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出现了自愿者, 表演继续。
上百市民在疯锯子手里，他的异能已经发动，耽搁的时间越长, 人质就越危险, 但强行采取暴力手段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遭。
为了配合表演, 凌野拿掉作战服里面的武器——一把微|型|冲|锋|枪, 递给洛星洲保管。
“请演员躺进台上的木箱, ”疯锯子邀请凌野入箱，手里的电锯不停地在箱子上比划，跃跃欲试, 恨不得立马把凌野切成两半。
长方形的木箱, 长度略短, 凌野只能曲腿躺进去, 盖子即将关上之前, 疯锯子还十分礼貌地询问:“那么在开始表演之前，你有什么话要对观众朋友们说吗？”
“没有, ”凌野像即将沉眠的吸血鬼，眼睛都不眨一下, “开始吧。”
“yes!”
木箱重重关上, 声音敲在观众的心上, 安许目睹全程, 洛星洲居然也面无表情，冷静到可怕, 仿佛即将被行刑的不是他的男朋友一样。
“真的没问题吗？”安许担心地看了一眼台上。
洛星洲不咸不淡看他一眼:“能有什么问题？”
不久前被凌野开局卧底, 终局反杀的阴影还历历在目, 洛星洲才不相信他会那么傻躺在箱子里等着被锯成两半。
在骚操作方面，凌野一骑绝尘, 绝无仅有。
疯锯子出身剧团，表演十分敬业，他把红布铺在木箱上，向四面八方的观众展示道具，刚才出场的各式小丑，自动分成两列，站在舞台两边。
“接下来，我们将共同见证伟大的一幕，我们的演员，会将这场狂欢推向今夜的高潮——”他咧嘴笑起来，拉动电锯，惊悚的呜呜声响起，他一只脚踩着木箱，手中的电锯高高举起，迎着聚光灯，锯链闪闪发亮。
“show time——”
电锯迎箱劈下，呜呜响动，木屑飞溅，在758张扬的笑声中，一锯到底。
木箱被彻底劈开成两半，疯锯子抽出电锯，低头一看，木箱的开口处，慢慢渗出了血迹，木箱中的人像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毙命。
安许:“！！！”
洛星洲一愣:“！！！”
血？怎么会有血？怎么回事？
他呼吸顿时一乱，心跟着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猛地从观众席起身，恨不得冲上台，信息素在一瞬间溢出，然而摸到手中冰凉的枪管，又强忍住冷静下来。
他摩挲着手里的武器，一转头，目光中来不及收回的杀意把安许冻得哆嗦。
坐回原位，但木箱边缘猩红的血迹太刺眼，他的表情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淡然。
安许就算再没眼色，也看得出来洛星洲现在不能惹，努力把自己团吧团吧缩在角落。
木箱成功一分为二，接下来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刻，疯锯子对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满意，他揭开木箱上的红布，把木箱从中分开。
木箱一分为二，刚才躺在木箱中的人却没像预想一分为二——因为木箱空了。
后排的观众看不清木箱里有什么，但洛星洲和安许却清清楚楚，木箱空空如也，连个鬼都没有。
洛星洲嘴角微微上扬，带头开始鼓掌，不明所以的观众们也纷纷鼓掌叫好。
疯锯子脸色一变，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随即迫不及待地揭开了木箱的盖子。
不，这本该是最完美的演出，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的，不应该……他惨白着脸，小丑面孔上的表情显得滑稽，他说不出话，聚光灯下，被分开的木箱在沉默中重新合起，消失不见的alpha慢慢坐了起来。
他没死。
观众欢呼起来。
疯锯子盯着凌野，眼神淬了地狱的大火，嘴巴一张一合:“你毁了我的表演……”
凌野觉得奇怪:“可箱子已经被分成了两半。”
他只是在电锯落下的前一刻，让安迪切开了舞台，落入台下，等木箱合上之后再钻出来而已，木箱表演的精髓不就是切完之后还活着吗？虽然程序不太一样，但结果完全一致，没有理由毁了表演的。
“是，箱子被分成了两半，”疯锯子恨恨咬牙，“可是你没有！你毁了我的表演！”
凌野:“……”
洛星洲也觉得这种言论简直无理取闹:“咱们讲道理，木箱魔术就是这么变的，你不信问他，”洛星洲拍拍老神在在的安许。
疯锯子偏头看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许:“是这样吗？”
安许:“嗯嗯！你把他切开还能拼起来，比单纯切开他厉害多了！”
疯锯子疑惑:“是吗？可他明明是躲到了舞台下面，我并没有切开他，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如果想要得到一场完美的演出，就必须要把人彻底切开。”
洛星洲:“谁说的？”
“我爸爸啊，他说只要把我放进木箱里，我就不会变成累赘，这场演出就是完美的。”
三人沉默:“……”
你爸神经病吗？
他忍住吐槽的欲望，却又听疯锯子天真无邪地请求凌野:“要不然你再躺一次，我重新切一下？”
洛星洲冷笑:“你别太过分。”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动手！毁了我表演的人，我会亲自为他送葬！”电锯如风而至，险险擦过凌野的衣角，疯锯子行事毫无逻辑，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看待，也不能用普通罪犯的思维看待，反而有点棘手。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像是戳中了凌野的某个笑点，他冷笑了一下，重复:“送葬？”
他为太多人送过葬，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对他这么说话。
“是啊，这可是我为你预定的最佳结局！”电锯呜呜作响，毫不留情劈向凌野。
“是么，”凌野惜字如金，态度淡漠，长期执行清除任务让他对任务对象的情感可有可无，如果不是因为疯锯子还有价值，他会在第一时间清除这个麻烦。
洛星洲:“喂小疯子，在预定别人的结局之前，你就没有想过预判过自己吗？”
疯锯子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我的结局，不用你提醒！”
