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王秀花情绪平复下来后把太医重新叫进来给红莹看诊,红莹也是落了水的,等太医给红莹也看诊完后,她让红莹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去歇息歇息,她的身子也要紧。
这么冷的天,那水里有多冷可想而知,连平日里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是寒冷刺骨,这人的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她不希望红莹身子落下病根。
胤禑还没醒,这屋内的炭火充足,终于把他的身子烘得暖暖的,她也一直揉搓他原先冰凉的手。
“娘娘,你先吃点东西吧。”桂嬷嬷过来说来。
桂嬷嬷原先是胤禑的乳母,不过胤禑长大后,不需要乳母了,四个乳母退回去三个,只留下桂嬷嬷,她看桂嬷嬷照顾胤禑用心,且能担事,红莹虽忠心,但当时毕竟刚进宫,没什么内宅管人的手段,桂嬷嬷年长一些,生过三个孩子,是正红旗四品参领下一侍卫桂昱杰的妻子,当时桂嬷嬷刚生完第三个孩子。
“嬷嬷,本宫不饿,你先去给十五阿哥备好膳食,十五阿哥怕是还不能吃硬食,你准备一些清淡的流食,方便他入口。”
“奴婢已经让人熬了粥,快熬好了,熬好后奴婢会让人煨着。”
王秀花嗯了一声,继续看着躺在床上的胤禑。
桂嬷嬷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胤禑悠悠转醒,王秀花立即紧张地看着他,“胤禑,额娘在这,能听得到额娘说话吗?”
躺在床上的胤禑头转过来,想开口说话,却只是动了动嘴巴,没有声音出来,王秀花给他喂了几口温水,又把太医叫进来,一番查看后说胤禑只是一时吓着失语而已。
王秀花多跟他说几句话后,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水里时才出声,他说他看到有人推红莹落水了,在他还想说话时,她稍稍捂住他的嘴,将太医退下后才松开。
“额娘……”
“好啦,往后不要再说有人推你们,别在你阿玛面前提起,你落进水里看错了。”
胤禑摇摇头说他没看错,他就是看到有人推他们下水。
“没有,额娘把红莹叫过来,你问问她有没有人推她,你掉进冰凉的水里可能出现幻觉了,你是看错了。”
胤禑疑惑,哑着声音问:“额娘,我是真的看错了吗?那为何我们会落水?”
“你看错了,你们为何会落水,还不是因为你踩到上面去了,你太子哥哥都跟你说了那太液池的水结冰结得不够厚,只有浅浅一层,你这么重,踩上去不就是会裂开吗?是那池面裂开,下面都是水,你们才掉进去的,没人推你们。”
王秀花不想让胤禑背负那么多,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还做不了什么,她不想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事,这事注定不会有结果,他若是跑去皇上那多番询问结果,还有可能惹皇上恼怒,还不如当做没有这件事,他之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一些。
“下次还敢不敢偷偷过去了?”
胤禑摇摇头说不敢了。
王秀花回头问桂嬷嬷药煎好没有,先喝药再喝点热粥,给胤禑喂完一碗汤药后,她又喂了一碗粥,等胤禑再次歇下后,她才离开阿哥所回到咸福宫。
不一会儿,兆佳氏跟万琉哈氏过来问她胤禑的情况如何,她说没有大碍后,她们才离开。
今日也算是折腾一天,王秀花躺回到床上时却毫无睡意,一直反刍每一次见到太后时太后当时的样子,可是依旧没能从中察觉出异样,除了有一次她让胤禄下池玩水被太后撞见,太后呵斥了她,当时她觉得太后是真的担心胤禄着凉,不过那一次她也见到太后的厉色。
太后究竟对她有什么不满,以致于有这么浓烈的杀意。
王秀花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真正睡着。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简单用过早膳后便过去阿哥所那边,没想到太子比她还要早过来,正陪着床上的胤禑说话。
她们几人给太子行礼。
“密嫔娘娘不必多礼。”
王秀花过去摸了摸胤禑的手心,见手掌温热后才松一口气。
“十五弟身子有些发热,本王让太医来看诊过,说是发烧了,太医给开了退烧药。”
王秀花看了看胤禑的脸颊,他脸上的确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这一发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
“多谢太子如此关心胤禑,胤禑也常跟本宫说太子待他很好,他最喜欢太子,原来是情有可原。”
王秀花淡淡一笑,看向太子,“太子,本宫能求太子一件事吗?”
“密嫔娘娘请说。”
“胤禑身边这帮奴才终究是奴才,奴才不敢反抗主子,他们只会伺候人,只懂伺候人,伺候人在行,但是真出什么事,他们怕是保护不了胤禑,本宫请太子为胤禑挑选两三个侍卫,日后跟在胤禑身边护他周全,胤禑毕竟年纪小,尚无自保能力。”
“本王知道了,本王会为十五弟精心挑选几个侍卫跟在十五弟身边,密嫔娘娘请放心。”
胤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心想肯定他偷溜过去太液池,只带着红莹过去,出了事惹额娘生气,额娘才想让人跟着他监督他,不让他再像这次一样偷溜出去,他扯了扯太子哥哥的袖子。
“十五弟想必也是知错了,还请密嫔娘娘别太责备十五弟。”
胤禑心想就是就是,他目光可怜地看着自家额娘。
“本宫没有责备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尽早康复,他要是病早点好,乖乖喝药,本宫不会责备他。”
“额娘,我乖乖喝药,我今日早晨就喝了一碗药,桂嬷嬷喂的我。”胤禑赶紧说了一句,露出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念在他昨天经过生死关,人受到惊吓,今早又突然发烧,王秀花本来就没打算责备他,至少痊愈之前,她没想责备他,只希望他好好养病,见到他这么怕她责备他,她只好开口道:“嗯,乖乖喝药就是好孩子,以后也要乖乖喝药,额娘一直都知道胤禑是好孩子。”
太子没有继续打扰他们母子两,很快说还有公事,然后起身离开。
胤禑发烧归发烧,身子发热,但王秀花还是让他穿得厚实,给他掖好被子,屋内的炭火也烧得通红,总之是不能冷到。
皇上是过了午时才过来一趟,这年还没过完,皇上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忙活,过来问一遍胤禑的情况,见到胤禑没有大碍后很快就离开。
王秀花接下来几天日日过来阿哥所照顾胤禑,没把胤禄带过来,怕胤禑的病气传染给他,庆幸的是胤禑在慢慢好转。
期间佟妃跟宜妃也过来探望过一次。
到了元宵,正月十五,胤禑的烧终于退了,不过他开始鼻塞跟咳嗽,喉咙也有点发炎,太医又重新调整药方,给他写了新方子。
正月十五一过,这新年也快过去了。
皇上开始正式处理朝政,也开始上朝。
她托太子给胤禑找贴身侍卫,太子很快找来八个人让她从中挑选,把那些侍卫家中有何人,家住何处,家中户田甚至姻亲等信息都整理成册交给她查阅,以便她找出最合适的人选。
她细细查阅一遍,挑了三个人,年龄大多在二十几岁左右,身子健壮,擅骑射,会点武术,宫里能当上侍卫的人本身出身就不低,都属八旗子弟,她没有挑家世过于优越,而是挑家世处于中等偏下的,隶属下三旗,跟皇家沾不上太多关系的侍卫。
有人跟在胤禑身边,她也能放心些许。
一月底,胤禑的病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太液池那边的池面依旧没能结成厚实的冰层,反而冰层有些消融。
今年估计不会有冰嬉。
王秀花过去承乾宫,跟佟妃道谢,若不是佟妃让人过来告诉她胤禑落水,她可能也没那么快知道,佟妃的消息还是比她灵通一些。
“大家都是姐妹,互相照应是应当的,你住在咸福宫,到底是远一些,好在这次十五阿哥没有大碍,真是万幸。”
“是啊,病了二十几天也算是让他记住教训了。”
佟妃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十五阿哥正是好玩的年纪,你也别太苛责他。”
“嫔妾知道了,此次真是多谢娘娘,娘娘身子可好些?”
佟妃叹口气说道:“还不是老样子,反正本宫的孩子终究是没了,这身子哪怕是养好了,孩子也回不来,本宫都不知道本宫是怎么没的孩子,一觉醒来就觉得肚子不适,本宫知道有人要害本宫,可是本宫没有证据,无处声张。”
见佟妃这么直白跟她说有人要害她,至少她们现在是同一阵营的,连佟妃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掉的孩子,可见这宫里让人落胎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且隐蔽得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暗害。
“娘娘吃过的膳食也无异样吗?”
“并无异样。”
王秀花也觉得奇怪,膳食没有异样,那还能是哪里出问题,吃穿用,无非就是这几样能让人接触到那些会致使落胎的药物,吃没有异样的话,那会不会是在穿与用上。
她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娘娘有没有可能是怀孕时常穿什么衣服,常戴什么首饰,或是常用什么,那些东西要是含有麝香或是红花,日积月累之下是不是有可能导致小产。”
“本宫也不知道,衣服的话,本宫不会几十日只穿一件,首饰也是如此,本宫的首饰不少,大多是轮着佩戴。”
“既然娘娘怀疑是被人暗害,那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娘娘再细查一番,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
佟妃握着密嫔的手,托住她手肘,“本宫晓得了,本宫会在细查一遍,今日与密嫔交谈一番,本宫觉得这丧子之痛都消散些许,人还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越想情绪越低落,这身子越养不好。”
“嫔妾希望娘娘能早日走出来,皇上待娘娘恩宠有加,娘娘不要沉溺在痛苦之中,高兴也是一日,苦闷也是一日,还不如高兴一些。”
“你说得对,本宫不会再沉溺在痛苦之中,尽快振作起来,多谢妹妹的宽慰。”
王秀花在承乾宫待了一会才离开。
密嫔一走,佟妃就开始细想密嫔说的话,问身边的宫女:“雁冰,你觉得密嫔说的话有道理吗?”
她先前一直觉得膳食是最容易被下毒下药,药从口入,所以她把做膳的那些人全换成亲信,每日端上来的膳食用银针一验再验,但密嫔说得有理,吃穿用,她只让人当心膳食,却忘了还有穿用之物。
“雁冰,你们几人细想一下,有什么东西是本宫常用的。”
“娘娘喜欢熏一些香料,可那些香料都是隔一阵便换了的,根据时季换的。”雁冰说完干脆找来那些香料。
倒是一旁的雁寒还在细想,过一会儿才开口道:“娘娘常用润颜膏涂抹在脸上。”
佟妃目光一亮,是啊,她一年四季都用润颜膏涂抹在脸上,哪个女子不希望容颜永驻,皇上待她们没有那么多真心,她们只能靠姣好的容颜留住皇上,不希望自己变得皮肤发黄苍老,充满皱纹,这宫中位份高一点的女子都会从内务府那边讨要润颜膏,只为了让脸上少几条细纹,她亦是如此。
一说到润颜膏,佟妃又想起草本祛痕膏,那祛痕膏是她抹在肚子上的,因怀孕时肚子长了一条条像爬虫一样的妊娠纹,她抹在肚子上想着能让那些妊娠纹少一些,不那么可怖。
无论是润颜膏还是祛痕膏,二者都是她常用之物,且是她用在自己身上,跟皮肤密切接触的,还有香料,那些香料也容易被她吸进去。
“去,去把汪太医找过来,把润颜膏、祛痕膏还有那些香料都找出来,让汪太医看看有无不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雁寒应声道,转身去叫人找汪太医。
过了两刻钟,汪太医背着医箱前来。
而那些东西已经找出来,一一摆在汪太医面前,佟妃让汪太医看看那些东西有没有含有致人小产的药物,她让汪太医细细查验,不必着急。
那些东西本身都是有味道的,不好闻辨。
佟妃总觉得或许真的如密嫔所说,问题不出在膳食上,而是出在这些被她常用之物上,正因为她无论有没有怀孕都在用,她也就忽略了。
不知过了多久,佟妃没有催汪太医,见汪太医全部查验辨别结束后,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是否有不妥?”
“娘娘,确有不妥,这样东西被添加了麝香,只是这麝香的味道被它本身的香味盖住,不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佟妃目光落在汪太医指着的那盒祛痕膏上,果然是它,这祛痕膏,她孕期每日涂抹在肚子上,日积月累,她这胎儿肯定保不住,怪不得她前期怀孕时还没觉得不适,到最后总会一觉醒来肚子疼痛不已,然后小产,胎儿保不住。
这祛痕膏里面的麝香许是少量,靠的就是日积月累,而不是一下子就引人不适。
太狠了,那人是抓住怀孕之人的心理,见到肚子上那些丑陋的妊娠纹,谁都想涂抹些什么祛掉,女子最忌身上留疤,恨不得肌肤似雪,柔嫩无比,那祛痕膏便是这样应运而生,这祛痕膏不是这几年才有的,据说连太后太妃她们都用过,都觉得有效,在宫中可是盛行,供不应求。
那祛痕膏还是内务府那边说孕妇专用,里面的草本药物不会伤及胎儿,是百年配方,几乎宫里每一个怀孕的娘娘都会要上一两盒来涂抹。
京城中那些皇家宗室的福晋夫人都会使用,因其用的药草珍贵稀缺,普通老百姓都接触不到如此珍贵的祛痕膏,就是这样珍贵稀缺,只供身份尊贵之人使用的祛痕膏害得她两次小产,往后很难再生孕。
而她竟然毫无觉察。
其他人都能好好地生下孩子,唯独她不可以,亦或是别人孕期都没往肚子上抹,只有她傻傻地往肚子抹,这才会出事,两胎都是如此,她没有防范这祛痕膏,这都是用剩下的,先前还用了几瓶。
“汪太医,你……确定这里面含有麝香?”佟妃还是问一句。
“微臣确定,不敢说谎。”
佟妃气到冷笑一声,她到底是不比那些老嫔妃心狠手辣,真是防不胜防,本以为她们会从膳食下手,没想到她们还另辟蹊径,她果然还是小瞧她们了。
汪太医不会偏她,汪太医本身就是她的人,没必要骗她,那祛痕膏定是真的含有麝香,被人往里面下了麝香,应是额外添加的。
“那那些香料有没有?”
“只有这盒东西有。”
佟妃恨不得将那盒用到一半的祛痕膏扔出去,可是这边是证据,扔了就没了,她压制着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
“本宫知道了,汪太医,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雁冰雁寒两人也没想到竟然是祛痕膏害得娘娘小产,那祛痕膏的确是娘娘日日涂抹的东西。
雁冰说道:“娘娘,我们去告诉皇上,这是有人谋害皇嗣,谋害皇嗣是死罪,让皇上查出幕后之人处死。”
佟妃当然知道要把人找出来,只是此事若是冒然告诉皇上,会打草惊蛇,这宫里多的是替罪羔羊,到时候只是死几个奴才而已,她怎么甘心让幕后之人就这样逃脱,两次害她小产,让她往后很难有子嗣,她必须要先把事情查清,给她抓个正着才好,不给她找替罪羔羊或是狡辩的机会。
孩子已经没了,不急于一时,她得先忍,当做不知此事。
“先别告诉皇上,本宫要再想想,不能打草惊蛇,你们也要守口如瓶,那祛痕膏,你们还是按照平时那样去内务府那边领,平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别让人瞧出异样。”
“娘娘,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乱说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佟妃还是死死盯着那盒祛痕膏,就是此物害得她两次流产,若不是密嫔提醒,她根本没想到她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佟妃指甲都狠狠掐进肉里,她定要那幕后凶手血债血偿,最好是让她生不如死。
“娘娘……”
“别担心本宫,本宫很好。”
至少已经找出来害她小产之物,有了苗头,有线索可以追查,她可以慢慢来,她必须要沉得住气。
佟妃最后还是把手松开,目光往前,沉沉幽幽。
第92章
没过几日,前朝那边出了事,皇上查到索额图过年期间假借过年来往造访拜年的名义,让他的内宅夫人召集其它官员的夫人妾室过来他的府邸,实则是互通信息,意图拉拢其它官员,结党妄行。
皇上在朝堂上狠狠训斥索额图一通,说他罔顾君臣之恩,意图谋逆,命人前去搜查索额图的府邸,找出其与他人通信的信件,并且将索额图暂时关押到宗人府,等待问责审判。
一句意图谋逆让诸位大臣不敢为索额图求情。
唯独太子事后为索额图求情,结果也招来皇上一顿痛骂,说太子不明是非,昏聩胡涂,被人迷惑,将太子给骂回去了。
索额图一向跟太子走得很近,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外公,太子在私底下称呼索额图为叔姥爷,太子这一求情让皇上更加动怒,命人将索额图府邸细细搜查,一张纸都不要放过,过年期间与索额图来往过密的官员也被拉去下狱审问。
前朝仿佛忽然变天,太子跟皇上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许是因太子为索额图求情了,朝堂上陆陆续续也有官员为索额图求情,均被皇上怒斥,求情的人多了,皇上下令处死三人,求情的人才变少。
前朝紧张的局势也有些影响后宫之人,至少这会没人敢往乾清宫送吃食,甚至没人主动往皇上面前凑,只等着皇上召见翻牌子。
乾清宫的奴才做事变得更加谨慎小心,生怕做错事惹怒皇上招来杀身之祸,乾清宫的奴才走路都鲜少发出声音,无声无息的,大家也很少聚在一块闲聊什么,都是各做各的差事。
二月十日,傍晚,敬事房的奴才前来。
王秀花被翻了绿头牌,这是前朝出事后,皇上第一次翻牌子,她过去乾清宫,跟以往一样先沐浴,被抬到床上等皇上前来。
听到脚步声后,她侧目过去,见到皇上也刚刚沐浴结束,穿着单薄柔软的寝衣走过来坐在床边,她往里头挪了挪,尽量给皇上空出位置让他躺下。
她想着今晚就不要招惹皇上,安安分分的不惹他生气,侍寝结束后就赶紧歇息,明日一早早些离开。
她刚刚过来乾清宫时都觉得乾清宫气氛严肃,人人脸上仿佛都写着惧怕两字,在御前当差大概就是伴君如伴虎吧,稍有不慎,可能被处死。
她的命在皇上都是轻贱的,更何况是奴才的,连念夏这个御前宫女在刚才伺候她时都提醒她一句说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好,让她谨言慎行。
她看皇上的脸色的确是阴沉的。
她总归是没招惹他,没做错什么,他要是疯到把气撒在她身上,伤及无辜,她大概……也只能默默忍受吧,天子一怒,流血千里,连太子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是她。
等皇上躺下来后,她不动,皇上也不动。
第一层薄如蝉翼的透光床纱已经被放下来,王秀花心想大概今晚不用侍寝吧,她心里还觉得庆幸。
“你不知如何侍寝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的庆幸还没过去,偏头对上皇上的目光,不知他是怒还是喜,听他这么说,她只好凑过去,试着吻他。
他也没有迎合,就是像大爷一样躺着,还睁着眼看着她。
她单手遮住他的双眼,继续吻他,手摸进他胸膛,慢慢将他身上的寝衣脱去。
真是忍着恶心也要侍寝,也要跟这个人唇舌相交,她多么想一把匕首直接划破他的喉咙,让他大出血,喉咙一破,他也救不回来。
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好好地活到七八十岁,寿终正寝,他凭什么寿终正寝!
