经处理过这件事,当时皇上相信十五阿哥的话,这事也算是结束了,多说无益,若一直纠缠此事,反而引起皇上反感,还不如暂且放下,胤禵生病也能引起皇上愧疚,皇上是偏袒错人了。
“好啦,先别说这个,密贵人跟你弟弟比你能言善道,你阿玛已经处罚过了,往后你离你弟弟远一些,再喝一口药,把病养好比什么都重要,你要是有事,岂不是要额娘的命。”
胤禵也瞪了她一眼,那眼神跟德妃如出一辙,王秀花假装听不懂德妃的嘲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荣妃身边。
她们几个人看着德妃给十四阿哥喂完药,十四阿哥喝完药又含着一块蜜饯,德妃又让人把太医请过来,太医过来时,德妃便请她们出去了,说是太医要给十四阿哥针灸祛热。
“姐姐,你也看到了,胤禵这样子,本宫也抽不开身,就不给各位姐妹奉茶,胤禵的情况不是很好,本宫的心一直提着,坐立难安,只盼着老天爷怜悯,让胤禵尽快好起来,不然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德妃又横了她一眼,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是,本宫看到了,我们也只是过来看看十四阿哥,妹妹要照顾十四阿哥,我们也不便在这里叨扰,十四阿哥肯定会好起来的,吉人自有天相,妹妹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吧,姐姐就慢走不送了。”
“嗯,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十四阿哥,缺什么跟内务府那边要,如今天冷了,屋内记得燃炭,不能冷着十四阿哥,妹妹也顾着自己的身子一点,千万别把自己累坏。”
“若是能让胤禵好起来,本宫累着也无妨,只求着他尽快好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那我们先走了,妹妹照顾十四阿哥吧。”
荣妃说完后就带着她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袁常在跟她耳语,说十四阿哥看起来是有点不大好。
“会没事的。”王秀花说了一句,十四阿哥没有早夭,肯定会没事的。
到了申时两刻,胤禑从上书房那边回来,一回来就问她是不是十四阿哥快死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当然会伤心,我没想让他死,额娘,我真的没想让他死,太子哥哥说了兄弟打架是正常的,我不过跟他打一次架而已,我希望他活着,等我长大了,我们再打一次,额娘,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以后吧,等他好起来,你会碰到他的,你怎么遇到你太子哥哥了?”
“是阿玛抽查我功课,叫我去乾清宫,我在乾清宫碰到太子哥哥的,太子哥哥还给我一颗糖,额娘,你看,我带回来了。”
胤禑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颗糖纸包着的糖。
“你吃吧。”
胤禑昂着头问道:“额娘,我真的不能过去看看十四哥哥吗?”
“你可以让你太子哥哥带你过去,你一个人过去的话,额娘怕他们伤害你,你忘了上一次他们怎么对额娘的吗?他们人多,万一打起来,红莹他们保护不了你,还会把他们牵扯进来,况且德妃娘娘会照顾好你十四弟弟的,你不用担心。”
胤禑作思考状,犹豫一下说他会找太子哥哥带他过去。
有太子带着,德妃他们应该不会对胤禑做什么。
当天傍晚,天早早就黑了,王秀花被翻牌子。
十四阿哥生病,而且病情严重,这事他们有理都会变成无礼,虽说上一次皇上没有真的处罚他们,但她怕十四阿哥生病后,皇上又改变主意。
侍寝的时候,她忍不住说道:“皇上,胤禑知错了,那三天有好好反省,他也不知道十四阿哥会因此生病,他还想过去探望他十四哥哥,他担心十四阿哥。”
“你呢?你有好好反省吗?”
她?她其实也没什么错吧。
“臣妾也有好好反省,没把胤禑教好,是臣妾的错,臣妾近些日子日日抄写礼记,等抄好之后,臣妾拿给皇上看,臣妾也知错了,还望皇上别生我们的气。”
康熙捏了捏王氏的脸,沉声道:“德妃位份高于你,你却跟德妃正面冲突,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没有你怕的人是不是?朕偏袒你一次,总不能次次偏袒你,她是有封号的宫妃,你怎么能跟她大吵大闹起来,她可以治你的罪的。”
“可是皇上不是说臣妾跟德妃娘娘同为后宫主子嘛,这事,臣妾也没做错,当时德妃娘娘是想让人压制住臣妾,接下来就是对臣妾动手了,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臣妾就被打了,臣妾又没有错,怎能被打,臣妾也不想大吵大闹,可是臣妾也不想挨打,臣妾是位份不高,可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总不能就因为她位份高,臣妾就得步步让着她,臣妾还记得臣妾刚进宫时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被罚跪一个时辰呢,臣妾当时膝盖都跪麻了,当时臣妾第一次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就这样折腾臣妾,给臣妾下马威,臣妾忍了一次,难不成还要忍第二次?你还说臣妾进宫是进宫享受荣华富贵的,可是你却让臣妾在没错的时候认错,哪有这个道理,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皇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反正臣妾觉得臣妾没错,臣妾就不能认错,这人的骨头还得是硬的才行,软骨头更容易被人欺负。”
康熙一听王氏还跟德妃有这种渊源,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那几乎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德妃先前刚当小主时,她原先是宫女,所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性子很内敛谨慎的,不会行事这么嚣张跋扈的,不过近些年来,她是越来越乖张了,欺负一个刚进宫的新人不是没有可能。
“她真的让你跪一个时辰?”
“当然是真的,臣妾骗皇上干什么,臣妾跪皇上都没有跪这么久,臣妾刚进宫,你也知道臣妾没怎么学过规矩,一下子跪这么久,臣妾当时都差点走不出永和宫,反正臣妾就这性子,改不了,更何况这还牵扯到胤禑,万一德妃娘娘失去理智也想对胤禑动手怎么办,十四阿哥是德妃娘娘的命根子,那胤禑还是臣妾的命根子呢,哪个做额娘想看着自己孩子被打,不过十四阿哥生病了也的确可怜,臣妾也能理解德妃娘娘当时想打臣妾的心,谁伤着胤禑,臣妾也不想放过他们。”
康熙听着听着总觉得被她绕进去,好像变成是德妃的错了,不过王氏这性子,他的确知道,连他都不怕的人,更不会怕德妃了,的确是硬骨头。
“你啊,你是想气死朕。”
“皇上别胡说,臣妾才不想气死皇上,皇上偏袒臣妾,臣妾是知道的,臣妾感激皇上都来不及,怎么会想气死皇上。”
下巴被亲了一下,康熙看着她。
“是真的,皇上别不信臣妾,臣妾是真的感谢皇上,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现在感觉到了,臣妾什么都没有,唯有……”
她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以身相许,康熙不由地笑了笑,这话也只有她这么没皮没脸地说出来,说得好像他馋她身子似的。
“皇上要不要,臣妾真的只有这些了,你要是不要的话,臣妾就什么都给不了皇上了,不过臣妾身上有疤,皇上肯定很嫌弃臣妾,那些疤看上去很可怖,怪不得十四阿哥见到红莹脸上的伤疤时会说红莹是丑八怪,皇上是不是也觉得臣妾是丑八怪,配不上皇上?”
“朕没有这样说。”康熙是庆幸她还活着的,他不在意那些伤痕,比起生命,几个伤疤算得了什么,活着自然是更重要的。
“你最好是,你要是敢嫌弃臣妾是丑八怪,臣妾就休了你。”
“休谁?”
“休了你。”
康熙捂住她的嘴,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他都不是十分诧异了,只会觉得气人,她真是什么都敢说,还休了他?她是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哪里容她休他。
第74章
深夜,亥时末,胤禵咳着咳着就咳出血丝,德妃吓得赶紧让人去叫太医,摸着自己孩子滚烫的额头,她眼泪直接掉下来。
当年胤祚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高烧不退,刚开始呕吐,到后面吐血,一个月内,胤祚就走了。
走之前他还跟她这个额娘说他不想死,他那么小就知道死代表着什么,想活着,可是老天爷不长眼,没有给胤祚这个机会。
胤祚也是她亲自抚养的,因为胤祚生下来就体弱,常常生病,没有人愿意养胤祚,她精心养了六年,好不容易胤祚康健不少,结果又突然得了风寒,明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突然走掉了。
她担心胤禵也会如此,她可怜的孩子,德妃抱着胤禵,眼泪簌簌直下,她的孩子正备受病痛磨难,可是皇上在哪,怕是跟密贵人春宵一刻,耳鬓厮磨,哪里管得上胤禵的死活。
密贵人,一想到密贵人,德妃眼里就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若不是密贵人母子两,胤禵不会成这样。
“娘娘,太医来了。”
凌薇的话才让德妃松开胤禵,皇上杖责永和宫的奴才,凌薇走路还是有点不自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不过她身边没有更多亲信的人,她的人有一大半都被皇上下令杖责,导致她没有很多人使唤,凌薇是一个十分忠心的奴才,伤口还没好就过来她身边伺候。
德妃让两个太医赶紧给胤禵看看,一定要给他祛热,一直烧下去怕是要把人烧糊涂,退烧药也煎起来。
他们折腾半个多时辰,胤禵才慢慢平静下来,喝了退烧汤药后才睡了过去。
“娘娘,你去歇息吧,这里奴婢来守着就好,娘娘也累了,不可再熬下去,娘娘身子要紧。”
德妃看一眼凌薇,说道:“你去歇息吧,这里本宫守着,本宫守着才放心,让晓灵她们在这里伺候就行。”
“奴婢陪着娘娘。”
“不用,你伤口还没好,你歇息好了,明日才能过来伺候,快去吧,本宫不希望你有事。”
凌薇也没有强行留下来,娘娘说得对,她今晚歇息好了,明早才能起来伺候,娘娘今晚肯定要亲自守着十四阿哥才能放心,她躬身退出去。
晓灵拿来一白色狐毛毯子盖在自家娘娘身上,又过去往掐丝珐琅炭盆里添加银丝炭,门窗都阖好,以防外面寒风吹进来。
“娘娘,你也躺下去歇一会。”
德妃想了想,到床边的长榻上躺着,平日里那是守夜的奴才睡觉的地方,不过为了守着胤禵,她屈就一下,就怕夜里胤禵又突然呕吐出血。
“晓灵,你得盯着十四阿哥,他夜里要是踢被子,要赶紧给他盖上,切勿让他再冻着。”
“奴婢晓得了,奴婢会一直看着十四阿哥。”
德妃叮嘱过后这才稍微放心躺下,本来看顾了胤禵一天,又熬了快一夜,她自己也身心俱疲,她一阖眼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有人把她推醒。
“娘娘,皇上过来了。”
刚睡醒的她哑着声音,下意识地反问道:“皇上怎会过来?”
皇上翻了密贵人的牌子,哪有空过来,只是她刚说完,她就见到皇上走进来,她这才彻底清醒,连忙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睡觉时已经拆下旗头,想必此时的她一定仪容不整。
“皇上……”
“朕听说昨夜胤禵吐血了,朕过来看看。”
胤禵也从床上幽幽转醒,喊了一声额娘,德妃见到皇上过去床边,温声问胤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玛,我口渴了。”
皇上让人去倒水,德妃昨夜还因为皇上翻密贵人的牌子而生气,觉得皇上没把胤禵这个孩子放在心上,可是见到皇上一大早过来,跟胤禵说话时很温和,她又觉得皇上心里肯定有胤禵,也有她的。
皇上在永和宫待了好一会儿,看着胤禵喝了药才离开去上朝。
德妃的心稍微放了放,尤其是今早起来,胤禵看上去有精神多了,身子也没那么烫了。
之后胤禵每日乖乖喝退烧汤药,太医也每日过来给他针灸,他慢慢好转,开始有胃口吃东西了,不再吃什么吐什么,也没有吐血。
她这个做额娘的才真正松一口气,能退烧就好,其它的再慢慢养,要是真发展成痨病肺病,最后跟胤祚一样离她而去,她真的会要密贵人母子两的命给胤禵报仇。
胤禵养病的时候,太子带着十五阿哥过来看胤禵,她对十五阿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对太子不能不恭敬,太子是储君,碍于太子在场,她也没有太为难十五阿哥,毕竟十五阿哥的确还小。
两人过来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十二月底,临近过年,胤禵的烧退了,又开始活蹦乱跳,恢复以往的神采,天天嚷嚷要出去玩,要去上书房,只是德妃觉得外面寒风凛冽,怕他又生病,一直不让他出去玩。
当她听说十五阿哥勤去上书房,皇上抽查他功课时,他答得上来,因此获得皇上的称赞时,德妃这才愿意让胤禵过去上书房。
皇上一向喜欢勤勉好学的阿哥,太子便是如此,当年太子生着病也会去上书房,或是请太傅过来继续给他授课,太子的学识也很渊博,那些阿哥当中,皇上最喜欢太子。
这么多阿哥,胤禵要是不争一争他阿玛的喜欢,等长大以后,胤禵很可能不被重视。
德妃不想胤禵落后于十五阿哥。
……
又是一年新年,大年初一的时候,京城竟意外下起飘雪,这雪一下没有停的趋势,她们一群人原本去宁寿宫给太后贺岁,被雪挡在宁寿宫,连太妃她们也被挡住。
好在太后年前就请了戏班子过来住在宫里,她们大年初一就在宁寿宫坐着看戏,只是看着看着,勤常在肚子痛,突然破水了。
太后赶紧让人去请太医,一群人自然也无心看戏,在房间外面等着勤常在生出孩子。
勤常在这一胎不仅仅是满月生的,比太医说的预产期还迟十几天,只是谁都没想到她会在大年初一破水,甚至还在宁寿宫生产。
太医跟稳婆都进去房间里帮着勤常在生孩子。
这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外面的雪也没有停,本以为可能要等上一天,勤常在才会生,没想到勤常在这一胎晚出生,但生的时候很快,两个多时辰就生完了。
其中一个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给她们贺喜,说是一个康健的阿哥,太后乐呵呵地说阿哥好阿哥好,一高兴就让人发赏银,在场的每个人都得了赏银。
大家也没想到勤常在命这么好,第一胎就是阿哥,先前她突然见血,还吃了一段时日的安胎药,以为她这一胎可能保不住,结果她怀了十个月,如此顺利生下一个阿哥,没有大出血,没有难产。
等稳婆她们清理好之后,太后领着她们进去看勤常在,勤常在还是醒着的,除了脸上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活力,连眼角都溢着笑。
“辛苦你了,又为皇上添了小阿哥。”太后笑道。
“这是嫔妾应该做的。”
“不着急走,你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孩子的话,哀家跟太妃她们会帮你看着,乳母也在。”
“多谢太后娘娘。”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恭贺勤常在。气氛倒也和乐融洽。
她们这些人自然不能留在宁寿宫过夜,见雪花小很多之后,纷纷告辞,离开宁寿宫。
佟妃回到承乾宫,坐在铺炕上。
雁冰等人已经往炭盆里添炭,还让人去煮姜汤驱寒,今日是格外冷,连鞭炮声都少了
“雁冰,你说本宫跟皇上要勤常在的孩子,皇上会把那孩子交给本宫抚养吗?”
佟妃觉得她也可以抚养勤常在的孩子,那是个康健的阿哥,勤常在家世也没有很显贵,她阿玛是一二等侍卫,四品大臣,勤常在的性子比密贵人更易拿捏一些。
“小主,奴婢觉得可以。”
佟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药喝了那么久,也有恩宠,可这肚子就是没有动静,若是她能怀上皇嗣,她又何必养别人的孩子,她跟勤常在差不多大呢,勤常在十九岁,她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雁冰,本宫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娘娘,一定会有的,说不定娘娘把勤常在的孩子抱养过来后,娘娘很快就能有好消息。”
希望如此吧,只是皇上会把勤常在的孩子交给她抚养吗?上一次皇上就没把密贵人的孩子交给她抚养,不管怎么样,她得先开口。
大年初二一早,佟妃便让人去打听皇上在不在乾清宫,得知皇上今早因风雪没有去祭祀拜佛后,她让膳房的人准备一份补汤,她冒着飘雪送过去乾清宫。
补汤放在一白瓷蛊里,红漆食盒外面也用棉布裹着,就怕汤品冷掉。
皇上接见她,佟妃把补汤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皇上面前。
“皇上,这是臣妾特意让人雪燕豆腐鲫鱼汤,还热着,皇上先喝一口吧,昨日勤常在诞下一名阿哥,恭喜皇上又添一子。”
因为佟妃拿过来的,康熙还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闻言,他抬眸看向佟妃,说道:“听说勤常在昨日是在皇额娘那生下阿哥。”
“是啊,昨日我们看戏时,勤常在突然破水,太后娘娘怕勤常在在路上出什么意外,便把太医跟稳婆都叫过去宁寿宫,让勤常在在宁寿宫生产,母子平安。”
“皇额娘就是很有善心。”
“可不是嘛,大过年的,太后娘娘也不怕宁寿宫沾血,臣妾没见过比太后更心善的人了,勤常在也幸运,昨日那小阿哥没折腾她,不到半天,勤常在就生了,太后怕勤常在回去崩着伤口,还让勤常在在宁寿宫继续歇着,臣妾也看到那小阿哥了,可爱得紧。”
康熙觉得勤常在的确幸运,大过年的生孩子生得顺利,没带来什么晦气,他寻思着待会让内务府 那边给勤常在一些赏赐。
见话已经铺垫得差不多,皇上脸上表情也愉悦,佟妃开口道:“皇上,臣妾觉得小阿哥很可爱,跟臣妾有缘分,不知小阿哥能否记在臣妾名下,交给臣妾抚养,臣妾定会将他视如己出。”
佟妃跪下来,语气透着恳求,心想皇上这次应该能答应她了,总不能还把孩子记在别的嫔妃名下。
“佟妃,你还年轻,容易生养,你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勤常在的孩子,既然孩子在宁寿宫生的,朕打算把孩子交给淑惠太妃养。”
佟妃一愣,淑惠太妃是太后的妹妹,跟太后一同住在宁寿宫,的确还没有阿哥记在淑惠太妃的名下,可淑惠太妃是太后的妹妹,基本上太后抚养的孩子跟淑惠太妃都很亲近,也算是淑惠太妃养大的。
甚至连苏麻喇姑都住在宁寿宫,三人各居一个院落。
五阿哥是被太后抚养,德妃生的温宪格格也是被太后抚养,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抚养,等于是有三个孩子在宁寿宫了,若是再添了一个勤常在的孩子,加起来就有四个了,可以说宁寿宫不缺孩子,等于是淑惠太妃也不缺孩子。
可是皇上说把孩子交给淑惠太妃抚养,她又不能明晃晃地说宁寿宫的孩子太多了,毕竟的确没有孩子是记在单独淑惠太妃名下的。
“皇上,臣妾……也想要一个孩子。”
佟妃抬起头,看向皇上。
“佟妃,你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还年轻,这个孩子既然跟宁寿宫有缘,就把放在宁寿宫养吧。”
她年轻吗?宫里有比她更年轻的小主,她入宫七年,侍寝也有六年了,依旧没有孩子,总说会有自己的孩子,可谁知道是何年何月,佟妃见皇上态度坚决,她也只能后退一步。
“臣妾听皇上的,孩子就交给淑惠太妃抚养吧。”
佟妃被皇上搀扶起来。
“你别着急,孩子一定会有的,朕会多多召你侍寝,让你尽快怀上属于我们的孩子。”
佟妃看着皇上,皇上都这么说,她若是再继续强求显得不识趣,她顺势倚在皇上身上,娇嗔道:“皇上,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多多召臣妾侍寝。”
“左右今日没事,不如现在就侍寝吧。”
“皇上,别闹了,这可是白天,要等到晚上才行。”佟妃还从来没有在白天做过这事,她觉得难为情,更何况皇上也不会在白天做这事,皇上这人很守旧古板的。
“好,都听爱妃的。”
佟妃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皇上拒绝她之后还愿意哄她,但她过来是想要勤常在的孩子,目的没达到。
而那盅雪燕豆腐鲫鱼汤,康熙只喝了两口,冷掉后便让人撤下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十几天,年快过去的时候,皇上正式给勤常在的孩子赐名,唤作胤礼,交由淑惠太妃抚养。
……
王秀花知道皇上把勤常在的孩子给淑惠太妃抚养后其实有点意外,她还以为皇上会把孩子记在哪个嫔妃名下呢,也不知道这对勤常在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胤禄,不行,这个不能吃。”
胤禄伸手去够茶盖,想把那青瓷茶盖放在嘴里咬,他这阵子在长牙,牙痒痒,抓到什么东西就想往嘴里放,她把茶盖放回去,制止他乱动的手。
“哼哼……”胤禄有些生气,小手在空中挥舞,想转过身打她。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念春,你去把他的磨牙棒拿过来给他。”
磨牙棒是一根磨得很光滑的小木棍,材质坚硬,不用担心他会把小木棍咬断吞下去。
只是胤禄不想要磨牙棒,磨牙棒一拿过他,他就扔在地上,原本胤禄性子比较安静乖巧,不过这阵子开始有自己的小脾气了。
“那不咬就不咬,反正你不能咬茶盖,真咬坏了,容易划伤你的嘴唇,额娘要不要抱你出去走走,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好不好?”
“不……”
王秀花惊奇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
“不……”
这次王秀花听清了,他真的说了一个不字,这是他第一次比较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之前都是嗯嗯啊啊的语气词,这次他听到她说的话后还说了一个不字,这代表他是可以学会说话的,他并不是哑巴。
“不什么?你不要什么?快叫额娘,额娘,我是你额娘。”
胤禄小手推她的脸,似乎不想听她念叨。
“叫额娘,叫额娘的话,额娘可以让你咬这个。”王秀花拿起茶盖在他面前晃一晃。
“额娘,额娘,额娘……”王秀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
“额……连……”
听到胤禄磕磕巴巴地说出两个字,王秀花目光震惊,看向一旁的念春,“念春,你听到没有?”
“小主,奴婢听到了,小阿哥会说话了。”
“胤禄再说一遍,额娘,额娘,额娘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王秀花殷切地盯着坐在她腿上的胤禄。
“额……额……娘……”这次胤禄发音更清晰了,她真的听清了,胤禄真的说的是字,真的开始学舌,她激动地紧紧抱着胤禄,她的孩子没变傻子,没成哑巴,不幸中的万幸,快三岁了才开始会说话,比一般小孩要慢一些,不过没关系,会说话就好。
“小主,小阿哥他真的会说话了,小主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念春也有些激动,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只多不少,虽然还没闹到她们面前,可是随着小阿哥年纪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会闹到她们面前,若是六七岁的孩子依旧不会说话,小主跟小阿哥在宫里肯定会被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更别说小主这段时日内心的焦急与煎熬。
“小主,别哭,这是好事。”
王秀花单手抹去眼泪,这是高兴的事,她不应该哭才是,她连亲了胤禄好几口,把胤禄都亲懵了,呆呆地看着她。
“额娘带你到院子里走走。”
王秀花给他包裹得严实后抱他到前院走走,一到空旷一点的地方,他就很高兴,想要下来走路,她放他下来。
冬日穿得多,他像一只肥胖的鸭子在院子走来走去,小短腿明显还不灵活,那屁股更是一扭一扭的。
“过来额娘这。”
胤禄走过来,扑进她怀里,笑得很开心。
常贵人从屋内走出来,也过来陪胤禄玩。
一天很快过去。
自从晓得胤禄是会说话的之后,王秀花就常在他耳边念叨,时常捧着话本子在他耳边念,胤禑已经不需要她担心了,他自从去上书房开始读书后,许是皇上对他很严厉,他自己知道看书练字,加上有好几个同龄的伴读陪着他玩,他反而很乐意过去上书房那边,他还说几个哥哥偶尔会带他出宫玩。
反正胤禑已经不常待在钟粹宫,白天不见人影。
……
日子就这样过去,到了二月初。
小石子低着头走路,脚步匆匆。
刚准备让小石子去传膳的香彤叫了一声,小石子都没有反应,她前去拦住他的去路,“小石子,你干什么呢,我叫你都没听见。”
“香彤姑娘,有什么事吗?”
“你捂着脸干什么?”
“没什么。”
香彤明显不相信,没什么干什么用手捂着脸,她上手拉开小石子的左手,一拉开,小石子左脸上那些巴掌印清晰可见,脸上红肿明显,左脸比右脸肿了一圈不止,不知道被扇了多少巴掌才会变成这样。
香彤赶紧把小石子拉到角落,担忧地问他:“小石子,是谁打你的?你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成这样了?”