高速旋转的电锯，三两下把舞台锯了个稀巴烂，凌野只是躲，迟迟没有还击，观众们的塑化程度已经过半，不能再耽搁。
洛星洲当机立断，接通了通讯器。
“祁洋，失踪游客找到了，游乐场西门的剧院，让陆成安和秦默默带队过来营救，穿好隔离服，多带几支缓蚀剂。”
祁洋:“缓蚀剂……疯锯子要异化了？”
洛星洲:“情况比较复杂，你们先过来吧。”
他担心的不是疯锯子，而是身边这个人畜无害的粉蜘蛛，还有一直没有露面的黑皇后，造神战役的五神集齐了四个，但凡有一个出问题，对整座城市无异于灭顶之灾，严格来说，如果意外发生，就算带了缓蚀剂也不一定有用，但聊胜于无。
凌野还在和疯锯子周旋，两个人的战场从台上转移到了台下，远离了游客，凌野终于松了口气。
“咣当——”
高速旋转的电锯忽然撞上一块突然出现的金属，火花飞溅，疯锯子诧异地抽回电锯，看向藏在舞台阴影中的凌野。
他手中多出了一把漆黑的镰刀，不在光下，阴冷感扑面而来，连同神情淡漠的凌野一起，如同地狱的守门人。
“你也是遗忘者，和我一样是异类，啊哈哈哈……真不错！观众们最喜欢异类自相残杀的戏码了！来呀！”疯锯子兴奋起来，把电锯油门一拧到底！
凌野本意不是和他单挑，但到了这一步，只能先把人制服。
“你那么执着找医生，是因为那个人嘱咐过，如果有一天你逃出了监狱，就把东西交给医生，是不是？”凌野问。
疯锯子的攻势稍缓:“你为什么知道？”
他心思简单，不知道隐瞒，凌野知道自己猜对了，开始讨价还价:“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医生，你可以把东西交给我。”
“不行！除非你把医生带到我面前！没有医生，我什么都不会交给你！”
凌野异能发动，夺命的镰刀配合着阴影中无处不在的黑影，很快把疯锯子逼地节节败退，遗忘者的等级是根据个人实力和异能划分，每隔一级都是巨大的分水岭，虽然疯锯子是一级，但在s级面前，也只能被吊起来打。
很快，电锯被镰刀勾落，飞出老远，疯锯子撞倒了后台的道具，一直藏在怀里的油纸包飞出，看形状是本书，凌野眼神一暗，上前两步，整个剧院的灯光却忽然短路，不停闪动起来。
热闹非凡的剧院，一瞬阴冷无比。
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他脚边的地板，凌野一愣，疯锯子却猛扑过来，把飞出的“宝贝”压在身下，打断了凌野的抢夺。
顺着枪声，凌野的目光越过舞台，和空中走廊上的男人对上目光。
对方一身纯黑的长风衣，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那是一张很纯正的英伦绅士脸，或许正是因为曾经做过犯罪辩护律师的原因，给人一种礼貌到刻薄的精英感。
伊塞尔，他果然没走，还专门挑这个时候出现，看来他们对疯锯子藏起来的东西势在必得。
和凌野的淡漠不一样，伊塞尔的冷更像毒蛇的窥伺，藏起獠牙，时刻等待致命一击，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枪对准了凌野的脑袋，露出一点笑意。
“别动，”声音好听，但声线很刻薄，“我在子弹里填充了高浓度的感染源，能让一级在中弹后十分钟内异化，你知道的，我并不擅长射击，不敢保证我的枪能和你一样准，很容易误伤。”
“是么？那你开枪吧，”凌野没什么表情，即使是仰视，也如轻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退了两步，让出身后两人，“如果你敢的话。”
洛星洲推着人质出场，微型|冲锋抵着安许的下颌，冷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黑皇后’。”
第062章 黑皇后
“虽然过去四年我们从未见面, 但你的传闻也从未消失，比起我的恶毒，‘救世主’的英姿更让人欣赏, ”伊塞尔神色不变, 像对如今的状况了如指掌。
安许因为搭档的出现, 表情出现了十秒的空白, 瞬间两眼放光:“伊塞尔！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伊塞尔冷冷看他一眼, 那是个从各种意义上都不怎么友好的眼神，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安许昂起的脑袋又耷拉下去，只是眼巴巴看着远处的搭档, 十分害怕对方弃他而去。
狭窄的剧院后台, 五个遗忘者你看我, 我看你, 沉默在无形中被拉长, 不动声色的对峙，各怀心机。
五人的通缉身价加起来已经超过六十亿美金, 对任何一个组织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同样对任何一座城市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凌野的镰刀对准疯锯子, 黑皇后的枪口指着凌野的脑袋, 而洛星洲也同样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 捏死安许。
“你们……你们敢毁了我的表演！”疯锯子毫无理智, 想扑上去咬断凌野的脖颈，但又打不过, 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找医生。
虽然同为造神战役中的五神, 但他们五人之间完全没有友情, 甚至相看两相厌。毕竟为了争夺存活名额，大家都是下了死手的。
说起旧怨, 伊塞尔曾经在战役中被凌野打穿肺管，凌野被安许的精神攻击重伤过，后来洛星洲因此发狂，切掉了伊塞尔半个手掌，自己也重伤，要不是遗忘者皮糙肉厚，断了也能重新长回来，现在他们四个肯定不是报废就是残废。
“五年前就败在我们手里，现在scc的支援就在外围，你们还敢进来抢东西，该说是不自量力，还是勇气可嘉？”洛星洲嘲讽。
根据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确定的排名，首位主神，第二救世主，第三异教徒，第四和第五分别是黑皇后和粉蜘蛛。
伊塞尔是一个极度功利主义的人，喜欢站在顶端，虽然同样是s级，但那场战役的失败被他列为人生污点，更是雷点。
他想不通为什么半死不活的主神能排在首位，而他带着粉蜘蛛一路拼杀，最后与顶点失之交臂。
“如果不是‘那个人’偏心，你们能活着走出战场？你以为主神是靠实力赢得首位？”伊塞尔冷笑，目光淬了蛇毒似的，情绪蛰伏着。
洛星洲不吃这一套，并且十分嘚瑟:“那不然呢？人脉也是实力的一种，人家就是偏心凌野，你要是行，你也可以求他让你当第一啊。”