只是胤禑跟胤禄的余生怎么办,无论什么时候,弑君都是会牵连九族的。
她有时候想她现在杀了他,继位的人是太子,而太子比较疼爱胤禑,太子继位后会不会放过胤禑胤禄。
原本躺着不动的人终于动了,扣着她的药让她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
一番缠绵结束过后,王秀花累得有些气喘,听到旁边的人叫水,那宫女们直接端着热水过来替他们擦拭。
床褥被换过后,他们重新躺下。
王秀花也不想跟他说话,哪怕是还没有睡意,她也先闭上眼睛,好在皇上也没有要跟她闲聊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己先睡着了。
翌日醒来一睁眼见到念夏,念夏跟她说皇上已经醒了,等着她用早膳,她这才爬起来,没有起早伺候习惯的人是睡到自然醒,她也没想到她昨晚还惦记着早点醒,结果还是皇上先醒。
匆匆穿好衣服后,王秀花走出寝殿,见到皇上坐在铺炕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似乎真的是在等她用早膳。
“臣妾起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你起晚不是一回两回了,朕已经习惯了。”
大概只有王氏敢在他这里起晚,睡到她自然醒,别的小主嫔妃夜里可能都不敢入睡,就等着起来伺候他。
“臣妾下次不会这样的。”
康熙没怪罪她的意思,乾清宫的奴才多的是,不需要她特意起早伺候他,他示意梁九功摆膳,过去跟王氏坐在膳桌前。
王秀花主动帮皇上布菜,她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吃什么,她向来不关心他在吃食上的喜好,加上每一次皇上这边呈上来的膳食各式各样,她每样都给他夹一口就是,食不过三,他反正也不会对着一样食物多吃。
“交给奴才就好,你自己也吃吧。”
“臣妾喜欢伺候皇上。”
康熙难得笑着看她,她这人说话向来就是张口即来,哪句话让他开心,她就说哪句话,向来没入心,更没有实意。
“那朕这阵子都翻你牌子,日日留你用早膳,你日日给朕布菜吧。”
“臣妾过几日怕是月信要来了。”
康熙了然,心想看吧,要是来真的,她又会找借口躲避,她明明出身卑微,一个丧父丧母的女子独自撑起一家包子店,先前也是很勤劳能干的,却是一个不愿意伺候人的主。
“在你月信来之前,朕日日翻你牌子。”
“皇上,你要雨露均沾,臣妾身子弱,经不起这么多折腾,后宫多少人盯着臣妾呢,皇上别给臣妾招来那么多仇恨。”
“朕宠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们想必也已经接受了。”
王秀花给他布完菜后,才给自己夹一块嫩鸡肉放进嘴里,听到皇上的话抬眸看了看他,只用手遮住嘴,含着食物说道:“皇上哪里知道女子心里所想,你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别人真正想法是什么,你是皇上,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们哪怕是不能接受也得表现出接受。”
“食不言,咽下再说。”
“臣妾又不会噎着,臣妾这是着急回皇上的话,反正臣妾没骗你,臣妾月信的确过几日便会来了。”
“说不定你肚中有朕的孩子,过几日不会来月信。”
王秀花表情一滞,十八阿哥的确是快要出生了,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不过这回应该还不是,宫里有一个余答应正怀孕,若是十八阿哥从她肚子里出来,那余答应这一胎可能不会生下来。
“怎么,不想怀孕?”
“臣妾每回生产时都会生不如死,痛到极致,臣妾自然不敢想怀孕的事,一想到怀孕,臣妾就想到自己的骨头被人强行掰开的痛苦,皇上是男子,不会懂女子的痛苦。”
“男子也有男子的为难之处。”
王秀话在心里翻白眼,男子有男子的为难之处,若是让他们选择,他们个个又选当男子,而不是女子,其实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真让他们生孩子,他们个个都避之不及,所以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更别说他一投胎直接是幸运爆棚,当了皇帝,这种人说他有为难之处,大概只会招人痛扁吧。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附和道:“是,皇上说得是,每个人都有为难之处,这人生本来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要过了关,前路灿烂。”
“你说得更有理,朕还是第一回觉得你说话这么在理。”
“皇上这是拐着弯骂臣妾吗?臣妾以前说过的话都不在理吗?”
康熙笑而不言,惹来王氏把他布菜碟拿走,让他别吃了,浪费她的一番心意,他直接笑出声。
王秀花用过早膳后从乾清宫拐去上书房那边,看了看被师傅教课的胤禑,他坐在那听得认真,这孩子也是有认真的时候。
胤禑是跟几个王公宗室里同龄孩子一起念书,她透过木门看了几眼后便离开。
……
延禧宫。
内务府的罗公公把东西六宫的账册拿给惠嫔过目,惠嫔先看钟粹宫的吃喝用度,越看脸色越阴沉,之后直接将账册狠狠摔在炕几上。
“你们内务府是死的吗?钟粹宫那边上个月为何会花那么多银子,你们是当本宫看不懂账册是不是,钟粹宫的小主不多,为何会花出去那么多银子,银子去哪了?”
惠嫔怒声道,冷冷盯着罗公公。
罗公公赶忙跪下来。
“娘娘恕罪。”
“钟粹宫为何会有五百两银子的支出,翊坤宫上个月只有二百两支出,钟粹宫为何比翊坤宫多出一百两,你们内务府的人是跟钟粹宫的人勾结在一块,把国库当成是你们的私库吗?想中饱私囊还是贪污受贿?信不信本宫去禀报皇上,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奴才通通都杖毙。”
内务府的罗公公磕头求饶:“娘娘饶命,不是奴才做的,奴才没有私吞银两,奴才没有,是马佳常在要求内务府给她一百两,说是钟粹宫年久失修,屋檐漏水,这一百两是马佳常在要修缮钟粹宫需要用的银两。”
惠嫔冷哼一声:“这钟粹宫需要修缮,也可以叫你们内务府奴才修缮,那营造司是干什么的,她不叫营造司修缮钟粹宫,难不成还要花银两到宫外请人来修缮吗?若是人人都说要修缮屋檐,跟你们要一百两,你们会给吗?”
罗公公低着头,他作为奴才的当然只是这只是个借口,不过那毕竟是马佳常在,先前掌管后宫多年,内务府本来就有常在的人,给常在行方便是常有的事,这一百两说多也不多。
那修缮屋檐是可以叫营造司的人,不过叫人总得需要银子打点,营造司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叫的,这紫禁城失修的地方太多了,这人忙不过来,更何况营造司不止是负责皇宫的修缮,更重要的是几个年纪稍长的阿哥如今要出宫建府,一连好几个,个个都想快点建好,这不得动用营造司的人。
营造司的人是分身乏术,忙得四脚朝天,不花点银子打点一二,那点屋檐谁给你弄,漏雨就漏雨,不过马佳常在毕竟不是那些不受宠的常在,马佳常在要是叫人,营造司的人也不敢不去的。
只是这一百两是马佳常在要的,也不是通过他要的,他上头还有别的公公呢,他也只是听令行事,哪敢得罪上面的公公。
况且马佳常在自从被皇上撤去协理六宫的权利后,惠嫔的确有针对钟粹宫之举,让内务府给钟粹宫的小主都是按照份例给的,份额不得超出一点,但给的东西又不是最好的。
马佳常在多拿一百两,一宫才多拿一百两,其实也不算特别多,这一百两其实惠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惠嫔针对马佳常在,于是这一百两就得问一问,两个主子争斗,只有奴才遭殃。
罗公公也不能直说这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蒋公公已经批允这一百两支出给马佳常在,不然蒋公公会找他麻烦。
“娘娘,奴才也是没办法啊,马佳常在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奴才不敢得罪马佳常在。”
“你们不敢得罪她还是你们跟她是一伙的?私吞银两,你们可知是什么罪吗?本宫协理六宫,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账册造假,本宫会禀报给皇上,看皇上如何给你们治罪。”
“娘娘恕罪啊,奴才这就回内务府再细细核对,这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等奴才核对清楚了,奴才再把账册拿过来给娘娘过目。”
惠嫔把账册扔回去给他,让他回去好好核对,别徇私,若是再有下一次,她不会轻饶。
罗公公捡起账册躬身退出去。
芸月忍不住说道:“娘娘,就这样放过他们吗?这可是对付马佳常在的好机会,她连同内务府私吞银两,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罚常在的。”
惠嫔抬眸看一眼芸月,摇头道:“一百两还不至于让皇上治她的罪,这一百两不多,她这阵子安分,皇上怕是气消了。”
“那娘娘为何还要指出来?”
“本宫就是让她知道如今不是她掌管后宫,先前本宫失权的时候,她也有意针对本宫,本宫不过是还击回去而已,这一百两,本宫就是不让她拿。”
“可是这样一来,马佳常在不是会生娘娘的气嘛?娘娘岂不是跟常在要撕破脸皮?”
惠嫔轻笑一声,马佳氏才不会跟她撕破脸皮,前面几年,她们共同协理六宫,彼此手里都有对方的一些把柄,哪那么容易撕破脸皮,争个鱼死网破,她们互相报复对方的话,只会让其他人得利。
为了这区区一百两,马佳氏不会跟她撕破脸皮的,但她可以恶心一下马佳氏,就是让马佳氏得不到这一百两,顺便借此看看这内务府到底谁是马佳氏的人。
以前马佳氏从中私吞的银两可不只是一个一百两,她账册做得再好看,细查之下还是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的。
只是她不敢吞一笔大数目,都是一小笔一小笔来,这么些年累计下来才是一笔大数目,皇上可能也知晓,不过这水至清则无鱼,皇上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佳氏这个人谨慎也聪明,知道底线在哪,在底线之上,她贪一些银子,那些银子也不会影响整个后宫的运转,更不会让国库真的亏空。
这后宫谁敢说自己完全是清清白白,没犯过一点错,没贪污过一点银子,虚报过一些账目,只要皇上还能容忍,她们就还是没有大碍,不会出事的。
马佳氏这个人比贵妃还是谨慎得多,贵妃就贪心多了,马佳氏这银子贪给自己,但贵妃是拿朝廷的银两贴补给她的家族,一贪就是贪大的,这等于内外勾结,皇上岂能容贵妃如此张狂行事,所以贵妃掌管后宫没多久就被皇上撤去管理权力。
惠嫔嘴角一勾,想到马佳氏气极的样子,她就觉得舒心。
第93章
在钟粹宫后殿正间,马佳氏正挑着剥好的橘子放入口中,听完青若讲完的话后脸色也沉了一下,立即晓得惠嫔肯定是故意的,一百两而已,她故意为难内务府的奴才,内务府的奴才只能给她通信,这一百两最后落不到她手上。
惠嫔这人一向跟她不对付,如今是她协理后宫,怕是迫不及待想要打压她,将这后宫牢牢地握在她手里。
马佳氏连橘子都不吃,眼神里尽是恼怒。
“娘娘,我们该把这一百两还回去吗?”
马佳氏想了想,这银子她已经拿到手了,她可以不还回去,她不信惠嫔就为了这一百两而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惠嫔会为难内务府的奴才,尤其是她这边的人,她肯定会借此找机会处置了她的人,她不能给惠嫔这个机会。
“还回去吧。”马佳氏淡淡道。
“奴婢知道了。”
马佳氏用手帕擦了擦脏掉的手,她记得延禧宫的余答应还怀着孕,眼看着要满三个月了,只不过余答应毕竟不如密嫔得宠,余答应的胎儿出什么事,皇上怕是不会像上次那样大为震怒。
余答应虽貌美,但性子怯弱,家世又低,在她怀孕之前,皇上的确对她有几分宠爱,不过这几分宠爱只不过是她对皇上而言还算有新鲜感,真心恐怕没有多少,既然没有真心,她出什么事,皇上怕是也不甚在意。
马佳氏想了想,这不值得她冒险去谋害皇嗣,稍有不慎,她可能会没有翻身之地,她很快歇了这个心思。
不着急,这都快一年了,她都等过来了,她不信惠嫔会一直没有犯错,这人越是心急越会做错事,马佳氏让自己耐得住气,这宫里唯有耐得住气才能成大事。
一百两很快还回去了。
马佳氏知道往后惠嫔怕是一直这样盯着她,这钟粹宫任何的吃喝用度,她都会盯得紧紧的,盯就盯吧,只要她不犯错,她也抓不着她错处。
只是令马佳氏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余答应就小产了,不知是为何小产,她让人去打听,打听到的消息是余答应身子弱,前些日子一直身子不适,这才没能留住孩子。
身子再弱,能弱到哪里去,竟然连孩子都保不住,她平常是没怎么见过余答应,不过她印象中余答应除了瘦一些,并无不妥,余答应的瘦也只是女子的清瘦。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是带着人过去钟粹宫探望余答应。
余答应小产后的第三天,人躺在床上,看上去是有几分虚弱,那眼睛也是红的,估计哭过了。
“姐姐怎么来了?”
还没等马佳氏慰问余答应,身后就传来惠嫔的声音,她回过头,还是福福身给惠嫔行礼,笑道:“嫔妾是听说余妹妹小产了,过来看看余妹妹。”
“常在真是有心了。”
随后惠嫔看向余答应问她今日有没有好一些。
余答应有气无力回说她好多了。
马佳氏见到惠嫔上前握着余答应的手,劝她想开一些,她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让她别沉溺在悲伤中,尽快振作起来。
余答应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马佳氏还想说什么,可是她要说的话也让惠嫔说完了,于是她干脆噤声了。
“那你先好好歇息吧,我们就不打扰妹妹了。”
许是余答应真的虚弱,惠嫔很快放余答应歇息,她们两一起走出去。
“余答应的身子未免太弱一些,连三个月的胎儿都留不住,太医怎么说,真的是因为余答应身子弱才留不住孩子吗?”