“别问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香彤着急:“这我怎么可能不问,你瞒着干什么,是谁打的你,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小主。”
小石子这才抬起脸,“你……你真不会告诉小主?”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告诉小主的,快说,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德妃娘娘。”
小主说宣纸没了,让他去内务府领一些,不过过去内务府的路上,碰到德妃娘娘等人,他什么都没做错,德妃娘娘还是让人扇他巴掌,说是他对娘娘不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扇了多少巴掌,他都被扇懵了,只想赶紧回到钟粹宫,连宣纸都忘记拿了,此时他的脸上还是传来火辣辣的疼意。
“她是故意打你的吧,这事得告诉小主才行。”
小石子赶紧拉住香彤,他不想给小主添麻烦,德妃娘娘在宫中地位比小主尊贵,小主只是贵人,因为十四阿哥跟十五阿哥打架,十四阿哥因此生了一场重病,德妃娘娘正记恨小主,若是再跟德妃娘娘起冲突,德妃娘娘怕是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小主虽得宠,但跟德妃娘娘硬碰硬,小主也讨不到好处的,他不过被扇了巴掌,没缺胳膊没少腿,忍忍就过去了,过几天就能好了,告诉小主只会给小主增添烦恼。
“宫里的小主个个都嫉恨小主得宠,小主真出了事,她们只会拍手称快,那是德妃娘娘,小主跟德妃娘娘对着来,小主有可能落下风,为了我不值得。”
“可是我们都是小主的奴才,那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小主一向护我们,德妃娘娘这么对你,难不成就这样当做没发生吗?”
“正是因为小主护我们,小主现在羽翼未丰,我们更不能给小主添麻烦,小主进宫晚,又没有娘家人撑腰,只有小主一人,德妃娘娘不仅有阿哥,她跟宜妃娘娘她们也走得近,我们小主如何能抗衡。”
“皇上会站在小主这边的。”
小石子脸色有些沉重,说道:“皇上再站在小主这边,也不可能废了德妃娘娘的妃位,更何况德妃娘娘说我对她不敬,我们要如何证明我没有,无凭无据,皇上为何要站在小主这边,我们都只是一个奴才,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奴才而惩罚上头的娘娘,等有朝一日,小主在宫中站稳脚跟了,到时候我们再告诉小主也不迟。”
小石子看得清楚,至少目前袁常在跟小主走得近,常贵人跟小主也走得近,小主身边的人越多,越不容易被人欺负,也就能护住他们这帮奴才,此时忍一忍也无妨。
“那我去给你拿药膏吧,你总得涂一涂药膏。”
小石子求香彤姑娘帮忙,这几天他不适合出现在小主跟前露面,他准备称病,先躲几天,等脸上的红肿褪去后再在小主跟前当差,所以这几天的差事先让香彤顶替。
“放心吧,小主身边离了你还是照样转的。”
小石子想笑的,不过一笑扯到脸颊就会传来痛意。
“反正有劳香彤姑娘了。”
“我去给你拿药膏,你快房间歇着吧。”
小石子没被分到自家小主身边时,被打骂是常有的事,那些大太监瞧不起他们这些小太监,常常欺凌他们,可是到小主身边当差后,他吃好喝好,因小主得宠,其它人见到他也不敢轻待他,这次被扇巴掌是在小主跟前当差三年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他捂着自己脸走回太监住的那排庑房。
王秀花晓得小石子生病后,让人以她的名义去给小石子请太医,香彤应下,但只是应下,没有去请太医。
……
听说陕西发生灾荒,因陕西西安等地方上一年谷物收成不佳,导致很少有粮食积贮,加上一二月份严寒,风雨不调,收成更加不理想,这几个地方的百姓穷困潦倒,开始流向其他地方,成了流民。
皇上这几日忙着召大学士们商量如何解决此事,派官员前去了解灾区情况,准备从相近一点的地方挪去积贮的粮食到陕西等地。
佟妃的大哥法喀跟户部尚书马齐负责此次运送,同时皇上还让户部拨银十五万两用于赈灾。
因前朝朝务繁忙,皇上有十几天没有召人侍寝。
与此同时太后生病,后宫小主前去宁寿宫探望,荣妃带着钟粹宫的小主一齐过去。
马贵人边走边说道:“大年初一的时候见到太后时,太后身子看起来还很硬朗的,怎么突然间就生病了?”
袁常在回道:“大年初一到现在也有两个月过去了,太后老人家毕竟有年纪了,身子可能没有年轻的时候那般康健。”
“说的也是。”
她们到宁寿宫后发现皇上也过来宁寿宫探望太后,她们先在外面等一阵,皇上出来了,她们才可以进去。
皇上也没有多看她们,让她们平身后就径直往前走。
太后老人家虽然病着,倚在床上,见到她们进来还是对着她们笑了笑。
“快给小主们赐坐,都坐一会陪哀家聊聊天,密贵人,你怎么不把十六阿哥带过来?哀家还想看看十六阿哥呢。”
“嫔妾明日就将胤禄带过来。”
“要记得啊,哀家好久没有见到十六阿哥了,把十五阿哥也带过来吧。”
“胤禑要去上书房。”
“这上书房不去也行。”
“嫔妾知道了,嫔妾明日将他们两人都带过来。”
太后又对着荣妃说话:“这后宫井井有条的都是荣妃管理有功,这么多年多亏了荣妃,哀家不中用,没法管这后宫。”
“皇额娘,这是嫔妾该做的,嫔妾不敢居功,后宫这么和谐,都是后宫所有姐妹一同维护的,并非嫔妾一人功劳,这后宫有太后在,我们才有凝聚力,太后才是最大的幕后功臣。”
“胤祉的福晋是不是要生了?哀家记得你说过胤祉的福晋怀孕了。”
“还没有,还有一个月才生。”
三阿哥胤祉在康熙三十四年选秀时被指婚,娶了勇勤公朋春之女董鄂氏为嫡福晋。
“那哀家得先备好小阿哥穿的衣物送过去给他们,还有长命锁也得备好。”
荣妃笑道:“皇额娘有心了。”
“盼着是个小阿哥才好,这是胤祉第一个孩子。”
王秀花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指着生阿哥生男孩,太后老人家这么慈祥仁善的人也盼着生阿哥,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深入骨髓。
“会的,董鄂氏是个有福气的人。”
“是,哀家瞧着胤祉的福晋面善,脸圆圆的,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仔细一看,跟密贵人还有点像。”
大家目光落在她身上,王秀花只是含蓄地笑了笑,她没见过三阿哥的福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脸圆的话,她的脸的确圆润不少,进宫吃得好,什么好吃的都能吃到,膳房那边的人很厚待她,新鲜的食材都会呈上来给她。
荣妃也扫了一眼,附和道:“是有点像,都是有福气的长相,希望她能跟密贵人一样生下小阿哥。”
“稳婆找了吗?”
“找了。”
后面基本上是她们听太后跟荣妃闲聊,太后说话说累了之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第二天,王秀花把胤禄跟胤禑带到宁寿宫,胤禑跟太后见得不多,肯定不如太后跟五阿哥那般亲近,不过太后这个人面善,给人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胤禑跟太后聊了几句后,两人就变熟许多,胤禑掰着手指跟太后说他都学了什么,一项一项地说给太后听,还把自己会背的东西背给太后听。
她这个做额娘的人有时候没耐心听他叽叽喳喳说那么多,可是太后不会,太后静静地聆听,还时不时夸胤禑聪明。
胤禄的话一直没开口,他本来也是刚刚学着说话,他性子不如胤禑大胆,见到生人就一个劲地往她怀里躲,更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她抱着胤禄都抱累了,胤禑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太后说话,说到太子带他去哪里玩了,他这阵子跟太子走得很近,太子会带他出宫玩。
“密贵人,不如你把胤禑留下,在宁寿宫歇一晚,明日哀家再让人带他回去,哀家还想跟胤禑多说说话。”
“皇祖母,可是我想跟着额娘回去,我害怕睡在别人的床上。”
太后一听就笑了,“你还认床啊,怎么跟你阿玛一个样,你阿玛小时候也认床,那算了,你有空再过来陪皇祖母说话。”
“我知道了,皇祖母,我不去上书房的时候再过来找皇祖母。”
“嗯,今日就先说到这,你跟你额娘回去吧。”
胤禑笑着小跑到她旁边,王秀花跟太后告别后带着他们兄弟两走出宁寿宫。
“额娘,我可不可以去找太子哥哥?我还不想回去。”
王秀花见胤禑跟太子这阵子走得很近,按理说太子跟胤禑年纪相差比较大,胤禑在太子这个成人眼里还是一个六岁小孩子,两人为何能在一起玩。
“胤禑,你太子哥哥对你好吗?”
“当然,太子哥哥对我很好,他会带我出宫玩,还教我骑马,带我吃好吃的。”
王秀花内心其实不大想胤禑跟太子走得过近,将来被四阿哥针对,可是胤禑才六岁,跟他说那么多,他也不会懂,更何况听他这么说,太子的确对他好,相差十八岁,还愿意花时间陪一个六岁的小孩玩,至少她目前觉得太子性子是宽厚的。
两人也算是亲兄弟,若是禁止胤禑跟太子走得太近也很怪异,尤其是小孩子,叛逆起来会让人头疼。
“你其它哥哥对你不好吗?”
“也好,只是没有太子哥哥那么好,额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在天黑之前回来。”
王秀花只能点头,不过太子一个储君肯定比一个六岁小孩忙,她怕胤禑打扰到太子,反复叮嘱他若是太子在忙,他不可打扰太子。
“我知道了,额娘,我先走了。”
胤禑朝太子所住宫殿的方向跑去,红莹他们跟上。
“哥哥……”胤禄突然指着胤禑跑的方向喃喃一句。
“对,是哥哥,那是哥哥,胤禄真聪明,都会叫哥哥了。”
王秀花满眼慈爱地看着胤禄。
胤禄还手指着胤禑离开的方向,似乎也想跟上去。
“哥哥去玩了,你跟额娘回去好不好,额娘陪你玩。”
王秀花抱着胤禄回钟粹宫。
回到钟粹宫后,她让香彤往镂空雕银小香炉里面放一些香料,因连着好几天阴天,这屋子总觉得有一股霉气。
那些香料主要是晒干的果皮,小孩子闻着也不会呛鼻。
“好久没见到小石子了,小石子病还没好吗?不是说是普通的咳嗽吗?这都过去十几天了,咳嗽还没好吗?”
香彤把香料放进小炉子后才回道:“好了,小主要是找小石子,奴婢去把小石子叫过来。”
幸亏小石子今日好得差不多了,也已经消肿,脸上看不出被狠狠扇过巴掌,小石子说今日可以当差,若是小主喊他,她可以过去找他。
“不用,我只是问问他病好了没有。”
香彤又把屋子内蔫掉的盆栽拿出去。
念春见自家小主有点累了,只是小阿哥还搂着小主的脖子不肯下来。
“小主,你把小阿哥给奴婢吧,让孔嬷嬷给他喂奶。”
“不要。”
王秀花笑着看胤禄,自从开始说话后,不要二字说得特别多,什么都不要,动不动就说不,一个已经不黏她,一个非常黏她,他不愿意从她身上下来,只是她在宁寿宫的时候就一直抱着他,双臂都有些酸痛了,她还是把抱去床边,把他放在床上。
“该喝奶了,下个月开始,你准备戒奶了。”
“小主,小阿哥才两岁多,奴婢看宫里其它阿哥都是到五六岁才戒奶,有嬷嬷们在,小阿哥不用戒奶吧。”
王秀花觉得两三岁戒奶正好,他已经可以吃一些别的食物,慢慢尝试着吃别的东西,她总觉得胤禄比胤禑两三岁的时候要瘦小一些,该吃点别的了。
“没事,先戒看看,实在不行就暂时先不戒,过几日要是天晴了,这屋子里的东西也拿出去晒一晒,尤其是床褥这些,有股霉味盖着不好。”
念春说可以点着炭用熏笼烘热,再用香料熏一熏,这天一时半会怕是晴不了,还不如用熏笼熏得快。
“你们看着办吧。”
胤禑说天黑前回来就天黑前回来,到傍晚才回来,玩了一天,太子带他去箭亭那边射箭了,胤禑说还有其它哥哥,连皇上都在,皇上也教他射箭,只是他太小,力气不大,所以射不中靶心。
当天晚上,皇上翻她牌子,这是皇上时隔二十天才翻牌子。
王秀花跟以前一样侍寝。
侍寝过后,她累得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她依旧比皇上起得晚,起来时不见皇上身影,皇上没留她用早膳,她穿好衣服后就离开乾清宫了。
第75章
前朝忙碌,但后宫的日子平静,因皇上拨银赈灾,这国库银两吃紧,后宫就真的开始缩减用度,跟上一次相比,这次没什么人敢抱怨,毕竟这次是皇上下令的,内务府只是执行,贵妃荣妃负责监管。
不过这对于上面的嫔妃们没什么影响,依旧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再怎么缩减用度,她们都是主子。
“我让妙芙过去内务府帮我拿几绺缝线,结果内务府的人说缝线不够,先给上头的嫔妃,愣是没给,几绺缝线而已,再怎么缩减用度也不至于缩减成这样,还以为是灾荒了呢,我看八成是内务府的奴才借机勒索钱财。”
袁常在一早过来跟她抱怨。
“毕竟皇上刚下令不久,内务府的人也在观望。”
上面的指令下来,下面的人最先都是一刀切,力度一开始都比较大,首先得让皇上知道他们内务府的的确确是听令行事,严格执行,可能等大家都有所埋怨后,他们才慢慢放开松懈一些,不那么严格克扣。
“我这里还有不少,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让念春拿给你。”
袁常在摆摆手,说道:“我这哪是缺这几绺缝线啊,我只是气那帮人看人下菜碟,区别对待,要是换成是几位娘娘,你看他们给不给。”
这阵子皇上很少翻她牌子,似乎又开始对她厌倦了,她只在上一年被翻过十几次绿头牌,但算不上得宠,年后这三个月,皇上就没翻过她牌子了,这宫里比她年轻的小主多的是,她又没有恩宠也没有子嗣,所以内务府那些人才敢这么待她,袁常在在宫中这么多年,知道宫中的奴才是最会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
“这几日连膳房那边送过来的膳食都清减许多,肉片都少了,缩减用度都缩减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了,上头的嫔妃依旧丰衣足食,山珍海味样样不缺。”
“你今日怎么了,火气这么盛?是不是月信来了?”
“第二天,不管我月信有没有来,妹妹,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嗯,当然是对的。”王秀花笑着附和她。
袁常在嗔她一眼,“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内务府那帮奴才轻待谁都不会轻待你,你要是让念春过去要几绺缝线,他们说不定给你十几绺。”
“姐姐别生气了,再过一阵子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是这样。”
袁常在抱怨一通就没什么气了,如今皇上不翻她牌子了,原本她在喝调养身子的汤药,现在她也不想喝了,反正无宠,喝了也没用。
“我听说皇上准备册封几个阿哥,上头几个娘娘得知消息后都为她们的孩子四处奔波呢,说是要封亲王,你说皇上为什么要册封几个阿哥啊,不是有太子了嘛,几个阿哥若是成了亲王,岂不是裕亲王跟恭亲王与他们同爵位了。”
裕亲王跟恭亲王可是阿哥们的长辈,袁常在以为阿哥们要是加爵,也是太子上位后给他们加爵,封他们为亲王,而不是皇上给他们册封,据她所知,荣妃她们正让她们娘家的人给皇上上折子,想要出力。
王秀花也隐约记得皇上第一次册封阿哥是在今年,这就开始造势了,皇上册封阿哥们应是为了防范太子吧,太子逐渐势力强盛,皇上要把其它阿哥扶持起来,互相制衡,而不是让太子一党继续声势烜赫下去,威胁到皇上的皇位。
太子年纪不小了,他这个年纪完全可以登基了,也当了十几年的储君,皇上估计也是怕太子一党逐渐强盛,势力庞大起来,等朝堂上一边倒倒向太子,再想压制就来不及了。
“可能是阿哥年纪不小了,该册封了。”
“若是年纪大的阿哥都被册封,那几位娘娘怕是腰杆更硬了。”
袁常在说了一句,这就是有子嗣的好处,不仅仅孩子倚仗小主嫔妃,连小主嫔妃也倚仗孩子,若是阿哥们在朝堂上大放异彩,那他们的额娘也会因此受益,相辅相成,只可惜她没有这个好命,没能生下一个阿哥。
“姐姐,这些都是前朝的事,我们还是别议朝政,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我们被降罪。”
“好好好,不说这个,我看胤禄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妹妹应该宽心不少。”
王秀花笑了笑,她是宽心不少,自从晓得胤禄会说话后,她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放下,日子还长着,胤禄可以慢慢学,现在说得磕巴不要紧,总有不磕巴那一天。
“他还在慢慢学说话,慢慢来。”
两人坐着闲聊好一会儿。
……
没过几日,这册封的圣旨便下来了,比她们预想中要快,大阿哥胤褆被册封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胤祉被册封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被册封为多罗贝勒。
惠嫔晓得胤褆被封为郡王时,喜得合不拢嘴,还是胤褆争气,胤褆是皇长子,皇上想要册封就不会绕开皇长子,只是当她知道荣妃的三阿哥也被封为郡王时,这喜悦也淡了几分。
荣妃真是处处压她一头,当时除了赫舍里氏,最得宠的人便是她们,她们那几年频频怀孕,只是生下来的孩子又频频夭折,她小产一次,一个孩子夭折才生下胤褆,而荣妃是夭折了四个孩子才生下胤祉。
荣妃比赫舍里氏还要早入宫服侍皇上,而她跟赫舍里氏是同年进宫的,许是因为荣妃进宫早,虽说最后一个胤祉跟荣宪格格存活下来,但皇上更器重荣妃一些,当年赫舍里氏第一次小产时,没法掌管后宫,皇上也是先考虑让荣妃暂管,而不是她。
后来她跟荣妃共同协理六宫,皇上依旧更倚重荣妃,更像是荣妃为主,她为辅。
胤祉又跟她家胤褆同时被册封为郡王,她心里隐隐不悦,觉得胤祉不配跟她家胤褆相提并论,但她也知道圣旨下来,此事已成定局。
荣妃的母家马佳一族这些年凭着荣妃一步步坐到宫妃的位置也逐渐成为京城中的大家族,被皇上提拔,她有一个能干的弟弟,已经是督察院左督御史。
她也只能把不悦压下去。
“娘娘,承乾宫的刘氏怀孕了。”
芸月过来跟她耳语一句。
刘氏跟余答应是同一年进宫的,皇上对那一年进宫的秀女是诸多眷顾,那一年选进宫的秀女容貌至少都是清丽有佳,先是林常在得宠,后是余答应跟勤常在,这个庶妃刘氏是这阵子刚得宠,没想到这么快就怀孕了,这些人也很幸运,侍寝没多久就怀孕了,除了余答应。
勤常在已经生下一个阿哥被淑惠太妃抚养,就不知道这个刘氏能不能生下孩子。
“佟妃不是一直想要抱养一个孩子,正好刘氏就住在承乾宫,又只是一个庶妃,不知道她能不能如愿。”
……
另一边的佟妃得知刘氏怀孕,的确已经想着把她的孩子要过来,所以得知她怀孕后,她差人送过去一些赏赐,叮嘱刘氏好好养胎。
刘氏才怀孕不到两个月,她已经着手为她找接生稳婆。
佟妃就不信了,皇上还会拒绝她,刘氏只是年后这阵子得宠,如今怀孕了,不能侍寝,也就算不上得宠,像这种只是得宠过一阵的小主,她知道皇上不会放在心上,她的孩子更不会。
她盼着有自己的孩子,只是肚子隔了这么久没有动静,都说养一个孩子在身边更容易带来孩子,她对刘氏肚中的这个孩子势在必得。
汪太医给刘氏把完脉之后,她让汪太医过来。
“刘小主脉象如何?”
“脉象平稳,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那依汪太医看,刘小主这一胎是阿哥还是格格?”
汪太医赶紧回道:“娘娘,刘小主怀孕才一个月有余,连双脉都把不出来,目前还诊不出是阿哥还是格格,再过数月,微臣再来把脉,才可猜测一二。”
“刘小主这一胎就交给汪太医看顾了,本宫希望她顺顺利利生下皇嗣,不要有任何意外。”
“微臣必定竭尽全力护住刘小主肚中胎儿。”
“下去吧。”
“微臣告退。”
佟妃又过去刘氏房间看她,刘氏孕肚还没起来,还看不出来怀孕,只是她月信迟了,又有怀孕早期的症状。
刘氏才十七岁,进宫三年,当年十四进宫,这皮相自然嫩得掐得出水,她长相并不惊艳,但看上去很舒服,清丽佳人,小巧玲珑。
“见过佟妃娘娘,娘娘吉祥。”
“起来吧,可有不适?”
“没有,嫔妾目前一切都好,多谢娘娘给嫔妾请太医。”
“你怀着皇嗣,自然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刘氏身边的宫女给她倒茶,佟妃见那些茶叶是很普通的茶叶,有些甚至是茶梗,这阵子后宫缩减用度,想必刘氏一个庶妃日子难过许多。
她立即下令让雁冰去拿一些好的茶叶过来。
“是嫔妾不对,只能拿这些招待娘娘。”
“你是庶妃,份例不多,是情有可原,本宫不会因此责怪你,如今你怀着皇嗣,内务府那边之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轻待你。”
怀着皇嗣的小主份例都是在原本份例上增加一倍,至少是怀孕期间享受的是贵人位份的份例,皇嗣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娘娘体谅。”
“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相信太医嘱咐过你了,本宫就不多说,你既然是住在承乾宫,本宫也不会让你有事,不过你平日里没事别往外走,跟你一同进宫的林常在,你是知道的吧?她当时如何掉的胎,你应该也有耳闻,你若是想让你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就尽量少出承乾宫,不然碰到林常在那样的事,你只能吃亏。”
“嫔妾知道了,嫔妾不会出去的。”
“知道就好,本宫都是为了你好。”
刘氏感激地点点头,“嫔妾知道娘娘是为了嫔妾好,嫔妾会谨记娘娘的话,好好待在房间内养胎,哪都不去。”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佟妃交代一番后才离开,她想要刘氏的孩子,刘氏不会说不的,她能抚养她的孩子是她的荣幸。
只是没想到到了四月初,宫里又传来好消息,密贵人又怀孕了,跟刘氏隔不了几天。
这密贵人的肚子是真争气,这么快又有了,佟妃心想比起刘氏的孩子,她当然更希望抚养密贵人的孩子,只不过抚养密贵人的孩子难度比较大。
皇上对密贵人恩宠有加,三年了,也没见皇上对密贵人感到厌倦,先前两个阿哥都交给密贵人亲自抚养了,第三个孩子难保不会也交给密贵人抚养。
密贵人很显然也不想把她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不过做两手准备,哪怕不能抚养密贵人的孩子,她也不想被别人抚养她的孩子,这次两个人同时怀孕,皇上总会把一个孩子交给她抚养吧。
佟妃还是过去钟粹宫看看密贵人,密贵人也是怀孕一个月有余,还不见孕肚,细看密贵人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但她脸上的细纹很少。
比起刘氏的清丽温婉,密贵人更成熟出挑一些,如果说刘氏还是青涩的杏子,那密贵人就是熟透了的蜜桃,那双眼眸晶亮妩媚,两人若摆在一起,她会先看得到密贵人。
佟妃不得不说皇上对密贵人恩宠有加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密贵人看上去就很会服侍人,那胸前鼓鼓囊囊的,一举一动都自然大方。
“娘娘快请坐。”
佟妃观察一眼密贵人的宫女泡的茶叶,那是普洱茶,比起刘氏那的普通茶叶,显然密贵人这里跟以前差不了多少,新鲜的瓜果还摆在桌上。
“密贵人这好吃的不少啊,又有新鲜水果又有点心,后宫缩减用度好像没减到密贵人这里……”
“胤禑要戒奶,嫔妾让人多备一些其它食物给他。”
“十六阿哥才几岁就要戒奶,小孩子吃这些点心怕是不易克化吧。”
“嫔妾没让他吃多,只是解解馋。”
佟妃也没多说什么,那是密贵人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本身没什么资格指导密贵人如何养孩子,不过她瞧着密贵人这屋的确看上去很纷华靡丽,里面摆的花瓶都精致,更别说那些靠垫,都是很好的布料缝制的,刘氏身上穿的料子都不一定有她这里靠垫外皮用的料子好。
密贵人是实打实得宠,吃喝用度都快赶得上她这个宫妃了。
“妹妹跟刘庶妃几乎同时怀孕,宫里一下子有两件喜事,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喜笑颜开的。”
“嫔妾还没让告诉皇上呢。”
“宫里都传遍了,皇上肯定知道了,妹妹这么得宠,皇上肯定会过来看妹妹的。”
“皇上朝务繁忙,嫔妾不敢打扰皇上。”
“你不打扰,也有人将好消息告诉皇上,妹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
“嫔妾知道了。”
佟妃示意身后的雁冰把赏礼呈上来。
“这是恭贺妹妹有喜的礼物。”
王秀花打开那精致的雕花匣子,里头是一串手串,用晶莹剔透的珍珠串成,每一颗珍珠成色极佳,颗颗饱满,且大小均匀相等。
“妹妹连着怀孕,就如同这串珍珠寓意一样多子多福。”
“这太贵重了,嫔妾如何能收?”