“你真是，一如既往，让人讨厌，”伊塞尔评价。
洛星洲收起嘲讽的表情，目光紧盯伊塞尔的背后:“彼此彼此。”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安许一愣，大喊:“伊塞尔，小心！”
伊塞尔偏头，下一秒，冰冷的勾镰从黑暗中伸出，寒光凛凛，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堪堪躲过这毫不留情的一击。
镰刀？他后知后觉，转头看向远处的凌野，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本手中锋利的黑色镰刀，却在不知不觉，消失不见。
“安迪，抢他！”洛星洲对着黑暗大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死神，受到鼓舞，近两米的武器，在他手里却仿若无物，舞得霍霍生风，勾镰一递一挑，朝伊塞尔的胳膊劈去。
事实上，伊塞尔从来没和凌野的异能正面对决过。
装填了感染源的手枪被挑飞，从高高的空中楼梯上飞了下来，凌野见状，毫不犹豫地翻上了楼梯，接过安迪的镰刀，加入战局。
“把观众带出去，”凌野命令安迪。
安迪很快消散在黑暗中，再次成型时，已经到了台下，那些被疯锯子控制的观众像人偶似的，机械地鼓掌，机械地表演，小安迪漫无目的观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完成任务。
洛星洲盯着感染枪掉落的位置，刚要扑过去，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安许还被枪抵着下巴，他战战兢兢，但十分坚定:“不许走！”
洛星洲:“你不怕死？”
“不怕…不怕！”
“你两真有意思，”一个死缠烂打，一个恨不得对方人间蒸发，居然还做了这么多年搭档。
手肘和膝盖发力，毫无战斗力的安许立马倒地，洛星洲眼疾手快，先把安许铐在阶梯上，也不担心他反击，感染手枪还在舞台上，他扔下安许，走出一步，又被人挡住去路。
疯锯子提着电锯，重新站到了他面前。
洛星洲忍着不爽:“你帮他们？”
疯锯子不讲道理:“我谁也不帮，这么精彩的一场表演，我的观众们一定会很喜欢，来呀，让今夜的狂欢来得更热烈一些！”
“啧，”洛星洲耐心告罄，他上前两步，挽起袖子，“我一定会在你的观众面前，把你揍得妈都不认识。”
明亮宽敞的剧院，两场战斗，一触即发。
安许被铐在阶梯上，动弹不得，他很担心伊塞尔的现状。
“离开研究所后，你居然进化出了新能力，真不可思议，”伊塞尔盯着凌野手里的镰刀，却好像回想起什么关键画面，笑了起来“不，其实更让人惊讶的，是你居然还活着，还和‘救世主’在一起。”
在造神战役之前，凌野并没有得到“主神”的代号，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洛星洲身后那个瞎眼的病弱小孩，和一对被诅咒过的眼睛。
凌野没说话，勾镰上挑，划破伊塞尔的风衣。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逃出研究所时，为什么你会在越狱中途突发休克，为什么洛星洲要刺穿你的腺体？”如同当庭律师咄咄逼人的诡辩，不急不缓，在高压线旁边试探。
凌野抬起眼皮:“我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迟来的真相没有意义，这二者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如果你想挑拨我们，收回这种痴心妄想，”凌野冷眼，刃风滚动，再次割下伊塞尔一片衣角。
“是，真相或许对你毫无意义，那对‘救世主’呢？为什么在研究所爆炸之后他会四处逃亡？为什么他会被通缉，是什么让他发狂到拦截信息素运输车……这些对你而言，真的毫无意义吗？”伊塞尔的笑藏着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伺机刺痛凌野。
凌野的手一顿，伊塞尔乘机后退，两人中间隔出一段距离，空中阶梯上，遥遥对峙。
“你真的不在乎？”伊塞尔越过楼梯的扶手，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在暴打疯锯子的洛星洲，如同伦敦街头马车里端坐的绅士，不怀好意的地低语着，传进凌野的耳朵，对方似乎并不准备和凌野动手，更像在拖延。
“他因为你，不仅得了怪病，还成为了通缉犯，被联盟的武装部队收押，被刑讯逼供，折磨了整整三个月，”伊塞尔道。
洛星洲从来没有和凌野提过四年前，就像凌野总是避免去谈及研究所爆炸那一天，像是某种心照不宣，他们都抗拒谈及那一段过往。
事实上，应激和创伤让他对那一天的细节处理变得很模糊，除了冰凉短刃刺进腺体那一刻的的触感，他唯一记得的只有洛星洲决然离开的背影。
伊塞尔特地说了“真相”，还强调和洛星洲有关。
凌野下意识握紧镰刀，周身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黑气，那是alpha强烈攻击意图的外显特征，台下负责疏散人群的安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虑，也不安起来。
对峙十秒，凌野笑了，笑容几近凉薄:“我现在在乎了，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因为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要哥哥亲口说给他听。
他缓缓举起镰刀，对准伊塞尔的脑袋。
黑皇后使用异能需要代价，只要异能不发动，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洛星洲和疯锯子从后台打到前台，把这个烦人精的电锯扔出十米远，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揍:“把东西给我。”
疯锯子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笑，他红着眼睛大叫:“你打啊！继续打啊！想要我的东西，那就杀了我，你可以打死我，来啊！”
“你——”洛星洲的拳头停在半空中，看着地上满脸油漆，狼狈不堪的小丑，他实在搞不懂疯锯子的脑回路，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对方的怒吼无助又悲哀，“你到底发什么疯？”