毕竟是惠嫔延禧宫的人,马佳氏看向惠嫔,想从惠嫔这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才三个月的胎儿,本来就不稳定,太医说余答应的身子的确孱弱,血气不足,前一阵子余答应身子不适还请来太医,太医给她开了安胎药,没想到这安胎药也不起作用,唉,余答应到底是年轻,这两日日日啼哭,怕是没那么快走出来。”
马佳氏嗯了一声,算是认同惠嫔的话,余答应毕竟是第一次怀孕,伤心难过是正常的,这人最终还是会走出来的,当年她多次丧子,不还是走出来了,只有日子是一直往前走的,也会推着人往前走。
“嫔妾也来看过余答应了,没什么事的话,嫔妾先告退了。”
马佳氏告退,又福福身,在礼节上做到不出错,很快转身离开,她回去之后还是让人去查余答应的病历档,叫来给余答应看诊的太医,得到跟惠嫔差不多的答案后,她才将此事放下。
再过几天,马佳氏听闻皇上去延禧宫一趟探望余答应,看来皇上对余答应也不是完全不上心,至少愿意去看余答应一次。
前朝那么多事,皇上还抽空过去。
索额图还被关押在宗人府,据说皇上命人搜查索额图的府邸,但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信件,先前皇上怀疑索额图以过年来访的名义拉拢大臣,后面那些大臣后来说他们的夫人真的只是过去给索相拜年,并无任何勾结拉拢,拉帮结派甚至谋逆之意。
因没搜出什么证据,加上太子的求情,听闻皇上态度上有所软化,似乎不准备处置索额图。
索额图是赫舍里家族的人,赫舍里家族从世祖时期就在朝堂上占据重要地位,索额图本人也为大清立过功劳,其党羽在朝中盘根错节,皇上估计也左右为难吧。
马佳氏是后宫之人,但对前朝的事也很了解,在她看来,索额图与太子走得太近引起皇上忌惮了。
试想当朝皇帝见到朝堂上那么人拥趸储君,是太子的党羽,谁不害怕,太子虽是储君,但储君也是臣,君臣有别,皇上忌惮太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今不仅仅是太子逐渐势大,索额图一党也逐渐在朝堂上有势倾朝野的趋势,这朝堂最后到底是皇上说了算还是太子说了算,皇上也是怕自己坐着的皇位不稳。
马佳氏觉得索额图等人再不收敛,皇上终有一日会彻底打压剿灭索额图一党的,她只管看着就好。
……
余答应小产一事在后宫没引起太多波澜,眨眼间到了三月初,京城真正开始回暖,只是在这回暖的日子,太后又生病了。
后宫小主嫔妃过去宁寿宫探望太后,每日有两位小主过去侍疾,陪太后说话。
王秀花过去侍疾时,说是侍疾,其实更多是陪太后说话,许是对太后已经存了怀疑的心,跟太后说话,她一直留意太后的表情。
只是太后这人不知是特别擅长伪装,她竟然对她没露出一点厌恶,对待她跟对待其他小主一样都是和善宽厚的,笑呵呵地听着她们说话,没有一点不耐烦。
王秀花都差点怀疑是不是她自己猜错了,这样和善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还有她的孩子屡下杀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见到太后那张脸,已经不觉得她和善,心里更深处觉得那笑是笑里藏刀,她很想当面质问太后,只是她忍住了。
她笑,她也笑,没有露出憎恨。
后宫小主轮流侍疾,但后宫小主众多,十天半个月才轮上一回,王秀花没有去侍疾的日子见外头天好,她便带着胤禄在前院里放风筝,只是前院终究是不够宽敞,起跑跑不起来,风筝飞不起来。
她又带胤禄到御花园那边,那边宽敞,巧的是淑惠太妃也带着十七阿哥胤礼在御花园,十七阿哥比胤禄还小两岁,胤禄五岁了,而胤礼才三岁,刚学会走路。
淑惠太妃让胤禄先跟胤礼玩一会再放风筝,两个小孩被奴才的包围下一起玩耍。
淑惠太妃见他们玩得开心,还跟她说让她多带胤禄过去宁寿宫跟十七阿哥一起玩。
王秀花已经没什么心思过去宁寿宫,见到太后只会让她想起那些无辜被牵连而丧生的性命,不过对淑惠太妃的话,她当下也笑着应下,说有空便带胤禄过去。
可能淑惠太妃也只是说客气话而已,淑惠太妃是太后的妹妹,两人关系一看就是很亲近,说不定淑惠太妃也知道太后的所作所为,说不定是两人一起合谋的。
她对淑惠太妃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恭敬。
只是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三五岁的小孩子一点都没察觉,也不懂,两人玩得很开心,才一会儿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说着只有小孩子彼此才懂彼此的话,说得含糊不轻,两人却看起来沟通得没有障碍,她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淑惠太妃在一旁也乐得直笑。
看到胤禄那么开心,好像找到伴一般,王秀花也眉眼弯弯,满脸慈意地看着他们。
“密嫔,你看两个小孩子多好,这宫里只有胤禄跟胤礼年纪差不多,两人能玩到一块去。”
“是啊,胤禑搬去阿哥所那边,要去上书房念书后,胤禄待在嫔妾身边,没个同龄人陪他一起玩,他平日里都是自己跟自己玩,他跟十七阿哥这么玩得来真是难得。”
“所以你得让胤禄常来宁寿宫,让他们两待在一起玩,这样胤禄能开心,胤礼也能开心。”
“嗯,嫔妾知道了。”
过一会儿,跟胤礼玩腻的胤禄回过头跟她说他想去放风筝了。
“那你带着弟弟一起到那边放风筝。”
王秀花指着御花园前面那处空旷的草地说道,让人带着他们过去。
胤禄拉起胤礼的小手,牵着他过去,奴才们拿着风筝跟在他们后头。
“胤禄是真的可爱。”
“是啊,嫔妾好不容易把他养大,当初他中毒的时候,太医给他放了那么多血,他手腕上还有那些伤疤,都是被太医切开放血的,当时臣妾都以为他活不了,那个时候胤禄还不到一岁。”
王秀花故意提起胤禄中毒的事,目光似无意落在淑惠太妃脸上,见淑惠太妃脸上一怔,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她心里便知道淑惠太妃或许也是知情者。
“胤禄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能逢凶化吉,密嫔肯定在胤禄身上倾注了不少心力,才能让胤禄这么快乐地长大。”
“胤禄是嫔妾的孩子,嫔妾生的,嫔妾自然要好好抚养他长大,只希望他日后别再遇到什么要他命的事,别再有人害他,那下毒之人,皇上至今都没找到,嫔妾怕那人会下次下毒手要胤禄的命。”
“不会的,胤禄肯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王秀花笑了笑,说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淑惠太妃也很快撇开话题,让她看前面。
王秀花见那风筝被奴才放起来了,两个小孩争着要接过风筝的线筒,之后线筒被胤禄拿过去,三岁的胤礼只抬着头站在一旁看着。
过一会儿,胤禄一直拿着线筒,胤礼有些着急了,伸手过去也想要拿线筒放风筝。
王秀花怕两个小孩打起来,便过去跟胤禄说让他给弟弟也玩一玩。
胤禄这孩子还是比较听她的话,不情不愿地把线筒递给胤礼。
胤礼年纪小,那风筝的拉力更大,他即便是抓着线筒也没法真的控制住,所以是奴才在一旁半握着胤礼的手,不让线越放越长。
淑惠太妃也走过来,笑道:“本宫刚才已经让人去再取一个风筝,这样两兄弟就不用争一个风筝了。”
王秀花道歉道:“是嫔妾不对,没能多带几个风筝过来。”
淑惠太妃摆摆手,浅笑道:“这怎么是密嫔的错,密嫔也没想到会遇到我们,胤礼年纪小,还不会放风筝,本宫就没带他放过风筝,他第一次见到的东西都会觉得好奇,估计过一会儿,他可能就玩腻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玩一会儿就又想玩别的了。”
淑惠太妃看着密嫔,她知道密嫔在宫中得宠,可是她这个太妃跟密嫔并没有过多往来,她也不了解密嫔,只知道她是出生低微的汉人,是皇上先前南巡时带回京城的人。
这宫里一直都在传当年是密嫔不知廉耻,拼命勾引皇上,才让皇上带她回京城,被养在宫外那段时日,她又很有心机怀上皇上的孩子,母凭子贵进了后宫,她想象中的密嫔是粗鄙的,是卑贱的,是野蛮的,可是今日与密嫔说话,她觉得密嫔跟粗鄙野蛮相去甚远,与她想象中的汉人女子不同,密嫔其实还挺温和淡然的,说话不卑不亢。
她的样貌乍一看并不惊人,但其实也没有到丑陋的地步,密嫔的十六阿哥也很可爱,小小年纪跟皇上长得就有几分相似了。
淑惠太妃对密嫔印象好了不少,方才密嫔提起十六阿哥中毒一事,让她心里一惊,她知道她姐姐的所作所为,她姐姐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一直认为汉人低贱,他们身上流着的血都是脏的,她姐姐是非常容不得密嫔的,认为这是皇家的耻辱,欲除之而后快,而密嫔的孩子也是一样。
她见到密嫔蹲下来跟胤禄胤礼说话,那样子的确有为人母的慈爱。
不知过了多久,密嫔打算带十六阿哥回去了,哪怕是奴才把新的风筝带过来了,胤礼这孩子只想要刚才密嫔他们带来的那个风筝,非要拿过去。
十六阿哥原本不想给,不过这孩子很听话,密嫔跟他说几句话后,他就把风筝交出来了,递给胤礼。
胤礼这才露出笑脸。
淑惠太妃看着密嫔牵着十六阿哥离开,她看着他们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些愧疚,当初没有阻止姐姐对他们动手。
王秀花不知淑惠太妃所想,她已经很确定是太后等人要杀害他们母子几人,之后还有可能会动手,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不能坐以待毙。
等王秀花第二次去宁寿宫侍疾时,她正陪着太后说话,宁寿宫的宫女给她端来一杯普洱茶,她喝下过没多久就突然抓着旁边兆佳氏的手,把兆佳氏手上的茶杯都不小心抖落。
“密嫔这是怎么了?”太后不明所以。
兆佳氏也看过去,见到密嫔嘴角开始冒血,她吓一跳,急忙道:“娘娘,你怎么了?”
王秀花几次张口,却没有一点声音,随即她口中的血越流越多。
兆佳氏完全吓呆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扶住快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的密嫔,“娘娘,你怎么了?别吓嫔妾。”
“毒,毒……那茶水有毒。”
兆佳氏听清楚了,密嫔说茶水有毒,她见密嫔的血越来越多,人好像已经快要不行了,她赶忙让人去请太医。
宁寿宫的人也慌了,太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见到密嫔这样,也赶紧让人去叫太医,刚才密嫔说茶水有毒,她也愣了一下。
宁寿宫的茶水怎么会有毒?
谁往密嫔的茶水下毒?她没让人下毒害密嫔啊,谁会在宁寿宫动手,太后自己也有很多疑惑,主要是密嫔在宁寿宫出事,皇上肯定会怪罪她,认为是她害的密嫔,她是有前科之鉴的人。
太后不能让密嫔在宁寿宫出事,催着奴才尽快去叫太医。
那密嫔人已经快要晕厥过去,血从嘴巴里出来,直接流向脖子处,她的脖子也是一片通红,整个人虚弱苍白。
庶妃兆佳氏慌得更是不成样子,已经整个人开始发抖,声音哽咽,一直在叫密嫔,试图让密嫔保持清醒。
太后让人把密嫔抬到床上,她这里有一瓶救心丸,一瓶当中只有六颗,救心丸就是急救的药丸,十分难得,一般都是快要临死的人吃的,让人尽量保住一条命,有拖延之用。
她让人把珍贵的救心丸拿过来,先给密嫔吃下去。
第94章
兆佳氏已经吓得手心冰凉,看着太后让人给密嫔喂了一颗救心丸,把救心丸吃进去的密嫔这才停止出血,不过整个人还是疼得难受,痛得哼叫,还会咬自己的舌头缓解疼痛。
她赶忙把手帕塞进密嫔的嘴里,塞得实实的,怕她把自己的舌头咬伤,她不禁有些后怕,密嫔说茶水有毒,她方才也喝了两口茶水,若是她喝到密嫔那一杯,她也有可能中毒。
四个太医都同时赶到,其中有太医院的院判傅太医,几个太医轮流看过之后都说是中毒之症,至于是什么毒,他们还不能立马看出来,不过他们先让人去烧热水,往里头放金银花,金银花能够解不少毒,是最普遍的解毒药草。
汪太医也写了催吐的药方,让人去抓药。
兆佳氏立即让人把那杯茶水拿过来给太医查看。
四个太医在查验那杯茶水有无异样时,外面已经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兆佳氏见到皇上急匆匆大跨步走进来,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急样,可以说来得很快,乾清宫毕竟离宁寿宫不算很近。
“密嫔怎么样了?”
“皇上,太医们还在查看密嫔中的是什么毒。”兆佳氏回道,她注意到皇上目光冷历,似乎是扫了一眼太后。
太后身边的贵嬷嬷也出声说太后娘娘方才让密嫔吞了一颗救心丸。
几位太医往茶水里插银针,只见银针立即变黑,无一例外,只是那茶水只有茶叶的苦味,他们分辨不出里面有什么毒药。
这中毒之人最忌拖延,让毒物在体内蔓延,太医们查不出是什么毒,疑似是无色无味之毒,这种毒只有下毒之人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他们想着先给密嫔催吐,再用常见的治毒方式给密嫔试一遍,先是解毒的各种药草,若是没有好转,他们试着放血。
康熙见王氏已经昏睡过去,她身上的血渍明显,趁着太医们给王氏医治时,他走出房间外,见到皇额娘也走出来,即便是在场有旁人,他此时也顾及不到,只压低声音问道:“皇额娘,是什么毒?”
太后就知道皇上会怀疑她,人是宁寿宫出事的,皇帝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她,毋庸置疑,只是她这次太冤了,她根本没给密嫔下毒,所以她也不知道密嫔中的是什么毒。
“皇上,不管你信不信,哀家绝对没有指使奴才给密嫔下毒,兆佳氏就没有事,她们喝的是同一壶茶水,哀家没有那么傻在宁寿宫给密嫔下毒。”
康熙已经不相信太后的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同一壶茶水,可是不同杯,只给王氏那一杯下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先前她几次在宫外追杀王氏但没成功,只是牵连王氏身边的人,那是王氏福大命大,被人所救,如若不然,王氏早就死了。
正因为在宫外不成功,她才想在宫内动手,太后说她不可能在宁寿宫动手,可是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越有可能,她只是想拿这个理由搪塞他而已。
“皇额娘,朕已经跟你说过你不可再动她,你为何要执意要要她的命,她何错之有,是汉人又如何,皇额娘何故逼她至此!”
太后听到皇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冷厉与痛恨,那恨意快要直冲出来,她可是他名义的皇额娘,这天下还是以孝为先,她不喜欢皇上此时的眼神,仿佛要把她杀掉一般,没有孝庄文皇后,便没有此时的皇帝,是孝庄文皇后推年幼的他坐上帝位的。
这大清没有他们科尔沁部,没有博尔济吉特一族就没法成为今日强盛的大清,这大清的江山有一半是他们科尔沁部来稳固的。
皇帝怎敢对她露出这种眼神,怎敢杀她?
为了一个汉人女子,皇帝这是想悖背孝道,想弑母吗?
太后不满地看向皇上:“皇上,你越矩了!哀家是大清的太后,哀家又何错之有,哀家只是想除掉一个毁皇上名声的耻辱而已,你为了一个汉人女子,难不成还想杀了哀家不成?”
“所以皇额娘是承认是你对她动的手?”
太后没想到自己还陷入皇帝的话术之中,不过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是她做的她才承认,她否认道:“不是哀家给她下的毒,皇上,哀家敢作敢当,不是哀家做的,哀家也不认。”
康熙勾勾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当初若不是他查出来,找出证人,太后又如何会认,她的辩解在他看来就是可笑的。
他更恼自己,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他没法护住王氏,本以为他警告过太后,她便会收手,没想到她就是存着要王氏死才罢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杀害王氏。
“皇额娘,这大清不是你说了算,是朕说了算!朕才是皇帝,而你只是太后,是朕封的太后,朕可以封你当太后,亦可以废了这个太后之位。”
“你敢!”
“朕没什么不敢的,朕甚至可以让皇额娘死得悄无声息,无人会追究朕的过错,也无人会知道朕对皇额娘做了什么。”
“你想弑母?”
康熙冷笑一声:“朕的生母早就死了,皇额娘若是不想老老实实坐着太后之位,朕可以成全皇额娘,还有胤祺,他是时候从宁寿宫搬出来了,说,那是什么毒?”
太后知道皇帝这是威胁她这个老人家,就为了一个卑贱的汉人,皇帝不似在说笑,这大清的确不是她说了算,皇帝有可能说到做到,只是毒不是她下的,她又怎么知道是什么毒。
“皇上,哀家不知道是什么毒,毒不是哀家下的,不是哀家不说,是哀家真的不知道,哀家不知道密嫔为何会中毒,亦不知道密嫔中的是什么毒,哀家说的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不管皇上信不信,此次真不是哀家下的毒。”
“皇额娘不肯说是不是?”
“不是哀家下的毒,你要哀家说什么?哀家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是哀家下的毒,我们博尔济吉特氏永无子嗣。”
康熙见太后发这么重的毒誓,他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皇上,太后……”苏麻喇过来,由人搀扶着。
康熙才收回目光,不再看太后。
“听说密嫔中毒了?现在如何,毒解开了没有?”
康熙对苏麻喇有几分敬意,她是皇祖母身边的人,又是他的满蒙启蒙老师,他回苏麻喇的话,说太医还在里面医治。
“阿尼陀佛,佛祖一定会保佑密嫔平安无事的。”苏麻喇双手合十祈祷。
兆佳氏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将自己隐身,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这毒真是太后让人下的,为的是让密嫔死吗?
皇上与太后之间似乎有仇?是太后先前对密嫔动过手而惹皇上不满?皇上是想要废掉太后吗还是想杀了太后?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这个庶妃能知道的,她尽量减轻自己的呼吸声,站着一动不动,头皮有些发麻,心更是跳得很快,一半是为密嫔担心的,一半是刚才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兆佳氏盼着密嫔无碍,密嫔来到咸福宫后,她的日子好了不少,密嫔本人也良善,是很好相处的人,多次帮她这个无宠的庶妃,这么好的人,她当然盼着密嫔平安无事,度过险关。
只是密嫔刚才那样子实在是吓人,太医又查验不出来是什么毒,密嫔有可能凶多吉少。
那熬好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送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太医才从里面出来,说是他们给密嫔催吐,又吃了很多解毒的药草,试着割密嫔的手腕放血,目前密嫔身上的血还没有变黑,毒素没有蔓延到体内,至少现在看上去密嫔的毒已经解了一半了,不再吐血,脉象也从刚才的紊乱变得平稳许多,后续如何,还得等密嫔醒来才知道。
“中的是什么毒?”康熙问道,只有知道中的是什么毒才能根治,不然万一后面还会毒发怎么办,“傅太医,你医术高明,你也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
“恕微臣无能,见识短浅,微臣实在无法确定是什么毒,那毒是无色无味,许多毒起初中毒的症状比较类似,无法从前面中毒的症状分辨出来是何种毒物,不过密嫔娘娘脉象已经趋向平稳,明日微臣们会继续为娘娘解毒,娘娘后续没有毒发的话,应是能保住一条命。”
“此时能挪动密嫔吗?”
“应是可以。”
康熙立即让人将王氏抬回咸福宫,并让太医跟着,他看都没看太后,直接带着人离开。
等人一走,宁寿宫只剩下太后等人。
“苏麻喇,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记恨上哀家了?”
苏麻喇看向太后,“是娘娘做的吗?”
“在皇上眼里已经认定是哀家做的了,是不是哀家做的又有什么区别,那杯茶呢,是谁给密嫔上的茶,是谁泡的茶?”