佟妃笑道:“一串手串而已,什么贵重不贵重,这珍珠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皇上肯定赏给你过更好的东西,本宫还怕妹妹看不上这串手串呢。”
“这么好的珍珠怎么可能不是贵重的东西,嫔妾从来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珍珠,这得在海蚌肚子里磨多少年才有这么大颗的珍珠。”
佟妃虽然不喜欢密贵人,但她喜欢听到她送给别人的东西得到夸赞捧场,喜欢看到别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她笑道:“喜欢就收下吧。”
“多谢娘娘,那嫔妾就收下了。”
“行了,你好好养胎吧,本宫先走了。”
王秀花起身恭送佟妃,等佟妃走后,她又细看那串珍珠,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并没有任何异味,她还怕佟妃往上面涂抹了什么害人小产的药物。
她让念春把珍珠收进库房里面。
王秀花没想到自己那么快怀孕,实在是意外,这次十八阿哥胤祄真的要从她肚子里来,还提前来了。
她才怀孕一个多月,还没有任何不适。
她自己也才得知怀孕没几天,请来太医把脉后,不到两天,整个后宫就知道了,皇上那边,她没叫人过去,不过皇上肯定消息灵通,不需要她特意让人告诉他,她的绿头牌自然也撤下去了。
胤禄醒了,她听到哭声走进去。
“怎么了,怎么哭了,额娘在这呢。”
胤禄伸手让她抱,她弯腰把他抱起来。
“小主,你如今怀孕了,要当心一些。”念春说了一句。
王秀花笑着看她:“我才怀孕多久,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抱不动就不会抱,胤禄轻,我还抱得动。”
“额娘,饿……”
“额娘让人给你弄一碗瘦肉粥过来好不好,你再吃个鸡蛋。”
“嗯。”
“奴婢去。”念春就直接走开,都不需要她交代。
王秀花抱着胤禄,再过三个月便到他三岁的生辰了,只是这孩子看上去只有两岁,胳膊跟小腿都很细,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人,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才能长肉。
“好啦,不哭了,自己把眼泪擦掉好不好。”
胤禄自己用手揉眼睛,揉完后问哥哥呢。
“哥哥去念书了,你阿玛喜欢读书好的孩子。”
“谁说朕喜欢读书好的孩子?”
身后突然传到一道低沉的嗓音,王秀花吓一跳,抱着胤禄转过去,嗔怪道:“皇上,你别突然出现吓臣妾好不好,走路无声无息的,胤禄,叫阿玛。”
胤禄只是好奇地看着来人,没有开口叫阿玛。
“朕听说你怀孕了。”
“那还不是皇上的错,皇上要是赐臣妾避子汤药,臣妾也许就不会怀孕了。”
“你忘了胤禑怎么来的,你就是易孕体质,喝了避子汤药也有可能怀孕。”康熙笑着走过来,没有生气。
王秀花难得白他一眼,什么易孕体质,还不是因为没有避孕,好在生完这一胎,她就不会再生了,只不过想到夭折的孩子,她又觉得还不如不生呢。
“皇上,你看胤禄对你这个阿玛多陌生,你抱抱他吧,让他熟悉熟悉你,不然每次见到你,他都像是见到陌生人一样。”
康熙把孩子从她手上抱过来,只是胤禄不想让他抱,开始挣脱,想回到王氏怀里。
“算了,还是臣妾来吧。”
“你应该让奴才来,你自己都怀孕了,怎么抱孩子。”
王秀花没理他,还是把胤禄抱过来,直到念春说胤禄的膳食备好了,她才把胤禄交给孔嬷嬷她们。
“皇上,你过来干什么?”
“朕不能来看你吗?”
“臣妾一切都好。”
康熙过来摸了摸她肚子,还摸不出什么,不过他开口道:“你若是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朕会封你为密嫔。”
“那若是臣妾没能生下这个孩子,皇上不打算封臣妾为密嫔了吗?”
康熙睨她:“别说胡话,你诅咒自己干什么?”
“臣妾就是问问,你先回答臣妾。”
“你若是故意让自己落胎,朕不仅不会册封你,朕还会治你的罪。”
康熙觉得王氏这个人做事大胆,她若是不想生,说不定真的会让自己故意落胎,他得先给她警告,让她别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王秀花推他一下,“皇上,你可真是会污蔑臣妾,怀都怀了,臣妾怎么会故意落胎,那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要是想故意落胎,臣妾还不如提前拿一把剪子直接把皇上的命根子剪掉。”
康熙一听这话,不知为何觉得下面一疼,他捏了捏王氏的脸,气道:“口无遮拦,朕看你是活腻歪了,这种话都敢说。”
“臣妾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得给朕憋回去。”
“行行行,臣妾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一回。”
康熙轻哼一声。
王秀花抱着皇上的手臂,说道:“你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呢。”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王秀花就知道他又故伎重演了,拿着萝卜吊在她前面,她入宫三年,从常在升为宫嫔,其实晋位速度算很快的,尤其是宫中那么多小主从来没有被晋位,有些甚至生了孩子还是庶妃,比如章佳氏,她比别人要幸运一些。
“臣妾不管,臣妾就当皇上允诺了,要封臣妾为嫔,臣妾刚刚听到,皇上不能反悔。”
“把孩子生下来,朕自然会赏你。”
“没有孩子,你是不是不打算赏臣妾?”
没有孩子的话,他不会那么快册封她为嫔,毕竟她当贵人也没当多久,他已经很恩宠她了,尤其是她的出身卑微,无缘无故册封她的话会招来非议,后宫肯定有人不平,康熙低头轻啄一下她的红唇,说道:“没有孩子的话,朕会努力让你有孩子。”
“这是最后一个,臣妾不想再生了,皇上,往后侍寝给臣妾赐避子汤吧。”
“别想那么多,先把这个生下来再说。”
见他没有直接答应,王秀花撇撇嘴,表示不满。
“朕看胤禑胤禄都很可爱,你不想再多几个胤禑胤禄吗?”
王秀花直接嘲讽道:“皇上,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是皇上能怀孕就好了,臣妾想让皇上多生十个八个胤禑胤禄,最后是皇上亲自抚养他们,养在膝下。”
晓得她是在嘲讽,康熙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她要是真生气,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他还是别招惹她。
过一会儿,康熙才从钟粹宫离开,后宫在缩减用度,他不忘提醒梁九功去内务府那边走一趟,王氏那要着重看顾着点,不能短缺她任何东西。
梁九功连忙应下,心想内务府那边应该不会这么没眼色,明知密贵人怀孕还敢短缺她东西,密贵人一生气往皇上那告状,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刚才听到皇上说要封密贵人为密嫔时,他还惊了一下,密贵人升得够快,短短三年就要成为宫嫔了。
皇上肯定不是说着讨密贵人欢心的,肯定是有此想法才这样说的,密贵人每一胎都能给她带来好运,第一胎让密贵人从外室变为宫中小主,第二胎从常在升为贵人,这第三胎从贵人升为宫嫔,正因为有子嗣,密贵人才可以升那么快。
梁九功猜想密贵人这一胎生出来肯定还是密贵人亲自抚养,十六阿哥先前放在惠嫔那养出了那么多事,皇上应该不会把密贵人再放在别的嫔妃那养了,更何况密贵人晋升为嫔,也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梁九功抽空过去内务府走一趟,叮嘱内务府的人,将皇上交代的吩咐下去。
……
袁常在过来密贵人这屋时,见到桌上摆着一盘新鲜的毛丹时,不由笑道:“妹妹,你怀孕后,内务府又把好东西往你这送了,这红毛丹听说是从马六甲那边送过来的,路途遥远,损耗很大,很是稀少,尤其是现在还不是当季,这宫里没几个人分得这些。”
“姐姐,吃一个吧。”
“我不吃了,留着给胤禑他们吃,我吃就是糟蹋东西。”
“什么糟蹋不糟蹋,姐姐快吃吧。”
“那我就吃一个,就吃一个。”
袁常在拿起一个,拨开毛刺的外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她进宫这么久,也只是吃过一回,算上这一次是第二回,她把果肉放进嘴里,她已经忘了毛丹是什么味道,再吃时恨不得细细品尝,不舍得咽下去。
“果然物以稀为贵,这东西是真好吃,多亏妹妹才让我尝到这么好吃的毛丹。”
“可以多吃。”
袁常在摆摆手,哪能全被她吃了,密贵人这里的人不少,一人一个都分完了,毕竟稀少,这毛丹比荔枝珍贵许多,荔枝夏日的时候可以多吃,可是毛丹明显没有那么多,一盘子大概只有十来个,她吃一个都算是糟蹋东西了。
“有没有不适?这孩子没闹你吧。”
密贵人又怀孕了,一来是密贵人得宠,侍寝次数多也就更容易怀上,二来就是密贵人是真的容易怀孕,至少比她容易,她是真的羡慕她。
王秀花笑道:“这才多久,还没到闹的时候,倒是胤禄这几天闹我,戒奶戒的,夜里常常会哭。”
“十六阿哥可以跟乳母她们睡在一块,夜里别跟你睡在一块,他哭闹的话,你还怎么睡。”
王秀花其实还是不放心,由别人照看,她没法放心,更何况胤禄的确黏她,不跟她在一个屋的话,他更会哭闹不止。
“没事,过了这一阵子就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适,太医也说我脉象很平稳。”
袁常在说道:“反正你自己身子也要紧,尤其是你现在怀孕了,还没过三个月,你自己也要当心一些,别让自己太过疲惫。”
王秀花点点头。
“我准备给小阿哥弄一个虎头帽,现在开始弄的话,等你生出来,这虎头帽也就做好了,再弄几件小衣。”
王秀花说胤禑他们留下不少旧衣,没出生的孩子应该不缺衣服。
“不缺是不缺,不过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那姐姐别熬夜,别伤着眼睛,做两件就可以了,也别累着自己。”
两人闲聊一番。
……
眨眼间到了五月中旬,昨夜下雨,外面还雾气蒙蒙的,院子里的地更是湿漉漉的,王秀花一走出来,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水雾湿气扑在脸上。
宫殿上头的屋檐翘角与琉璃瓦都被雾气笼罩,有些看不清。
念春给她披一件披风。
“小主,小心着凉。”
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还有十二天便满三个月,听说这阵子是佟妃还有余答应最得宠,总有人能侍寝。
王秀花隔着雾气望着钟粹宫后院,后院的两棵石榴树也被雨水打湿,地上有一些落叶。
“小主,还是进屋吧。”
“没事,我再站一会,你不觉得这雨后周围的气息都清新许多,有一股淡淡沁人心脾的味道。”
念春只是觉得雾气很重,明明已经不是清晨了,这雾气还是没散,空中乌云密布的,似乎待会还要下一场雨,左右不过是站在屋檐下,她就陪着自己小主继续站了。
王秀花站了一会就回去了。
过一会儿,小石子进来。
“小主,奴才听说常贵人好像怀孕了。”
王秀花挑眉,重复道:“常贵人?是钟粹宫的常贵人吗?”
“是,方才太医过来了,奴才在走廊下碰到太医,多嘴问了一句,太医没有隐瞒,说是常贵人怀孕了。”
“刚刚的事吗?”
“是,奴才觉得太医没有必要说谎,奴才问是多久的身子,太医说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那岂不是跟她还有刘庶妃差不多怀上的,比她们早十几天,常贵人这是过三个月才请太医过来把脉吗?
若是三个月不来月信,别人不知道,但自己绝对是知道的,所以常贵人瞒了三个月才对外宣布吗?
常贵人若是让太医保密,太医也不会直接对着小石子说,应是常贵人没让太医保密。
常贵人先前的确有得宠过一阵子,不过这两个月好像没被翻牌子,时间上应该也对得上,王秀花让小石子也别对别人说,等其他人知道再说。
果不其然,不到两天,常贵人怀孕三个多月的消息传遍后宫,后宫算是三喜临门,因为常贵人这人也低调,除了侍寝,跟谁走得不是特别近,尤其是她从延禧宫搬到钟粹宫的,跟钟粹宫的人不亲近,她很偶尔才会过来她这边坐一坐,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待在自己房间里,所以没人察觉她怀孕也不意外。
袁常在很快过来她这跟她八卦。
“常贵人一定是故意瞒着,过了三个月,胎儿稳定之后才说的。”
“她可能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吧。”
“谁想害她?常贵人其实也不算得宠,倒是你,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你,无论是常贵人还是刘庶妃,她们在宫里都算低调,真正留意她们的人不多,你就不一样了,你比她们更要小心才是。”
且不说先前有人给胤禄下木薯粉,连下毒都下了,就是想谋害密贵人的孩子,加上她十分得宠,后宫肯定有人见不得密贵人这么得宠的,嫉妒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袁常在觉得真正该小心谨慎的人是密贵人。
常贵人的话,除非她先前树敌,不然应该没多少人想害她。
“不管是谁,生下来的都是皇嗣,自然有人会想着盯着皇嗣,常贵人也是以防意外吧。”
头三个月不说还可以有借口,说是月信不准,第四个月肚子慢慢起来了也就没法隐瞒了,不然这皇嗣怎么来的都得解释一通,这宫里肯定不止常贵人这样隐瞒过,大家可能都心知肚明。
王秀花对常贵人的隐瞒没有过多情绪,其实也不关她的事,只是知道常贵人可能要比她早生,她月份是最浅的。
袁常在点点头,附和道:“说得有道理,常贵人也难得怀孕,她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还会不会有恩宠都不一定,所以谨慎一些,毕竟都是住在钟粹宫,我等会过去看看她。”
袁常在想若是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也有可能先瞒着,过三个月以后再说,常贵人跟她一样都是沾了密贵人的光才有机会侍寝,毕竟这可能是她们唯一一次怀孕,若是出什么意外,她估计也会后悔没有隐瞒,至少等胎儿稳定再说。
第76章
“什么?此事当真?”
凌薇点头,说是礼部那边传来的消息。
德妃诧异过后便是嫉恨,皇上竟然要封密贵人为宫嫔。
封嫔流程不简单,首先要让礼部与工部那边制作金册金宝,这册文宝文都得先写好,让皇上过目,有些册文是皇上亲自写的,当年荣妃封妃时的册文便是皇上亲手所写,等册宝制作好之后送到内务府后,再由内务府送到内阁镌制册文跟宝文。
这礼部的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说明皇上有意要封嫔了。
密贵人怀上皇嗣不假,有两个阿哥不假,可是她毕竟是汉人,进宫也才三年,皇上就那么着急封她为嫔了,这怎么不让人嫉妒,宫里那些进宫多年从未得到晋封的小主数都数不过来,密贵人何德何能能在短短三年内被封为宫嫔。
德妃眼神都带有冷意,胤禵却死里逃生一回,险些没了命,即便如此,上一次皇上就没怎么惩诫密贵人母子两,轻轻放过了,如今又准备封密贵人为宫嫔,这怎么不让人生气。
“皇上未免对密贵人太过上心了。”
凌薇附和道:“是啊,娘娘,皇上好久没有册封过宫里的小主了,章佳小主也连着生了三个孩子,皇上都没晋封她。”
德妃摸了摸自己冰冰凉凉的银指甲套,所以说皇上偏心宠爱密贵人,同样是连生三胎,章佳氏依旧是庶妃,这密贵人第三胎还没生出来,皇上就准备封密贵人为宫嫔了,迟早有一天密贵人能爬到她头上去。
“把这消息散发出去,既然密贵人是因为怀着皇嗣,皇上才有意封她为嫔,若是没有这个孩子,皇上应该不会封她为嫔,本宫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凌薇点头应是。
……
短短几天,密贵人要封嫔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后宫,这后宫的三位宫嫔都是入宫多年的老人,无论是敬嫔、僖嫔还是端嫔,入宫都已经长达二十年,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才被封为嫔的。
不少人不满密贵人这么快就被封为宫嫔,但不满归不满,她们不敢闹到皇上跟前,况且这事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人已经到贵妃跟荣妃那边抱怨,不敢跟皇上抱怨,但跟贵妃与荣妃抱怨,她们还是有点胆子的,通贵人便是其中之一。
通贵人育有一格格,她入宫也有二十年,从康熙十六年年进宫,生下的纯懿格格都已经十三岁,她觉得要封嫔也该轮到她才是,她好歹属于满洲正黄旗,阿玛生前也有官职,怎么都比一个汉人出身要好吧。
她过去跟贵妃抱怨。
“娘娘,密贵人她凭什么,先前被晋封为贵人已是不合规矩,如今又要被封为宫嫔,她出身那么卑贱,怎可被封为宫嫔,这大清还从来没有汉人女子被封为宫嫔过,皇上这么做是不合大清律例的。”
钮祜禄贵妃一边剥着黄地绿龙碟子里的瓜子,一边听通贵人抱怨,她淡淡道:“通贵人,密贵人被封嫔一事还没确定,皇上册封的圣旨还没下来,这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也许只是大家道听途说而已,皇上可能没有此意。”
“可是听说皇上已经交代礼部工部的人制作册宝了。”
“本宫同样没有听说过这事,通贵人是从哪听来的?”
“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钮祜禄贵妃说道:“这宫里的传闻真真假假,谁能辨得清,这册封的圣旨没下来,密贵人依旧是密贵人,只是一些传闻而已,皇上日理万机,朝务繁忙,本宫岂能拿这些没影的事去滋扰皇上?皇上未必会封密贵人为宫嫔,本宫从来没听皇上说过这事。”
“可要是册封的圣旨下来,那这事岂不是成了铁板钉钉,不能回转的事?”
钮祜禄贵妃看向通贵人,问道:“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皇上圣旨下来,那也是皇上的旨意,你想让本宫抗旨吗?”
通贵人赶紧否认道:“嫔妾不敢。”
“皇上要封密贵人为宫嫔,那是因为密贵人生子有功,密贵人现在还怀着皇嗣,通贵人要是像密贵人那样能为皇上开枝散叶,皇上也会晋封通贵人的。”
通贵人垂眸,撇撇嘴,她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生,她比贵妃都要年长,贵妃的十阿哥比纯懿都小,她要是能生,她早就生了,她弱弱地说了一句:“娘娘是六宫之主,这么不合宫规的事,娘娘理应制止才是。”
“本宫可不是六宫之主,本宫只是贵妃,这东西六宫不还有荣妃管着嘛,通贵人可以让荣妃制止此事,若是皇上当真有意封密贵人为宫嫔的话。”
六宫之主那是皇后,她还不是皇后,皇上显然没有立后的想法,她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就是坐不上去,钮祜禄贵妃晓得通贵人这是想让她当出头鸟,可是她哪有那么傻,她不会跟皇上逆着来,皇上若是要封密贵人为嫔,封就是了,她不会阻拦,她始终是贵妃,没人能越过她。
“嫔妾知道了,嫔妾还有一些针线活要做,嫔妾先告退了。”
“嗯,下去吧,捕风捉影的事,还望通贵人不要放在心上。”
“嫔妾晓得了。”
等通贵人一走,钮祜禄贵妃才停下剥瓜子,用手帕擦了擦手,她其实也让人去打听了,皇上的确有意册封密贵人,这事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皇上还没颁发册封的圣旨而已,似乎是要等到密贵人生完孩子后才开始册封。
虽说密贵人出身低微,但架不住皇上喜欢,加上密贵人又连生三胎,已经生下两个阿哥,皇上要真册封也是有理由的,生子有功就是最好的理由,管密贵人是汉人还是旗人,只要皇上有心,他便能将人捧上去。
钮祜禄贵妃不觉得密贵人能威胁到她,她只是觉得皇上对密贵人太过上心了,不过密贵人本来就得宠,眼看着要封嫔,她已然是后宫最出风头最受瞩目的人。
她觉得有人会忍不住对密贵人动手的,她静观其变就是。
只是没想到的是率先出事的不是密贵人,而是同样怀孕的常贵人。
钮祜禄贵妃听说常贵人出事后带人前往钟粹宫。
“怎么回事?”她看向荣妃。
“嫔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常贵人突然身子不适,太医在里面救治。”
钮祜禄贵妃扫了一眼一旁的密贵人,密贵人还不怎么显孕肚,钟粹宫的小主基本上都在这了。
“常贵人身边的奴才呢,审问审问奴才。”
“常贵人身边只有两个宫女,目前还在里面伺候常贵人。”
过一会儿,佟妃她们也过来了。
她们齐聚在钟粹宫的后院,常贵人还在房间里面,没多久,郑太医出来禀报道:“各位娘娘,贵人小主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贵妃诧异:“常贵人不是怀孕三个多月了吗?胎儿稳定了,怎么会保不住?”
“常贵人疑似误食了含有红花的膳食,已经开始出血,微臣等只能先止血,但常贵人有小产之兆,这腹中胎儿有可能保不住,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先保住大人的命。”
胎儿才三个月多,这个时候保孩子是没有作用的,只能先保大人。
红花?红花与麝香都是致人流产的药物,是宫里的禁药,轻易不会触碰,贵妃皱眉,晓得这事恐怕又要追查深究一番了。
“荣妃,还是先让人告诉皇上一声吧。”
谋害皇嗣可是死罪,这事得让皇上知道。
“嗯,嫔妾这就让人去一趟乾清宫,那些膳食也先封存起来,郑太医,你先救常贵人,保住常贵人的命。”
郑太医又进去了。
一群人继续候在外面。
贵妃又让人去请别的太医过来查看常贵人吃过的那些午膳,几乎每一道菜都含有红花,这红花银针也测不出来毒性,表面上看上去那些膳食并无异样,甚至还有点色香味俱全。
荣妃让钟粹宫负责洒扫的奴才小卫子吃几口,看有没有什么怪味。
小卫子吃了之后觉得那些膳食带有一种苦味。
“这苦味明显吗?”