明明打不过，却一次次挑衅、激怒对手，和精神病人没有分别，可是那张滑稽的脸上，却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
意识到暴力根本没有办法让omega恢复正常，洛星洲也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洛星洲抓着他，没有动手，只是压制着，“你改造游乐园，挟持游客，逼他们表演，但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世界上最伟大的表演，世人倾倒，万众瞩目，我想要让他们永远记住我的脸……”疯锯子喃喃，他是剧团出生，一场伟大的表演是他这辈子的执念，可是，可是……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了抓着自己的洛星洲，他从对方的浅色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凌乱，狼狈，伤痕累累，不伦不类。
可是那个人，那个beta曾经嘱咐过自己，要开心，要体面……他不能违背对方临终前的嘱托，不能把自己搞的一团糟，这是他的承诺。
后知后觉的恐慌侵占了，他的头很疼，像是有人用钉子不停钉进他的脑袋，他的神智支离破碎，不停地倒气。
想起beta的嘱托，他张了张嘴，嗫嚅着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我想要……”
“……我要医生，”他改口，似乎在哭，却流不出眼泪，“我要医生……我的头好痛。”
第063章 落幕
洛星洲的话成为了打开痛苦的钥匙, 回忆像刺针，戳进疯锯子本来简单的大脑，他捂着脑袋挣扎起来, 嘴里不停重复着“医生”。
精神崩溃, 是遗忘者异化的前兆。
疯锯子是一级遗忘者, 一旦异化, 方圆几公里都会受到污染, 更别说还没来得及转移出剧院的观众。
根据scc的执行条例，如有必要，送葬人必须要在疯锯子异化前清除他, 避免更大程度的扩散。
“你听我说, ”洛星洲尝试让疯锯子恢复理智, “我带你去找医生, 最好的医生, 他会治好你……你看着我，你一定不想没有完成使命就失去理智是不是？你要把东西亲手交到医生手里是不是？”
疯锯子蜷缩着, 像闭紧的河蚌，但很快又挣扎起来, 不让任何人靠近, 洛星洲余光瞥到铐在楼梯上的安许, 这家伙的异能是精神系, 对疯锯子有用:“粉蜘蛛！你过来。”
安许的注意力还在凌野和伊塞尔那儿，被洛星洲吼得一激灵:“你铐着我, 我过不来！”
洛星洲按着发狂的疯锯子, 手腾不开, 国骂在嘴边滚了两圈，一时不知道该骂哪句, 他没见过那么废物的s级，连个手铐都解不开，他挣扎着把疯锯子压在背下，掏出凌野之前给的冲锋枪:“闪开！”
单发点射，钛合金手铐应声断裂，粉蜘蛛恢复自由，不由自主想和伊塞尔会合，洛星洲的枪口对着他，快慢机已经调节成了连发模式:“过来，别逼我把你打成筛子。”
残暴的威胁让安许放弃了伊塞尔，乖乖过来帮忙:“按住他，不要乱动，我才方便使用能力！”
“好，”疯锯子挣扎得太厉害，洛星洲强制镇压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把人按在地板上趴着。
安许吓得摇头:“要正对我，背对不行。”
“？”事这么多，洛星洲的无语已经到顶，咬牙切齿地把疯锯子翻了个面，正对着安许，“你最好有办法，不然杀他之前我一定先杀你。”
安许苦着脸，又想哭了。
疯锯子蜷在舞台上，肌肉随着呼吸痉挛，安许深吸口气，慢慢靠近，温暖的掌心贴上疯锯子肩膀，额头贴着额头，一边轻轻哼起歌来。
“Son of God， love's pure light。”
“Radiant beams from thy holy face，”
“With the dawn of redeeming grace……”
教堂圣子般的虔诚，伴随着少年干净的音色，原本庄重肃穆的音调，在金发少年的哼唱下，如同北欧森林中里久居的精灵，带着风的自由和温暖。
如果忽略那令人发指的音准外。
粉蜘蛛唱歌跑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偏偏他很喜欢唱歌，坚信坚持每天唱就能弥补先天跑调的劣势，研究所的感染体基本都被他的歌声折磨过。
偏偏分化异能的时候，粉蜘蛛又分化出了精神系异能，从此以后他的歌声就响彻研究所各个角落。洛星洲怀疑黑皇后不理粉蜘蛛就是因为他终于忍受不了粉蜘蛛的歌声，毕竟某种程度上，粉蜘蛛的精神治疗也是精神折磨。
仿佛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随着音调流进了疯锯子体内，紧绷的身体慢慢打开，他愣愣的，仿佛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水洗似的眼珠在眼眶里慢慢转动起来。
遗忘者F-S05粉蜘蛛，异能力“精神幻想”，异能发动时，会根据目标情绪构造不同的幻觉，兼具精神安抚和精神错乱的效果，幻觉效果对不同目标有所不同，并且已知粉蜘蛛的精神幻想对黑皇后的异能有增益效果，是目前唯一发现的互补类异能。
粉蜘蛛的精神幻想可以阻止遗忘者异化前期的精神崩溃，但无法回退蓝骸污染产生的异化——简而言之，虽然有安抚效果，但无法治愈。
粉蜘蛛的异能分化之后，海洋研究所曾经试图通过精神治疗的手段对蓝骸污染和遗忘者异化进行治疗，不过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才得出蓝骸污染无法被精神治疗的结论。
不过粉蜘蛛的异能实在实用，scc医疗部那些精神紧绷接近异化的遗忘者，如果能得到粉蜘蛛的帮助，一定会方便不少。
但有个问题，粉蜘蛛只和黑皇后搭档，两人总是一起行动，即便黑皇后的嫌弃和恶意已经能够把单纯的粉蜘蛛淹死，他依然选择站在黑皇后的身边，考虑到黑皇后的态度……洛星洲盯着粉蜘蛛单纯到冒着点傻气的双眼，努力一下说不定能把墙角撬过来。
疯锯子逐渐冷静下来，粉蜘蛛像在给小孩唱摇篮曲，唱完之后，对方闭上眼睛，陷入了幻觉。
幻觉会持续一段时间，粉蜘蛛在疯锯子的额头碰了碰，任务完成了，他提心吊胆地看洛星洲，生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打成筛子，然后洛星洲却一反常态，朝他露出亲切又诡异的笑。
“小蜘蛛，听说你这几年都在北美，这次来里斯市，想不想不到处转转？”