太后目光扫想宁寿宫的众人,难不成宁寿宫还出了奸细,被人收买了,是别人指使她宫里的奴才下毒栽赃给她。
“是奴才给密嫔娘娘上的茶,奴才绝对没有下毒。”小顺子跪下来,颤颤巍巍地解释道。
“是奴婢泡的普洱茶,奴婢也没有往里面下毒。”宫女凤芹也扑通跪下来解释道。
谁都没有,那毒是怎么进去的,太后都想不明白,那杯茶水还在,她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没有下毒,你们去喝一口茶水看看,看你们会不会中毒,像密嫔那样,太医能把密嫔救回来,也能把你们救回来,哀家也会让太医好好医治你们。”
小顺子跟凤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们是奴才,可密嫔是主子,这太医救主子跟救奴才哪能是一个样,况且连院判傅太医都被皇上带过去密嫔的咸福宫那边,当值的太医带去一半,哪还有别的太医给他们救治,太后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太后饶命啊,真不是奴才下的毒。”两人都忍不住求饶,谁都不想死。
苏麻喇也出声劝道:“太后,若是他们喝下去,你去请来太医,肯定会惊动皇上,皇上会对你罔顾生命的做法更加不喜,慈悲为怀,既然密嫔已经被救下,那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怎么能让它过去,这毒从何而来还没查清,这宫中有人□□可是大事,更何况这宁寿宫还可能出现背主、吃里扒外的奸细,不知是被谁收买,幕后指使给密嫔下毒。
太后看太医们给密嫔吃的那些解毒药都是普通的药草,无论是金银花还是甘草,都能寻得到,太医竟然能救回密嫔,肯定也能把他们救回来。
“你们当中其中必定有一人给密嫔下毒了,你们两个人若是都不想喝的话,那就选一个人来喝,你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人喝下那杯含有毒药的茶。”
太后想看看那杯茶是不是真的有毒,她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两个人除了害怕还是害怕,身子都快抖成筛子了,谁都不敢说出愿意这两个字,毕竟一喝下去就有可能丧生。
苏麻喇还想劝什么,被太后制止。
“苏麻喇,哀家今日就是要看看这茶里面是否真的有毒,哀家不能就这样被污蔑,哀家不容许宁寿宫出现叛徒,若是你们说出是谁让你们下毒的,哀家也可以不用你们喝,是谁指使你们的?”
跪在地上的两人都缄默,相互对方一眼,随后都说没有。
淑惠太妃便是这个时候进来,她方才在午歇,一醒来身边的人说主殿那边出事了,她急急忙忙从厢房过来,路上她就听奴才说了事情经过,她没想到她姐姐这么执迷不悟,被皇上警告后还敢对密嫔动手,这次直接下毒了,而且是密嫔过来侍疾时给她下毒。
“姐姐,你可真是糊涂啊。”
太后看向她妹妹,“你也觉得是哀家让人下的毒?”
“不是姐姐吗?”她姐姐当初便是这样对十六阿哥的,是十六阿哥侥幸躲过一劫,不是姐姐还能是谁,在宁寿宫谁敢给密嫔下毒。
淑惠太妃难得沉脸,有一丝怒气:“姐姐,你当真是想让皇上恨姐姐,将姐姐的太后之位废掉才肯罢休吗?密嫔终究是无辜的啊,你何至于如此针对她,她死了,对姐姐有什么好处,反而惹得皇上对姐姐不满,我们这些人就老老实实在宫里养老不好吗?姐姐先前也不管后宫的事,为何在这件事上这么执迷不悟,姐姐明知皇上现在对密嫔上心,你伤害他喜欢的女子,皇上又怎么可能放过姐姐。”
太后真的是有苦难言,明明不是她做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做的,被污蔑的滋味是不好受,不过她暂且不管她妹妹,而是让那两个奴才把有毒的茶水喝一口,只用喝一小口。
“哀家这就让人把太医院剩下当值的太医请过来,还有救心丸,哀家也让人给你们备着,你们是奴才,你们若是不喝,哀家也直接将你们赐死,二选一,你们选哪一条路。”
小顺子见凤芹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水,虽然他是个小太监,但先前他毕竟也算是男子,他只好鼓起勇气说他来喝。
“好,小顺子,哀家不会让你死的,既然密嫔能活下来,哀家也不会让你死,别着急,等太医过来再喝,还有那些解毒金银花都先煎着。”
淑惠太妃一问才知道她姐姐是想让奴才喝刚才密嫔喝那杯有毒的茶水,只因她姐姐说那毒不是她下的,小顺子跟凤芹便是给密嫔上茶的人,他们有下毒的可能。
等太医过来后,小顺子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小口,那茶水进了喉咙里面,过了一会,他就觉得自己跟密嫔一样开始嘴角冒血,口腔内尽是血腥的味道。
淑惠太妃不忍心地撇过视线,不忍再看小顺子毒发过程。
苏麻喇年纪大了,更是不想看这么可怖的画面,直接闭上眼睛。
太后也没想到这茶水是真的有毒,见到小顺子流血的样子,她是有点意外的,也就是宁寿宫真的有人越过她给密嫔下毒。
很快太医们给小顺子解毒,给他喝下解毒的金银花药水,又给他喝下催吐的汤药,逼着他吐出来喝进去的茶水。
那呕吐的过程有些污秽,太后也不再盯着看,只是让太医尽力医治,命要留住。
既然有人越过她给密嫔下毒,那宁寿宫整个宫都得好好查查,小顺子跟凤芹虽然是直接接触到茶水的人,可那茶叶先前可能就有问题了,太后觉得小顺子跟凤芹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若是查不出来,她再将这两人处死,总归是有嫌疑的,不可错放。
皇上那边怕当真是恨极她了,都说出让她死得悄无声息的话来了,密嫔若是救不回来,皇上真的有可能对她动手,他是皇帝,他绝对可以做到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去,而罪名落不到他这个皇帝头上。
她低估皇帝的狠心,妹妹说得对,皇上已经是长大的雄鹰,不会受他们掌控,他才是大清的掌权者,太后不禁有些后怕,是她太过莽撞与想得浅薄了。
什么孝道都抵挡不了一个权柄在握的帝王真正想杀一人的心,皇帝已经起了杀心,皇帝说他的生母已经死了,她只是他名义上的皇额娘,没有血缘关系。
皇上若是真想杀她,她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就如同是待宰的羔羊,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一个汉人女子而已,值得让她惹怒皇帝,最后落得一个被杀被废的结果吗?
太后陷入沉思。
汉人卑贱,可她也不想死。
第95章
王秀花醒来时,床边围着不少人,以皇上为首,她虚弱道:“臣妾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晕过去了。”康熙温声地说了一句。
“为何臣妾会晕过去,臣妾记得臣妾在宁寿宫给太后侍疾来着,皇上,臣妾是不是要死了。”
王秀花哽咽,眼里有过害怕,紧紧地抓着皇上的手,刚说完后就开始咳嗽,又咳出一点血。
皇上连忙让太医给她查看,又是把脉又是施针,端来一碗汤药给她喝下,她又昏睡过去一会。
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天黑,房间内燃着烛灯,灼灼明亮。
“娘娘,你醒了。”香彤跟慧心听到轻微的动静就很快凑上来,眼神充满担忧。
“皇上呢?”
香彤回道:“现在已经是丑时,皇上守了娘娘几个时辰,夜深后才回乾清宫。”
晓得皇上不在后,王秀花示意香彤她们把她扶起来,她倚在床头上。
慧心很快转身去把熬好的汤药端过来。
王秀花此次跟傅太医要了能让人很快吐血的毒药,是一种叫血铃子的毒药,但血铃子不会致死,只会致伤,毕竟是让人立即吐血,血是真流出来,不过事后及时服下解药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过十几天就能痊愈,痊愈前会此毒药让人感到虚弱,正是最适合她服下的毒药。
大概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若不真的中毒,真的表现出中毒的症状,怕是会被发现揭穿,她要的是一击即中,陷害到底,不给太后她们反扑的机会。
她是先将毒药藏在指甲盖里,等宁寿宫的奴才给她上茶水时,她将指甲插进茶水里,毒药很快浸在茶水里,她喝下后就能毒发。
“娘娘,奴婢去把膳食拿过来,娘娘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
王秀花嗯了一声,她简单吃一点东西后又躺下去,这具身体还是觉得虚弱,只是她没有睡意,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太后。
毕竟是太后,皇上可能不会处死,也不会废了太后,好的结果是幽禁起来,不好的结果是皇上出言警告太后。
王秀花就不信太后屡次挑衅帝权,皇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
一次不成,她可以来第二次,她不能让太后再出手伤着胤禑胤禄他们。
“娘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
王秀花看向担忧的香彤,扯了扯嘴角笑道:“不用,本宫没有大碍,你们也去歇着吧。”
比起刚刚中毒时,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她现在很明显只是觉得虚弱无力而已,估计是傅太医给她服下解药,那种疼痛感已经没有了。
香彤她们也没真正睡过去,只是在自家娘娘睡的房间里打地铺守夜,守着娘娘。
王秀花快天亮的时候才再次睡着,睡着睡着时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就醒了,一睁眼见到胤禑的手放在她脸上,他眼睛微红,应是哭过了。
“额娘,我听说额娘受伤了,额娘伤着哪了?”
在宁寿宫中毒一事应是被皇上压下去了,所以胤禑才会以为她是受伤,王秀花清清嗓子才开口道:“额娘吃错东西拉肚子了,没受伤。”
“真的吗?可我听说额娘晕倒了。”
“是啊,额娘拉肚子后一时无力就晕倒了。”
王秀花自己撑着起来,她刚说完就看到皇上进来。
“好些没有,太医来看过没有,快去传傅太医。”
她先前刚问皇上她为何会晕倒时就咳血昏过去了,见到皇上让人去请太医,她也没制止,只是握着胤禑的手。
“阿玛,额娘到底怎么了?真的是拉肚子吗?”
康熙看一眼王氏,立即明白王氏为了不让胤禑担心说了一个谎言,他顺着王氏的话说道:“是你额娘拉肚子,过几日你额娘就能好起来了。”
“真的会好起来吗?”
“会的,有太医们在,一定会好起来的。”
胤禑听到阿玛肯定的话语,他小脸才放松一些,转过来小手又摸她的脸,一本正经道:“额娘,你不能再贪吃了。”
这话把她逗笑,只是她一笑牵扯到内里,毒药终归是毒药,没那么快痊愈,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几声后才停下来。
在场的人立即紧张起来,康熙见到王氏这么虚弱的样子,对太后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额娘没事,额娘过几天就能好了,胤禑别担心,你去陪弟弟玩吧,你好久没陪弟弟玩了。”
胤禑知道额娘是想跟阿玛单独说话,他很快走开,去隔壁耳房找弟弟玩,让出位置让他们两单独说话。
“皇上,听说臣妾是中毒了,是谁给臣妾下的毒药?”
“朕还在查。”
“臣妾能活着真是万幸,终有一日,臣妾这条命会被人取走,有人是见不得臣妾活在世上,皇上,你总说你在查,可为何臣妾总是没得到结果,臣妾一再被人追杀,皇上做了什么?为何连皇上都护不了臣妾,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护着臣妾。”
王秀花半是指责半是委屈说道,盯着皇上控诉。
“是朕不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上你能保证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皇上,是不是你想要杀臣妾,若是皇上,为何不给臣妾一个痛快,而让臣妾这么提心吊胆、痛苦地活着,皇上是在折磨臣妾吗?”
康熙过去抱住她,跟她保证没有下一次。
王秀花见好就收,抓着他的前襟,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只是静静地靠着他,低声啜泣。
等傅太医过来给她把脉后,劝她情绪不要起伏过大,不利于身子恢复,让她继续喝药就好,补血补气。
傅太医走后,皇上还留在房间内陪着她,只是王秀花不想见到他,她用过膳食后又躺下去了,不想面对一个令她厌恶的人。
过一会儿,她感觉到人不在床边才睁开眼。
接下来十几天,她大多都是静养,窝在房间里养伤,皇上每日都会过来看她,期间佟妃、袁常在、兆佳氏等人都过来看过她。
不知情的人只知道她生病了,身子虚弱,所以过来探望她,知道她中毒的人不多。
她在养伤期间听到五阿哥从宁寿宫搬到阿哥所那边了。
皇上给需要建府的阿哥发放建府的银两,除了五阿哥,其他人均是黄金二百两,白银五百两,这些银两不仅仅是建府的银两,更是给阿哥们起厝、担一府之主养家的银两。
而五阿哥只有白银二百两,跟其它阿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众人都在疑惑五阿哥到底是做错何事,惹皇上生气了,还是皇上不喜欢五阿哥才如此差别对待,甚至觉得皇上是不是不喜欢宜妃才会如此。
王秀花听到那些传闻,只觉得皇上对太后似乎没有过重的惩诫,太后虽然疼五阿哥,可五阿哥即将离宫建府,本来在宁寿宫就不会住很久,发放建府的银两少一些,这些太后事后可以贴补。
太后依旧锦衣玉食,享受着后宫小主嫔妃们对她的尊敬与爱戴,她依旧是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太后。
到底是她卑贱,不值得皇上严惩太后。
王秀花心里生出恨意,恨皇上,恨太后,恨这个封建皇权的大清。
到了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底,王秀花已经痊愈,毒已经全部解掉了,身子恢复如初,她听说宁寿宫那边死了两个奴才,心想皇上不是又让奴才顶罪吧。
“娘娘,你站了很久,娘娘身子刚好,还是别站那么久。”
王秀花回头看香彤,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啰嗦了,本宫才站多久啊,站一会又不碍事,成天坐着才是对身子不好。”
“娘娘别嫌奴婢啰嗦,奴婢是为了娘娘好。”
“是是是,本宫知道,本宫这就去坐着行不行。”
王秀花回屋,不在门口站着。
香彤轻笑,跟在娘娘后面。
王秀花坐下来后问是不是宫里快要选秀了。
“是,听说五月初开始选秀。”
估计再过几个月,宫里又要进新人了,王秀花看了看放在炕几上的花瓶,有些花朵外头开始凋零,她把枯萎的花瓣摘掉。
“娘娘,奴婢去弄些新鲜的花枝吧。”
“不用,这样就很好,昨日才刚换的,没必要再换。”
王秀花话语刚落,很快传来胤禄喊额娘的声音,他这是去外面玩够了回来,过一会儿她见到胤禄小跑过来,手里不知道抓着什么,非要拿给她。
当她张开手时,一只虫子放在她手上,把她吓一跳,立即把那只虫子甩在地上,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只蟋蟀。
“胤禄,你是不是想吓死额娘,什么东西也往额娘手上放,下次不准这样了,虫子你自己玩就好,不要给额娘。”
胤禄恶作剧成功,乐得笑出声,说她是胆小鬼。
“额娘就是胆小鬼,所以你再敢拿这些虫子吓额娘,额娘保证额娘会狠狠打你一顿。”
胤禄这孩子五岁了,胆子是越来越大,什么都敢玩,虫子直接上手抓。
“额娘才不会打我。”
王秀花拍一下他的屁股。
胤禄还在乐呵呵地笑,一点都不怕她。
王秀花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也不由染上笑意,希望他就这样一直高高兴兴的就好,那只小蟋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孔嬷嬷,快带他换一身衣服吧,洗一下手。”
“额娘,我的手不脏。”
王秀花头疼地看着他,他两只手都沾了泥土,那指甲盖里面更是藏污纳垢,估计是直接用手刨土,哪里不脏,她难得嫌弃地看他一眼,“这还不脏?赶紧去洗洗,洗干净了才可以碰额娘。”
“我不要,我就要碰额娘。”
胤禄故意用手抓她。
王秀花后退,之后被他追着跑,到后面变成胤禄看到一个人就将脏手往他们身上抹,大家都被他追着跑,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传出来。
……
承乾宫。
佟妃没想到皇上让她、宜妃跟德妃负责这次选秀,以往都会有太后加上两个嫔妃负责选秀,这次没有太后,内务府那边把这次选秀的名单拿过来给她过目,约莫有两百多人符合入宫的要求,初筛已经筛完了。
她粗粗看几眼,这批秀女初选过后恐怕还要筛掉大半,能到她们这些嫔妃跟前,给她们过目的可能只有一百多人。
巧的是她与德妃她们都是第一次亲自选秀,先前都是马佳氏跟纳喇氏或是贵妃陪着太后选秀,轮不到她们,不过纳喇氏成了惠嫔,马佳氏又被降为常在,贵妃听说病了,这份差事就落到她们三人头上。
一个佟佳.诗语的名字赫然在名单前面,这是她的族妹,虽然她不曾见过她这个族妹,不过这是佟氏一族为数不多年纪合适,又样貌不错的女子,刚好满十五岁。
佟妃知道自己两次小产还是伤着身子根基,太医都说她要养两三年,把身子养好才有可能怀孕,可是太医的话一般不敢往重的那方面说,说是两三年,很有可能是往后子嗣艰难。
她不能再怀孕,佟家往后就没有阿哥维系佟氏一族跟皇家的关系,而佟家又必须有个阿哥,她让她阿玛务必想个办法,从家族里挑选一人送进宫,她不可以生,家族里面肯定还有人可以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也是姓佟,是佟家的孩子就够了。
这个佟佳.诗语便是这样出现在选秀名单里面,她是她爷爷弟弟的儿子的女儿,也就是她堂伯父的女儿,是她的族妹。
她肯定要让她进宫,让她生下属于佟家的孩子。
以宜妃的性子,应该不会阻拦,但德妃可能嘴里说两句,不过只要她想把人送进宫,德妃也阻拦不了,除非德妃想跟她撕破脸皮。
佟妃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她的族妹送进宫,她只将这次家世比较好的秀女细细过目一遍,其他人只是稍微看一眼。
等到五月三日,第一日选秀,因为佟家已经被皇上升为满洲镶黄旗,满蒙汉中满洲为贵,而八旗中又以镶黄旗为贵,加上佟佳.诗语是她的族妹,按照规定,宫中嫔妃的妹妹排在最前列。
所以此次选阅是佟佳.诗语站在第一排第一位,如佟妃所想,德妃是最先忍不住说话的。
“佟家这是又把一个女儿送进宫吗?”