“不是特别明显,得细嚼才感觉得到。”
钮祜禄贵妃说道:“既然需要细嚼才感觉得到苦味,可能常贵人吃不出来,这肯定跟膳房的人逃不了干系,先把今日负责给常贵人做膳的人都带过来,荣妃,你再审问一番。”
荣妃吩咐青若去把膳房的人带过来。
贵妃见荣妃吩咐完后,众人依旧站着,忍不住说道:“常贵人若是真的小产,这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荣妃,我们过去内堂那边坐下吧,密贵人怀着身子,不宜久站。”
“是本宫一时慌乱忘了,听贵妃的,我们过去内堂那边坐着等吧。”
众人移去钟粹宫内堂那边坐着。
很快,负责常贵人膳食的奴才也被带过来了,一共三人,一个是负责掌勺,一个负责配菜,一个是负责打杂,三人都战战兢兢跪在下面,大喊冤枉,他们没有往膳食里下红花谋害皇嗣。
“如若不是你们,那那些膳食为何会含有红花,那些膳食是你们负责的。”
三人解释不上来。
“你们若是没法解释,便是你们下的红花,其罪当诛。”贵妃冷声道。
三人齐喊冤枉,说红花真不是他们下的,他们做好膳食后,常贵人身边的宫女水蝶姑娘便提着食盒过来拿了,不止是他们几人接触过那些膳食,水蝶姑娘也接触过。
“水蝶是常贵人的贴身宫女,你们是说是水蝶给常贵人下药吗?”贵妃觉得往膳食里面下药是很好追查的,首先做膳的奴才就逃不了干系。
底下三人不敢接话。
贵妃看向荣妃,询问荣妃要不要把人拉去慎刑司那边审问。
“不着急,看皇上过不过来,具体是怎么样的,先问过常贵人再说。”
“也是,那就让他们先跪着吧。”
皇上还是过来了,贵妃把事情经过跟皇上说一遍。
皇上神情凝重,让人进去把常贵人身边的两个宫女替换出来,再询问一次。
那个水蝶跪下来说道:“皇上,我家小主的确是吃了几口膳食才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先前我家小主身子并无不适,我家小主今日也没有走出过房间。”
另一个宫女水蝉也作证水蝶的话。
皇上直接下令把膳房的那三个人拉到外面当场杖责,若是一直不开口说出实情,便一直打下去。
内堂内的人听到外面长杖落在身子上的闷沉声,夹杂着奴才直喊冤枉跟痛苦凄厉的喊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开口,说是他做的,不过他是听从内务府副总管杨公公的话才往膳食里面下红花的。
贵妃一听到杨公公三个字时愣了一下,这内务府副总管杨公公是她的人,她把杨文斌安置在这个位置的,这怎么跟杨文斌扯上关系。
她听到皇上让人把杨文斌也带过来,她的心就一直悬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很清楚她没让杨文斌给常贵人下药,常贵人不值得她冒着风险去做这件事,一个不算得宠贵人的孩子哪怕生下来是阿哥,也不值得她费这么多心思。
杨文斌被带过来时,她跟杨文斌对视一眼,众目睽睽下,她没法一直跟他对看。
杨文斌直接跪下来。
“是你指使他往膳食下红花谋害皇嗣吗?”
杨文斌一听这话赶紧否认:“皇上,奴才没有,奴才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他为何指认你?”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为何罗公公会指认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被杖责的罗公公再次被拖到内堂,他屁股后面已经被打出血,裤子都被血弄湿了,他只能整个人趴在地上,他撑着一口气说道:“是他,是杨公公让奴才这么做的,杨公公说事成之后给奴才一百两银子。”
“你胡说,谁让你污蔑我的,皇上,奴才没有,奴才真的没有,奴才是冤枉的。”
“皇上,奴才那还有那一百两,是杨公公给奴才的,那银子,奴才还留着。”
“你胡说,我何时给过你一百两。”
德妃开口道:“看杨公公跟小罗子似是相识的,小罗子,你往膳食里面下红花,这事一旦被人发现,你难逃干系,你会为了一百两豁出性命吗?”
“奴才不敢不从,奴才若是不从,杨公公有的是手段对付奴才,奴才人微言轻,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奴才知道先前的小海子也是这样照令行事,小海子死在慎刑司。”
“小海子是谁?”德妃继续问道。
“小海子是先前伺候十六阿哥的奴才,十六阿哥先前喝下含有木薯粉的人奶,便是杨公公指使小海子这么做的,说是为了陷害惠嫔娘娘。”
“你胡说……”
皇上示意身后的梁九功,梁九功立即上前先捂住杨公公的嘴,此时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
惠嫔接话道:“皇上,的确有小海子这个人,他原先是伺候十六阿哥的奴才,当时十六阿哥还养在臣妾那,十六阿哥喝下木薯粉呕吐那天,皇上便将伺候十六阿哥的奴才通通拉去慎刑司审问,小海子指责是臣妾让他往奶水里面下木薯粉的,密贵人,你记不记得这事?当时若不是密贵人相信臣妾是清白的,臣妾恐怕就要被陷害污蔑了,原来是杨公公指使的。”
“臣妾记得。”密贵人简单说了一句。
“皇上,这杨公公是内务府副总管,一个小太监惧怕他也是正常,想必这杨公公平日里没少苛待底下那些小太监,才会让小太监如此害怕,铤而走险。”惠嫔冷声道,目光斥责底下跪着的杨文斌。
被松口的杨文斌哐哐磕头,直喊他没有。
“皇上,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没有,奴才没指使过他们谋害皇嗣。”
“臣妾记得杨公公是刚当上内务府副总管不久,好像是贵妃娘娘提拔上来的。”惠嫔目光扫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贵妃。
贵妃没想到今日这场戏是针对她的,本以为跟她无关,她也冷眼瞥一眼惠嫔,无论是给常贵人膳食里下红花,还是给十六阿哥喂木薯粉,都算是谋害皇嗣,两件事都算在她身上,惠嫔先前虐待十六阿哥的嫌疑一下子就可以撇清了。
“本宫是奉皇上的令临时协理六宫,先前内务府的副总管陈公公挪宫私吞贡品,被本宫查出,这种的人自然不能留用,而本宫看杨公公颇有能力,内务府副总管一职不能一直空缺着,这才让杨公公担任,说是提拔就言重了,本宫只是选贤举能。”
“那是不是贵妃指使杨公公两次谋害皇嗣的?”
贵妃脸色难看,难得睨惠嫔一眼,“惠嫔,你说话要有证据,本宫何时指使过杨公公谋害皇嗣?是不是杨公公指使的还不一定,仅凭罗公公一人所言,未免太过武断了。”
“罗公公被打成这样才肯说出杨公公的名字,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惠嫔,那先前小海子也是被慎刑司刑罚,说是惠嫔指使的,惠嫔为何不信?”
“那自然是嫔妾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那十六阿哥是密贵人的孩子,嫔妾待十六阿哥如何,密贵人是最清楚的,嫔妾绝无可能虐待十六阿哥,绝对没有指使过谁给十六阿哥喂不易克化的木薯粉。”
“惠嫔是说本宫指使杨公公的吗?”
“嫔妾没这样说,嫔妾觉得杨公公逃不了干系。”
“奴才没有,皇上,奴才真的没有。”
杨文斌哭喊。
“梁九功,你让人去搜查他们所住之处,这两人暂时关押进慎刑司,先留他们一条命,荣妃,你好好照料常贵人,还有密贵人这一胎,朕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荣妃连忙应道:“臣妾遵命,臣妾一定好好照料常贵人,也会好好保护密贵人,臣妾明日让人从小厨房那边给密贵人单独做膳,让密贵人平安顺利诞下阿哥。”
皇上走了。
贵妃的心微沉,皇上肯定会让人细查杨文斌,一细查肯定能查到她跟杨文斌有所往来,既然是朝着她来的,怕是早就藏好陷阱了,说不定从杨文斌那能搜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东西。
她看着杨文斌被带下去,又忍不住扫了一眼惠嫔,说不定今天这一切都是惠嫔一手策划,一是能洗清先前她虐待十六阿哥的嫌疑,二是她若是被怀疑谋害皇嗣,皇上也会收回她协理六宫的权利。
常贵人那边还是小产落胎了,贵妃还是随着荣妃过去常贵人的房间看看常贵人,常贵人脸色苍白,已经昏睡过去,她只看了几眼后便离开了。
回到永寿宫的她坐在铺炕上心神不宁,不知道皇上能查出什么,能搜出什么。
“娘娘……”
“喜月,皇上会不会怀疑本宫,怀疑是本宫做的?”
“娘娘,没有证据的事,皇上怎么怀疑?”
“没有证据也可以制造证据,既然是针对本宫的,就怕他们一定会生出证据,杨文斌是本宫提拔上来的,他出什么事,本宫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那娘娘,我们该做什么?”
贵妃叹口气,她们还能怎么做,皇上已经在查,她们要是做什么被察觉的话,这嫌疑更是洗不掉了,会被认为欲盖弥彰。
她现在只能期望皇上在杨文斌那查不到什么,要说杨文斌苛待底下的小太监,她也是知道的,哪一个大太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所以宫里的奴才也想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不会被苛待欺负。
杨文斌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只希望他别乱说话,供出她先前让他做的那些事。
过几天,等她听说罗公公所说的那一百两银子跟杨文斌藏在房间内的银子是同年号的银子,内务府不少奴才被找出审问,听说问出杨文斌平日里收受贿赂以及虐待小太监小宫女的行为。
再之后,她听说杨文斌死在慎刑司了。
钮祜禄氏听到杨文斌的死讯时,有些愣住,皇上这是觉得杨文斌犯下的事可以致死吗?
但她真的没让人给常贵人的膳食里下红花,也没让人给十六阿哥喂木薯粉,一个小太监的话如何能听信,同年号的银子又如何,同年号的银子多的是。
钮祜禄氏不知道皇上查到什么,皇上没让人给她传话,打算如何处置她,就这样一直悬着,好像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这把刀何时落下来。
再过十几天,钮祜禄氏终于耐不住去乾清宫找皇上,被领着进去内殿后,她见到皇上就直接跪下来。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谋害皇嗣。”
“杨文斌是不是你的人?”
钮祜禄氏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犹豫时她见到皇上脸色阴沉,她才赶紧说道:“皇上,臣妾是提拔杨公公当了内务府副总管,臣妾看杨公公的确有能力才这样做的。”
“贵妃,你是想在宫中安插耳目罢了。”
钮祜禄氏没有否认,这宫里谁不是如此,只有耳目越多,消息才灵通,更何况内务府掌管着各宫份例物资,她总得有自己的人在内务府,这样她想要什么东西才不用有求于人。
“但皇上,臣妾从来没指使过他谋害皇嗣。”
“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你要朕如何信你?”
“可是臣妾真的没有,杨公公也一定没承认,不是他做的事情,他也不会承认的。”
“他承认了。”
钮祜禄氏一愣,“什么?”
“杨文斌承认是他指使的。”
钮祜禄氏摇头说不可能。
“皇上,不可能是他做的,也不是臣妾指使的,臣妾承认,臣妾是让他坐上内务府副总管之位,但臣妾没让他谋害皇嗣,臣妾真的没有。”
康熙盯着钮祜禄氏,他说杨文斌承认只不过是为了看她反应,见她坚定否认,眼神没有闪躲,知道她可能没有说谎,的确不是她指使的,不过她把人安插进内务府,那杨文斌不是什么好人,他贪污的银两跟内务府的贡品也不少,甚至还让人拿出宫转卖,他不信钮祜禄氏不知道杨文斌做的事情。
毕竟有一部分银两是流进了她娘家。
“贵妃,你不适合再协理后宫,往后协理六宫之权交由惠嫔,你依旧是贵妃,谋害皇嗣一事,朕相信你没有。”
钮祜禄氏没想到皇上还是收回她协理六宫的权利,定是皇上查到什么了,她见皇上态度坚决,没有回转的余地,也没有降她位份,算是放过她了,她只能先谢恩。
她从乾清宫出来后,腿有些瘫软,被人扶住才没有软下去。
此事一定是惠嫔做的。
钮祜禄氏眼里闪过怒意,她好不容易得来掌管后宫的权利又没有了,她是贵妃,本就应该是她掌管后宫,可是自从佟佳氏死后,一直都是荣妃跟惠嫔协理六宫,她一个贵妃有时候还得看她们脸色,这种掣肘于人的日子又开始了。
“娘娘……”
“回去吧。”钮祜禄氏幽幽道。
……
惠嫔知道自己又可以掌管后宫时,她忍不住笑出声,是她的还是她的,贵妃又如何,还不是输给她。
皇上还是信任她的,她不由心想。
又是她跟荣妃共同协理六宫。
荣妃?她只要再把荣妃弄倒,这后宫就是她一人做主,不过荣妃这人谨慎,一时半会可能对付不了。
钟粹宫还有一个密贵人,皇上已经有意要封密贵人为嫔,她想一山不容二虎,密贵人若是成了密嫔,以密贵人的性子,她会愿意一直屈居荣妃之下吗?
她只等着看这两人会不会斗起来。
那个背叛她的常贵人也没能生下孩子,她说过她会慢慢复仇的,让她们背叛她陷害她,这就是下场。
惠嫔嘴角上扬。
……
常贵人小产,小产也是需要坐月子的,她休养了十几天才下床走路,头几天知道自己孩子没的时候,她眼泪都快哭干了。
她背叛惠嫔不就是为了孩子嘛,在延禧宫,惠妃想要余答应跟王庶妃这两个年轻的小主侍寝得宠,她没有机会,哪怕是她侍寝,她怕惠嫔也不想让她生下孩子。
她想着跟得宠的密贵人走近一些,看能不能获得侍寝的机会,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只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当她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她是狂喜,狂喜过后逼自己冷静下来,就怕情绪太激动伤着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瞒了三个月,等胎儿稳定下来后才请太医,通过太医之口公布出来,她本以为三个月稳定了,没想到会有人往她膳食里面下红花。
她用膳之前用银针测过有没有毒,红花银针测不出来,她放心吃下去,没想到吃到一半肚子就开始绞痛。
她的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她的希望也没了,她年纪也不小了,皇上渐渐已经不翻她的牌子,她只能短暂得宠,恩宠持久不了。
她心里涌出绝望,她做了什么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何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传闻是贵妃指使奴才给她下红花,但她跟贵妃无冤无仇,她觉得不是贵妃,她唯一得罪的人是惠嫔,一定是惠嫔让人做的,惠嫔在报复她。
她不如密贵人那般得宠,密贵人的孩子出什么事,皇上肯定会震怒,一查到底,她的孩子出事,皇上不会很在意。
她只知道膳房那三个奴才,两个被杖责,伤还没好,一个已经被处死,但幕后指使者是谁好像没查到,又或许查到了,皇上觉得不值得为她责罚那些嫔妃。
她就是无人在意,连孩子都保不住。
一想到这,常贵人又忍不住想哭,只不过她不能哭,她知道是惠嫔让人做的,她还得为她的孩子报仇。
“常姐姐……”
常贵人示意水蝶去开门,见到密贵人进来,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妹妹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身子好些没有?”
“好多了,你快请坐。”
常贵人扶着密贵人坐下,密贵人是她要讨好的人,一来是为了沾光,密贵人是唯一一个不介意别人当着她的面分宠争宠的人,先前密贵人还故意跟她说话让皇上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二来密贵人即将封嫔,以她在宫中的位份还有得宠程度,她完全抗衡不了惠嫔,她只能倚仗密贵人,站在密贵人这一边,借助密贵人的力还击惠嫔。
“好多了就行,我带来一些人参,妹妹可以熬着吃一些补身子。”
“多谢妹妹,人参贵重,我身子好多了,还是别糟践人参了,荣妃让太医给我开了补身子的药,我每隔一日都喝一碗补药,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这里只有妹妹会过来,妹妹好像开始有孕肚了。”
“是,吃得多就胖起来了。”
常贵人尽量不露出悲伤的情绪,她跟密贵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日子怀上的,可能只隔个十几天,她的孩子没了,密贵人的孩子还好好的,她羡慕密贵人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怕自己此生都没有机会当额娘了。
“我能摸一摸吗?”
“摸吧。”
常贵人摸了摸密贵人微微隆起的肚子,摸了好一会,她要是没小产的话,她的肚子可能比密贵人要大一些。
“妹妹的命比我的好。”
“姐姐,你还会有孩子的,别灰心。”
常贵人笑了笑,皇上在她小产之后都没来看过她,她都觉得皇上不记得她了,宫里年轻好看的小主那么多,皇上怕是不会再翻她牌子,不被翻牌子,又哪来的孩子。
“那就承妹妹吉言了,希望我日后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妹妹这阵子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只是偶尔觉得肚皮有点痒。”
“这是肚皮慢慢撑开了,所以才会痒,妹妹是生过孩子的人,应该知道这些吧,你也别常常挠它,小心挠破。”
“不会用力挠的。”
常贵人看着她笑了笑,“那就好,这天怕是要热起来了,妹妹在屋内也别用冰,小心冰块的寒气入体,怀孕期间一定不能生病。”
王秀花见常贵人细细叮嘱她,她脸上也闪着笑意,笑着应她,说她知道了,她不会让自己生病的。
常贵人原本还想提醒她注意入口的食物,别像她一样吃错东西,不过又转念一想,密贵人的膳食已经从大膳房那边转到钟粹宫的小厨房这边。
小厨房只负责密贵人的膳食,专人专厨,出了问题知道要找谁,除非他们不要命了,皇上还特意叮嘱荣妃一定要好好看护密贵人的胎儿,真出什么事,皇上应该也会追究荣妃的责任,所以荣妃那边也得万分小心,保持戒备之心,尽量不让密贵人这一胎出事。
这就是皇上疼不疼爱一个人的表现,至少皇上在意密贵人,也在意密贵人的孩子,皇上会特意叮嘱。
入宫这么多年,她也已经不在乎皇上是否喜欢她,她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最好是格格的,阿哥的话,她没有那么密贵人那么好运可以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
“反正我知道妹妹自己也会当心的,我也不念叨那么多,再过五个月,妹妹就能顺利诞下孩子了,估计会跟十五阿哥还有十六阿哥那么可爱。”
“嗯,还有五个月,快了,承姐姐吉言。”
王秀花在常贵人房中小坐一会儿便回去自己房间,离得很近,每走几步就到了,刚坐下就觉得有些反胃,她示意念春赶紧拿痰盂给她,她对着痰盂开始吐起来。
第77章
前两次怀孕都没有这次孕吐严重,王秀花吐了一会儿后漱口,又含了一颗酸梅才觉得好受一些。
“小主,你躺床上歇息吧。”
念春见自家小主这般难受,别人怀孕是变胖了,这小主这阵子吐得厉害,除了肚子,其他地方感觉变瘦了,圆润的下巴变尖了。
加上常贵人小产一事也弄得小主有点担忧焦虑,毕竟那膳食也有可能送到小主面前,被小主吃下,要不是皇上下令,荣妃也不会让小厨房的人给小主专门做膳。
其实王秀花不单单是担忧自己的吃食也被下药,更多是担心封嫔的事,这册封圣旨没下来,宝册没下来,她封嫔就还不是木已成舟的事,随时可能有新的变故,她就一日还不是宫嫔。
皇上的意思是等她生完孩子后才封她为宫嫔,可距离她生孩子还有五个月,这五个月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怕有人从中阻拦。
她这阵子也容易感觉到疲惫,她躺回到床上,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
康熙三十七年七月初,先前因陕西西安因收成不好发生灾荒,百姓流离,其贮存的米谷粮食欠缺,皇上又让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前往陕西审查缺粮一事,核查这几个地方的仓米。
王秀花已经快将近五个月的身子。
今日是三阿哥胤祉的福晋董鄂氏抱着出生两个月的小阿哥过来钟粹宫,荣妃也召钟粹宫的小主过去内堂,大家围着婴儿,逗着刚出生的孩子说话。
三阿哥虽年初封为诚郡王,但郡王府还没开始建,依旧是住在阿哥所那边。
董鄂氏年纪还小,才十六岁,十四选秀,被指婚给三阿哥,她脸蛋圆圆的,看上去是很单纯天真的性子,刚生完两个月,这肚子还没完全消下去。
在她们逗孩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问这肚子怎么才能瘦下去。
荣妃笑道:“这个你得问密贵人,密贵人生了两个,但她没怀孕之前肚子是平的。”
董鄂氏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扬出笑容,露出一副讨教的样子,“密贵人,你能告诉我吗?我觉得这肚子还像是怀孕六个与的样子,我怕……被人嫌弃。”
被人嫌弃四个字说得很轻,董鄂氏估计是怕被自己的夫婿嫌弃吧,年轻姑娘都希望自己在丈夫眼中是漂亮好看的。
王秀花笑了笑,说道:“你才刚生完,这肚子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自然消下去,不用特意做什么,你刚出月子,还在哺乳期,应该好好休养,别吃太多就行,你这么年轻,很快就能恢复的。”
“真的吗?真的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能的,别担心。”
似是她宽慰的话起了作用,董鄂氏脸上轻松了一些,直到小阿哥哭了,董鄂氏才把孩子抱到后面给乳母喂奶。
“常贵人,你别伤心,你也会有孩子的。”
荣妃的话让大家目光都落在常贵人身上。
常贵人先前看到孩子时还是强装平静,此时被荣妃点破,她才露出一点点悲伤,转瞬即逝,说道:“小阿哥那么可爱,谁看了都会喜欢,嫔妾也喜欢小阿哥,嫔妾的孩子虽然没了,不过看到这宫里添孩子也觉得高兴,嫔妾之后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嫔妾没有这个缘分,也不会太过强求。”
荣妃也轻声道:“妹妹能这样想是好事,想开就好,凶手已经找到,也被皇上处死,妹妹可以放下此事,别沉溺在悲伤里,妹妹还年轻,往后还有侍寝的机会,还会再有孩子的。”
“那嫔妾承娘娘吉言了。”
“难得大家聚在一块,今日都在本宫这用膳吧,本宫让人准备热锅子,大家伙热热闹闹坐在一起。”荣妃提议道。
大家自然同意,于是她们围坐下来,奴才们开始把锅子端上来,锅子底下烧着炭,炖好的肉块在锅子里面煨着,新鲜的蔬菜可以即烫即熟。
王秀花肚子饿了,她埋头专心地吃,菜是念春帮她烫的,还吃了不少炖得烂乎的羊肉。
马贵人说这夏季到了,不知皇上有没有到行宫避暑的计划。
荣妃直接说皇上今年不会到行宫避暑,因一群人浩浩汤汤到行宫避暑,兴师动众,必定会劳民伤财。
马贵人尴尬地哦了一声,气氛一下子冷下去。
王秀花也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理会,专心吃锅子,肚子填饱后,她再看那些羊肉块,闻到羊肉的膻味,不知为何,她突然反胃起来,明明刚才吃得欢快。
众人目光看向她。
马贵人也一愣,有点吓到,“密贵人是不是肚子疼,那锅子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荣妃一听,赶紧想让人去请太医。
王秀花还在吐,来不及拿痰盂,直接吐在盘子里,吐完后才解释道:“不是肚子疼,是嫔妾孕吐比较厉害,突然间闻不得肉味,娘娘不用请太医,嫔妾没有大碍。”
“既然闻不得肉味,妹妹还是别待在这里了,赶紧回房间吧,这屋子里全是肉味,妹妹吐得这么厉害,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让太医看过之后才安心一些,青若,你让小全子去太医院走一趟。”
“是,奴婢知道了。”
王秀花也没有扭捏,她的确闻不得那些肉味,刚才吃进去的又吐了一半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呕吐也影响别人胃口,她拍了拍袁常在的手,示意她别用担忧,她起身离席,回到自己房间后又立即让人备水给她沐浴。
她这身上也沾染上肉味,只想赶紧洗去。
待她从屏风后面出来,袁常在已经过来她房中。
“没事吧?”
“没事,只是孕吐而已。”
袁常在脸上有愁容,担忧道:“你未免吐得太厉害了,连着好一阵子了,也有十几天了吧,得让太医给你开一些药,再这样吐下去对孩子也不好。”
王秀花断断续续也孕吐了快一个月了,不止是十几天,吐了又会觉得肚子饿,只是吃饱后又想吐,如此反反复复。
“嗯,先让太医看看吧。”反正荣妃也让人去请太医了,那就看看吧,王秀花坐下来,胤禄从左耳房走出来,他刚睡醒,还有点睡眼朦胧,走到她身边时想坐到她腿上。
“十六阿哥,到常在娘娘这边,你额娘身子不便抱你。”
只是胤禄看了看袁常在后,又回过头,依旧想让她抱他,“额娘……”
王秀花还是把胤禄抱起来,放在她腿上。
“后日便是十六阿哥三岁的生辰了,他这么黏你,万一再有一个小阿哥出来需要你照顾,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会让嬷嬷帮着照顾的。”
王秀花觉得她自己真正亲自照顾孩子的时辰还是偏少,大多是乳母她们跟慧心看顾着胤禄,而胤禑那边有红莹她们,她亲力亲为的时候其实不算很多,尤其是她怀孕后,身子疲倦常常需要躺着,也就有点忽略掉胤禄了。
袁常在见十六阿哥老老实实窝在密贵人怀里,不吵不闹,就安静地坐在密贵人腿上,那样子乖巧得很,她看了都羡慕密贵人有孩子。
“反正你不要累到自己,我看你月份越大,反而变瘦了。”
袁常在正说着时,外面传来太医的声音,念春出去把太医请进来。
过来的是郑太医,先前在宫外时,郑太医给她把过脉,她伸出手腕给郑太医把脉,让袁常在帮她抱着胤禄。
郑太医是老太医了,这回把脉把得有点久,等他把完脉后脸色有点凝重。
“郑太医,如何,可有不对的地方?”