安许对他的提议有点心动，但十分诚实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洛星洲很奇怪，安许明明就很想留下来。
“我们的律所刚刚开张，还等着我和伊塞尔经营，我要回去帮伊塞尔招揽客户。”
安许似乎对自己的律所情有独钟，让人无法理解。洛星洲依稀记得上次祁洋查安许个人信息的时候，这货的资料就明晃晃摆在网上，甚至还贴了证件照，职位是律师助理，要不是祁洋找到了他的工作档案，洛星洲也不会想到粉蜘蛛和黑皇后会千里迢迢跑到里斯市。
海洋研究所制造出的五名s级遗忘者都在通缉榜单上，而这货用自己的个人信息注册了公司，还发到网上。
洛星洲总算深刻体会到了“s级遗忘者是人类极限上的精神病”这句话，虽然粉蜘蛛不聪明，或许战斗天赋也不顶尖，但在脑子有病这一方面，所有s级都各有千秋，又十分统一，包括一直没有消息的异教徒。
没有消息可能是最好的消息，但异教徒本身就是变数，不能用常理判断。
顾不上沉思，通讯器又亮了:“洛哥……救援部队已经到了，你和凌野人呢？”
“出了点事，我和凌野被拖住了，你们到剧院大门外，那里会有人接应。我们最多争取二十分钟时间，你们抓紧把游客转移出去，没有命令，支援部队不准靠近剧院半步。”
开什么玩笑，剧院现在藏着四个s级，还有一个状态十分不稳定的一级，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本年度最大的恐怖新闻就会诞生。
“收到，洛哥你们小心，”祁洋关掉通讯器，在救援队小张殷切的眼神下，和其他人说了最新情况，准备开始展开救援。
秦默默想了想，提建议:“让所有人按照一名警员配两名担架员的配置行动，排队进入救援，我们三个负责开道，张先生在场外接应；另外再通知交警大队进行交通管制，从游乐园到市区医院的路段全部清空，方便运送伤患。”
“行，就这么干，”祁洋摘掉头戴式耳机，为了方便行动，他只带了通讯器，穿好武器和装备，带队出发。
三张年轻的面孔站在人群最前方，脊背挺直，面容坚毅，如果刚下直升机的时候小张还在怀疑scc只是派这几个青瓜蛋子似的特工来敷衍了事的时候，现在看着三条身影，心底只有感激和敬佩。
勇于在战场前沿用生命拼杀血路的人，都是这个灰暗时代的曙光。
蓝骸的阴影笼罩人类太久了，太多次的失败让他们信心尽失，疲于应对——但是只要存在奋斗的先驱者，就存在希望。
爆破小队炸开紧闭的后门，救援小队依次进去，祁洋三人带队在前，很快找到剧院的位置，而失踪游客全都堆在门口，歪七扭八地叠起来，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具不会呼吸的尸体。
陆成安被这种诡异画面吓一跳:“等一下，洛星洲真的是让我们带担架进来救人质吗？他是不是没说清楚，该不会是让我们……咳，进来收尸吧……”
祁洋白他一眼:“你有病吧？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陆成安闭嘴了。
其实祁洋心里也有点发怵，洛星洲也没明说，他吸了口气，走到最近的人质身边，发现只是晕过去了，皮肤有轻微的塑化，他大喊:“人还活着！”
救援队有条不紊地开始搬人，但上百人质，营救需要时间。
秦默默注意到祁洋一到现场就四处张望，问他:“你在找什么？”
“接应的人，洛哥说有人会在剧院外接应我们。”但现在还没看见半个人影。
话音未落，剧院门口又传来响动，一队人质排着队，双目无神地朝外走，宛如僵尸，陆成安远远招手:“过来——我们在这里！”
然而所有人质恍若未闻，按照原定的轨迹前进，走出剧院，察觉到异样，祁洋制止了其他人:“等等，有点不对劲，先不要移动人质。”
救援队看着失去意识的人群，都屏住呼吸，直到几十人的僵尸小队慢慢走到救援队面前，祁洋还在考虑要不要下令先把人打晕，秦默默却拉住他的手，表情兴奋:“是它！”
僵尸小队的末尾，出现一个异样的身影。
最后一个人质彻底昏迷，是被背出来的，只不过背人的身影太小，几乎被人质完全遮住了，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穿着斗篷的灰色小孩，正背着一个中年男人缓慢前进。
男人体积太大，安迪小小一只，只能半背半拖着他前进，仿佛重壳蜗牛，只知道埋头前进。配上他破破烂烂的斗篷和细瘦的小腿，画面略显揪心，简直像虐待童工。
秦默默和陆成安是见过安迪的，反应没有祁洋大。
安迪哼哧哼哧，终于把人带到他们面前，他看了一眼遍地的担架，居然还思考了一下，操纵着那些僵尸似的人质躺进担架里，十分方便，而他背上的倒霉蛋，被扔到了祁洋面前。
祁洋本来就喜欢可爱的东西，看见小安迪，又可怜又心疼:“你就是洛哥说的接应人吧，累不累？”
小安迪仰头看着他，斗篷下只看得见半个下巴，有点可爱，他没回答祁洋的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走回剧院。
剧院还有人质，任务还没完成。
看着小孩慢慢走远，祁洋忍不住了:“这是洛哥的异能吗？真可爱。”
等他拿镰刀的时候就不可爱了，受害者秦默默和陆成安不可置否:“是凌野的。”
祁洋看着小安迪的后脑勺，感叹:“怪不得……不过还挺适合他。”
祁洋和陆成安都对凌野有点柔弱滤镜，不知道是不是被洛星洲影响了，跟瞎了一样，并且完全不因为送葬人的身份改变看法。
唯一不受滤镜影响的秦默默盯着消失在剧院门口的安迪，一边催促救援人员搬运人质，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说不清为什么。
正想着，私人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个越洋电话，ip在北美，想到一直联系不上的宋今欢和傅岚，他紧了紧手机，接通。
“喂。”
“喂，是我，默默，”电话那端传出宋今欢的声音。
“教授！你和指挥官还好吗？”
“不太好，出了点意外，我们的航班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坠机了，”宋今欢呼吸很重，像是受了伤，声音虚弱，但强撑着给秦默默打这通电话，“洛星洲和凌野和你们在一起吗？”
“在出任务，情况紧急。”
宋今欢打断他:“现在撤回，让他们马上离开里斯城……联盟刑警在出发抓捕他们的路上，研究所的档案被泄露了。”
第064章 异种天灾
海洋研究所发生爆炸后, 五名s级遗忘者的档案被毁，没留下任何资料，只能通过现场遗留判断他们没有死亡, 而是在逃。