“不过是妹妹年龄到了要入选而已。”
“所以这是想进宫还是不想进宫,本宫瞧着佟妃的妹妹样貌不及佟妃,不如就撂牌子吧。”
佟妃笑道:“妹妹虽不及本宫,但瞧着也伶俐,不如留下来伺候皇上吧,皇上身边伶俐的人越来越好,我们都是为皇上选秀女,不是为我们选秀女。”
“可本宫瞧着佟妃的妹妹也没有伶俐到可以进宫的地步,这伶俐的秀女一大把,难不成都要她们进宫,这才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很多秀女呢,这个就不如撂牌子吧。”
“德妃,本宫的妹妹家世好,样貌好,为何不能进宫,本宫觉得可以留牌子。”佟妃瞥了一眼德妃,眼神微冷,临门一脚了,她怎么可能让德妃从中阻挠。
“佟妃这是要力荐妹妹进宫吗?皇上是让我们三人一同选秀,只有我们三人都同意了,这人才可以留牌子,本宫瞧着佟妃的妹妹性子似乎怯弱了一些,这样的性子怕是服侍不好皇上。”
“姐姐都没让人说话就觉得不适合,未免太过随便一些,选秀可不是儿戏,这关乎皇上,希望德妃不要轻率而为,我们在这里都是肩负重任的,要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德妃在心里冷哼一声,顺势让佟妃的妹妹开口自我介绍。
第96章
“臣女佟佳.诗语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规规矩矩的行礼,德妃目光落在佟妃的族妹脸上,这佟家尽出美人,先前已故的佟贵妃容貌就出色,佟妃更不用说了,姿色姣丽,这个佟佳.诗语也很是漂亮,皮肤水嫩,一张嫣红的小嘴,细看,她发现这个佟佳.诗语长得跟密嫔有两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形似,不过比密嫔年轻好看。
“几岁了?”
“臣女今年刚满十五岁。”
才十五岁,比佟妃都年轻八岁,佟妃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三岁,这么年轻,为何又让一个族妹进宫当小主。
德妃看着那张形似密嫔的脸,更不想让她进宫当主子了,一个密嫔就够了,哪能再多一个密嫔,尤其是密嫔跟佟妃好像开始走近了,两人常有往来。
“读过什么书没有?”
“臣女读过四书五经。”
德妃冷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过的书甚多,这书读得多的女子大多清高,清高之人怕是服侍不好皇上,撂牌子吧。”
“本宫看密嫔也常常读书,皇上也称赞密嫔书读得多,人聪明伶俐,可见皇上是喜欢读书多的女子,德妃还是别根据你自己的喜好选秀女,要根据皇上的喜好来选,宜妃,你觉得呢?”
佟妃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宜妃。
德妃也看向宜妃,给宜妃使眼色,她跟宜妃才是真正要好,相信宜妃能看明白她的意思。
被夹在中间的宜妃左右为难,出声道:“本宫瞧着佟佳.诗语很是年轻,怕是服侍不好皇上,不如……”
撂牌子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佟妃打断。
“这秀女哪一个不是十五六岁,哪一个不年轻,若是论年轻的话,本宫看也不用选秀女了,干脆都撂牌子吧,通通撂牌子,一个都不要选!依本宫看,今日选阅就到此为止吧。”
宜妃见佟妃不似在说笑,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参与选秀女,她又是协理后宫的人,若这点差事都办不好,皇上怕是要怪罪她,认为她能力不足,佟妃性子强硬,佟家也不是一般的家族,想来还是不要得罪为好,不过是多一个秀女进宫而已。
“本宫看佟佳.诗语饱读书诗,饱读书诗气自华,一看便是聪颖之人,那就留牌子吧。”
宜妃也示意德妃不要跟佟妃作对,哪怕是她们反对,佟家若是想让佟家的女儿进宫,他们还是有办法做到的,还不如顺水推舟,免得佟妃生气闹事,搅黄整个选秀。
经过四天,这选阅就结束了,最后只余下十人进宫,其中就有佟佳.诗语,只有一些被皇上赐婚给阿哥或是宗室子弟。
到了六月初,十位新人便入住储秀宫。
王秀花听闻此次选秀有佟妃的族妹进宫,她记得历史上没有第三个佟佳氏的女子进宫,大概历史还是有点偏差吧。
索额图在宗人府被关押了几个月,最后皇上还是放了他,没有治他的罪。
她也不记得索额图是哪一年死的,不过皇上既然忌惮太子一党,估计离真正处置索额图不远了。
皇权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这新人进宫住在储秀宫的第一个月是学规矩,还不能侍寝,还没被册封,所以这阵子皇上还是常翻她的牌子。
“疼……”
王秀花推了推皇上,想看她肩膀被咬的地方,只是被抬起下巴,又被缠吻。
“皇上,你真是属狗的,把臣妾咬得伤痕累累,对皇上有什么好处。”
“哪有伤痕累累,朕没用力。”
康熙觉得王氏更敏感了,轻轻一咬就红了。
“不要再咬了,你不许臣妾咬你,可是你越发爱咬臣妾,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这秀女很快就可以侍寝了,皇上去咬她们吧。”
“你这是吃醋了?”
“吃什么醋,臣妾才不会吃醋,臣妾虽然还没见过新入宫的秀女,但臣妾知道肯定个个容貌出众。”
“她们比不上你。”
王秀花轻哼一声,说道:“怎么可能比不上臣妾,臣妾人老珠黄,皱纹横生,比不上她们皮肤水嫩。”
“她们稚嫩,你成熟,朕更喜欢你这样的。”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也只有在床上说得好听,做的却是相反,王秀花在心里嘲讽。
“皇上,你快些吧,臣妾累了,想早点歇息。”
“你又不用处理朝政,为何会觉得累?”
“许是臣妾先前的伤还没好吧,吐了那么多血,应是伤着内里了,臣妾这阵子很容易觉得累,又累又困,臣妾是不用处理朝政,不过臣妾要陪着胤禄玩,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精力有多旺盛,皇上怕是不会懂。”
“胤禄是不是也该去上书房了?”
“不着急,他才五岁,他比胤禑要胆小一些,见到生人容易紧张,再等等吧,臣妾只希望他快快乐乐地长大,不求他学富五车。”
“朕看胤禑挺好学的,胤禄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为朕生了两个好儿子。”
“那皇上记得给臣妾赏赐。”
“又缺银子了?”
“臣妾永远都缺银子。”
康熙无奈地看着她,他就不信内务府那帮人敢短缺她东西,吃喝用度怕是都是最好的,她还总说她缺银子,也不知道她的银子花哪去了,金山银山都被她攒出来了吧。
“行行行,朕赏你一百两。”
“多谢皇上。”
两人折腾好一会儿才结束。
翌日。
王秀花从乾清宫回咸福宫,回去的路上,她碰到通贵人。
“密嫔,这新人进宫了,嫔妾去看过那些新人,个个花枝招展的,比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都好看水嫩,等她们可以侍寝,密嫔的恩宠恐怕要分出去一些。”
“哪怕本宫的恩宠分出去一些,也比通贵人得宠,通贵人就别担心本宫不得宠了,担心担心自己吧。”王秀花嘲讽道,没给通贵人好脸,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去讨好一个贵人,更不怕得罪一个贵人。
通贵人表情一滞,她现在是压根无宠,皇上都不翻她牌子了,可密嫔依旧得宠,从她入宫到现在,她就没有失宠过,更别说密嫔从常在升为宫嫔,已经是越到她头上。
“密嫔,你不可能永远得宠的。”
“本宫是不可能永远得宠,不过比有人已经无宠,只会说一些酸话来得好,通贵人,你就别担心本宫,你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让皇上翻你的牌子吧。”
“密嫔是得宠了,也越发嚣张了,越嚣张的人最后跌得越重。”
“不劳通贵人担心了,管好你自己吧,本宫的事无需你担心。”
王秀花说完后就带着人离开,不再跟通贵人纠缠。
通贵人气得跺脚。
……
很快,十位新人都被册封,其中有一位瓜尔佳氏直接被册封为和贵人,被赐了封号和,瓜尔佳氏的阿玛目前是督察院右督御史,刚被调回京城的三品文臣,还有一位高氏被封为襄贵人,封号为襄,其阿玛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而佟妃的族妹被封为常在,没有封号,还有两个为封为常在,一个是陈常在,一个是汤常在,剩下的均为庶妃。
这次皇上对位份不是特别吝啬,不仅封了两个贵人,还直接赐了封号。
那些新人过来给她请安时,她给她们送上备好的赏赐,简单问几句后便让她们离开,这一届的秀女的确如通贵人所言,个个年轻漂亮。
佟妃的族妹佟常在在这十个人当中也是出挑的,咸福宫还是没有住进新人,因为咸福宫毕竟比其他宫要小一些,可能离乾清宫也远,所以新人也不想住进咸福宫。
这新人被册封后,皇上很快就翻新人的牌子,第一个是和贵人。
王秀花巴不得皇上不翻她的牌子,她每日在咸福宫过得舒心自在,看着胤禄一点点长大。
胤禑也隔三差五过来给她这个额娘请安。
她这阵子在后宫的日子很平静。
七月中旬,袁常在跟常贵人过来找她聊天,说到最近得宠的和贵人,和贵人被分到钟粹宫,跟她们同属一宫,就住进她原先住的那屋。
“你是不知道这和贵人有多能生事,她觉得你原先那间房间小,想搬去马佳氏的正房那边住。”
王秀花抬眸,这和贵人是不是太胆大白目了,马佳氏虽被降为常在,但她依旧是钟粹宫的一宫之主,还管着钟粹宫的事务,她一来就要住进马佳氏的正房,这意思不是说她想当一宫之主吗?
这是得宠后得意忘形了?
“那马佳氏怎么说?”
“马佳氏直接让和贵人去找皇上,说是皇上应允,她就跟她调换房间。”
“然后呢,她真跑去跟皇上说了?”
袁常在点点头,说和贵人真的跟皇上说了,只不过皇上没有答应,自从你不住在钟粹宫后,皇上已经很少踏足钟粹宫,因和贵人这事,皇上还过去钟粹宫看马佳氏。
“听说马佳氏把那些落败的花都摆到大堂的花架上,皇上一见到那些惨败的花,还下令责罚内务府的奴才,和贵人那么年轻稚嫩,怎么可能斗得过马佳氏。”袁常在嘲讽道,和贵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宫里的局势还没搞清楚,就妄想一步登天,以为她被初封为贵人就可以越到马佳氏头上。
“哪来落败的花?”
“还能是哪里来的,内务府送过来的呗。”
王秀花觉得奇怪,内务府的奴才不至于把落败的花送过去给马佳氏,好歹她曾经也是宫妃,又育有三阿哥,内务府那帮人就这么没眼色嘛,认为马佳氏会一蹶不振下去。
“送过来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的,只不过马佳氏懂得利用就是,不过钟粹宫自从马佳氏被降为贵人后,内务府那帮奴才送过来的东西不好不坏,有糊弄之疑,马佳氏也是出一口恶气而已。”
袁常在毕竟也住在钟粹宫,这份例上的东西是好是坏,她也分辨得出来,花送过来虽不是落败的,但也不会是时季的新鲜花,有些珍贵稀缺的花更不会送过来。
“会不会不是内务府奴才本人的意愿,而是被人指使?”
袁常在笑道:“花是他们送过来的,他们自然是知情的,皇上惩罚他们,惩罚得不冤,只是这和贵人一上来就得罪马佳氏,后面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常贵人在一旁添了一句说和贵人目前正得宠。
袁常在继续说道:“所以马佳氏目前不会动她,等她不得宠的时候,她在钟粹宫的日子不好过,马佳氏可不是什么宽厚仁善之人。”
王秀花听着皱眉,她们两个跟她走得近,会不会也被马佳氏刁难。
“你就别担心我们了,我们在宫里也这么多年,自然晓得如何规避这些,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杀了我们,我们跟她也没到撕破脸皮,成了仇人的程度。”
王秀花看着表情轻松的袁常在,马佳氏的确不会杀她们,但就怕跟内务府一样从吃喝用度着手,克扣她们的份例,给她们不好的东西。
“反正你们也小心一些,若她真的苛待你们,你们跟我说,实在不行,我去求皇上,让你们搬到咸福宫住,咸福宫还有空的房间。”
袁常在笑着拍一下她的手背,挪揄道:“我们才不要搬到咸福宫,咸福宫那么小,又偏远,你休想让我们到这陪你吃苦,好歹我们也是贵人,她目前只是常在,真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不会默默地承受,实在过分的话,我们就把事情闹大,彻底跟她撕破脸皮,不过目前马佳氏跟我们还是维持表面的平和,我们之间到底没有很大的仇恨,她估计也不想费心思折腾我们。”
见袁常在自己有主意,王秀花就不再劝说,的确,她们顶多是跟她走得近一些,但没有很大的仇恨,马佳氏也不会弄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只是和贵人不懂得收敛锋芒,怕是会像当初的林常在那样吃一次苦头才有所收敛。
王秀花觉得这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和贵人的事是和贵人的事,她无心帮旁人,不过也好在和贵人目前还有恩宠,那新进宫的那群人当中最得宠的那一个,她家世也不错,皇上似乎有意重用她阿玛。
只要她阿玛还被皇上重用,她在后宫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
承乾宫,屋内的鎏金镂空螭兽小香炉燃着百合香料,房间内满是百合的花香。
佟妃慢条斯理地品着热茶,没有理会佟佳.诗语。
佟佳.诗语有些尴尬地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之后带着婢女干脆跪下去,等着佟妃说话。
佟妃有意磨她,让她跪了一会才叫她起来,她看着她这个族妹,虽说是族妹,但其实先前她爷爷跟她的叔公分家后已经生疏不少,她阿玛还有佟佳.诗语的阿玛那就更生疏了,不过到底是同族之人,他阿玛一直对他们家有提携,只是她进宫早,这家族中的男子来往较多,女眷的话,大多是她额娘她们跟家族中的长辈往来,她们这些小辈来往得比较少。
“你晓得你为何能进宫吗?”
“嫔妾晓得,是娘娘帮了嫔妾,没有娘娘的帮忙,嫔妾不可能进宫。”
“你记得就好,那你晓得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吗?”
“是为了服侍皇上。”
佟妃轻笑一声,说道:“你再想想。”
佟佳.诗语皱眉,难道不是服侍皇上,那是什么?
“嫔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你进宫的目的是诞下皇嗣,诞下属于我们佟氏一族的阿哥,让我们佟家可以延续跟皇家的关系,而不是服侍皇上。”
第97章
佟佳.诗语垂眸,不敢言语。
“服侍皇上的女子众多,无需添你一个,你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诞下子嗣,延续我们佟氏一族的荣耀,如若你不能诞下子嗣,你便是毫无作用,没有作用的人,本宫不会留她。”
佟佳.诗语又连忙跪下来,诚惶诚恐道:“娘娘,嫔妾知道了,嫔妾一定努力怀上皇嗣,诞下阿哥。”
“起来吧,你现在还没侍寝,再耐心等等,会轮到你侍寝的。”佟妃淡淡道,她这个妹妹被册封还不到一个月,这一个月,皇上翻和贵人的绿头牌比较多,偶尔翻襄贵人的牌子,其他新人还没被翻牌子,不过既然从家族里挑出来容貌比较出众的人,想必皇上见到她这个妹妹后会让她侍寝的。
现在是两位新贵人的阿玛被皇上提拔上来重用,这前朝牵扯着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上不会只凭喜好召人侍寝。
“好啦,你回去吧。”
佟佳.诗语才起身走出去。
佟妃拿起碟子上剥好的龙眼,这是皇庄送到皇宫的第一批新鲜龙眼,个头不是很大,倒是很甜,她让人给佟常在分一些,让她尝尝鲜。
“娘娘心好。”雁冰给佟妃捏肩膀。
“她要是聪明,尽快诞下子嗣,对本宫恭敬,别生出旁的心思,她在宫里的日子不会难过,毕竟是我们佟家人,本宫照应她一二是应当的。”
佟妃只想尽快有一个阿哥,她跟这个妹妹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早点生出阿哥,佟家有皇子后,她们进宫的首要目的也就达到了,她不会打压这个妹妹,只要她不越矩,她可以保她在宫中过得富贵顺遂。
“娘娘心慈,佟常在会知道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佟妃希望皇上快点翻她这个妹妹的牌子,好让她快点怀孕,她自己哪怕是侍寝,怀孕的希望也不大,已经不指望阿哥从她肚子里出来了,只能靠她这个妹妹。
“太后的病好了没有?”佟妃问一句。
“太医院那边的太医还是每日过去给太后看诊,听说是没好。”
佟妃也觉得奇怪,太后这病病了好些日子了,这是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嘛,可是先前她去侍疾时觉得太后没有大碍,太后只让后宫小主嫔妃侍疾一些日子,之后就不让她们过去了,体谅她们辛苦,说是有奴才照顾,不用她们特意过去一趟。
“娘娘要过去宁寿宫一趟吗?”
“不是说太后谁都不见吗?前几日德妃过去也被太后拒见,说是怕传染病气,本宫过去怕是也会被拒见吧,皇上是不是也有一段时日没过去给太后请安了?”