“贵人小主脉象微弱沉细,小主这阵子可有什么病症?”
“我这阵子常常孕吐,又常嗜睡,容易疲惫,腰膝酸软,但是没有见血。”
郑太医摸了摸他的胡子,说道:“小主需要好好养胎,微臣得给小主开安胎药,小主身子虚弱,脉象不稳,需一直喝安胎药才可保住胎儿。”
王秀花皱眉,竟这么严重?她以为自己只是孕吐而已,孕吐属于正常现象,没想到竟需要一直喝安胎药,她看向郑太医,问道:“若是喝安胎药,这胎儿能保住吗?太医这么说,是因为这胎儿已经有滑胎的迹象了吗?”
“微臣方才把脉只觉得小主气血不足,胎象的确不是很稳固,许是小主常常孕吐有关,母体身子虚弱,神疲乏力的话也会让肚中孩子跟着变得虚弱,没法好好在肚中长大,小主也别太担忧,小主喝几日安胎药,微臣再过来给小主把脉,看有没有好一些,微臣也给小主写一张药方,能让小主孕吐的症状减轻一些,这孕吐之人喜欢吃酸口,不过微臣觉得小主还是尽量避免多吃酸食,过犹不及,这酸食刺激肠胃,只在当下舒适,过后又会反弹,致使小主再次不适,想要呕吐。”
王秀花点点头,让郑太医写药方。
“郑太医,我知道你医术高明,无论如何,你都得保住我的孩子。”
“微臣会竭尽全力。”
等郑太医写好药方后,王秀花叫来小石子去抓药,送走郑太医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都快五个月了,竟然有滑胎的症状。
“额娘,你怎么了?”
见胤禄吐出完整的句子,王秀花才收回自己的思绪,惊奇地看着被袁常在抱着的胤禄,不想让他担心,她扬出笑容:“额娘没事,只是你弟弟在闹额娘呢,等他出来就没事了,胤禄好厉害,知道关心额娘了。”
“额娘,我饿了。”
王秀花跟袁常在对视一眼,原本悲伤的情绪被他这句话给打断,她让人去给膳房给他拿吃的。
时辰的确不早了,他只在早上吃了半根玉米跟小半碗粥,这眼看着快过晌午了,隔了两个多时辰,是该进食了。
在胤禄喝粥时,王秀花跟袁常在到里间。
“你这几日真的要好好休息,能躺着就躺着吧,安胎药要按时喝,我就说你这阵子怎么还变瘦了,有郑太医在,你也别太担心,你现在最忌情绪起伏,要保持心平气和,你一定会没事的。”
袁常在宽慰的话让王秀花扯出一抹笑容,“放心吧,我会保持心平气和的,也会每日按时喝安胎药,希望孩子没事,袁姐姐,你也是,别太担心我,我一定会没事的。”
……
接下来的几天,王秀花每天喝两碗汤药,一碗安胎药,一碗能缓解孕吐症状的汤药,也不再敢吃什么酸梅,过了五天,郑太医给她把脉,说是脉象平稳一些,不过仍然需要喝安胎药。
夏日到了,这屋内炎热,她又用不了冰块,每日在房间内如同蒸桑拿一般,她每日都出不少汗,她在房间内也不再穿旗装,而是穿着纱制的薄衣,袖子处的纱衣是轻薄透明的,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肤,对她而言就是普通的夏装。
可念春她们觉得这些纱制的衣裳很是袒露,衣不蔽体,不过她只在自己房间内穿,没有走出去过,除了她们,也没人能突然进来她的寝间,连小石子没有允许都不能进来,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秀花倚在床头上看书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过去。
“皇上……”
“你怎么穿成这样?”
王秀花低头看自己,上衣是一件薄纱,里头还有一件肚兜,下面是一件轻薄的缎制裤子,什么都没露出来。
“臣妾热,只在屋内这样穿。”
康熙见王氏穿得轻薄,就差袒胸露背了,也好在她只是在屋内穿,她怀着身子,不能用冰,这屋内燥热难耐,连他刚一进来也觉得有一股热气扑来。
“朕听说你在喝安胎药。”
“是啊,郑太医说臣妾身子虚弱,怕臣妾保不住孩子,给臣妾开了安胎药,臣妾吐得厉害,实在是没有办法,臣妾只希望孩子好好的,臣妾吃多少苦都没关系。”
康熙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她里头的肚兜不够长,遮不住肚子,肚子上只有一层薄纱,他一摸就摸到温热的皮肤。
“穿成这样,你就不怕冷到孩子吗?”
“皇上,臣妾都这般难受了,你还不体谅臣妾,臣妾都快热死了,怎么会冷,你没感觉到臣妾全身都是滚烫的,被这热气烘的,臣妾像是一个大烤炉,要你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时辰,看你热不热,你只想着孩子,你怎么不想想臣妾,是大人重要还是小孩重要,没有大人,哪来的小孩。”
“说你一句,你顶十句。”
“那还不是因为皇上说的话惹人生气,臣妾怀着孩子,本来心情就起伏不定,皇上还是别说惹臣妾生气的话,小心臣妾咬你。”
康熙见她凶凶地瞪他,他不由地笑了笑,心想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燥热的天的确让人心情浮躁,尤其是她这里还没有放置冰山。
“再过四个月,孩子出来后,你就轻松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孩子出来不得照看孩子吗?”
“有乳母跟奴才。”
王秀花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挑人,再过两个月再从内务府那边挑几个伺候小阿哥的奴才,阿哥身边会有六个到八个伺候的奴才,像养在阿哥所那边的阿哥都是由奴才伺候,额娘不用亲力亲为,只不过孩子小时候不带,长大很难再亲近。
本来阿哥一般到六岁就要搬去阿哥所,本来就没几年相处的时光,有奴才照顾是一回事,她也得照看,免得长大后她们母子两关系生疏。
当然皇上这种人,孩子不是他生的,他又忙于朝政,偶尔过来看看已经是极限,不可能亲自照看抚养,所以他觉得让奴才来照顾就好,她这个额娘也轻松,他养孩子就跟养一只宠物猫没区别,只有闲暇时逗弄一二。
“皇上,臣妾很累,还有四个月,臣妾怕臣妾熬不住。”
“别说傻话,朕让内务府去把稳婆接进宫,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听太医的话,好好喝药。”
王秀花拿起他的手咬一口,她遭这么大的罪都是因为他,凭什么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她这一个月真的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那安胎药的苦味,孕吐时的难受都让她恨不得立即把这孩子剖出来。
康熙看着她咬,也没生气,只是摸了摸她后背安抚她。
“觉得舒服了吗?”
“还没有,臣妾还要咬。”
“朕还要批折子。”
“臣妾不管,都是你害臣妾的,臣妾这么难受,都是因为你,你当初赐臣妾避子汤,臣妾就不会怀孕,没有怀孕的话,臣妾就不用这么难受,都怪皇上,臣妾要把你的手给咬断。”
“那你别咬手了,换别的地方吧,咬手容易被被人看到。”
王秀花晓得她怀孕以来,皇上可没有要禁.欲的意思,绿头牌还是翻得勤快,侍寝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他怕被别人看到是怕别的小主嫔妃侍寝是会见到吧。
她拍他胸膛两下,没有继续咬下去。
“臣妾没事了,皇上,你走吧。”
“朕陪你一会吧。”
“屋里热,臣妾怕热着皇上,皇上还是走吧。”
康熙不放心又叮嘱一番,见她都乖乖应下后才离开。
……
王秀花本以为喝安胎药后,这胎象就能稳定下来,只是郑太医再过来给她把脉时,神情变得更凝重了,说情况没有好转,她的脉象还是虚浮的,甚至二脉都变得虚弱。
郑太医说再这样下去,胎儿很可能保不住。
“可是我有按照太医说的好好喝药,也没有再吃酸食,为何还是这样,我现在孕吐的症状都减轻一些了。”
“微臣也不知道为何会不见起效。“
“那怎么办?郑太医,你难不成要看着我滑胎吗?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的,能找出病因吗?我真的觉得我这几日好一些了。”
郑太医也满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安胎药不起作用,密贵人脉象不对,可是又找不到是哪里出错,难不成是孕吐得太厉害,导致密贵人身子虚弱,孩子也吸收不到东西。
“微臣要跟其它太医商议商议。”
“我让人叫他们过来。”
小石子又把汪太医跟陈太医叫过来,两人把脉后跟郑太医商量安胎药的用量,都觉得说郑太医可能怕药物伤着胎儿,那些药草的剂量不敢放多,只是眼下她有滑胎迹象,只能加大剂量,能有没有效果。
“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微臣定会尽力。”
“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保证,不然我唯你们是问。”
三个人共同商议重新写了一张药方,药物的用量都加了一倍,王秀花立即让小石子去抓药,药抓回来就煎药。
过一会儿,荣妃娘娘可能听闻此事,过来慰问她。
“密贵人,你身子如何?那群太医当真无用,一点孕吐都治不了,皇上让本宫照看好密贵人这一胎,若是出事可如何是好,本宫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了,妹妹别害怕,妹妹肯定会没事的。”
王秀花摸着自己的肚子,总觉得她肚子好像没长起来,跟十几天前一样大,她又觉得一阵反胃,当着荣妃的面又吐起来。
皇上过来时,她已经吐完了。
“皇上,是臣妾不对,让密贵人受苦了。”
康熙听闻王氏有滑胎之兆,匆忙赶过来,见到王氏脸色发白,比前几天他过来看她时还要憔悴,他没理会荣妃,坐在床边握着王氏的手,她的手也有点冰凉。
“怎么回事?不是在喝安胎药了吗?”
“太医说可能是安胎药药性不够,得加大药量,皇上,臣妾无用,臣妾连孩子都保不住。”
“不是你的错,孩子一定能保住的。”
康熙搂住王氏,此时的她难得露出几分脆弱,带着哽咽,她这个样子让他的心揪了一下,她骨子里有多顽强,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她这个时候露出来的脆弱让他不由地心疼起她。
“朕让太医院的院判跟副院判都过来给你看诊。”
“郑太医他们没找出病因,说可能是臣妾孕吐得厉害导致的。”
“会找出来的,一定会找出来的。”
荣妃站在一旁,这里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皇上怜惜密贵人难受,两人互诉衷肠,完全忽略掉她,她瞥了一眼正柔声安慰密贵人的皇上,皇上何时对宫里的小主有这般耐心了,更别说露出心疼的模样。
密贵人还没小产滑胎呢,只是身子不适而已,皇上都这样了,要是真滑胎了,皇上不是更会心疼。
皇上安慰密贵人一会,又让梁公公去把太医院的院判都找过来。
如此兴师动众的样子让荣妃不由皱眉。
三个院判都被找过来给密贵人把脉看诊,又细看郑太医他们开的药方,其中的院判傅太医开口问密贵人先前是否有过小产的经历。
密贵人摇头说没有。
“皇上,密小主许是孕吐导致身子虚弱,这才有滑胎迹象,郑太医他们开的药方药性不强,密小主需要喝的安胎药必须得是药性强烈才能保住胎儿,微臣再重新给密小主写一张安胎药方。”傅太医说道。
“写!一定要保住密贵人的孩子。”皇上冷冷吩咐道。
三个院判又商量出另一张药方。
荣妃在傅太医他们离开后也跟着离开,让皇上跟密贵人独处。
“皇上,臣妾不想失去臣妾的孩子。”
康熙见王氏双手抓着他的前襟,窝在他怀里痛哭,他心疼地搂着她,她这么爱孩子,当初他把孩子交给惠妃抚养,一定是伤了她的心。
“皇上……”
“不会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朕让太医每日过来给你把脉。”
“臣妾好害怕,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
“孩子会没事的,你别哭了,再哭反而会伤着孩子。”
“皇上,臣妾是不是没有用,臣妾连臣妾的孩子都保不住,臣妾明明这么小心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要把我们的孩子带走,臣妾做错了什么?”
苍白的话语没能让王氏情绪平复下来,她是哭累了才睡着,康熙看着沉睡过去的王氏,不由地叹口气,王氏这几个月的确很小心,没有走出过钟粹宫,为何肚中胎儿还是出了意外。
回乾清宫前,康熙叮嘱那些奴才一定要好好照看他们的主子。
到了傍晚,天色黑下来,空中出现点点星光。
王秀花醒来时已经不见皇上,念春香彤等人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问胤禄用过晚膳没有。
“小主,小阿哥吃了。”
念春让香彤去把熬好的安胎药端过来。
王秀花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安胎药,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喝多少安胎药都没有用,她甚至觉得那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它都没有继续长大了。
虽然太医还没有下死刑,但孩子长在她肚子里,她有这种不好的预感。
那傅太医问她先前有没有小产过,难不成她此次滑胎是因为先前小产过的缘故吗?
都说经常小产的人容易滑胎,怀了也保不住,可是胤禑胤禄都好好生下来了啊。
许是她觉得这孩子保不住了,她只能在皇上面前不断放大她的悲伤,孩子保不住,她的嫔位得保住,她得让皇上怜惜她。
“小主,趁热喝了吧,傅太医说每日喝两碗。”
王秀花还是接过那碗安胎药,闻着苦涩的味道,她喝一口后觉得不烫口就顺着一口气把它喝完。
念春很快拿来一块蜜饯给她。
“小主,你要用膳吗?”
“嗯,我饿了。”
再吐都得吃,越不吃,身子越虚弱,孩子在肚子里越没有营养,等膳食摆上来后,念春跟香彤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坐到膳桌前,她看着那些偏清淡的菜,鸡汤也撇去上面的油沫,她没多少食欲,总觉得那碗安胎汤药还在顶着她的肚子,不过她逼着自己用膳。
念春见自家小主神色还算平静,没有白天在皇上面前伤心欲绝到痛哭的样子,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担心,还不如痛哭,痛哭至少能抒发出来,小主这样沉默冷静,她怕小主把自己憋坏。
等小主让她们把膳食撤下去后,念春让香彤撤走那些膳食,她搀着小主又坐回到床上。
“小主,小阿哥一定会没事的,傅太医开的安胎药一定会起作用的。”
“念春,我觉得可能晚了。”
念春不解,什么晚了。
“小主,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孩子可能已经没了。”
念春吃惊,诧异道:“怎么会,小主,傅太医他们让小主喝安胎药,说明孩子还在,小主,你别吓唬奴婢,小阿哥一定会没事的。”
王秀花忍不住摸自己的肚子,才五个多月,还差几天到六个月,她是真的觉得孩子在里面已经停止长大了,又或许它在里面已经奄奄一息,很是虚弱了,她都感觉不到任何胎动了,先前她还能感觉得到孩子在肚子里面动来动去,如今是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小主,我们别自己吓自己,小主吉人有天相,老天爷会保佑小姐跟小阿哥平安无事的。”
王秀花抬眸看向念春,不愿意再吓她,轻声道:“是,一定会没事的,许是我多心了,皇上几时走的?”
“小主睡着后皇上又待了半个时辰后才走的,陪着十六阿哥玩一会后才离开的。”
“胤禄呢,这会睡下了吗?”
“慧心在陪着小阿哥,应该还没睡下。”
王秀花起身朝着耳房那边走去,胤禄的确还没睡,慧心陪着他在床上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摊开摆在床上。
“小主……”
慧心见到她,喊了一声。
胤禄也回过头,笑着喊一声额娘,他喊额娘是越发顺嘴了,她过去床边,忍不住抱住胤禄。
“额娘……”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额娘,我……我……不睡……”
胤禄磕磕巴巴地表达,他虽然说话还是不利索,但至少他能听明白别人说的话,她亲了亲他脸颊,“你不困吗?为什么不睡?”
“不睡,我不睡。”
“好好好,不睡就不睡,额娘陪你玩好不好?”
“好,我要额娘玩。”
王秀花陪着胤禄玩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自己困了,倒下去睡着,她才离开耳房,回到正房,她目前这肚子还没有觉得不适,不知道这孩子还能在她肚子里存活多久。
第二天,钟粹宫的小主们都过来探望她,直到太医过来,她们才出去,过来是傅太医,太医院的正院判,约莫五十岁,跟郑太医一样留了八字胡。
“密小主,你可曾小产过?”
“傅太医,我昨日就回答过傅太医了,我生了两个阿哥,没有小产过,太医为何这样问?”
“有不少产妇先前小产过,容易习惯性流产,微臣只是想排除这个可能性。”
王秀花冷静道:“若是习惯性流产,那应是前三个月就小产了,我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了,又怎么是习惯性流产。”
傅太医点点头,附和道:“密小主说得有理。”
“傅太医,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傅太医这次肯定回答她,声音有些沙哑,“密小主,恕微臣无能,密小主的孩子还活着,不过活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等于是真正判孩子死刑了,王秀花闭了闭眼睛,脸上划过一抹痛苦之色,虽然她早已猜到,可是真正听到后还是觉得心痛。
过后她才问道:“傅太医,你觉得为何会变成这样,先前我腹中的孩子还长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的,真的是我常常孕吐导致身子虚弱才保不住孩子吗?”
“微臣无法查明,还请小主恕罪。”
“是不是我的膳食有问题,我已经让人把膳食留下来,傅太医,你看看有什么不妥。”
王秀花让念春把早上的膳食拿给傅太医看看。
傅太医先用银针验毒,并无异样,又试着吃几口常常有没有怪味,依旧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就是一份普通的吃食。
“有没有红花麝香等物?”
“若是红花麝香等物掺杂其中,定有怪味。”
“若是这红花麝香只有微量呢?”
傅太医一愣,回道:“若只是只有一点点,的确不易察觉,若是密小主信得过微臣,请允许微臣把这些膳食带回去,微臣需要细细甄别,若是里面真有红花麝香,积少成多,想来的确会让小主的胎儿慢慢变得虚弱,直至胎死腹中,密小主,你不妨把每日膳食都交给微臣,微臣把这些膳食喂给怀孕的猫,看这猫会不会小产。”
王秀花看向傅太医,“若是这样,我可能还要劳烦傅太医一件事了,傅太医,我能信得过你吗?此事,你能保密吗?”
傅太医赶忙跪下来,虽说密贵人位份不高,出身卑微,不过他知道密贵人得宠,皇上已经有意封密贵人为宫嫔了,往后密贵人还有什么造化还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密贵人有两个阿哥,十五阿哥似乎跟太子走得近。
他虽是院判,不过他年纪不小了,这院判还能当几年还不知道,往后傅家可能还要仰仗别人,比如说太子,比如说十五阿哥,比如说即将成为密嫔的密贵人。
这宫里每一位小主都不容小觑,且密贵人又有恩宠又有阿哥。
“微臣定会保密,不敢泄露半分半毫。”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这胎恐怕还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更不能对外宣布我这一胎保不住了,该怎么做,傅太医应该知道吧。”
“微臣明白。”
第78章
先前都传密贵人的胎象不稳,皇上都为她找来所有太医院的院判给她看诊,许是院判医术精湛,过几天便又听说密贵人连着喝几天安胎药过后又没有大碍了。
佟妃过去钟粹宫看密贵人,密贵人气色看上去红润一些,她微笑道:“妹妹这一胎怀的真是波折,好在苦尽甘来,总算是有惊无险,我看妹妹今日气色不错。”
“是啊,喝了七八天的安胎药,每日两碗,终于是稳定下来了,盼着这孩子能顺顺利利降生,别再折腾嫔妾这个额娘了。”
“会的,妹妹是有福气的人,这孩子肯定能顺顺利利降生。”
佟妃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若是密贵人这孩子交给她抚养,说不定孩子养在她身边,能给她带来新的孩子,让她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跟密贵人说话先客气友善一些,更何况皇上有意封密贵人为嫔,她就更不能跟密贵人交恶。
“娘娘,吃些荔枝吧,这荔枝很甜。”
佟妃看了一眼盘子上堆得整齐的荔枝,荔枝的侧枝已经剪去,只剩下一颗颗外皮通红完好的荔枝堆成堆,夏日荔枝多,不过送到密贵人这边的荔枝又大又圆,个头均匀,显然内务府那帮人精心挑选过了。
她嫌吃着脏手,最后没有吃,本就是过来看密贵人的身子状态如何,见到后也就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小坐一会就离开了。
王秀花见佟妃离开后才皱眉,这肚子的胎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她这两天只觉得隐隐坠痛,本来孩子在里面怕是已经没了,只不过为了让傅太医查验她的膳食是否有异样,她开始拖延,等于是强行留胎,借此对外谎称她腹中的胎儿无恙。
她知道背后那个人有意要谋害她腹中的孩子,孩子一日没出事,那人就会出手,可能继续往膳食里面下药,直到她孩子没了,小产滑胎那一天。
房间内的紫铜鎏金小香炉里面燃沉木檀香香料,闻着她觉得舒服一些,七月底炙热的阳光从外面透进来,将这房间内照得亮堂,甚至泛着一层金光。
“念春,往香炉里面添一些安神香吧,我想回床上歇一会,睡个午觉。”
“好的,小主,奴婢这就去。”
念春话语刚落,外头传来小石子的声音,说是傅太医过来了。
王秀花这才歇下去睡午觉的念头,让傅太医进来。
“微臣给贵人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快起来吧,傅太医,如何,可有进展?”
八天前,她每日的膳食都让傅太医带走了,傅太医照皇上的吩咐每日过来给她把平安脉,所以别人不知道每次傅太医的医箱里面都会有多出来打包好的膳食,而她自己每日吃的是念春她们的膳食。
“小主,那怀孕的猫果然滑胎了,那膳食里面的确含有红花,只不过只有一点点,小主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王秀花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先前怀疑的事情成了既定事实,正因为那些膳食里面只有一点点红花,她每一顿膳食吃完都不会出现很强烈不适的症状,微量红花在她肚中积累,积少成多,最后还是会致使她滑胎小产。
她先前频繁孕吐可能也有这个原因,有可能是她身子不适,但被她误以为是孕吐,那不适是一点点往上增加的,最后才爆发。
她要告诉皇上吗?皇上他能为她做主吗?谁给她下的红花,她的膳食早在常贵人小产后改成是钟粹宫小厨房的师傅给她做膳,几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那小厨房的几个人,无论是掌勺的还是备菜的,可以说都是荣妃的人,荣妃指使过来帮忙的奴才。
所以是荣妃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吗?可皇上让荣妃负责照料她,她出什么事,她也是要担责的,膳食是由小厨房的人做的,而小厨房的人又是荣妃的人,荣妃会做这么明显怀疑到她身上,很可能牵扯到她的事情吗?
可若不是荣妃,还能有谁?谁的手可以伸到钟粹宫?
荣妃平日对她还是很友善,一直让她好好安胎,她住在钟粹宫,跟荣妃的关系比起其它宫殿的嫔妃还是要亲近一分,她跟荣妃也没有冤仇,荣妃为何要害她?不想让她生出阿哥吗?可是她已经有两个阿哥了,荣妃的三阿哥年纪已经不小了,她现在才出生的孩子跟三阿哥年岁相差较大,对三阿哥应该不具有什么威胁性才对。
王秀花脑中一团乱麻,不知是谁要害她,若不是荣妃,还会有谁。
告诉皇上有用吗?那红花每次下得很少,太医是分辨不出来的,她这边只有傅太医一个证人,那些膳食也查不出里面有红花,她要如何指证别人要害她,如何要皇上查这件事。
“傅太医,我这肚中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没了?”
“密小主,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微臣已经把不到二脉了。”傅太医脸色沉重道。
王秀花听到身后有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回头瞥一眼很是诧异的念春,念春她们还以为她这胎儿无恙,不知是障眼法,其实可能在两三天前,这孩子已经彻底死了,的确是胎死腹中,那膳食里面的红花一点点点把她的孩子杀死。
“傅太医,既然已经胎死腹中,是不是这孩子得取出来了?”