国际生物联盟在第一时间发布通缉令,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合, 这些年来所有s级杳无音讯, 就算洛星洲因为拦截信息素运输车的事被全球通缉, 也没有人想到通缉名单上的“救世主”和“洛星洲”是同一个人。
而现在，《W2计划文件》出台前夕，scc指挥官忽然失联, 联盟派出刑警, 跨洋抓捕scc的送葬人和已经被撤回通缉令的洛星洲。
如果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巧合, 那巧合的名字一定叫“阴谋”。
“宋教授, 你现在在哪里……你和指挥官还好吗？我们很担心……”秦默默握着手机, 手指不可抑制地发麻。
他对s级遗忘者的事一无所知，宋今欢的话让他觉得大难临头。
“默默, ”宋今欢再一次打断他，“你只用向送葬人传达命令, 他们一定理解我的意思, 我……咳咳, ”宋今欢似乎受了伤, “我会努力活着回来见你，但前提是送葬人和洛星洲必须活着, 懂吗？”
宋今欢的声音喑哑, 带着长期逃亡后的疲惫, 秦默默抿紧嘴唇，眼眶发热:“知道。”
“我不能和里斯市通话太久, 联盟会监听定位到我的位置，默默，”宋今欢停了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滴，通话挂断，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秦默默忽然握紧了拳头。
他关掉手机，塞进作战服的口袋，转头:“祁洋！帮我接通洛哥的通讯！”
·
通讯器亮起的时候，凌野和黑皇后的战斗正进入白热化阶段，疯锯子陷入幻觉，洛星洲和安许面面相觑，内心各自打着小九九。
洛星洲在判断诱拐粉蜘蛛的可能性。
安许在计算从救世主手下逃脱的可能性。
答案都是零。
洛星洲翻脸比翻书快，用完粉蜘蛛，冲锋枪下一秒就怼人胸口:“别动。”
粉蜘蛛:“……”你看我敢动吗？
“很好，非常好，”敌人的不反抗狠狠取悦了他，随身携带的手铐已经坏了，他只能对着头顶喊，“宝贝，把你的手铐扔下来！”
空中楼梯上的打斗一顿，紧接着银色手铐从天而降，洛星洲接住，刚打算把粉蜘蛛二次上铐，嘭，一声巨响，另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伊塞尔落地，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正好滚到之前感染手枪掉落过的位置，一把抓住，对准洛星洲:“别动。”
凌野的枪口又对准了伊塞尔。
画面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洛星洲自觉举起双手，手铐勾在手指上，有点累:“同样的戏码，有必要演两遍吗？”
伊塞尔不为所动:“疯锯子的东西，给我。”
洛星洲已经拿走了疯锯子怀里的油纸包，如果没猜错的话，油纸里的肯定是下半本研究所观察日记。
那个神秘的观察员日记被一分为二，一份被曾经前往圣菲尔国际监狱进行项目研究的宋今欢意外获得，另一份被疯锯子带出，并且在越狱的时候带了出来，而黑皇后和粉蜘蛛，为了这份神秘的观察日记，不惜跨越大西洋，顶着暴露的风险，来抢夺它。
日记的下半部分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如此锲而不舍地抢夺。
除了和蓝骸有关，洛星洲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给你也行，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告诉我——”声音拉长，双眼很亮，仿佛恶徒的审问，“你在为谁卖命？”
伊塞尔盯着他，没有说话。
“从我进入里斯市那一刻开始，你们先是派磁极鸟袭击自爆，阻止我和scc会合；安德留斯学院里，你们雇佣wf组织为你们卖命，还派了个只小老鼠验收成果；白塔影城的晚宴，你们派粉蜘蛛卧底，在晚宴安装了炸弹……炸弹的引爆程序ip就在北美，要不是你们家粉蜘蛛还把自己的证件照放在网络上供人观摩，说不定我还想不到是你们在幕后搞鬼，你们处处针对scc，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次，粉蜘蛛和黑皇后堂而皇之现身，他终于想通了连日来的困惑，粉蜘蛛和黑皇后都是s级，完全有能力制造那么多事件。
但新的困惑也随之产生，scc是现今国际上唯一能够合法收容遗忘者的组织，是感染者最后的跻身之所，同样作为遗忘者，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谁有这样的能力和动机，幕后的人是谁？他想干什么？
“你很聪明，”伊塞尔终于说了今天见面以来第一句有用的话，“但还是太迟钝，你们的指挥官，现在应该早就葬身太平洋的海底，scc还是要完蛋了。”
“既然不说，那我们也没有谈判的余地，”洛星洲打了个响指，一把扯过粉蜘蛛挡在面前，空中楼梯上，凌野收到暗示，扣动扳机。
子弹打穿伊塞尔的右肩，爆出一串血花，安许脸色瞬间发白:“伊塞尔！”
伊塞尔中弹，凌野跳下空中楼梯，漆黑的镰刀停在伊塞尔头顶。
洛星洲对安许说:“这么关心他……他刚才可是对着你，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在他暗示凌野开枪的时候，伊塞尔就扣下扳机，洛星洲让安许当肉盾，对方却毫不犹豫下了杀手。
但是手枪没响。
安许红着眼睛回头:“你换掉了子弹？”
“聪明，”细长手指轻轻一翻，三枚尖头子弹夹在手指之间，“弹夹是空的，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怎么能让它留着？”
洛星洲说着，顺手把安许拷住，他盯着地上的疯锯子，刚要说话，通讯器响了。
“洛哥，宋教授三分钟前传来消息，命令你和凌野立即撤退，离开里斯市。”
“为什么？”这么仓促的命令不像傅岚的风格，而且居然是宋今欢下的令，傅岚人在哪里？
“他们坠机了，联盟已经集结了跨洋刑警抓捕你们，这里有我们，你们先走吧！”
《w2计划文件》还没正式通过，联盟已经行动了，就算反应再迟钝，洛星洲也知道这事和黑皇后他们脱不了关系。
凌野是特遣小队的队长，听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知道了，剧院还有人质，安迪会抓紧时间送出去，你们的第一任务是救援，剩下的我会处理。”
祁洋很担心，但没有反驳，咬咬牙:“是，队长。”