其实这才是最让佟妃感到奇怪的,太后生病,而且病了这么长时日,皇上却比平日里少去宁寿宫,平日里是隔三差五过去宁寿宫请安,可现在皇上快有一个月没过去宁寿宫了。
太后生病,难道不是更应频繁过去宁寿宫吗?皇上还是比较注重孝道的。
佟妃心想难不成皇上跟太后闹矛盾了,这毕竟不是亲母子,关系更脆弱一些,只是有什么矛盾能让皇上跟太后翻脸,太后平日里已经不管事,性子又温和,有什么事值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佟妃疑惑,便让人去探听一二,太后那边,她暂且先不过去了。
过几日,奴才们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佟妃便把此事放下。
到了八月初,皇上终于翻诗语的绿头牌,召她侍寝,在她侍寝第二日,从乾清宫那边回来时,她又把她叫过来,问她昨晚侍寝的情况,见她有些扭捏,毕竟是初次。
“这种事不必害羞,你侍寝时一直想着皇嗣就好,有几个利于怀孕的姿势,本宫告诉你,你往后侍寝记得多用那些姿势,越早怀上子嗣越好。”
这日子不等人,皇上他也已经不年轻了,越快生出阿哥越好,佟妃不想耽搁,跟她这个妹妹说了几个姿势,让她好好记住。
佟佳.诗语知道自己进宫只是为了帮娘娘怀孕,她听家中长辈说娘娘两次落胎,子嗣艰难,这才把她送进宫,为的就是诞下孩子,孩子交给娘娘抚养,她父兄等人也能被堂叔父提携关照。
她昨晚第一次侍寝的确害羞,所以皇上早早就结束了,没折腾太久,她只是看清皇上的脸庞,第一次真真切切碰触到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根本顾不上什么姿势不姿势。
对于佟妃娘娘的话,她还是恭敬地应下,说她记住了,她往后在宫中要仰仗娘娘,不能不敬。
……
又是一年夏日,金色的阳光落在安静的咸福宫,王秀花在咸福宫的后院里睡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难得悠闲。
这后院里的槐树带来几缕阴凉的轻风。
小才子进后院便是见到自家娘娘悠闲的样子,他赶忙过去凑在娘娘耳边说皇上朝咸福宫这边过来了。
王秀花忍不住啧一声,好好的日子要见到晦气的皇上,皇上这阵子忙着着宠幸新入宫的小主,她也乐得轻松,他大白天又过来干什么,她又得在这大好日子应付他。
“准备接驾吧。”
不满归不满,王秀花还是起身迎驾,过去前院。
过一会儿,在院子的她们就见到皇上带着几个奴才过来,穿着纱制的酱色单袍。
康熙难得见到王氏在院子里迎他,他微微挑眉,笑道:“朕今日是不是来得巧,正逢上你心情不错的时候。”
“臣妾看皇上才是心情不错,新小主将皇上伺候得春风满面,神清气爽。”
“天热,别站在院子里说话,进去吧。”
屋内怕是更闷热,送过来的冰块已经融掉了,她这里不是乾清宫,不停地有冰块供应,每日送过来的冰山化了便是化了,不会再有新的接应上。
惠嫔她们对后宫用冰也是有一番规矩,谁每日得多少冰都是有标准的,内务府那帮人目前是按照规矩行事。
不过既然皇上说进去,她随着进去就是。
“胤禄呢?”
“去找胤禑了,他念着胤禑,臣妾便叫人把他带去阿哥所找胤禑。”
“胤禑此时不是应该在上书房吗?”
“那他可以在阿哥所等胤禑回来,反正他不愿意待在咸福宫,臣妾就让他出去了,小孩子就喜欢往外跑。”
今日天气那么好,王秀花便让他出去玩玩也好,让好几个人跟着他,她听说皇上鲜少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缠绵病榻,应该没工夫对对胤禄出手。
“你屋内为何没冰?”
“用完了,臣妾这里每日只得两座冰山,这屋内闷热,冰块很快化掉了,皇上要是觉得热的话,臣妾给皇上扇扇风。”
康熙看了看王氏,她向来是惫懒的性子,用扇子给他扇风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坐在铺着竹席的铺炕上,炕几上放着一盘葡萄串还有两本书。
“要不臣妾让人弄一份冰绿豆汤给皇上。”
“朕在乾清宫喝过了,梁九功,你去弄些冰过来。”
“嗻,奴才这就去。”
王秀花拿起一柄湘妃竹扇柄的绫绢扇圆扇给皇上扇风,这会儿是申时末,天还没黑,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吃点别的也怕撑着肚子,晚上不好进食。
“你今日为何这么乖巧,主动给朕扇风,是不是又想要银两了?”
王秀花嗔他一眼,“臣妾这不是看皇上热嘛,给你扇风,你还不乐意,臣妾这里不比乾清宫阴凉,臣妾怕热着皇上,皇上下回再也不来臣妾这了。”
“你这里的确远,朕过来时费了一些时辰。”
他还不是坐轿辇让人抬着过来的,又不需要他走路,王秀花腹诽几句,看皇上的样子似乎要在她这久待,怕是要在这里进晚膳了。
“娘娘,奴婢来吧。”
香彤接过圆扇,代她替皇上扇风。
王秀花坐下来,两人之间忽然静默下来,闲着没事,又没有那么多话要聊,她与皇上见面算多了,每天就那么多事,不可能每次见面都有话要说,她就提议下棋,这样好打发时间。
“你棋艺见涨了?”
“皇上跟臣妾下一盘棋就知道了。”
王秀花把棋盘棋子都拿上来,把那盘葡萄撤到方桌那边。
梁九功速度够快,很快就让人把冰山拿过来,两座冰山放在铺炕前边,王秀花是下棋时觉得屋内阴凉不少抬头一看才发现冰已经拿过来了。
又过一会儿,王秀花忍不住笑道:“皇上,臣妾赢了。”
“朕分心了。”
王秀花轻哼一声:“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借口,臣妾的棋艺有没有见涨?”
“的确是长进不少,是朕今日不敌你。”
康熙心思不在棋上,在人上,王氏下棋时是难得专注,一张脸上尽是纠结犹豫,生怕走错一步,看她比下棋有趣。
“皇上留下来用膳吧,臣妾让膳房的人多做一些好吃的。”
“嗯。”
王秀花见时辰不早了,胤禄还没回来,她让小才子过去阿哥所那边看看,把胤禄带回来。
趁着晚膳还没做好,她跟皇上又重新下一盘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胤禄的声音由远及近,胤禄跑进来,神情十分兴奋,她一时顾不上下棋,朝胤禄看过去,见他小脸通红,热出一脸汗。
胤禄见到皇上在这,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喊了一声阿玛,现在他也知道喊阿玛了,以前他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皇上,每次皇上过来都觉得是生人。
“嬷嬷,给他擦擦汗,别让他着凉。”
王秀花棋也不下了,过去伸手进去摸摸胤禄的后背,后背也出了一层汗。
“小阿哥是一路跑着回来的。”孔嬷嬷解释一句。
“有没有见到哥哥?”
“嗯,还有太子哥哥。”
听到太子哥哥四个字时,王秀花面色一僵,皇上此时跟太子的关系应该是很微妙的,不再是阿玛对儿子那么单纯的父子情了,她怕皇上听着反感。
胤禑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他跟太子的确走得太近了,她怕他惹皇上生气,也怕他跟太子走得近,等到新帝登基,也会招来新帝的报复。
雍正对曾经跟他争夺皇位的阿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跟那些阿哥走得近的兄弟同样没放过。
“你们都玩了什么?”
“哥哥带我抓知了,哥哥爬树了。”胤禄如实道。
胤禑这孩子,越大越管不住,怎么还爬树了,是真不怕摔下来。
“你没爬吧?”
“我不会爬,太子哥哥不让我爬。”
王秀花正色道:“不爬是对的,不要学你哥哥,爬树有危险,摔下来可是很疼的,你哥哥是没记住教训,还想卧床躺几个月。”
她记得胤禑先前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是把腿给摔断过,竟然还怕去爬树,她得找个机会说说胤禑。
康熙一直坐在铺炕上听着母子两的对话,简简单单却透着温馨,他小时候要是有王氏这样的额娘应该也会开心许多。
“去,跟嬷嬷回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这些都被汗水浸湿了。”
等王秀花再次坐下来想跟皇上下棋时,却忘了她方才下棋时的思路,“皇上,要不就到这吧,这一局就算是臣妾输了。”
“下完吧,晚膳不是还没好嘛,要有始有终。”
王秀花只好继续下,不过这一局也是匆匆结束,最后是皇上赢了。
等天黑后,晚膳也被摆上来,胤禄跟他们坐在一块用膳,他显然还沉浸在抓知了的快乐中,说他明日还要过去抓知了。
小孩子稚嫩的话语一直在他们耳边响起,唧唧喳喳的,小孩子话都说不完,王秀花也省去跟皇上聊天,只陪着胤禄说话。
夜晚,皇上留在咸福宫过夜。
“是朕重要还是胤禄重要?”
“皇上,你在说什么?”
“朕跟胤禄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臣妾就不能两个都选嘛,皇上,你快点,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康熙掐着王氏的腰一次次挺身,他是越发觉得王氏对孩子比对他好多了,要是让她选择,她肯定选择孩子。
“时辰还早。”
“不早了,黏糊糊的,臣妾只想赶紧净身。”
康熙没理她,她对孩子比对他有耐心多了,都是轻声细语的,但对他却是横眉竖眼,语气也凶多了。
事后,两人都出了不少汗,叫水净身。
康熙搂着王氏,却被她挣脱。
“皇上,臣妾可不想再出汗,你别搂着臣妾了,也不许贴着臣妾。”
“朕想搂就搂,你不许躲。”
“不可以,天太热了。”
康熙见王氏缩到床边,他也只好作罢。
这屋内有两座冰山散发着凉气,夜里没那么燥热,疲惫的两人很快睡去。
翌日,康熙还是在王氏这用过早膳才离开咸福宫。
等皇上离开后,王秀花发现内务府那边一早送到她这边的冰块比往常多了两倍,这些冰块可以让她用一天了,应是皇上特意交代的。
“皇上还是疼惜娘娘的。”香彤笑道。
王秀花只是笑了笑。
一连好几天,她这里冰块都没缺过,连兆佳氏跟万哈琉氏都过来她房间纳凉。
她这边冰块多了,很快引起惠嫔的主意,惠嫔听到内务府的奴才过来传话后,忍不住皱眉。
今年入宫的新人个个容貌不凡,各有特色,自从新人入宫后,皇上这一两个月都是宠幸新人比较多,一个接着一个,十个新人都已经被翻过牌子。
她还以为皇上宠幸新人,对密嫔的恩宠会少一些,逐渐被新人吸引注意力,随后渐渐遗忘密嫔,可是没想到皇上还是会宠幸密嫔,甚至还主动前去咸福宫过夜,一时半会,这密嫔不会失宠。
明明密嫔年纪也不小了,入宫也有年头,皇上怎么感觉对密嫔还是有新鲜感,莫不是密嫔对皇上真下了蛊。
惠嫔想不明白密嫔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这密嫔得宠,宫里也无人敢轻待密嫔,连密嫔身边的奴才都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连份例上的冰,皇上都特许密嫔那边用得多,都比贵妃用得多了,一跃成为后宫用冰最多的嫔妃。
皇上都特许了,她虽然协理后宫,也不能反对,只能看着密嫔比她们这些人过得还奢华。
“娘娘,承乾宫那边昨日请了太医。”芸月轻声道。
“给谁看诊?”
“好像是佟常在。”
惠嫔皱眉,莫不是佟常在怀孕了,皇上也翻过佟常在的绿头牌。
这佟常在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佟妃两次落胎,她着急了,于是让佟常在进宫,替她生孩子。
佟妃的身子两次落胎怕是伤着底子了,佟常在年轻,还没生过孩子,只是佟常在不像和贵人跟襄贵人那样得宠,侍寝次数没她们多,她本以为是和贵人她们更快怀孕,没想到竟然是佟常在。
“让孙公公盯着太医院那边,打探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佟常在怀孕了。”
“奴婢知道了。”
佟常在若是怀孕,也等于是佟妃怀孕,都是她们佟家的孩子,佟妃这算是目的达到,得偿所愿。
前朝那边局势有些紧张,都传闻皇上对太子不满,又将其它阿哥扶持起来与太子分庭对抗,谁都不知道皇上是何用意,这太子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坐得安稳。
佟妃估计也是着急了,太子若是……
惠嫔凝了凝眸,那其他阿哥有可能即位,佟妃是想尽快生出一个阿哥,皇上如今看上去身子还是康健的,这阿哥早点出生比晚出生要好。
尤其是几个年纪稍长的阿哥陆陆续续在朝堂上做事,可以拉拢官员,培植自己的势力。
未来这皇位是谁的还不一定。
第98章
佟妃听说诗语月信迟了几天时,立即叫人去请太医给她把脉,结果太医说没有怀孕,她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她进宫才两个多月,侍寝过三次,没那么快怀孕也是正常。
她也宽慰她几句,让她不要着急。
再过几日,皇上终于翻她的绿头牌。
她跟往常一样侍寝,她晓得她自己喜欢皇上,但皇上对她没有那么多喜欢,只是把她当成维系佟家跟皇家关系的人,她对皇上的喜欢也没有多到可以放弃家族的荣耀,家族的盛衰荣辱寄托在她身上,所以她可以让诗语进宫,与她共享帝宠,甚至她可以允许皇上对诗语的喜欢多过她,只要能让她这个妹妹诞下皇嗣。
她已经是宫妃,上头有一个贵妃,皇上无意再立皇后,她怕是一辈子只会是宫妃了,没有晋升的可能,她已经不需要去赢得皇上的喜欢,只要她不犯错,她宫妃的位置就会坐得稳稳的。
只是她还想要掌管后宫的权力,权力之下要有人拥护,不能孤立无援,她才想要拉拢密嫔。
翌日,从乾清宫出来的佟妃又过去咸福宫,一进到密嫔的房间内,一股凉气袭来,她见到密嫔房间内两座高耸厚实的冰山。
“密嫔,内务府那帮奴才可真是会巴结你,给你送来这么多冰,本宫屋里的冰都没有你这里的多。”
“是皇上有一日来嫔妾这里,觉得屋内闷热,才特意嘱咐内务府的人给嫔妾多送些冰过来,他们是怕热到皇上,是孝敬皇上的,而不是嫔妾,嫔妾只是沾了一点光。”
佟妃笑道:“别的小主可没有这个机会沾皇上的光,还是密嫔命好,得皇上疼惜。”
“可能吧,娘娘快去坐,嫔妾给娘娘剥荔枝吧。”
佟妃看一眼那些荔枝,示意密嫔别折腾,“本宫那里也有,本宫都吃腻了,这东西吃多了也容易上火,密嫔还是别贪嘴。”
“怎么办,嫔妾已经吃多了,嘴里长了一个水泡。”
佟妃轻笑一声,宽慰她:“没事,过几日就能消下去,你别继续吃就行。”
王秀花没说谎,她嘴巴内是长了水泡,内务府那边给她送来不少新鲜饱满的荔枝,她觉得好吃,吃着吃着就吃多了,她现在等着嘴里的水泡自动破掉。
“十六阿哥呢?”
“出去玩了。”
“十六阿哥正是好玩的年纪,本宫听说十五阿哥的功课被皇上连连称赞,一眨眼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密嫔肯定觉得很欣慰。”
“是啊,嫔妾也觉得时日过得快,他们好像昨日还在襁褓里,如今都到了出去玩闹的年纪。”
佟妃想到当初她想抱养十六阿哥却没成功的事,皇上说她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密嫔的孩子都长大,她却依旧没有孩子。
“太后生辰又快到了,密嫔想好送什么生辰礼了吗?”