“是的,这孩子越快取出来越好,已死胎儿在小主肚中待得越久,越会危及到小主的性命,得尽快落胎为安。”
“那好,你尽快为我准备一些红花还有一副堕胎药,明日吧,明日傅太医再过来给我把平安脉。”
“微臣知道了。”
王秀花挥挥手让傅太医出去。
傅太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小主……”
王秀花握了握念春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怎会没事?念春以为自家小主喝了安胎药后就好了,没想到是没好,竟然已经胎死腹中了,想起几天前小主说过的话,原来小主早就知道孩子没了。
“小主,我们该怎么办?”
“堕胎!傅太医说了这死胎不能在我体内留存太久,我们得尽快堕胎。”
“是那些膳食有问题吗?”
王秀花点点头。
“可那是小厨房的人做的,是荣妃娘娘让小厨房的人做的,怎么会有问题?”
“也许是我们太过信任荣妃了。”王秀花幽幽地说了一句,她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荣妃下的手,那红花连太医都查验不出来,可能没想到她会察觉不对劲,也没想到傅太医会愿意帮她吧。
没有傅太医,她可能也只心存疑问,无法查证。
她的确太信任荣妃了,本以为住在钟粹宫这几年,她向来安分,没做过任何损害荣妃利益的事情,跟荣妃相处融洽,荣妃对她和和气气,宽厚有余,她以为她跟荣妃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没想到荣妃竟下此毒手,害她胎死腹中。
“荣妃娘娘为何要这样做?”
“且不管她为何,为何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王秀花已经没有睡意,只想着等傅太医把她要的东西准备齐全。
她看了看放在花架上的紫罗兰,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紫罗兰显得神采顽强,丝毫不见一点颓色,她也一定不能被别人打败,就此认输,她还有胤禑跟胤禄要庇护,她这个额娘必须要立起来,既然荣妃要演戏,她也可以陪她演。
……
翌日,傅太医过来,把她要的东西拿给她。
“密小主,你想何时喝下这堕胎药?”
“明日白天。”
傅太医点点头,说他知道了,他没有停留太久,很快离开了,在她的病历档上写下这次看诊的结果——-胎象稳定,体征平稳。
七月二十九日,她说的明日便是今日,一大早,王秀花就起来了,早上用过膳时,请来袁常在跟常贵人到她房间里聊天,又陪着胤禄玩一会儿。
到了晌午,午时两刻,等袁常在跟常贵人离开后,慧心提着食盒进来,这原本是胤禄膳食专用的食盒,不过慧心从里面端出一碗汤药。
“小主,药熬好了。”
王秀花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用勺子拨弄一二后便开始喝起来,直到碗底见底,她才放下。
“小主,含一口橘子蜜饯吧。”
这蜜饯进了嘴里才压下堕胎药的苦味,她坐着等半刻钟,感觉到腹部隐隐作疼,才让念春她们去小厨房拿午膳。
等午膳拿过来,王秀花简单吃几口,才让念春往里面洒下碾碎的红花,跟那些肉菜还有那碗鸽子汤都混搅在一起。
不到一刻钟,王秀花觉得她开始出血了,示意念春她们可以叫人了。
很快,她这房间内来了不少人,荣妃她们很快赶到,她已经躺回到床上,脸色苍白。
“妹妹,你没事吧?”
“娘娘,我肚子好痛,我肚子好痛……”
王秀花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说道。
“一个时辰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妹妹,你怎么了?”
袁常在是真实担心,语气都有点急了,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一看,发现密贵人身下的床褥已经出现一滩血渍,她倒抽一口冷气,“天呢,流血了,娘娘,流血了。”
众人的目光往下面看去,发现真的流血了,她们脸上皆是震惊。
“念春,一个时辰前你家小主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一个时辰前还跟你家小主聊天来着,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念春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主吃了几口午膳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那些膳食有问题?”常贵人说了一句,她自己正是因为吃了含有红花的膳食才小产落胎的,所以念春这么一说,她就立即怀疑膳食有问题。
“奴婢也不知道。”
袁常在让妙芙把那些膳食看管起来,别再让人触碰,等太医过来查验。
很快,傅太医带着三个太医赶到,连住在宫里的稳婆也赶到了,皇上是稍晚于太医赶到钟粹宫的。
本来男子不能进产房,女子生产污秽又血腥,不过王秀花还没到落胎生的时候,皇上还是进来房间了。
王秀花只觉得有一只手在她肚子里面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试图将它们剥离出来,那种绞痛让人生不如死,她抬眸见到皇上,灼热的眼泪掉下来。
“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他,别让老天把他带走,臣妾的孩子。”
王秀花哭道,就这一句话感觉也要耗掉她不少力气,她抓着皇上的衣袖,“皇上,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康熙见到王氏泪如雨下,一张脸满是她流下来的泪水,那眼泪还流进她脖子里面,她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哀伤,抓着他的手很是用力,那样子很是可怜无助,他已经闻到血腥味,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六个月的胎儿生下来也不能存活。
“我们听太医的,你的命更要紧。”
“不,臣妾要臣妾的孩子,皇上,别让人带走臣妾的孩子,皇上,臣妾求求你……”
“皇上,密贵人怕是要生了,皇上还是先离开吧,这里血腥。”稳婆忍不住说道。
荣妃见状也劝皇上出去,别耽误稳婆跟太医给密贵人催产。
康熙见王氏下面还在流血,他怕耽搁太久,王氏失血过多,于是还是狠心将她的手扯开,让稳婆好好给她接生,不得有任何闪失,交代完后才带着众人出去。
皇上出去后,王秀花肚中绞痛,一碗堕胎药还不够,傅太医见她胎儿没能出来,又让人去熬一碗催产药,当她喝下催产药时,先前生孩子时那种生不如死的阵痛一波接着一波,她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
其中一个稳婆在她耳边说道:“密贵人,你千万不能晕过去,你要是晕过去了,会有生命危险,来,再嚼一些参片。”
她不得不又开始嚼参片,双手已经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褥,指甲泛白,她是堕胎,这死胎不出来的话,她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她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不能死,她还有两个孩子,她得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她若是死了,胤禑胤禄怎么办,不是亲生的孩子,别人不会用心养的。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保持清醒。
……
与此同时,康熙到钟粹宫的大堂坐着,开始询问一下事情经过,得知是吃过午膳后突然身子不适,他就狠狠皱眉,立即让其它太医查看那份午膳,当太医说那膳食里面含有致人小产的红花时,康熙就狠狠拍桌,脸色阴沉似铁。
“这后宫是不是没有安宁的一日,谋害皇嗣是不是已经成家常便饭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把宫规置于何处,荣妃,你到底是怎么掌管后宫的,为何接二连三发生谋害皇嗣之事?”
荣妃赶紧跪下来。
“皇上恕罪。”
“恕罪?朕跟你说了要好好照料密贵人,不让她有任何闪失,结果有人胆敢往密贵人的膳食放红花,你要朕如何恕你的罪?那些奴才可是钟粹宫的奴才,是不是你要谋害皇嗣,谋害密贵人的命?”
荣妃赶紧否认,抬起头:“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绝对没有谋害皇嗣,臣妾也不知道哪里出错,是那些奴才做的膳食,臣妾有叮嘱他们,也常过来照顾密贵人,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谋害皇嗣的事情。”
“那奴才是钟粹宫的奴才,跟你脱不了干系!你难辞其咎,朕让你协理六宫,你就是这样协理的吗?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谋害皇嗣之事,你不无辜,朕已经交代过你密贵人腹中胎儿不得有任何闪失,你没有做到。”
康熙冷声道:从今日起,荣妃降为常在,褫夺封号,闭门思过三个月!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宜妃,荣妃若是朕查到此事跟你有关,是你谋害皇嗣,你的父兄族弟等人通通斩杀!”
荣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哭喊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用心照顾密贵人,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臣妾无辜啊,是那些奴才的错,是他们受人指使,与臣妾无关啊,密贵人知道臣妾有在用心照顾她,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密贵人。”
“不用问她,你若是好好照料,她此时便不会躺在里面,那几个奴才拉去慎刑司,让他们吐出幕后指使者,那五十二道刑罚务必让他们一一经受一遍!”
四个奴才被拖下去,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直接被捂住嘴拖去慎刑司。
在场的人都不敢言语,更不敢为荣妃求情,大家都没想到皇上如此震怒。
惠嫔压住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荣妃,没想到荣妃也有今日,密贵人住在钟粹宫,对荣妃而言想来不是带来福气,而是给她带来霉气吧,皇上直接将她降为常在了。
荣妃当了这么多年宫妃,又协理六宫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想到因为一个贵人,她便要从宫妃变为常在吧。
真是世事难料啊,要是密贵人今日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撑过去了,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惠嫔低下头,敛去笑意。
密贵人还在里面落胎,六个月的胎儿想要取出来不是易事,众人坐着等,大堂内静默无声,皇上处罚完后也沉默下来,脸色依旧阴沉,同时也泛着几分担心。
惠嫔抬头看一眼,又在心里掂量掂量密贵人在皇上那的份量,常贵人也是因为吃了含有红花的膳食而小产,可是皇上没有今日这般生气,这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
沉寂之中,十五阿哥从外面跑进来。
“额娘,额娘……”
众人看向十五阿哥。
“阿玛,我听说我额娘出事了,额娘在哪?”
十五阿哥身后还跟着太子,诸位小主嫔妃也连忙起身给太子行礼。
康熙看向担忧的胤禑,示意他过来。
“你额娘还在里面生孩子,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可是额娘说她到十月才会给我再生一个弟弟,现在是七月,怎么提前了?”
康熙沉默了一下,随后才道:“发生了一点意外,你额娘早产了。”
胤禑还不大懂早产是什么,他只知道他额娘现在有危险,他想进去看看额娘。
“阿玛,我进去看看额娘吧。”
“现在还不能进去,你额娘还没好。”
“为什么不能进去,我想我额娘,额娘昨晚还跟我说话来着。”胤禑要早起过去上书房,早上没有见到额娘,只在昨晚见到,他说着说着就想过去后院。
康熙拉住他,王氏需要专心,不能让胤禑进去造成她分心,他跟胤禑说他额娘那有太医他们,让他在外面等等。
胤禑不听,非要冲进去,最后还是太子拉住他劝他,他才没有执意要进去,跟太子一起在外面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间里面的稳婆出来,说是胎儿生出来了,大家都知道那是死胎,被一块布包裹着,很快被抱下去。
而王氏没有大出血,只是人昏过去了。
康熙带着胤禑进屋看了看昏睡过去的王氏,房间内已经被整理干净,血腥味少了一些,王氏脸色发白,双眼紧闭,只有胸膛上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胤禑过去拉着王氏的手,王氏也没有察觉,依旧昏睡,胤禑吓得直哭,以为王氏死了,他才赶忙安慰他说他额娘只是睡着了。
康熙跟胤禑在房间待了好一会儿,胤禑都睡着了,快到傍晚时,他才离开钟粹宫。
皇上离开,后宫小主才能离开,惠嫔看了看还跪着的荣妃,没想着把她搀扶起来,而是抬脚直接离开,背影充满高兴得意,荣妃也有在她之下的一天。
……
德妃刚从钟粹宫回到永和宫后,立即让人给她上一杯茶水,皇上刚才发怒还是把她吓一跳,荣妃入宫多年,一向受皇上敬重,皇上只因为密贵人小产便把荣妃降为常在了。
她半杯温热的茶水下肚后才觉得好受一些。
“凌薇,皇上为何不让本宫协理六宫?”
她跟宜妃是同年入宫的,皇上想到宜妃,为何没想到她,德妃不由皱眉,她现在连宜妃都不如了吗?
宜妃平日里沉默寡言,性子内敛,若不是她能生,连生三个阿哥,也不会坐到宫妃的位置,宜妃靠着子嗣爬上来的,她好歹比宜妃得宠一些,为何皇上没想到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她。
“娘娘,你看今日密贵人出事,皇上先责罚协理六宫的荣妃,这协理六宫未必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还得有这个权利才知道,她从来没被皇上要求过协理六宫,连宜妃都轮到了,就是轮不到她,德妃脸上露出一丝郁闷,她排在宜妃后面并非是针对宜妃本人,这件事让她有些不悦。
“娘娘,你说是谁要害密贵人早产?”
德妃挑眉,看向凌薇,她倒是把这事忘了,还不知道是谁往密贵人膳食里面下红花,不知道被拖去慎刑司的几个奴才会不会说出什么,那都是钟粹宫的奴才,除非奴才被买通,不然她觉得跟荣妃脱不了干系,不过奴才很容易被买通,若是有人要陷害荣妃的话,只能说那人算计得很好。
荣妃的确被皇上狠狠惩罚了,已经变为常在了,连封号都褫夺了,马佳氏是栽了一次跟头。
“会不会是贵妃?”
贵妃被皇上撤去协理六宫之权,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又回到惠嫔手上,若是贵妃想要重新拿回来的话,是有动机陷害荣妃。
会是贵妃吗?贵妃又是如何买通钟粹宫的奴才?
德妃示意凌薇把她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她心想只能怪密贵人命不好,这一胎怀得不易,好不容易喝了那么多天安胎药胎象稳定了,又出这事,她对密贵人可没有什么怜惜,她巴不得她小产落胎。
密贵人这一落胎,皇上应该不会封她为嫔了吧,毕竟没有子嗣的话,直接封密贵人为宫嫔不合宫规。
所以这其实是好事,没了孩子,密贵人不能封嫔,依旧是贵人,她也不想看着密贵人爬到她头上,许是有人见不得密贵人这么快被封嫔,让她掉了孩子,封嫔的理由就没有了。
就是怕皇上因此心疼密贵人,执意要封密贵人为嫔,以现在皇上对密贵人的喜爱程度,这不是没可能。
内阁那边已经将册宝都镌刻好了,只等择个日子颁发圣旨了吧。
德妃看向铜镜里面的自己,再好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皇上已经听不见旧人哭了。
第二天,宜妃过来找她,说是她害怕协理六宫,怕这差事做不好,她之前从来没有协理过六宫。
真是想做这事的人没有机会,不想做这事的人天降机会,德妃跟宜妃有几分情谊,她也只能宽慰她,让她慢慢学,反正还有惠嫔一起协理,不只是她一个人,实在不行,她可以过来问她,她们可以共同商讨。
宜妃这才放心,说她会学着掌管后宫,不让皇上失望。
离得最近的大事便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了,宜妃已经准备开始筹办中秋宫宴,因后宫缩减用度,在银两不多的情况下,这宫宴要办得体面且不能显得寒酸也不容易,这事关皇家的脸面,毕竟这宫宴还要邀请一些王公大臣一同参加。
见宜妃兴致勃勃地跟她说宫宴上的坐席问题,德妃一边听着一边嫉妒宜妃可以操办此事,不过宜妃是第一次操办,她在她说完后不忘提醒她去问问惠嫔,惠嫔比她有经验。
……
王秀花是天微微亮的时候醒来的,醒来时还觉得这肚子在绞痛,甚至总觉得鼻子间萦绕着血腥味。
“小主……”
“水。”
“快拿水过来。”
很快念春把她扶起来,倚在床头上,两个靠垫塞到她背后,让她坐着舒服一些,王秀花环顾一周,念春香彤小石子等人都聚在她房中,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那眼底的乌青说明她们一夜没阖眼。
念春说道:“小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让小石子给小主请太医。”
“腹中还隐隐作痛,不过应是正常现象,暂时不用请太医,皇上可有查到是谁下的红花?”
“皇上把小厨房几个奴才都拖去慎刑司了,应该还在审问,荣妃娘娘被皇上降为常在了。”
念春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秀花静静听着,怕是最后还是让奴才担责,找不出幕后指使者,那些奴才若是忠心,应该不会把自己的主子供出来,这到底是不是荣妃做的还不知道。
不过皇上直接把荣妃降为常在,又褫夺封号,也算是不枉她忙活一趟。
“没人怀疑我们吧?”
念春摇摇头说没有。
她用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她们是故意的,更何况那膳食里面是真的有红花,少与多的区别,她不过是往里面添加最后一把火而已。
“十五阿哥哭累睡着了,十六阿哥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傍晚时也哭着找小主,被慧心哄了好久才哄睡着了,皇上也待到傍晚才离开。”念春轻声道。
王秀花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小主,你饿吗?我们还用小炉子煨着膳食,就怕小主醒来会饿。”香彤探出一个脑袋,凑上来说道。
“摆上来吧,我还真有点饿。”
香彤赶紧去拿膳。
念春也赶紧把小桌子支在床上,也让小石子去熬药,几个人分工,很快一桌膳食摆在她面前,大多是清淡口。
王秀花一动还是觉得下面有点疼,所以她让念春喂她,她尽量保持不动,吃个七成饱后,她又躺下去了。
天刚亮,整个钟粹宫还是安静的,房间内也点着好几盏烛灯。
王秀花侧头见念春她们准备找来干净的月事带给她换上,她们几人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等一下你们去歇息吧。”
“小主,我们不困。”
“一夜不睡还不困?”
念春笑着摇头说不困,她们得守着她才行。
王秀花笑了笑,也不再劝她们,她失了不少血,整个人还是很虚弱,清醒一会后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皇上坐在床边,连胤禑也站在床边看着她。
“额娘,你醒了,额娘,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额娘怎么会丢下你,额娘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今日不去上书房吗?”
“不去,阿玛说我今日可以不去,我要陪在额娘身边。”
王秀花目光才落在皇上身上,对着皇上扯出一抹笑。
“笑什么?不想笑就别笑。”
“见到皇上高兴的。”
见王氏这个时候还有心跟他开玩笑,康熙的心放了放,摸了摸她的脸,“可有哪里不舒服?朕唤太医给你把把脉。”
“嗯,都听皇上的。”
过来把脉的是傅太医,傅太医说她生产时失血过多,需得好好静养。
等傅太医走后,王秀花看着皇上,伸出手,皇上也很快握住她的手,她什么也没说,就是紧紧握着。
一旁的胤禑也把手搭过来。
康熙把胤禑的小手包在里面,只听见他沉声道:“听太医的,好好静养,其他事,朕会处理。”
“臣妾都听皇上的。”
过一会儿,王秀花听到胤禄的哭声,她让人把胤禄抱过来,不过胤禄一过来就想要她抱,她现在哪里能抱他,最后是皇上抱着他,胤禄在皇上怀里哭闹不已,还是胤禑小大人似的逗胤禄,才让他停止哭闹。
之后几天,皇上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有时候待上半个时辰,有时候待一刻钟。
王秀花还不能走动,基本上都是躺在床上,由人伺候,钟粹宫的小主也纷纷过来看她,荣妃,应是马佳常在也过来一次,还是跟以前那样很是关心她身子恢复如何,对她还是很宽厚柔和,在她脸上没有被降为常在的落寞,跟以前一样神色平淡,倒是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王秀花目前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养好身子再说,六个月落胎等于是生产了,更别说她是强行落胎,头几天,她真是躺着都觉得浑身痛,那种痛是痛进骨子里,仿佛钻头钻进她的骨头里面,往里面打孔。
那汤药也是一天两碗喝下去,不过这次是滋阴补血的汤药。
到了第十天,她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是属于自己的,她自己稍微能支配了。
袁常在坐在床边的绣墩上陪她说话,说到今年的中秋宫宴。
“你应该不会参加吧?”
“我这身子哪能参加,都走动不了几步,伤口还没好呢。”
袁常在见密贵人她自己也没有太多伤心的神色,已经从丧子的伤痛走出来,她不由地松口气,听说被关进慎刑司的几个奴才还被关着,还有几口气,不知道有没有问到什么。
不知是皇上让人把守着慎刑司,幕后指使者没能像之前那样悄悄把人弄死,来个死无对证,那几个奴才目前还活着,还没传出死讯,皇上看样子是势要让他们开口。
“不参加也好,反正这次宫宴是宜妃负责,宜妃第一次举办宫宴,听说银两不够,不准铺张浪费,这宫宴怕是奢华不到哪里去,先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袁常在见密贵人这肚子慢慢消下去了,比正常生孕时肚子要消得快,她听说是个成型的男胎,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她不敢在密贵人面前提起孩子的事,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先前宫里有三位小主几乎同时怀孕,如今只剩下刘庶妃那一胎还安安稳稳地怀着了。
皇上说得对,宫里就没有安宁的一日。
第79章
八月十五,中秋,悬月高挂,洒下一层银辉。
乾清宫檐下挂满宫灯,灯火通明,丝竹管乐在殿内响起,王公大臣与小主嫔妃分席而坐,赏析着中间舞女们曼妙的舞姿。
一舞毕。
恭亲王举起酒杯敬酒。
康熙也举起酒杯,隔空跟恭亲王示意对碰一下。
“皇兄,听闻皇兄要封一个汉人女子为嫔妃,此事可为真?”