救援行动争分夺秒进行，凌野冷静地有点反常，黑皇后捂住右肩伤口，丝毫不狼狈，甚至带着胜者的愉悦:“我就知道，送葬人不会逃跑。”
让凌野和洛星洲丢下那么多人质逃命，根本就不可能，更不用说抛下黑皇后和粉蜘蛛独自跑路。
凌野投给伊塞尔一个很淡的眼神，镰刀轻轻一转，挖开了愈合过半的伤口，黑色的雾气侵入伤口，让伊塞尔那张阴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
“你好像总是试图激怒我……是因为造神战役的失败，导致你把对自己无能的自卑，转化成了对我的嫉恨吗？”凌野脸无表情，他很少有这么嘲讽的神情，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精准踩雷。
黑皇后面色阴沉。
洛星洲目瞪口呆。
黑气顺着伤口入侵，像冰水，涌动的血液即将凝固，伊塞尔感觉到四肢已经有了不受控的情况，凌野下了杀心。
没有犹豫的机会。
下一刻，伊塞尔棕色的眼瞳忽然开始闪动，图案伸长，变化，很快他的瞳孔里就布满了一条条平行的棕色花纹，看上去像某种昆虫的复眼。
洛星洲脸色一变:“小心点，他要发疯了。”
镰刀一勾，贴着伊塞尔的头颅飞过，被对方躲开，凌野后撤一步，留在原地的伊塞尔血管扩张，从脚底开始，黑褐色的神秘物质像是流动粘稠的固体，从头到脚，连同他的风衣外套一起，一寸一寸地包裹住。
很快，他的风衣下摆在流体的包裹下变成了一对微透明的下垂后翅，全身包裹了类昆虫的外化骨骼，镶嵌着两只游泳镜似的巨型复眼。整个头部呈现出一种荒诞感。
直观形容，那就是穿了件人形昆虫机甲，还是带翅膀的机甲。
遗忘者F-S04黑皇后，异能力“异种天灾”，发动时全身会覆盖黑褐色的坚硬外化骨骼，并且拥有类似昆虫复眼的视觉器官和飞行能力。他的外化骨骼坚硬密闭，普通子弹和武器无法破坏，同时也继承了节肢动物强大的捕猎能力，这些外化骨骼可以轻易撕碎人类的防弹衣，刺穿人类的头骨。
洛星洲恨极了伊塞尔的发疯形态，一看见就牙根发痒，伊塞尔这种无情的阴谋家，能借刀杀人就不会亲自出手，看来凌野的话确实让他非常恼怒。
“我嫉恨你什么？嫉恨一个残缺的小鬼，还是嫉恨一个戴着宠物环的奴隶？”后翅翕动，被外骨骼包裹的拳头砸出，一拳打碎了空中楼梯，钢化玻璃应声碎裂。
洛星洲不满:“喂，过分了吧？！”
不准这么说他！
“我过分？救世主，他刚才差点杀了我，怎么不说他过分？”声音在铠甲的包裹下有些失真，但听得出来很生气。
“嘭——”，镰刀和金属骨骼相撞，火花四溅。
安许白着脸，有点震撼:“……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伊塞尔生气。”
“第一次呢？”洛星洲问。
“是造神战役，伊塞尔终于打败了你，然后研究所公布凌野是首位的时候。”
第065章 斗兽场
伊塞尔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他转头，隔着面具威胁搭档:“粉蜘蛛，你是不是想死？”
安许闭嘴了。
s级遗忘者之间的战斗, 破坏力逆天, 不到五分钟, 舞台被拆得七七八八, 洛星洲扛着昏迷的疯锯子, 押着安许远离战场，剧院里还有没有转移的市民，得保护他们的安全。
“咔”, 死神镰刀割开虫化的左肩甲, 破口却在顷刻恢复, 伊塞尔的双手被两柄尖刺覆盖, 像螳螂的前肢。
猛然前刺, 拨开镰刀，另一只尖刺贴着凌野的腹部, 由下而上挑，划破了贴身的作战服。
这幅盔甲无可撼动, 硬度已经超过了装甲车, 并且能随时修复, 是最棘手的武器。
镰刀和尖刺相撞, 在空中僵持，天灾形态让伊塞尔变得亢奋, 他所有的理智和阴谋全部瓦解, 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脚下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凌野沉默着，镰刀可以割开伊塞尔的盔甲, 但是流体形态会立马修复，伊塞尔并不会受伤，反而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凌野，频频受伤。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羸弱，玻璃花房里长大的废物，不堪一击。”
两人僵持着，凌野的瞳孔紧缩，眼角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闪动几次，最终还是被他的本能压制下来。
镰刀一转，尖刺被拦腰截断，但很快再生。凌野引着伊塞尔，尽量远离洛星洲。战场途径之处，支柱钢管齐齐断裂，玻璃碎了满地，观众席座椅到处乱飞，毁坏速度堪比人形拆迁办，直到两波人的直线距离足够远，凌野才松了口气。
感受凌野的意图，洛星洲握紧拳头，有点焦灼，他的目光落刚刚醒来的疯锯子身上，笑着拍拍对方的手:“你不是想完成一场伟大的表演吗？要不要试试？”
疯锯子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揉揉眼睛，表情茫然，似乎还沉浸在精神幻想中，一听到“表演”，立马兴奋起来:“要要要！！”
“这个蜘蛛，和那边那个大蟑螂是一伙的，专门来偷你的书……你恨不恨他们？”
758怒气冲冲:“恨！”
“很好，”洛星洲拍拍他的头，一本正经地交代，“那你把人看好了，他如果敢逃跑，就锯掉他的脑袋，我把那边那个大蟑螂的头割下来送你，这样你的演出就有奥斯卡奖杯了，有了奖杯，你就能请到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
疯锯子被洗脑成功，咧嘴一笑，拖过锯子，悬在粉蜘蛛头顶，又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洛星洲不再管粉蜘蛛，隐身异能发动，消失在空气中。
“为什么不用能力，你在等什么？”伊塞尔一拳接一拳砸下，地面砸出大坑，天灾形态持续的时间越长，怒火不断叠加，撕碎猎物的本能让伊塞尔理智全失，“你在等什么？”
他重复一遍，不耐烦到了极限，透明翅翼振动，伊塞尔腾空而起，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飞到高处，剧院顶灯映出一道巨大黑影，笼罩了大半个剧院，恶魔的阴影爬起，居高临下，形成高空制衡。
很快，黑影的震动的后翅两端，忽然出现了几簇小小的尖刺，伸长，再化成一条条钢化触手，像一只炸开的海葵。
那些触手以凌野所在的位置为圆心，插入地面，纠缠交错，最后变成了一座黑色牢笼，凌野的眼神一冷，镰刀破开金属触手，断裂的触手又很快修复。