听到太后二字,王秀花目光冷了一下,太后生辰是八月二十日,的确快到了,还剩七天,她自然不愿意送心准备什么生辰礼给试图杀害她的凶手,所以只打算挑出几个精致的簪子步摇放进盒子送过去,再额外送几幅画。
只是太后的病还没好,不知今年会不会举办生辰宴。
“嫔妾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许是送一些饰物吧。”
佟妃今年也不打算多送,皇上对太后的态度意味不明,她若是讨好太后,有可能惹皇上生气,所以她还是谨慎一些。
太后虽贵为尊贵的太后,可紫禁城还是皇上最尊贵,不仅仅是她仰仗皇上,她们佟氏一族也仰仗皇上,她是万万不能为了太后去得罪皇上,她只打算送几身精致的拱寿夹袍与夹褂给太后。
佟妃在咸福宫小坐一会才离开。
……
八月二十日,后宫小主嫔妃还是前去宁寿宫为太后贺寿,太后一如既往和善乐呵地接待她们,不过太后病了这些日子,看上去消瘦不少。
她们把生辰礼奉上去后落座。
佟妃也注意到皇上没过来,往年太后的生辰,皇上不会缺席,寿宴开始之前,乾清宫的奴才才过来说是皇上要召见大臣,恐不能过来给太后贺寿,只让他们送上生辰礼。
皇上送的生辰礼约莫二十几样,不过这二十几样都抵不过皇上亲自过来贺寿来得更有脸面。
佟妃越发肯定皇上与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皇上是真的对太后动怒,可是太后这人性子如此温和,应该不会做出什么错事惹怒皇上,莫不是科尔沁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皇上迁怒太后。
寿宴开始后,戏子开始唱戏。
佟妃注意力也转到戏文上。
不过这寿宴到一半时,太后因身子不适提前离席,连长寿面都没有吃,留下贵妃她们操持后面的寿宴。
所以这场寿宴草草结束。
她们一行人也很快离开宁寿宫,那出戏都没唱完。
佟妃百思不得其解,只让人再去打听。
……
宁寿宫后殿。
太后难得沉脸。
淑惠太妃面对生气的姐姐也有点紧张,皇上不过来请安就算了,也没有过来参加寿宴,在诸多后宫小主嫔妃不给姐姐脸面,她小心翼翼出声道:“姐姐,皇上给姐姐送了很多生辰礼,如此丰厚,说明皇上还是敬重姐姐的,不过来肯定是因为皇上朝务繁忙。”
太后冷哼一声,皇上哪里是朝务繁忙,他那是下她脸面,再繁忙也抽得出一日过来参加她的寿宴,皇上偏偏没有过来。
本来他不过来宁寿宫请安就引起诸多猜测,如今连她的寿宴都不出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你是真信他朝务繁忙到没有时间参加哀家的寿宴吗?他那是故意不给哀家脸面,你看今年那些小主嫔妃给哀家送的礼,个个都缩减许多,你觉得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
“她们是怕得罪皇上,那些人聪明得很,很会看眼色,皇上这阵风往哪边吹,她们便往哪边倒,她们敬的不是哀家,而是皇上。”
太后属实没想到皇上把事情做得这么狠这么绝,他还把朝堂上属于她的亲信,跟他们博尔济吉特一族有来往的官员撤职的撤职,降职的降职,让她手头上没有半点权力。
她现在就是一空壳太后,只有宁寿宫这帮奴才,再无他人可用。
就为了一个汉人女子,皇上是把伦理道德都抛弃了。
“姐姐,那些小主嫔妃还是敬重姐姐的,她们没有不敬姐姐。”
太后冷笑,她们是敬她,不过更敬皇上,如今察觉到皇上对她不满,她们也不敢对她释放敬意,往年的生辰礼比今年的要厚重许多。
她是没想到她们博尔济吉特一族就这样没落了,想当年朝堂还是把握在姑奶奶手里,连皇帝都要听从姑奶奶的话,是姑奶奶把皇帝扶到皇位上,一步步让他坐稳帝位的。
姑奶奶一走,皇帝就不把他们博尔济吉特一族放在眼里了,慧妃死后,当年博尔济吉特一族想再把族中的女子送进后宫,只是被皇上拒绝。
这群小主嫔妃中已经没有博尔济吉特一族的女子,更无来自科尔沁部的女子,皇上只让格格嫁去科尔沁部,选择格格外嫁的联姻方式稳固大清与科尔沁部的关系。
往后等她们这些人一死,这皇宫里就没有姓博尔济吉特的人了。
“姐姐,我们就安心在宫里养老吧,别再针对密嫔跟密嫔的孩子,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这大清依旧是满蒙人的大清,他们的存在影响不了满蒙人的地位,这大清依旧以满蒙为贵,别等到事情无法挽回再回头,皇上是心狠之人,他的心若是不狠,这皇位也坐不稳。”
淑惠太妃也是看着皇帝一步步坐稳帝位,无论是前期四大朝臣把握朝政,还是三藩之乱,皇帝都一个个解决掉了,没有一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她姐姐斗不过皇上的,她们终究是女子,困在后宫的女子,无法跟手握权柄的帝王相比,皇上真的动怒的话,她们怕是连安稳的后宫生活都会消失殆尽,无法安享晚年。
“哀家……也针对不了,哀家的人都被他拔除了,哀家想动手都无能为力了。”
太后认命了,再闹下去,皇上真的跟她翻脸,她这后半生的日子不好过,为了一个汉人不值得,她意识到她得到的敬重有一半是来自于皇上,那些人是慑于帝威才对她如此敬重,没有这层帝威,她不过是一后宫老人而已。
这些年,自从皇帝让已逝的皇后掌管后宫,之后再慢慢被惠嫔她们掌管,她已经多年没掌管过后宫,手头上的权力有限,能驱动的人只剩下宁寿宫的奴才,连惠嫔她们比不过,又怎么跟皇帝继续斗气。
太后深深叹一口气,汉人卑贱,可是那毕竟是皇帝的后宫,她已经无权去干预,她不想死,也不想失去别人对她的敬重,她可是太后,别人都不敬她,她这个太后当的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一场虚无罢了。
“哀家想好了,哀家不会再对密嫔动手。”
淑惠太妃也松一口气,“姐姐,你当真想好了?”
“哀家想好了。”
“那让苏麻喇给皇上递个话,皇上是敬苏麻喇的,他会听苏麻喇的话。”淑惠太妃建议道。
太后点点头,算了,不折腾了,在宫里平静安详地度过后半生吧,还有胤祺,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不能因为她被皇上厌恶。
太后命人去把苏麻喇找来,让她给皇上传话。
……
佟妃还没想查清皇上跟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在太后生辰过去没几天,皇上便又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
她是一头雾水,难不成皇上先前真是忙于朝务才没有空去给太后请安?
眨眼间到了九月中旬,佟妃站在连廊下见到小坤子急匆匆地走过来。
“娘娘……”
“急什么?有话慢慢说。”
“是,奴才刚才去太医院那边转转,见到密嫔身边的小才子过去请太医。”
“请太医怎么了?说不定密嫔生病了或是十六阿哥生病了。”
“所以奴才想打探清楚是谁生病了,被请去的太医看诊回来,奴才问了一句,那太医说密嫔有可能是怀孕了,因密嫔的月信迟了十几日,密嫔叫太医过来把喜脉的。”
“当真怀孕了?”
“太医说月份太浅,还把不出喜脉。”
但密嫔月信迟了,佟妃觉得有可能真是怀孕了,一想到密嫔又怀孕了,她就觉得密嫔的命未免太好了,她未免太能生了,都这把年纪还能怀孕,她比密嫔小几岁都不能怀孕,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佟妃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真是人人都能生,还能生好几个,只有她一个都生不出来,一想到那个害她的人,她眼里便迸发出无尽的恨意与森寒。
她一定要找出那个幕后谋害她肚中胎儿的凶手!
“所以太医也没法确定密嫔是否真的怀孕吗?”
“太医说没法确定,不过奴才又去敬事房那边走一趟,查了密嫔侍寝的日子,密嫔在八月九日、八月二十五日均有侍寝,有可能是真的怀上了。”
无论是八月九日还是八月二十五日,到现在都不到一个月,那的确是月份很浅,还把不出喜脉,按照日子算的话,是有可能怀孕的。
密嫔这肚子是真争气,佟妃心想,也许跟密嫔走近一些后,她对密嫔也没有那么多恨意,对密嫔更多是一种羡慕,羡慕她得宠,羡慕她入皇上的心,羡慕她能生,羡慕她有两个阿哥,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看起来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子,而且都跟密嫔关系很亲近。
她有时候见到密嫔抱着两个阿哥,或是阿哥主动抱着密嫔时,那种亲近又自然流露的母子情令她生羡,这是她渴望拥有的,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孩子伴在膝下,她们母子两在宫中相依为命,互相依靠。
只可惜老天没有遂她的愿。
“这事你别对别人说,密嫔可能也没想那么快让别人知道。”
“奴才知道了,奴才只对娘娘说。”
佟妃挥挥手让小坤子下去,她抬头看一眼蔚蓝的天空。
“娘娘……”
雁冰知道自家娘娘又失落了,这宫里每一位小主嫔妃怀孕对娘娘而言都是坏消息,娘娘总会联想到自己,娘娘多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入宫这么多年没能如愿。
“本宫没事。”佟妃轻声说一句,声音飘渺,仿佛在空中散开一般,化无无声。
第99章
王秀花月信迟了,便让人去请太医,许是月份太浅,还把不出来双脉,不过这宫中向来没什么秘密,她请太医一事,疑似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袁常在从钟粹宫那边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王秀花只说她月信迟了,是不是真的怀孕可能还要再过半个月才知道。
正当她们说话,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她们刚起身准备迎驾时,皇上就已经大步走进来,面带喜意。
“密嫔,朕听说你怀孕了。”
她们福福身,袁常在已经自动退到她后面的位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只是臣妾月信迟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怀孕,太医说还要半个月才可确定臣妾是否怀孕。”
“定是怀了。”
王秀花不明白皇上为何这么高兴,想到这个八岁早夭的孩子,她心里更多是担忧,就好像是脖子上悬着一把铡刀。
袁常在说她还有针线活要做,先行告退,让她跟皇上单独相处。
康熙握住王氏的手,牵着她进了里间。
“既然有了,你这屋不能再用冰,快到秋日了,屋内会阴凉许多,你得让奴才把这些冰山撤出去。”
“臣妾冷的话穿多一件便好,这冰山并不碍事,况且臣妾还不知道是否怀孕呢,皇上说这些为时尚早。”
“朕知道是哪日怀上的,定是八月九日那日怀上的,那日朕记得你很是主动。”
王秀花难得翻一个白眼,嗔他一眼:“皇上,你非得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是不是,你不要脸,臣妾还要脸。”
“那你们都退下吧。”
等人都退下去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康熙忍不住摸了摸王氏的肚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高兴,明明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嫔妃宣布怀孕的时候,可能是他尤为期待他与王氏的孩子。
“皇上,你摸什么摸,若真的是八月九日怀上的,那还不足一个月,还什么都摸不到。”
康熙这才收回手,把王氏揽过来搂着她,他没想过自己会跟王氏有三个孩子,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喜欢王氏,他心里是有她的,大概冥冥之中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他跟她注定有一段情。
王秀花也静静靠在皇上身上。
窗外的光透进来映在两个相拥的身影上。
康熙还在咸福宫午歇后才离开。
没想到还没不到半个月,仅是过了三天,王秀花迟到的月信到了,她并没有怀孕,这怀孕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她让小才子去散发消息说她没有怀孕,结果没人相信,都说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怀孕才故意辟谣。
管她们信不信,王秀花也让小才子去乾清宫走一趟,告诉皇上她没有怀孕,皇上知道就行,省得认为她假孕争宠。
她没有怀孕,但宫里却传出佟妃怀孕的消息。
王秀花听到也诧异一下,佟妃上一次落胎是上一年十一月,如今佟妃再次怀孕,可她又不会生出孩子,恐怕又会落胎。
她过去承乾宫给佟妃贺喜。
佟妃脸上的确有喜意,不过说她月份尚浅,太医说可能再等一段日子才能确定怀孕。
从承乾宫出来后,王秀花又过去金鱼池那边逛逛,没想到会碰到太后,她给太后行礼。
“密嫔起来吧,听闻密嫔怀孕了,有身子的人不必多礼。”
“回太后,嫔妾没有怀孕,只是月信迟了,宫中误传。”
“没怀孕?哀家还以为你又怀孕了,原来是误传,没关系,皇上频召你侍寝,你怀孕的机会比别人多,孩子还会有的。”
“承太后吉言。”
“有空带小十六过来宁寿宫陪哀家聊聊天。”
王秀花笑着应是,心里对太后慈眉善目的样子很是憎恨,一个人怎么做到如此淡定自然,明明想杀他们,却摆出一副很是宽厚,愿与他们亲近的样子,她没忘记死在太后手中的人命。
她此时是做不了什么,但终有一天,她会揭穿她假惺惺的面孔,让她付出代价。
王秀花也不愿意跟太后多待在一块,很快提出告退,太后摆摆手让她离开。
随着佟妃怀孕的消息越传越烈,伴随而来另一个消息,说是皇上有意封佟妃为皇贵妃。
这宫里已经有一个贵妃了,只不过贵妃今年开始生病,这病好似一直没好,佟妃封为皇贵妃的话,那不是在贵妃之上。
这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皇上一直都很器重佟家人,佟妃的兄长隆科多已经是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更别说佟国维,在朝中党羽众多,跟索额图一党是可以分庭抗礼的,只不过索额图一党很明显倾向太子,而佟国维他们拥趸的依旧是皇上,目前还没有跟哪个阿哥走得近。
比起贵妃的娘家钮祜禄一族,佟氏一族显然更受器重。
王秀花觉得佟妃晋封皇贵妃一事有可能是真的,册封皇贵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样要经过漫长的流程,许是内务府那边透出来的消息。
……
“如何?”
“娘娘,这是奴才去内务府要的祛痕膏。”小坤子把一盒祛痕膏呈上。
“这祛痕膏怎么来的?”
小坤子把这一盒祛痕膏怎么来的,经过谁的手一一告诉自家娘娘,那些人已经让人暗中监视起来,和谁走得比较近,去过哪个宫还需要观察观察。
“好好盯着,本宫这次一定要找出凶手。”
佟妃眼中闪过冷意,她没有怀孕,不过她对外宣称怀孕,还让人放出皇上要册封她的消息,她要看看谁等不及要对她下手。
她让人把汪太医请过来,果不其然,小坤子去领的祛痕膏又有麝香,只要沿着这盒祛痕膏查下去就能找到凶手。
再过一段时日,她月信来的时候,她就假装小产,把这祛痕膏含有麝香一事告诉皇上,透过皇上的手严惩杀害她肚中胎儿的人。
这期间,佟妃不让别的太医给她把脉,一直是汪太医过来。
在她“再次小产”前,她得去找密嫔一趟,她要密嫔配合她演一出戏,密嫔开口会事半功倍。
到了十月初,她的月信果然来了,她知道该行动了,假装肚子疼,让人去请汪太医,也让人去告诉皇上她见血了,也把她见血的消息告诉惠嫔宜妃她们。
很快,在汪太医还有两位当值的太医过来时,惠嫔她们也来到承乾宫。
汪太医上前给她把脉,说是她脉象不稳,这胎儿保不住。
佟妃假装哭诉让汪太医保住胎儿。
“妹妹,你的身子更要紧。”惠嫔在一旁劝道。
佟妃眼泪直流,哽咽道:“本宫已经两次失去孩子,难不成还要失去第三次,汪太医,你务必要保住本宫的孩子,本宫不能再失去孩子。”
佟妃痛哭的样子,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皇上也过来了,众人让出位置给皇上。
佟妃见到皇上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伸手去抓着皇上的手腕,哭着说道:“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臣妾再也不想失去孩子了,皇上,你让他们救救孩子。”
汪太医跪在一旁说道:“皇上,娘娘肚中胎儿月份尚浅,本就不稳,如今娘娘见血严重,这胎儿是保不住了,微臣准备给娘娘开堕胎药,不然娘娘也会有生命危险。
“不,不要,臣妾不要,皇上,别让他们杀了臣妾的孩子,臣妾不要喝堕胎药,臣妾不要,皇上,救救臣妾。”
王秀花过来时正好听到佟妃的哭喊声,躺在床上的佟妃涕泗横流,哭得尤其惨烈,紧紧抓着皇上的手腕苦苦哀求,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佟妃没有怀孕,她可能真的相信佟妃此时的悲痛。
“皇上,娘娘先前两次落胎,伤着身子,若是不尽快堕胎的话,娘娘恐怕会再次大出血,到时候娘娘怕是救不回来了。”
汪太医一直说话,他负责把脉,先前也是他一直给佟妃把平安脉,也是他负责下诊断,没给其他两个太医说话的机会,跟着汪太医过来的两个太医因不知道佟妃先前身子如何,也没有把脉的机会,此时汪太医把完脉就说要堕胎,胎儿留不住,他们也不敢有异议,毕竟他们对佟妃的身子状况一无所知。
康熙看到佟妃痛哭的模样,又听到太医的话,他也晓得佟妃先前两次落胎小产,身子骨不好,怕真的有危险,他便让太医写堕胎药的药方,命更重要,更何况佟妃怀孕好像还不到两个月。
佟妃瞪大眼睛,再一次哭嚎出声。
众人齐齐劝她不要难过。
佟妃还在哭。
奴才们拿着药方已经前去抓药。
王秀花也开口,不过是对着汪太医说话:“太医,为何娘娘会小产?”
“许是娘娘身子虚弱,胎儿前三个月本就脆弱不稳,稍有不慎便会滑胎。”
“可是娘娘已经三次小产了,娘娘身子有差到这种程度,连着三次怀孕三次都小产了,这里面当真没什么蹊跷吗?”
惠嫔也侧目过来,幽幽地说了一句:“密嫔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有人暗害佟妃吗?密嫔说这话是有什么证据吗?”
“臣妾只是觉得佟妃连着三次小产落胎很是蹊跷,这宫中很少有人连着三次小产,宫中有人谋害皇嗣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先前常贵人的胎儿,臣妾的胎儿都被人暗害过,为何没人会暗害佟妃娘娘的胎儿,这事如此蹊跷,臣妾觉得得查一查。”
德妃也开口道:“先前常贵人跟密嫔的胎儿都是有人往膳食里下药,密嫔是说也有人往佟妃膳食里下药吗?”
“臣妾只是胡乱猜测,佟妃娘娘用过膳食后有没有身子不适,还得过问佟妃娘娘。”
“娘娘是在一个时辰前用的膳,娘娘用膳过后当时并无不对劲。”佟妃的贴身宫女雁冰跪下来说道。
“膳食没有不对劲,可娘娘为何会突然出血,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血,定是有哪里不妥,你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你再仔细想想,娘娘三次怀孕,在三次落胎前可有做过哪一件相同的事情?”
雁冰跪在地上似回想了一下,然后才抬头说道:“奴婢想起今日娘娘抹了润颜膏跟祛痕膏,娘娘怀孕的时候常常抹这两样东西,一个抹在脸上,一个抹在肚子上,娘娘常说怀孕之后皮肤变得粗糙,肚子上还会长纹,娘娘怕纹太多,这两样东西常抹,怀孕时抹得更加频繁,今早一早起来就让奴婢帮她涂抹。”
“润颜膏跟祛痕膏都是涂抹在皮肤之上,娘娘还抹在肚子上,会不会这两样东西有什么不对劲?”
雁冰顺势道:“这两样东西还摆在娘娘的妆奁上,奴婢这就去取。”
雁冰起身把润颜膏跟祛痕膏都拿过来。
“给微臣闻闻看。”汪太医伸手,把那两盒东西接过来,仔细闻一闻,闻完后还递给在场的陈太医跟王太医。
王秀花等他们闻得差不多后才问道:“如何?这有不妥?”