恭亲王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在恭亲王与皇上两人身上游移,殿内忽而静了一下。
“朕后宫的事,皇弟就别过问了。”
“祖训有言满汉不通婚,这并非只是后宫的事,这关乎皇家血统是否纯正,关乎皇家的脸面。”
康熙脸色微沉。
恭亲王没有要停止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汉人低贱,岂能封为尊贵的嫔妃?皇兄,这祖训不可违,还请皇兄三思而后行。”
“朕知道了。”
康熙只是随口敷衍一句,不与恭亲王当着众人的面争执。
因恭亲王的几句话,原本还算热闹的中秋宫宴后面变得相对拘谨,任谁都看得出皇上脸色不对,于是没人敢在筳宴上乱说什么,吃过月饼过后筳宴便散了,众人离开。
康熙也回到自己的寝殿。
没参加中秋宫宴的王秀花自然不知此事。
翌日。
裕亲王过来觐见,替恭亲王说话,说恭亲王是无意的,他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皇兄,你向来喜欢打圆场,他是朕的亲弟弟,哪怕他说错话,朕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皇兄不必为他说话。”
裕亲王欲言又止,随后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皇弟说得不无道理,汉人低贱,皇上要封那女子为嫔妃,朝堂上必定有人反对,满蒙八旗旗民尊贵,哪能由一个汉人女子越到上位,自古以来,大清还没有汉人女子升为嫔妃。”
“皇兄,不过是一嫔妃而已,既然没有先例,朕可以开这个先例,一个身处后宫的嫔妃能翻起多大的风浪,你们太过放大此事了,这后宫还没有汉人女子当嫔妃,满蒙八旗为嫔为妃甚至为后的的女子不胜枚举,这后宫还是满蒙八旗的女子居多,朕没有失了分寸,依旧是旗民为贵。”
康熙觉得只是册封一个嫔妃而已,他身为当朝皇帝,连册封一个嫔妃都要被重重阻拦,需要左右顾虑,他这个皇帝何时这么窝囊,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们过来劝说,况且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拦,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听令于人的帝王。
裕亲王见皇上意已决,再说下去会惹皇上生气,皇上是天子,他们这些人是臣子,君臣之间才是真正要讲究分寸,不可僭越,他只好噤声,不再劝说。
不过过后朝堂上还是有不少大臣对封汉人女子为嫔妃一事上折子,大多是反对,从皇家血统再到八旗之制累加赘述,唯有一两个汉臣支持。
康熙只是在折子上写下已阅二字。
……
王秀花在后宫有所耳闻一些大臣反对皇上立她为嫔妃,她也不知皇上此时是什么想法,她也不知这些大臣有没有可能受后宫嫔妃指使,毕竟这些嫔妃的家族在朝为官的人不少。
她目前什么都做不了,还在坐月子,慢慢静养。
太后过来看她,安慰她让她不要太过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王秀花听着也不能多说什么,孩子的确会有的,不过再有的孩子也不会是她怀过的孩子,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再也回不来。
她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小主,该喝药了。”
念春端来一碗汤药。
她现在身子还没好,还有恶露,偶尔会出血,仍然不能随意走动,就好像破碎掉的人还需要再重新组装,她时常觉得虚弱,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
她把汤药喝了,又掰一颗橘子放进嘴里祛除苦味。
“小主,奴婢扶你走走吧,太医说小主现在可以多走走了,免得伤口粘连。”
“扶我在屋内走走。”
王秀花手放在念春胳膊上,在屋子里走几圈,没什么比身子更重要,她糟蹋什么都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她不会让自己沉溺在丧子的痛苦中,只求尽快走出来,尽快痊愈。
皇上那边若是有意封她为嫔妃,那些大臣阻挠不了,她出身虽低微,不过她有两个阿哥,皇上只要说她生子有功,封嫔一事便是有很正当的理由,这理由也能堵住大臣们的口,就看皇上有心无心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她基本上已经坐完月子,一个月过后,她才洗头,一个月没洗的头发被念春她们揉搓许久,洗过之后,她觉得浑身都清爽许多了。
袁常在过来看她,说到刘庶妃,刘庶妃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只有她腹中的胎儿安安稳稳到第七个月。
“她是有福气的。”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袁常在又说道:“我们钟粹宫现在无人得宠,荣妃……马佳常在如今又只是常在,钟粹宫一下子沉寂下去,冷清许多,皇上许久没有翻过钟粹宫小主的牌子了。”
“才一个月而已,姐姐不必担心那么多,这该是主位娘娘担心的。”
荣妃虽被降为常在,但依旧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皇上当时生气,撤掉荣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可终究是没有真正抓到荣妃的错处,先前被关进慎刑司的那几个奴才听说已经死了,撑了一段时日还是撑不住,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若是他们没供出幕后指使者,荣妃一时失意,不代表她一直失意,皇上对荣妃显然还是有几分敬重的,所以荣妃复起是迟早的事,钟粹宫没有小主得宠,但目前那些奴才还不敢真的苛待钟粹宫的小主,至少不敢苛待她跟荣妃。
袁常在笑了笑:“说得也是,这是常在该关心的事,我们只需要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别操心那么多,这日子才会过得舒心。”
王秀花也笑了笑,两人闲着无事,把棋盘摆上,开始下棋。
……
到了九月底,十四阿哥原本住在永和宫,惠嫔觉得十四阿哥年纪不小了,再住在后宫怕是不便,提议让十四阿哥搬到阿哥所那边居住,不止是十四阿哥,还有胤禑。
皇上允了,于是胤禑准备要搬去阿哥所那边。
红莹一直照顾胤禑,她自然要跟去,还有胤禑原先几个乳母,听说内务府那边还会另外给胤禑分两个小太监,总共加起来八个人照顾胤禑。
这几天,王秀花都在为胤禑收拾东西,几年下来,胤禑的东西也不少,陆陆续续收拾了几天才彻底收拾好。
虽说胤禑搬去阿哥所,还是能过来钟粹宫,但肯定不能天天见到,胤禑毕竟才六岁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一个小孩,离得远,虽说有奴才们照顾,但她依旧是不大放心。
可是胤禑这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愁绪,说他会天天过来看她跟弟弟,说是这么说,不过他怕是做不到,毕竟他自己还要去上书房读书,每天早起晚归的,哪能天天过来。
胤禄年纪更小,更加不知道分别是什么。
王秀花叮嘱完胤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叮嘱完胤禑后又叮嘱红莹她们,胤禑出什么事,她们都得及时告诉她,不许瞒着。
到了十月二日,胤禑他们一大早就开始迁宫,今日是良辰吉日,说是宜搬迁,王秀花落胎早产后第一次走出钟粹宫,跟胤禑他们过去阿哥所那边看看。
好在胤禑住的宫院还不算差,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只有胤禑一个人住,不用跟其它阿哥同住。
她环顾整个院落,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才稍微有些放心,在红莹她们归置东西的时候,胤禑过来抱住她,语气低落。
“额娘,我想跟额娘住在一块。”
王秀花蹲下来跟他说话,前几天他还表现得一副高兴的样子,这会怎么伤心起来了。
“怎么了?有红莹姐姐她们在,不用害怕。”
“可是没有额娘,我想跟额娘在一块。”
那没办法,他的确年纪不小了,再住在后宫的确不便,皇上都允了,她不能再把他留在身边,胤禑这孩子从一出生就跟着她,她们母子两相依为命这些年,她内心也不舍得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额娘也想跟你在一块,不过你是小大人了,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得学着独立了,况且这里离钟粹宫不远,你还可以随时过来找额娘。”
“可是我就是想跟额娘在一块,还有弟弟,我住在这就不能见到弟弟了。”
胤禑已经有点哽咽,小脸透着浓浓的委屈。
“不会的,你还是能见到弟弟,只要你想额娘跟弟弟了,还是能过来找额娘跟弟弟,额娘也会带着弟弟过来找你,别哭好不好?”
“额娘,我就想跟你在一块,我不要长大。”胤禑情绪绷不住,扑到她怀里大哭,把她弄得眼眶泛热,紧紧地抱着他。
母子两都哭了好一会儿。
王秀花用手帕擦去胤禑的眼泪,“额娘也不舍得你,不过你是小大人了,额娘相信你能慢慢长大,独立起来,虽然前面很难,但总能过去的,而且额娘也会常常过来看你的,不会真的把你扔在这。”
“额娘真的会过来看我吗?”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过来看额娘。”
安抚胤禑好一会儿后,他情绪才平复下来,等东西归置好之后,王秀花才离开,胤禑站在宫院门口看着她们离开。
回到钟粹宫后,王秀花坐在房间内,还是有些难过,这算是他们母子两第一次分离。
“皇上驾到。”
王秀花擦擦眼里的泪花,站到门口迎接皇上。
“胤禑搬去阿哥所那边了?”
王秀花难得埋怨地看了一眼皇上,不满道:“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是皇上下令让他搬去阿哥所那边的吗?”
康熙见王氏双眼通红,怕是哭了好久,他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沉声道:“胤禑毕竟年纪不小了,是该搬去阿哥所那边了。”
“他才六岁,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十四阿哥不是十岁才搬去阿哥所那边吗?皇上为何不让胤禑十岁再搬过去?”
“胤禵从小身子不好,需要德妃精心照顾。”
“胤禑也常常生病,臣妾刚失去一个孩子,皇上却迫不及待把胤禑带走,让他离开臣妾,让我们母子分离,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康熙皱眉,他不过是看胤禑年纪不小了才想让他搬去阿哥所那边,除了体弱的孩子,其它阿哥格格都是五六岁就挪去阿哥所那边,有些阿哥甚至刚出生不久就挪去阿哥所,这是宫里的规矩,况且只是挪去阿哥所那边而已,又不是见不到。
“胤禑住在后宫不方便,他不能总黏着你这个额娘,他该独当一面了。”
“他才六岁,有什么不方便?皇上就是狠心。”
“好啦,别哭了。”
王秀花捶他胸膛两下,背过身自己擦擦眼泪。
“你身子好些没有?”
“死不了,不用皇上关心。”
康熙无奈地把她转过来,说道:“不是还有胤禄吗?况且朕又不是禁止你们母子两见面,不过是挪一处地方住而已。”
“皇上说得轻巧,胤禑是臣妾一手带大的,他很少离开臣妾身边,他这一搬去阿哥所,我们不能天天见面,这不是要剜臣妾的心吗?胤禑是胤禑,胤禄是胤禄,胤禄不能代替胤禑。”
“那你要怎么办?”
王秀花沉默,她还能怎么办,人都搬过去了,他都下令了,她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皇上别问臣妾,皇上若是有心问臣妾,也不会直接下旨,而是先问过臣妾再下旨。”
“你在跟朕怄气吗?”
“臣妾不敢。”
“好啦,胤禑已经搬过去了,你若是想去看他,随时过去,朕不会拦你,也不会拦胤禑过来看你,宫规如此,阿哥六岁之后不宜再待在后宫,朕并非是故意的。”
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能真的跟他争执怄气,阿哥六岁之后要搬去阿哥所那边,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胤禑跟胤禄的确不一样,她们母子两先在宫外待了两年,相依为命的两年,她始终觉得胤禑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难过道:“臣妾只是很难过,胤禑是臣妾第一个孩子,臣妾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臣妾实在是不舍得他离开臣妾身边,他还那么小,臣妾总觉得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康熙抱住她,晓得她难过,尤其是她刚落胎不久,内心更舍不得胤禑。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总在你的羽翼下长大,他是阿哥,他将来要为大清做事的。”
“臣妾没想那么远,臣妾只是觉得他应该待在臣妾身边,臣妾只有每日见到他才会放心。”
康熙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他柔声道:“他不会有事的,你随时可以过去看他。”
“臣妾知道了,是臣妾失态了,臣妾这些日子情绪不好,皇上别怪罪臣妾,皇上,给臣妾下红花,害死臣妾腹中孩子的凶手找到了吗?”
“他们不愿开口。”
“倒是忠心,不敢背叛主子。”王秀花嘲讽地说了一句,“只是可惜臣妾的孩子白白枉死了,凶手都不知道是谁,下一次他们怕是还会下手。”
“朕会查他们接触过的人。”
“皇上,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我们的孩子报仇。”王秀花愤恨地说。
“朕知道了。”
王秀花站累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她落胎的日子是七月底,如今过去两个月,静养两个月,可依旧觉得身子很容易疲惫,尤其是后方的耻骨,总是酸痛不已。
“皇上要在这里用膳吗?臣妾让奴才去准备。”
“嗯。”
王秀花跟皇上一起用午膳,皇上过来,这膳食就丰富不少,从芙蓉大虾、宫保兔肉、凤凰鱼肚、糖醋荷藕再到素笋尖,还有一份红枣人参鸡汤,摆满了一整桌。
王秀花这阵子各种补汤都喝了一遍,闻到补汤的味道就不想再喝,她只给皇上盛汤,自己不喝。
京城进入秋季,天气微凉,喝一碗热鸡汤能热身,她催着皇上喝完那碗鸡汤。
等皇上吃饱喝足后,她伺候皇上在她房中歇下,期间她只字不提封嫔的事。
……
“皇上在密贵人那歇下了?”
“有半个时辰没出来了。”
马佳氏斜倚着身子,慵懒地半躺在铺炕上,皇上对密贵人有几分情意,密贵人落胎都两个多月了,皇上还能来看她,两个多月,密贵人身子早好了,连太医都不怎么过来了,偏偏皇上还时不时过来。
钟粹宫虽然没有人承宠,但皇上还是过来钟粹宫看密贵人。
都说无事一身轻,她不用掌管后宫,不用再看后宫的账册,偏偏她自己觉得还是要有点事做才行,不然整天待在屋子里都乏味了。
密贵人没了孩子,前朝又在反对皇上封密贵人为嫔妃,皇上似乎也没有继续推进密贵人封嫔的事,至少内务府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皇上这是打消封密贵人为宫嫔的念头了吗?
“娘娘,皇上估计在密贵人那午歇了。”
马佳氏看一眼青若,问道:“是不是密贵人的绿头牌还没挂上去?”
“是,娘娘是说皇上让密贵人侍寝了吗?这可是白天。”
马佳氏轻笑一声,白天又如何,皇上若是想让人侍寝,哪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密贵人绿头牌没挂上去,皇上不至于不顾密贵人的身子强行让她侍寝,应该只是普通的午歇。
小厨房那几个奴才死了,不知他们有没有被逼问出什么,皇上似乎没有再严惩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反正密贵人这孩子没能生下来。
两个月前的中秋宫宴被宜妃办得中规中矩,不过宜妃第一次承办宫宴,宜妃肯定费了很多心力才会保证没有出错。
皇上心狠,一下子把她降为常在了,她这么多年在后宫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协理六宫,就因为密贵人滑胎小产,皇上就把她降为常在,还让她禁足三个月,事情还没查明,先说是她的错。
马佳氏心里愤懑,她眼看着皇上对密贵人越来越上心,上心到还要破例封一个汉人女子为宫嫔,这往后皇上怕是还要封密贵人为宫妃,这是要将密贵人抬举到她们头上?
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密贵人住在钟粹宫这三年,虽然没惹出过什么麻烦,性子也算低调安分,可是随着皇上越来越纵容她,让她成为后宫最得宠的人,难保密贵人不会生出异心,是人都不会想屈居人下的,一山不容二虎,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密贵人顺利被封为宫嫔。
要说是谁害密贵人小产,那人只能说是皇上,是皇上给密贵人的盛宠一步步害密贵人小产的。
这宫里谁都恨密贵人,谁都不想再看着密贵人生下阿哥,再被封为嫔妃。
“娘娘,等皇上出来,娘娘要不要见见皇上,跟皇上求求情?”
“本宫还在禁足,怎可出去见皇上?”
“可娘娘又没有出钟粹宫。”
马佳氏轻声道:“皇上怕是不想见到本宫,密贵人跟常贵人的孩子终究是没了,钟粹宫一连发生两起谋害皇嗣的事件,皇上怪本宫没有连钟粹宫都没管好,这个时候去见皇上,皇上怕是对本宫更加不喜,认为本宫没有好好思过。”
“娘娘,皇上不会不喜欢娘娘的,皇上当时只是在气头上。”
马佳氏勾勾嘴角,她人老珠黄,皇上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要说皇上喜欢她也牵强,只能说她在皇上那还是有点用处的。
“青若,别担心,本宫也正好歇息歇息,让宜妃跟惠嫔先忙一阵子。”
……
十月四日,京城下雨,瓢泼大雨,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王秀花在屋子里陪着胤禄玩,见天凉了,她让慧心给胤禄多穿一件马甲,免得胤禄着凉。
胤禄明明学会走路,可他非要在地上爬,那衣服都被他弄脏了。
念春她们逗他,他时不时傻笑两声。
王秀花被他咧着嘴傻笑的样子逗笑,小孩子就是容易开心,好像没什么忧虑。
她想到胤禑,下这么大的雨,他今日有没有去上书房那边,天冷了,他可不能被雨淋到,胤禑搬过去阿哥所的第三天,她就想过去找他了,明明昨天,胤禑才从阿哥所那边过来钟粹宫。
“额娘……”
胤禄喊她,才将她从担心胤禑的思绪中拉出来,她看向胤禄,张开双手,示意胤禄爬过来她这边。
胤禄用屁股在地上挪,慢慢挪到她身边,又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小阿哥果然是最喜欢小主。”念春笑道。
王秀花也笑了笑,扬了扬下巴,骄傲道:“那是,我可是他的亲额娘,若不是最喜欢我,我这个额娘也不要当了。”
“额娘,吃鸡腿。”
“吃鸡腿?胤禄饿了吗?”
胤禄点点头。
香彤自动站起来,说她去膳房那边让膳房的师傅弄两个鸡腿过来。
王秀花让她撑伞过去,别淋着。
香彤刚出去时就撞到匆匆跑进来的小石子,两个人都唉哟一声。
“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香彤捂着自己被撞的额头,问了一句。
“小主,听说宫里有人发高烧病死了,是延禧宫的奴才。”
“病死了?有什么不对吗?”
小石子半边身子被淋湿,喘匀气后才说道:“听说那人死的时候很奇怪,全身溃烂,说是染疫了,得了疫病才病死的。”
王秀花很是诧异,疫病可不是小事,传播力极强,这古代可没有治疫病的方法,不说是古代,现代的传染性疾病都很难治,她问道:“什么时候病死的?”
“今早病死的,听说死状很恐怖,身上没有一处好皮,皇上已经下令将延禧宫封起来了,奴才刚刚听小全子说的。”
小全子是荣妃身边的奴才,跟小石子都是住在太监的那排庑房,这种事,奴才应该不敢乱说,估计是真有人死了,是不是疫病可能还没有确定。
“既然延禧宫封起来了,你们先绕着延禧宫走吧,别靠近,见到延禧宫的人也绕着走。”
小石子带来的消息让她们一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听说京城在十几年前就发生过一次时疫,那次时疫也蔓延到皇宫里,京城死了近千人,皇宫内也死了几十人。
外面的大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延禧宫那边到底如何,她们也不得而知,反正王秀花已经让小石子他们尽量别走出钟粹宫。
天冷了,人容易着凉发烧,这个时候发烧的话有可能会被认为染上疫病,王秀花怕体弱的胤禄着凉,将他裹成一个粽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过了两天,宫里发生疫情的传闻越传越广,弄得人心惶惶,荣妃也让钟粹宫的人尽量少出门,少跟别宫的人交谈接触。
当听说宫里又死了一个奴才,跟上一个死状差不多,大家心里更不安了,再之后是内务府的奴才过来各宫告诉他们宫里的确发生疫情,有人染疫,现在是各宫都戒严,不得随意外出,有人发烧生病一定要上报,不得有隐瞒,知情不报者,斩立决。
钟粹宫的宫门也关起来,连膳食都是由内务府的奴才送过来,从宫门递进来,他们谁都不得外出。
不得外出也就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少了玉外界的联系,她们都老实待在钟粹宫。
王秀花担心住在阿哥所的胤禑,他刚住过去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虽说有奴才们在,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怕他会害怕,也怕他不小心染上疫病。
袁常在在她房中,同样神色凝重,说道:“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死伤如何?”
她们在钟粹宫,只能靠过来送膳的奴才得知外界的消息。
“不知道,这过去五天了,有多少人被传染上还不知道。”
王秀花同样语气担忧。
“这种事只能求老天保佑了,保佑这疫情赶紧过去,不然还不知道要传染多少人。”
袁常在说的时候不由地双手合十,求上天保佑。
王秀花叹口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若真是疫病,没三五个月可能都过不去,古代这医疗条件怕是会延长,没什么特效药的话,三五个月都算是幸运了。
她们待在钟粹宫,只能日夜祈祷疫情赶紧过去。
到了第十二天,宫里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甚至还传来坏消息,染疫的人越来越多,太医院的太医都忙不过来,甚至有太医都染上疫病。
听闻这疫病起初发病时跟普通风寒没什么两样,但到后面高烧不退,皮肤发红发烫,奇痒无比,导致染疫的人忍不住想挠自己的皮肤,到后面无法自控,越挠越厉害,直至身上的皮肤开始溃烂。
钟粹宫目前还没有人生病。
十月底,这疫情已经持续二十天了,为了防止传染,听说染上疫病的人通通都运送到宫外,严重者送到宫外焚烧。
宫里没有要松懈的意思,依旧每个宫宫门紧闭,外面行走只有内务府的奴才跟护军侍卫等人。
王秀花以为自己待在钟粹宫,没跟外面的人接触,她就会没事,直到她有一天睡醒,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热,连鼻子呼气的气息都是热的。
她直接吓出一身冷汗,念春想过来替她穿衣时,她赶忙制止,捂住自己的口鼻。
“小主……”
“我好想有点发烧了,我喉咙在发热。”
念春一听,诧异地张着嘴巴,惊慌道:“小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快退后一些,别让人进来我的房间。”
念春退到门边,她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要知道生病发烧的人都是被拉去宫外的,宫外有一处地方是专门收这些染疫的人,不过听说环境极其恶劣,根本没有大夫郎中看病,就是一群人关在里面自生自灭,严重的话,那人还会被直接焚烧,根本不能活下去。
小主怎么会突然发热,明明小主跟她们一样都只是待在钟粹宫?小主发热了,她们是不是也会发热?
念春很少这么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办法去想其它东西,只剩下慌乱惊惧。
“小主……”
“先别慌,让慧心他们把胤禄看好,你们都不要触碰我用过的东西,还有让小石子去告诉荣妃。”
“小主,若是告诉荣妃,小主岂不是有危险,小主会被送出宫外的。”
一旦送出宫外,小主还能活下来嘛,念春看小主还没有什么异样,跟前几天没什么不同,若不是小主说她发热了,她都不觉得小主染上疫病了,说不定只是小主着凉了,并非染上疫病。
“若我真的染上了,我更不能留在这里传染你们,让小石子告诉荣妃,我没事,出宫就出宫,你们这些人跟我同处一室才是真的危险。”
王秀花知道目前自己的症状还不好分辨是普通的风寒还是染上疫病,若是后者,他们跟她同处一室只会传染给他们,十几个人都被传染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宁愿自己先被隔离起来,而不是冒着风险跟他们待在一块。
“小主,你出宫了,我们该怎么办,小主,我们跟小主是朝夕相处的,小主若是染疫,那我们是不是也已经被传染上了?”
“你们若是没有发热,应该还没传染上,但我若是继续跟你们待在一块,你们迟早会被传染上,先去告诉荣妃吧。”
念春没有办法,只能叫来香彤,让香彤去找小石子,让小石子告诉荣妃,她们都待在寝间外面,没有进去里面,都十分焦虑地等待。
王秀花已经自己收拾好自己,用手帕当成面纱戴上,遮住口鼻,过一会儿,小石子说已经通知荣妃,荣妃让人去告诉皇上了,让她们都别出去,就待在房间里面。
“我若是被送出宫,你们看好小阿哥,平日里多用热水擦拭屋里的东西,都把面纱戴上,免得互相传染。”
念春打断她:“小主,你别说了,你不会出宫的,小主肯定不是染上疫病,说不定小主只是昨夜着凉了,小主若是染上疫病,那我们肯定也染上了,等皇上为小主请来太医,小主肯定会很快好起来。”
王秀花也想自己只是着凉了,普通的发烧,不过在这种特殊时期发烧,她只会怀疑自己是染上疫病了,毕竟都说这疫病前期症状跟普通的染上风寒没什么区别,她现在就是觉得喉咙鼻子都在发热。
好在除了念春昨晚守夜跟她睡在同一间房,其他人都是睡在耳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还没有接触,她希望自己不要传染给他们。
她也算是主子,真染上疫病,应该不会立即被烧死,但奴才就不一样了。
她希望只是自己染疫,别牵累到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陈太医提着医箱进来钟粹宫,过来给她看诊,陈太医同样口鼻脸庞都遮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第80章
陈太医戴着一层薄薄的手套给她把脉,问她的病症。
念春她们还是站在门口,隔着距离看着,满脸担忧,胤禄在耳房那边,她只听得到胤禄喊额娘的声音。
陈太医把完脉后说她的病症符合疫病前期的症状,染上疫病的人都是先从喉咙发热有痰开始。
王秀花本来还想着自己可能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想到真是染疫,她的心里也慌了一下,她这二十几天待在钟粹宫,没听说过太医院那边研究出有效医治疫病的药方。
在疾病面前,人人都是渺小脆弱的。
“小主,微臣给小主开药,拿药过来给小主,小主尽量不要接触没染疫的人,免得互相传染,小主用的东西也尽量别被他人碰到。”
“那药有作用吗?”
“微臣也不敢保证,微臣会尽力医治小主。”
王秀花从陈太医眼中只看到他的迟疑与不自信,他也没有把握能医好她,她问陈太医有没有人被治好了。
陈太医说有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有所好转,但能否真正治愈恐怕还需要时日观察,之后他会每日过来给她看诊,尽全力医好她。
等陈太医走后,王秀花就立即让念春她们搬去别的房间,将胤禄也挪过去。
“小主,奴婢留下来伺候你。”念春哽咽道。
“暂时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我就待在这房间里面,膳食跟汤药,你们就放在门口给我,你们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她是主子,皇上可以让一个太医专门负责医治她,目前钟粹宫只有她一个人染疫,但一旦传染的人多了,这太医怕是也忙不过来,分身乏术,而且太医也有被传染上的风险,一旦太医也被感染上了,那情况只会更糟。
她现在症状还算轻微,还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
之后几天,王秀花只待在房间内,只有念春负责给她送膳食跟汤药,煎好的汤药放在地上,她等念春退出去后再过去拿。
胤禄他们都搬去别的房间,她真正接触到的人只有陈太医,陈太医每日过来给她把脉,再根据她的病症给她开药。
……
“娘娘,难不成就这样让密贵人待在钟粹宫吗?若是密贵人把疫病传染给我们怎么办?”