汪太医跪下来,回禀道:“其中一盒含有麝香,麝香是致人流产见红之物,有孕之人常常涂抹的话,容易小产滑胎。”
众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齐落在皇上身上,等着皇上开口说话。
康熙问另外两个太医是否如汪太医所言含有麝香。
两人纷纷说的确含有麝香,三人均指向同一盒东西。
雁冰又开口道:“那盒是祛痕膏,娘娘怀孕时肚子容易长妊娠纹,常常涂抹祛痕膏,这祛痕膏能让妊娠纹变淡,娘娘的确每次怀孕都会涂抹祛痕膏。”
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佟妃也肯定雁冰的话。
“那祛痕膏……是臣妾常常涂抹之物,臣妾听说祛痕膏是太医院那边研制出来给孕妇使用的,不会伤及胎儿,臣妾才涂抹的,皇上,真的有人暗害臣妾肚子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无辜啊,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康熙目光也落在那祛痕膏上,已经大概知晓为何佟妃会连着三次小产,他沉着脸,冷声道:“朕会让人彻查此事,给佟妃一个交代。”
“臣妾的孩子,皇上,臣妾好傻,竟然不知道这祛痕膏含有麝香,白白让那凶手得逞,害死臣妾三个孩子,都是臣妾的错……”
佟妃痛哭,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
康熙过去抓住佟妃的手,“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情,别责怪自己,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朕一定会查明此事的。”
“皇上,一定要找出凶手,不能让臣妾的孩子白白冤死,他们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哪怕是一日都好,臣妾无用,没能保住皇嗣。”
“跟你无关,你好好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康熙宽慰佟妃好一会儿,直到那堕胎药熬好,佟妃喝下堕胎药时,出血更多了,太医留下来给佟妃医治。
众人在房间外等待,等太医出来说佟妃累到睡过去了,她们才各自离开,连康熙都暂且回乾清宫。
……
惠嫔回到延禧宫,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佟妃连着三次小产的真相竟然是那些祛痕膏,不过这祛痕膏的确比膳食更加隐蔽,更不易被人察觉。
佟妃没有孩子对她们而言都是好事,佟家势力太强盛了,若是有了孩子,佟家举一家之力推举这个孩子怎么办。
只是谁往这祛痕膏放麝香?谁要害佟妃?
还有今日之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太过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先是密嫔提出佟妃三次小产,后是佟妃的贴身宫女说佟妃孕期涂抹祛痕膏,再是太医闻出祛痕膏含有麝香。
一切出奇地顺利,连皇上也被佟妃请过来。
密嫔跟佟妃走得很近,会不会是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而且佟妃不是说上一次落胎伤着身子骨,还不到一年就又怀上了。
“娘娘,你在想什么?”
“本宫只是觉得今日的事太顺利,佟妃三次小产都没察觉到祛痕膏有问题,今日只用一日就察觉到祛痕膏有问题,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芸月仔细一想也是,佟妃三次小产隔着好几年,好几年没察觉的事情,今日一下子就察觉,找出有问题的祛痕膏,速度太快了。
“娘娘是说佟妃故意陷害别人,她是要陷害哪位娘娘?”
惠嫔摇摇头,说未必是陷害,可能那祛痕膏真的有问题,佟妃三次小产是事实,她没必要拿子嗣来陷害别人,只是她觉得有可能是佟妃早就察觉到祛痕膏有问题,今日只是安排了一场戏,跟密嫔打配合让皇上去查此事。
她没想到密嫔最后会选择佟妃,她当初没拉拢到的人最后站到佟妃的阵营,密嫔家世不显,但佟妃家世显赫,这两人站到一起不是好事。
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是谁害的佟妃还不知道,还有皇上是不是真的有意晋封佟妃为皇贵妃?
若佟妃成了皇贵妃,这后宫就是佟妃位份最高,连贵妃都越过了,贵妃好歹有一个十阿哥,不过贵妃的娘家算是没落了,自从贵妃的阿玛遏必隆被皇上削去世爵之位、而遏必隆病死之后,钮祜禄一族就逐渐消弱,除了贵妃的兄长法喀,钮祜禄一族已经没有身居高位官职的男子。
成皇贵妃不要紧,就怕皇上有意封佟妃为后,再者皇上把协理六宫的权利再移交给佟妃。
她好不容易得手的权力又要让渡出去。
惠嫔头疼,佟妃如今又小产,皇上不免会心疼小产的佟妃,有意补偿她,要么晋位,要么让她掌管后宫,哪一件都不是好事。
第100章
佟妃本来就没有小产,只是月信来了,加上那日喝了堕胎药,月信的血量多一些,身子其实并无大碍。
她等着皇上找出杀害她腹中胎儿的凶手。
密嫔过来时,她冲着密嫔笑了笑。
“那日真是谢谢密嫔为本宫说话。”
“这是嫔妾该做的事情,皇上那边可有进展?”
佟妃笑道:“这才过去三天,这事隔着好几年,没那么容易查明,耐心等着就是,皇上肯定不会让凶手逃脱的,谋害皇嗣可是死罪,更何况是三次。”
“也是,是嫔妾心急了,娘娘身子无恙吧?”
“本宫本来就没什么事,密嫔无需担心,听说十六阿哥生病了,他没有大碍吧?”
密嫔回复说没事,只是有些咳嗽,这阵子在换季,胤禄不小心着凉了。
“京城的天的确变凉,小孩子还是要当心一些,夜里得让人守夜,省得他踢被子。”
密嫔跟她聊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佟妃目光落在端着红糖水走过来的雁寒身上,这红糖水是最补血气,她这几日日日喝红糖水都喝腻了。
“今日就不喝了。”
“娘娘,你月信未净,这红糖水可以让暖娘娘的肚子,娘娘喝半碗吧。”
佟妃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怀孕,喝什么都没有用,她还是拒绝,问一句她那个妹妹的侍寝情况。
“常在五天前被翻过一次牌子。”
“皇上最近翻谁的牌子比较多?”
“还是和贵人,还有密嫔娘娘。”
上一次密嫔怀孕是乌龙,不过以密嫔的得宠程度而言,她再次怀孕是迟早的事,佟妃已经不会去嫉妒密嫔,只不过她不明白论样貌,和贵人的样貌略输诗语一筹,为何皇上没有常召诗语侍寝,再这样下去,诗语何时能怀孕,今年至少要怀孕,孩子才能在明年生出来。
佟妃不免有些心急,又把诗语叫过来,问她侍寝时,皇上对她说过什么,是不是她侍寝时做了什么惹皇上不喜,侍寝后该怎么躺,她是否记得。
她又教诗语在床上该怎么表现,切勿让皇上觉得她是呆板的木鱼,还让她多去御花园金鱼池那边走走,那些地方是皇上常去的地方,她过去的话说不定能偶遇皇上。
说完后,她才放她离开。
……
另一边的王秀花回到咸福宫,先过去胤禄的房间看他,这孩子生病后,她就不让他出去玩了,先把病养好再说,现在只是咳嗽,就怕再过几日就成了发烧,小孩子生病不是小事,尤其是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
孔嬷嬷她们在房间里陪着胤禄玩那些小玩具。
胤禄见到她就张开手让她抱,她过去把他抱起来,她都快抱不动五岁的胤禄了。
“额娘,我今天真的不可以找哥哥玩吗?”
“不可以,你生病了,哥哥没生病,你把病气传给哥哥怎么办,哥哥功课那么多,他要是生病落下功课怎么办。”
皇上对阿哥们还是很严格,从练字、读过的书、师傅每日教学的内容都是阿哥们要学的功课,皇上时不时会抽查他们的功课,因大清是满蒙人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皇上对阿哥们的骑马射箭的技术也有一番要求,有时候还到箭亭那边练习骑马射箭,由谙达授课。
胤禑这孩子对自己要求也比较严格,至少在学习上他是一个自律的孩子,他说他不想输给别人,所以他一个小孩比她还要忙,不过他对胤禄这个弟弟是有求必应,只要胤禄去找他玩,他都会陪着胤禄一起玩。
“哥哥不会病的。”
“总之你先把病养好再出去玩。”
胤禄撅着嘴,有些不开心。
王秀花才不管他的不开心,京城的确变冷了,他一出去玩一整天,吹一整天的风,若是病情加重了,最后心疼的还是她,要照顾人的还是她。
她只是揉了揉胤禄的小脑袋。
胤禄过会自己就想开了,继续玩他的玩具,还求着她陪他一起。
又过三日,王秀花听说皇上弄了几个奴才到慎刑司,似乎祛痕膏之事有进展了,她又过去承乾宫想问问佟妃,恰好佟妃的妹妹佟常在也在佟妃房中。
她总听宫里有人说佟常在长得跟她有两份相似,她本人是看不出相似之处,只是觉得佟常在容貌姣好,娉娉婷婷的样子很是柔媚娇俏,她是女子见了佟常在也觉得她好看动人。
“给密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每次见到常在都觉得赏心悦目,常在长了一张可人的脸。”
“嫔妾不及娘娘,娘娘才是真正貌美动人。”
“佟妃,你家妹妹真会说话。”
“本宫也觉得密嫔貌美动人,气质卓绝,不然皇上也不会连连宠幸密嫔。”
“行吧,你们都这么说了,嫔妾就收下这些赞扬了,嫔妾这人脸皮本来就厚。”
佟妃轻笑,示意她坐下。
佟常在很快告退。
“嫔妾是听说皇上将内务府几个奴才关去慎刑司,可是将整件事查明了?”
“差不多了。”
“是谁?”
佟妃轻轻吐出两个字。
王秀花诧异,实在没想到是贵妃,她没听说贵妃跟佟妃有什么仇恨,果然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将心思藏在暗处,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为何会是贵妃?”
“这宫中只有本宫与贵妃家世相当,许是她怕本宫有了阿哥会越到她头上。”
“可她已经是贵妃了。”
“正因为她是贵妃,她才害怕本宫越到她头上,自从本宫的姐姐走后,贵妃一直稳坐贵妃之位,宫中就属她位份最高,她这个贵妃当了这么多年,宫中无人比她位份最高,许是怕本宫有了子嗣后,皇上会晋封本宫,所以她不想本宫拥有子嗣,没有子嗣,皇上就不会晋封本宫。”
王秀花仔细一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自打她进宫,贵妃便是宫中位份最高之人,她不愿意看到有人爬到她头上,谁都不愿意屈居他人之下,更何况本来就在最高位的人最受不了这种落差。
“那皇上对贵妃可有责罚?”
“贵妃病重,皇上只是处死几个奴才,暂且不处置贵妃。”
王秀花知道贵妃这几个月一直称病,但具体病况如何,她们也不知晓,贵妃自从生病后就闭门不出,也将探望的人拒之门外。
“本宫明日会过去探望贵妃,若真的病重,此事应该就是这样,将死之人,皇上会顾念几分旧情的,皇上也不打算宣扬公布此事,密嫔还请保密。”
保密何事,是贵妃谋害皇嗣还是贵妃病重,无论是哪一件,王秀花应该不会再对旁人述说,皇上可能想给贵妃留几分体面。
她从承乾宫出来,倒有点想不起来贵妃的样子,她想也许贵妃真的是时日不多了。
……
翌日,佟妃带着雁冰跟雁寒过去贵妃所住的永寿宫,本以为贵妃会拒见她,但她们还是被请进去,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药味。
贵妃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她们两人对峙。
佟妃原本恨极了贵妃,恨她两次害她落胎,让她失去孩子,再无怀上子嗣的可能,可是当她见到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虚弱又瘦削的贵妃时,她的恨减少了一些。
皇上没有说假,贵妃的确病重,怪不得她不愿意见人,她都有点认不出贵妃先前的样子,她被病痛折磨,像是变了一个人,两颊有些凹陷,脸色苍白,连上下唇都往内紧缩,成了两瓣很薄很薄的唇线。
女子向来注重容貌,不愿意以丑陋的样子示人。
“佟妃,你来了。”
贵妃的声音都苍老沙哑许多,只有眼神还有一些亮光。
“本宫当然得来,本宫要亲自见到你病重的样子,不然本宫觉得你想用病症脱逃皇上的责罚。”
“若真是那样,那就太好了,你既然过来,想必都知道了。”
“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三次暗害本宫,谋害本宫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本宫以后很难再有子嗣。”
佟妃忍不住控诉道,盯着床上的人。
“本宫自然知道,这就是本宫想要的,你往后不会再有孩子,你们佟家不会有阿哥,没有阿哥,你们佟家最后会失去跟皇家的连接,本宫想看着你们佟家没落下去,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本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年我阿玛为何会死,你阿玛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我们钮祜禄一族自从我阿玛走后,再也没能爬起来,为何你们佟家可以变得显贵,你阿玛害死本宫的阿玛,本宫怎么可能看着你生下阿哥。”
“你阿玛又不是我阿玛杀的,那是皇上想杀你阿玛,你阿玛在朝堂上作恶多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屡屡教皇上做事,违背皇上的旨意,皇上才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你们妄想操控朝政,想让皇上成为傀儡皇帝,皇上岂能容你阿玛如此放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有别,你阿玛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我阿玛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他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我阿玛跟着太宗一起建立的大清,阿玛为大清做的事情是配享太庙的。”
“你阿玛再厉害也是臣子,臣子岂能高过天子,你阿玛是自食其果,皇上只不过是借我们佟家的手处置你阿玛而已,真正想杀你阿玛的人是皇上,是皇上不愿意再器重你们钮祜禄一族,与我们佟家何干,与本宫何干,你应该报复皇上,而不是谋害本宫的孩子。”
贵妃轻笑,她又何尝不知道是皇上想杀她阿玛,她阿玛被撤职,被下狱,削去爵位后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她姐姐被她阿玛牵连,几乎无宠,皇上不愿意召幸她姐姐,害得她姐姐年纪轻轻在宫中郁郁而终。
皇上当时想要亲自把握朝纲,而她阿玛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挡住了皇上的路,皇上除掉鳌拜之后,也将她阿玛除掉。
是她姐姐死后,皇上又觉得对他们钮祜禄一族太过无情,曾经他们钮祜禄一族也是天子近臣,为大清立下无数功劳,家人送她进宫后,皇上开始弥补钮祜禄一族,很快将她封为贵妃,也提拔她的兄长。
她真正应该恨的人是皇上,可是皇上,她恨不起来,也不能恨,她没法对皇上动手,她还有家人,钮祜禄一族依旧要仰仗皇恩,所以她只能恨佟家,恨佟妃,他们钮祜禄一族的势力开始被削弱后,佟氏一族却迅速崛起,成为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皇亲贵胄。
她不想看到她们佟佳氏的女子在宫中过得富贵安好,更不能看着佟佳氏越到她头上,只要佟佳氏无法诞下皇嗣,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后他们佟氏一族没有皇子维系皇家的恩宠,最后也会逐渐没落下去的。
所以她不能让佟妃诞下阿哥,只要佟妃没有生下皇嗣,她依旧在佟妃之上,依旧是贵妃,而且是有皇子的贵妃。
哪怕她病重,她也要让佟妃无法生下子嗣。
“你也报复不了本宫了,本宫死后依旧是贵妃,而你依旧在本宫之下,你往后也没法生下皇嗣,你们佟氏一族会没有皇子,本宫依旧赢你们。”
“本宫的妹妹已经进宫了,她会诞下属于我们佟家的阿哥,你年纪轻轻就死了,这就是报应,无需本宫报复你。”
“呵……”贵妃轻嗤一声,“本宫至少有十阿哥,胤俄活着,你那个妹妹能不能生下阿哥还不一定,本宫诅咒你们佟家不会有阿哥,等你阿玛死后,你们佟家的荣耀都会消失。”
“你的诅咒不会起效的,本宫看娘娘才是可怜,将死之人是最可怜的,你这样子,皇上过来看到也会嫌弃的,本宫虽然没有孩子,但本宫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而且皇上要封本宫为皇贵妃,本宫还是在你之上。”
“皇上才不会封你为皇贵妃,别痴心妄想了,皇上对佟妃你一样无心,皇上从未喜欢过你,本宫在死之前会一辈子在你头上。”
“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荣华富贵,身份地位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皇上给本宫的荣耀,给我们佟家的荣耀,你们钮祜禄一族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被皇上器重,也不可能像我们佟家一样显赫,你们是被抛弃的一群人,你也是被抛弃的,你看你的样子,谁见到都会害怕,没几日活头了,娘娘走好。”
“你不会有子嗣的,你生不出来阿哥,本宫有阿哥,本宫依旧比你尊贵,本宫死了就死了,但本宫谋害你的子嗣,可皇上没有惩罚本宫。”
“那是因为你快死了,死人的话,皇上总会留几分情面,本宫还活着,你死后就看着我们佟家步步高升吧,十阿哥,你以为你死后,本宫不会对十阿哥动手嘛,本宫会杀了他。”
“你不会的。”贵妃眼里终于出现一抹害怕,想伸手去抓佟妃,瘦到只剩下骨头的手抬起,身子微微颤动,看着佟妃,流露出畏惧,“你不会的,胤俄已经大了,他不是没出生的孩子,你敢杀他,皇上一定会追究的,你不敢的,除非你想拖累整个佟家。”
佟妃只是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你回来,你给本宫回来,你不可以杀他,他是尊贵的皇子,你怎可杀他,你杀了他,皇上也会降罪于你,将你们佟家满门抄斩,你们佟家的人通通都会死,你给本宫回来。”
贵妃用尽力气在后面呐喊,只不过她的声音苍老沙哑,哪怕是用尽力气呐喊,听起来都是无力虚弱的,风一吹就散,不足以让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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