青若一脸着急担忧,这密贵人染疫后还一直住在钟粹宫,虽说她只待在自己房间内寸步不出,可毕竟是住在钟粹宫,这疫病染上可是会死人的,这宫里已经死了十几个奴才了,这还是死了的人,没死的还有一堆。
马佳氏自然知道密贵人住在钟粹宫于她们而言有很大的危险,她们随时有可能被传染上疫病,进而有可能因病而死,都说这染疫的人到后面会全身皮肤溃烂而死。
皇上没让密贵人离宫,还叫来太医给密贵人医治,显然皇上有心要救密贵人,舍不得将密贵人送出宫。
只是皇上只想到密贵人,没想到住在钟粹宫的她们,让她们跟密贵人同处一宫就是让她们陪着密贵人一起死,给密贵人陪葬。
马佳氏眼神露出不满,密贵人病了也有五天了,听说这病情变得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也会染上疫病,她可不想死,这密贵人必须挪出钟粹宫。
“让人告诉皇上密贵人病情加重,钟粹宫还有十六阿哥,十六阿哥年幼体弱,一旦被传染上疫病,十六阿哥凶多吉少。”
“奴婢这就去。”
“小心,把面纱戴好。”
青若点点头。
……
王秀花病情的确有所加重,她的喉咙仿佛被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割着,连咽口水都是如同上刑,也堵得厉害,全身开始发热,她每日喝下的汤药似乎不起作用,不能帮她祛热,这皮肤的确有点热到发痒,她是极力克制住才没有去挠,听说一挠就一发不可收拾,会将皮肤挠破,出血的话会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好在如今是十一月初,京城偏冷,她屋内没有染炭,房间内门窗都紧闭,没有一丝冷风透进去也是有些阴寒。
这股寒意让她这个浑身发热的人觉得好受一些,还有就是陈太医给她两盒清凉膏,她每日涂抹在身上减少痒意,才不至于去挠自己的皮肤。
也好在目前只有她染上,念春她们没有。
“小主,奴婢把汤药端来了,小主趁热喝。”
外头是念春高喊的声音,这几天都是念春熬药断药给她,王秀花也扯着嗓子说她知道了,她喉咙堵得厉害,声音沙哑,说话必须扯着嗓子才能让人听见。
直到外面没有动静后,她才出去,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端进去,喝掉后又用手帕擦了擦药碗,把刚才对嘴碰到的碗口擦干净。
她药喝完后原本想躺到床上歇息一会,不过她身子又发热又发痒,很难真正入睡,只是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床顶。
过一会儿,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念春的声音很快传来。
“小主,陈太医今日不过来了。”
“为什么?”
“陈太医他……好像也染上疫病了。”
王秀花从床上坐起来,陈太医也染上疫病了,难不成是被她传染上的,她心一沉,这疫病传染性果然不小。
“小主,皇上还会为小主请别的太医的,小主,你再坚持坚持,陈太医为小主开的药还余下十几副,小主先喝药,喝完药后小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还有袁常在跟常贵人她们也很担心小主,小主千万别丧失希望。”
念春宽慰她的话让她心里一暖,无论如何,她都会为了她们努力撑下去,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
“念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说是这样说,只不过这疫病来势汹汹,又过了三天,王秀花从喉咙发热发展到身上的皮肤开始发红,好像里面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皮肤,饶是她有强大意志力,她也忍不住去挠痒,一挠皮肤变得更红。
她恨不得绑住自己的手,不然这身上的皮肤迟早会被她挠烂,陈太医被她感染上疫病后,有三天没有太医过来看她,到第四天才换来一位比较年轻的太医,约莫二十来岁。
他给她开的药是太医院那边为这次疫病统一开的药方,说是太医院的太医根据这段日子治疗染疫的人共同商讨出来的。
王秀花第一天喝了,觉得有点起作用,她喝完药后出了不少汗,热意减少一些,不过第二天又恢复原样了。
在她待在房间内寸步不出时,马佳氏那边一直想让她搬出钟粹宫,只是她不知道。
陈太医也染疫了,马佳氏担心迟早会轮到她们,只不过给皇上传信,皇上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看样子就是想让密贵人一直待在钟粹宫。
马佳氏又让人给皇上那边透口信,说是密贵人身边的两个奴才也开始身子不适,再这样下去,整个钟粹宫都会被感染上疫病,甚至整个后宫都可能被传染,她请求皇上务必把密贵人暂时挪出钟粹宫,免得传染他人。
许是皇上也意识到这事拖不了,密贵人再在钟粹宫待下去,就是置整个钟粹宫于危险之中,连胤禄也会有危险。
皇上传来口谕,两天后将密贵人挪出钟粹宫。
马佳氏这才松一口气,人出去就好,至于要挪去哪里,她反倒不在乎,密贵人的生死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死了自然是更好,这得了疫病的人已经死了一批了,密贵人病情变得严重,怕是也不能幸免于难。
她本想着密贵人留在钟粹宫可以帮她固宠,可皇上过于抬举密贵人,反而威胁到她的地位,还不如不要她。
等到密贵人搬宫那一天,马佳氏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这才打开菱窗看一眼,她说密贵人身边有两个奴才也身子不适,皇上也有意让密贵人的两个奴才跟着密贵人一起离开钟粹宫。
“娘娘,奴婢方才去打听了,皇上是要送密贵人出皇宫。”
马佳氏幽幽道:“早该出皇宫了,她染疫这么久,皇上让她留在钟粹宫才是对整个后宫不利,甚至还可能会危害到乾清宫那边,她若不出宫,万一传染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皇宫失控,都是染上疫病的人,那才是得不偿失。”
马佳氏见到袁常在直接走出房间,似是要送密贵人,被密贵人喝住。
“姐姐,别靠近我。”
王秀花赶忙制止袁常在,生怕她靠近,皇上终于还是让她出宫,出宫也算是好事吧,她也怕传染给别人,与其每日惴惴不安地待在后宫,怕自己传染给别人,再由别人传给胤禄,还不如暂时出宫。
只是她连累了念春跟小石子,他们得跟着她出宫,皇上可能是怕她身边无人照顾。
“姐姐,你帮我照顾好胤禄。”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袁常在直接落泪,这一出宫,密贵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她看密贵人的脖子已经变得通红,那眼睛都是红血丝,看上去很严重,皇上会不会让太医过去照顾宫外的密贵人还不知道,若是自生自灭,密贵人怕是很难活下来吧。
都说被送出宫外的人大多是自生自灭,宫里的太医没有那么多,兼顾不了宫外的人,不过送出宫外的大多是奴才,密贵人是第一个染疫的主子,想来皇上不会那么狠心,真让密贵人在宫外自生自灭。
尽管如此,袁常在还是担心,密贵人看上去就不大好。
王秀花拎着自己的包裹,没有跟袁常在多说,怕传染给她,虽然戴着面纱面罩,但不能完全隔绝,她跟在两个护军后面,而念春跟小石子跟在她后面。
走到顺贞门的一路上,他们都没碰到什么人,顺贞门前已经停了两辆马车,她自己坐一辆,而念春小石子他们坐一辆。
马车嗒嗒嗒地驶离皇宫,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向何处,她只是掀开车帘,望向外面,似乎连天空都染上几分悲伤的气息,灰蒙蒙一片,她回头看向渐渐远去的紫禁城,连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色当中,显得阴郁而暗沉。
从皇宫出来后,她听到京城内城热闹的声音,她一看发现每个人都戴着面罩遮住口鼻,哪怕是有疫情,他们仍然要为生计忙活。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马车才渐渐慢下来。
“小主,到了。”
王秀花下了马车后才发现他们停在一处宅院面前,不知这里是内城还是外城,这一块地方要僻静许多,入目扫过去,只有几座宅院在此,人烟稀少。
“小主,皇上有令,在小主病愈之前,小主都住在此处,周太医也会每日过来给小主看病,小主需要什么,吩咐微臣去采买。”
其中一个护军说道,她口中的周太医便是先前给她看病的年轻太医,皇上到底是没有让她自生自灭,只是让她挪出后宫,免得传染宫里的人。
王秀花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她走进面前的宅院,这宅院是一进的院子,跟她先前在宫外住过的地方相差无几。
她打量一圈后进屋,这屋内显然也被人收拾过了,她回头,吩咐念春跟小石子,让他们还是跟在宫内一样,别离她太近,东西都放在门口就好。
念春他们点点头。
送他们过来的两名护军也住在这宅院里,说是京城有些混乱,他们要保护她们,膳食的话,每天会有人送过来生食。
就这样,王秀花她们暂且安置在这一进的宅院里,周太医每日都过来,她这边也不缺药物,每日都喝药。
只是这疫病不知病因,每日喝的药只起一点点作用,实际上还是没法根治,王秀花全身发红得更加严重,甚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她真忍不住开始挠,抓破一点皮肤。
理智告诉她不能挠,等真的全身皮肤溃烂流脓了,就更加治不好了,她让那两个护军要来一些冰块给她,她每日泡在冰块里才有所纾解身上奇痒无比的痛苦。
她不让念春他们靠近,她都这样了,他们传染上也会这样,这种痛苦,她一人经历就好。
泡在冰块里的她是又冷又热,有时候人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当她意识到自己撑不住时,她才从冰块里出来。
她还高烧不退,退烧汤药每日喝两碗,可她依旧被烧得意识模糊,每当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就这样彻底睡过去时,她又突然惊醒,不知为何总是忍不住想起胤禑胤禄两个孩子。
她若是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就这样反反复复,过去了十天,这十天好像是她最难受的十天,她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还是将自己手臂上的皮肤挠伤一片,当她意识清楚时,看到自己挠的那一片红痕,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挠的。
周太医给她祛疤膏涂抹,那些红痕才稍微褪一些。
许是最难受的日子过去了,她之后就没那么难受了,缓过来了,连周太医说她脉象平稳一些,也可能是周太医一直不吝啬往她身上砸药吧,各种药让她吃了,若是换成普通人,未必能这么幸运,有太医时刻看着,也有珍贵的药吃。
折腾一回,她自己也瘦了一圈,不过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好转,那种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过去了,连身上的烧都退了一些。
她们在宫外,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如何。
“小主,该用膳了。”
“放那吧。”
王秀花把念春准备好的膳食端进来,慢慢吃掉一半。
“小主,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
王秀花跟念春隔着门说话。
“奴婢听周太医说宫里的十一阿哥也染上疫病了。”
王秀花挑眉,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好像是宜妃的孩子,年纪应该不大,十来岁。
“十一阿哥病得严重?”
“听说很严重。”
十来岁的孩子身子应该还行,她觉得自己是撑过来了,身上多了一些抓痕与伤疤,十一阿哥应该也能撑过去吧,只要不是胤禑胤禄染疫,她顶多只是感慨一声他们的不幸,更多的情绪就没有了。
“小主,奴婢好像忘了药还在煎着,可不能焦了,奴婢去看看火。”
王秀花难得笑了笑,能想象到念春急着跑开去看火的样子,她吃饱后便放下碗筷了。
又过了两日,她身子的确在好转,前几天她还浑身无力,痛苦难耐,这一天,她觉得她恢复些许,至少有精神坐一会了,而不是只想昏睡。
周太医过来给她把脉时,也有惊奇地看着她,“贵人小主,微臣觉得小主快病愈了。”
“真的吗?”
“小主脉象真的平稳许多,小主身上的红疹也淡了不少,今日也没有发烧了。”
“有没有其他人也病愈了?”
“好像是有的,有些人已经病愈了,跟常人无异,太医院那边研发出新的药方,对时疫有些作用,能让病情没有恶化下去。”
“那是不是疫情很快就消失了?”
“这个微臣无法预估,目前染疫的人已经蔓延至整个京城,内外城都有,人数太多,就怕病愈了,也有可能重新被感染,不知道它能不能二次感染,病愈的人终究是少数,十一阿哥就没能撑过去。”
王秀花一愣,诧异道:“十一阿哥薨了?”
“是,昨日的事。”
“十一阿哥病了多久?”王秀花记得念春跟她说的时候还是前两日的事,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薨了。
“十几天,微臣也是听太医院的人说的,因是特殊时期,丧事从简。”
王秀花叹口气,十几天就薨了,怕是这病情来势汹汹吧,本以为十几岁的孩子身子康健一些,没想到还是没能撑过去。
“宫里的刘庶妃生了没有?”
王秀花晓得周太医每隔一日都要回太医院抓药,太医院那边消息肯定灵通,数一数日子,刘庶妃应该快生了。
“生了,生了一个小格格,前几天生的,母女平安。”
周太医年轻,加上密贵人本身没有太多主子的架子,人很好相处,他说话也就随意一些,也不介意告诉她一些宫里的消息。
密贵人还是幸运的,她还是撑过来了,有很多人没从这次疫病中撑过去,皇上对密贵人上心,珍贵的药材也不吝于用在密贵人身上。
普通老百姓可能找不到药材,如今治疗疫病的药材卖得昂贵,而且稀少,一下子那么多人染疫,再多的药材都不够用,老百姓有银两都有可能买不到,只能硬撑过去,撑不过去的人自然就没命了。
周太医见密贵人有所好转,似乎在病愈的路上,他的心也稍微放了放,一来,他也保住自己的命,密贵人若是出什么意外的话,皇上有可能怪罪于他,他的小命不保,二来密贵人是一女子,她能病愈,他若是染上,他可能也能病愈,至少这时疫不是不治之症,还是有病愈的可能。
“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先出去了。”
“嗯。”
王秀花虽然好转,不过这身子还是虚弱,容易感到疲惫,她无事可做,又躺回到床上,不知不觉,她在宫外也待了快一个月了。
眨眼间到了十二月底,王秀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偶尔觉得疲惫之外,她已经没有发热的病症了。
不过她病愈了,不代表她不会传染人,她还是一个人待在房间内,她在看书时,听到外面有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主……”
“怎么了?”听念春语气有些焦急,王秀花赶紧回道。
“打起来了。”
王秀花这才推开门,见到有一群人蜂拥进来,那两个看门的护军寡不敌众,连连后退,那群人好似杀红了眼,对着他们就是挥刀乱砍。
“抢,快抢,把所有东西都抢了。”
蜂拥进来的人喊道。
念春吓得惊叫,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王秀花跟念春立即下了台阶,往旁边躲去,让他们进屋抢东西,她们看那两个护军已经没气了。
这是内乱了?开始烧杀抢掠起来了?
在那群人想靠近她们时,王秀花赶紧说道:“我们都是染上疫病才被抛弃在此,你们若是靠近我们,你们也会染上时疫,疫病有多可怕,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看,这是我的伤疤,你们肯定见过这样的伤疤,都是人身子发热发红挠的。”
王秀花掀起她的袖子,露出她手臂上的抓痕。
那群人眼里的确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京城变得混乱不堪,便是由时疫而起,有人借着这些混乱,开始烧杀抢掠,成了恶人。
在他们犹豫时,王秀花已经拉起念春往外跑。
可能他们的目的更多是为了抢东西,所以没有立即追上,出了宅院后,王秀花发现外面的确是混乱,仿佛是乱世,有人死在地上,有一群尸体堆在一边,有火烧过的痕迹,地上一片狼藉,刚才是经过一场滥杀。
耳边还有人群呐喊尖叫的声音,百姓四处逃窜。
“小主,小石子没跟出来。”
“先躲起来,等那些人走了,我们再回去。”
王秀花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跟念春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那些人杀红了眼,对他们那些作恶的人而言,杀一个跟杀一群是没有区别的。
他们已经跟杀人的土匪没什么区别,希望朝廷的护军侍卫赶紧赶紧镇压住这群人。
王秀花带着念春跟着前面逃窜的百姓一起跑,好不容易到前面人更多的地方,她们才停下。
念春的手还在颤抖,刚刚才见到杀人的场景,还没缓过来。
“小主,我们去哪?”
“先跟着人走。”
王秀花见到前面有一群护军骑着马过来时,心稍微定了定,那群护军大喊让街上的人赶紧回家,如若不从,他们便将他们抓起来下狱。
王秀花避让,跟念春寻了一处大门敞开的宅子进去,这件宅院也被哄抢过东西,不少东西散落在地,桌椅倾斜倒下,进去之后发现有两个老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屋内的柜子也被翻了一遍,衣服都被翻了出来。
“去把门先关上。”
念春去关门。
她们两个人在这宅子里面躲了很久,直到外面从各种尖叫声哭喊声与凌乱的脚步声再慢慢归于平静,好像外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们才打开门往外看去,大街上的确已经没有人,只有地上的狼藉还有附近被各种打砸过的屋子。
念春害怕到一直握着她的手。
“小主,我们回去吗?”
“再等等,过了今晚再说。”
这么大的动乱,她相信朝廷肯定有动静,这里更像是外城,而不是内城,至少等官兵过来镇压住混乱的局面,她们再回去,不然在路上又碰到那群滥杀无辜的人,她们怕是没命活下来。
“小主,那他们呢?”
念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把他们搬到院子里吧。”
她们也来不及安葬两个老人,惊魂未定之下,她们惴惴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再出宅门一看时,发现大街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官兵在巡逻,应是镇压住局面了。
王秀花才带着念春回去她们原先住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小石子,跑的时候太过慌乱,加上她们住在宫外的一个月没出过门,她们不大熟悉回去的路。
许是她们在乱走,其中一个官兵头领拦住她们。
“你们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人,我们跟家人走散了,正寻找我们的家人。”
“你有没有得疫病?得疫病之人,不可随意走动!你为何戴着面纱?”
“大人,不是说城中有很多人得疫病,我带着面纱就是怕感染上疫病。”
“赶紧回家,不要随意走动,这里戒严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
王秀花跟念春又找了一圈,仍然没见到她们住过的宅院,只好先返回她们昨晚住过的那处宅子,好在两位老人家里有些存粮,她们随意弄些吃的填饱肚子。
不知是这两位老人是孤寡老人,没人上门找他们,她也怕把尸体埋了,会让他们的家人认领不了。
她们又在宅子里待半个时辰再出去,外面的官兵少了一些,她们又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她们住的地方。
“小主……”
小石子一见到她们,神情激动,“天哪,小主,奴才以为小主出事了,谢老天爷保佑,小主平安无事。”
周太医跟徐道还有几个护军都在此处,应是周太医把徐道他们带过来的。
“小主,奴才跟周太医正准备去找你们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在小主回来了。”
小石子还能活着是因为他听到外面的动静躲床底下了,那群人抢走屋内的东西就走了,没看到他,他哭得厉害,念春原本还好好的,被小石子这么一哭,也跟着哭起来,昨天实在太惊险了,险些没了命。
徐道说昨天有几群外城的人趁机作乱,过来城内烧杀抢掠,整个步军统领衙门都出动镇压抓捕那群趁机作乱的人,他们也在统计死伤的人数。
自从时疫发生以来,京城就一直有类似事件发生,但从来没有像昨天规模那么大,皇上让他多派几个护军驻守在此,护住他们的安全。
王秀花知道自己恐怕还不能回宫,她让徐道好好把昨天死的两个护军安葬,给他们家人抚银,还有她们临时住的那间宅子的老人也安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
“微臣知道了,小主,你安心待在这里,等小主彻底病愈,皇上会让人接小主回宫的。”
王秀花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有两个孩子在宫里,她不想回宫也得回宫,孩子真是羁绊。
徐道留下六个护军守在宅门前才离开,他作为护军统领,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贵人小主,你没事吧?”周太医问她。
“没事,多谢周太医搬来救兵。”
“微臣是事后才搬来救兵,还是让小主受惊了。”
周太医得知密贵人失踪的消息赶紧禀报给皇上,皇上当时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直接喊来徐大统领跟他一起找人,人若是找不到,他怕自己小命也不保,好在有惊无险。
王秀花又回到那间宅院住下。
在这时疫没结束前,她怕是都不能回宫,不知是不是她病愈了,她没有了传染性,不能再把疫病传染给别人,至少那天她跟念春待在一块时,念春事后没有染疫。
因她病愈了,周太医原本每日都会过来,后面是每隔一日再过来,那六个护军住在隔壁的宅院里,六人轮流值守。
除了那次差点丧命的惊险,她跟念春还有小石子在这一进宅子里过着都是很平静的生活,她听说那次烧杀抢掠死了上百个人,后续也抓了上百个人。
京城内外城都彻底戒严,内外城不互通,需要有出城令跟进城令才可进出。
到了年底,她才听说疫情得到控制,也开始给染疫的百姓分发治疗疫病的药物。
她想再过一两个月,她应该就能回宫了。
王秀花想着胤禑胤禄两个孩子,这一眨眼好像三个多月没见了。
除夕夜,他们三人吃过年夜饭后便早早歇息了。
外面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
悬月高挂,弯月散着朦胧的光,树影婆娑,冬夜里的冷风呼呼吹着。
王秀花本来安安稳稳地睡着,只是觉得耳边有异响,她睁眼一看发现屋内起了火花,她一下子惊醒,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好像又再次发生,好在这次火还只是起了一点点。
她外衣都没套上就跑出去叫人,把小石子跟念春他们喊起来,连小石子他们住的厢房也起火了。
“小主要灭火吗?”
这火还怎么灭,他们只有三个人,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只是王秀花发现大门是反锁的,她示意念春他们安静,她透过门缝看外面,发现外面有人,地上还有那几个护军的尸体,护军已经被杀了。
她立即退回去,他们几人只要一冲出去,等待他们就是死路。
那群人就是要他们被烧死或是被杀,没有第二条路,到底是谁对她这么狠,两次手法如出一辙,就是想要她的命。
“快,翻墙出去。”
那些人守在大门口,这宅院也没有后门,他们没有四面墙都围住,王秀花他们来到后墙,费了一番功夫才三个人都爬出去,急急往前跑。
许是跑得太急,脚步声有点大声,原本守在门前的人听到动静,很快注意到他们,约莫七八个人朝着他们追了过来,个个手拿长刀。
“小主,我们跑不远的,他们人多。”念春急道。
“跑,继续跑。”
因是深夜,他们住的地方又相对僻静,他们是喊破喉咙恐怕都不会有人及时出来救他们,对方的确人多,看身形也比他们健壮。
“小主,奴婢拦住他们,小主躲进树林里面。”
“不可以,一起跑进去。”
念春拦住他们就是以肉身挡住那些人,只能勉强拖延一些时间,念春绝对会没命的,王秀花拽着念春的手。
“小主,奴婢身上有匕首,奴婢拦住他们一会,小主才能脱身。”
念春因先前遇到的事,亲眼见到人被砍杀,心里一直害怕,她睡觉时怀里也藏着匕首,以防再有人冲进来要杀人,好歹有匕首可以暂时护身,今日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们三个人肯定不敌后面那七八个男人,很明显他们就是想杀了他们,再这样跑下去,他们很快被追到,尤其是小主。
“不可以,别说了,快跑。”
念春眼眶泛红,到这个时候了,小主都不愿意抛下他们,她觉得她跟在小主身边这几年,每一日都过得很开心,小主真心把他们这些奴才当成身边人,有好吃的都愿意分给他们,也会护着他们。
她一个奴婢的命不如小主的尊贵,小主还有两个阿哥呢,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都很黏小主,小主要是出什么意外的话,小阿哥他们要如何是好,谁都没有亲额娘待孩子好,只有亲生的额娘才会真心待孩子,小主若是出事了,小阿哥养在别人身边,肯定不会得到真心实意的母爱。
“小主,你们快跑,别回头。”
念春还是停下来,掏出怀里的匕首,站定。
“念春……”王秀花大叫。
“小主,快跑,别回头,奴婢帮小主挡住他们,小石子,快拖着小主跑。”
王秀花被小石子拽着往前跑,她回头时见到念春拿着一把匕首跟后头追着的人厮打起来,那长刀落在念春身上,直接让她见血,一刀又一刀砍下来,念春还是用尽全力挡住那些人。
“念春……”
“小主,快跑吧。”念春大喊,那把匕首还在挥舞,试图伤人,她身上已经布满鲜血,不知道被有多少伤口,她的匕首被砍掉了,她跪下来时还抱住一个人的腿,不让那人追上去。
王秀花明知自己不该回头看,不能让念春的命就这样白白牺牲,可是她控制不住,直到小石子拽着她跑进树林里面。
夜晚漆黑,树林里更是漆黑。
他们跑了一段路后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后才慢慢放轻脚步,很快躲进一个灌丛里面,被各种灌丛遮挡。
王秀花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小石子也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呼吸声被人听到,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平静下来,不发出声音。
王秀花身子颤抖,下唇已经被咬出血,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
念春还有一年就满二十五岁,宫女二十五岁可以出宫了,念春原本还想着出宫来着,她还想过要嫁人,说是要生一个像胤禑胤禄一样的孩子,她说生一个人就好,她说二十五岁才嫁人的话,生孩子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所以不能多生。
她当初为何要把念春从乾清宫要到她身边,她若是一直待在乾清宫,她今晚便不会死,她还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们的命比她的命珍贵多了。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念春的拼命相护,她算什么,她凭什么能让别人为她豁出性命,她太没用了,一次又一次,她只会连累身边的人,让她们枉死。
她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她都不能为念春报仇,他人的屠刀砍向她,她都没有能力反抗,她就是世上最无用的人,她才是那个不配活在世上的人,没有她,念春张嬷嬷她们都不会死,她们还能好好活着。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流进她嘴巴里面,混着鲜血被她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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