黑色纹路又爬回眼角，瞳孔不停褪色，又很快回复，他的状态很不稳定，异能一旦发动会造成大范围无差别的破坏，所以每次清除任务前，都必须建立隔离区，但剧院空间狭窄，无辜人质一定会受到波及。
只要牢笼建成，他就会成瓮中之鳖。
剧院顶端的吊灯随着他的震颤的眼球闪动，频率波动，电流短路……大脑飞速转动，镰刀嗡嗡作响，直到一道刺骨寒意，裹挟着西伯利亚平原上的寒风，侵袭了整个空间。
流动的固体微滞，编织过半的牢笼受到阻碍，成型速度缓慢下来，凌野抬头，洛星洲已经爬上了剧院的吊顶灯，凌厉的身影像张开的弓，隔着牢笼，对着凌野扬起笑。
明黄色的吊顶灯光成为了omega的背景，凉薄的嘴角却勾起张扬的弧度，他举着冲锋枪，对着吊顶灯和天花板的连接处，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火光四溅，密集的枪声响过之后，剧院中央暗了下来，巨大的半球状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坠落，洛星洲一手举枪，驾驶着吊灯，直直砸向半空中的伊塞尔。
“伊塞尔——”安许的呐喊淹没在噪音里。
伊塞尔的流体触手和牢笼连接，不能立马收回，巨型吊灯直直砸下，把伊塞尔砸进舞台，响声震天，灰尘乱飞，一片黑暗中，坚固牢笼充当临时保护，凌野毫发无伤。
剧院里的恐怖声势成为催促信号，剧院外的救援小队被驱使着加快了速度。
趁着伊塞尔被大灯砸中，凌野的镰刀劈开牢笼，毁掉没有再生的触手，黑暗中，灵活的人影从吊灯上翻了下来，一把抓住凌野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凌野一顿，一片黑暗中，洛星洲的双目灼灼，目光发亮:“伤到哪了？我看看。”
只不过是一些划伤，而且s级修复能力强大，伤口已经愈合了，凌野故意卖乖，抓着洛星洲的手，摸上胸口:“这里，疼。”
脸上完全看不见一点疼的样子，洛星洲半信半疑，摸了两把，得出凌野身材非常不错的结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他护犊子，又蛮不讲理，他对伊塞尔恶意满满，就算没什么交集，都要找借口弄死对方的程度。
他甚至特地为了伊塞尔量身定做了一个能力。
“发疯的虫子应该拖鞋伺候，拍死再扔垃圾桶里。”
他当然不指望吊灯能砸死伊塞尔，这样只会显得s级太廉价，触手破开压在身上的重物，伊塞尔从废墟中起身，愤怒彻底冲破理智。
“四年前没杀了你们，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好在四年后他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呵，”洛星洲冷笑一下，周围温度又降一分，寒意铺满剧院，冻得人心肺颤动，空中有细碎的飞屑落下，安许伸手，刚好接住一片，六边形的雪花短暂停留，然后融化。
雪？
雪花落在废墟，寒意从脚底爬到后颈，坚不可破的昆虫铠甲在低温中如同生锈的螺丝，低温对昆虫来说是致命的，洛星洲的直愣愣地站在对面，伊塞尔两只前肢突刺，朝着洛星洲喉咙刺去，却被中途截断。
凌野抢断攻击，镰刀落下，斩断外化的前肢，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断裂的前肢没有迅速复原。
低温让伊塞尔的行动变得迟缓，流体形态受到阻碍，凌野抓紧机会，镰刀贴着伊塞尔的胸口，溅出一圈火花，划出裂口。
伊塞尔回撤一步，后背却抵上冰凉硬物，不知何时，他的后方已经升起一座冰墙，寒气四溢。
没错，这就是洛星洲为伊塞尔量身定做的异能。
遗忘能力“冰河世纪”，原属于一名来自西伯利亚的遗忘者，可以进行范围低温控制，改变温度，同时让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形成各种形状的坚硬冰晶。
造神时和黑皇后的战斗，他和凌野几乎濒死，他一直耿耿于怀，直到某一次躲避通缉时，他不小心被一名来自西伯利亚的遗忘者罪犯抓住。
对方因为无法忍受低温异能对他身体的变化——体温常年维持在十摄氏度左右，以至于听信了某种邪教偏方:通过烹食人类同类，就能抵御机体的寒冷。
杀死这个西伯利亚遗忘者花了洛星洲很大的劲，遗忘者强健的肢体，可再生的恢复力，在绝对低温面前几乎报废，当时的洛星洲拖着僵直断裂的右腿，才把对方杀死。
再然后，他获得了对方的能力。
“冬天是昆虫的死期。”
钢化玻璃似的冰壁升起，彻底隔绝了伊塞尔和粉蜘蛛，凌野颤动的瞳孔停住，他找到制造隔离区的方法了。
“哥哥——”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个眼神，洛星洲的脑子自动调频，轻易地理解凌野的想法，他常常为这种默契窃喜，占有欲作祟的时候，这种默契就像印证了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羁绊。
看，别人都不能像我一样，一个眼神就理解你，别人都没有。
气温骤降，金属管道上爬满霜花，舞台周围陡然升起四面冰墙，把凌野和伊塞尔围在中间，冰墙围困之下，舞台变成了一座斗兽场。
洛星洲站在冰壁顶端，居高临下，顶灯已经碎了，只有远处微弱的光，他看不见斗兽场底部的情形，但没有贸然出手。
送葬人执行清除任务，必须设置隔离区，并且只能一人进入，这条规定由凌野本人亲自提出，全scc上下一同遵守，他猜测凌野的异能可能存在某种感染性，或者无差别杀伤，所以注定了他永远只能一个人前进。
洛星洲不会破坏规定，即便他很想揍伊塞尔一顿，但这是凌野的战场，不是他的，他不能进入，只要守在这里。
如果不能并肩作战，那起码可以保证，凌野走出战场那一刻，能看到自己在这里等他。
低温大大限制伊塞尔的天灾形态，只要粉蜘蛛不捣乱，就没有任何问题，凌野是研究所首位，他相信他。
安迪已经在转移最后一批人质，洛星洲看了看手表，接通了秦默默的通讯。
“外面怎么样？”
“已经完成两轮转移，大部分市民已经转移完毕，初步判断人质塑化程度普遍不高，可以治疗，等最后一批人质出来，我们就准备撤离。”
“十分钟，”洛星洲给了他们一个时间，“十分钟后撤离。”
十分钟太短了，第三轮转移需要第一轮和第二轮的救援队往返，非常耗时，秦默默不能保证:“我们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以他对伊塞尔的了解，十分钟后，他的精神状态一定会达到极限。
“洛哥，你们在剧院里遇见了什么吗？”
一个一级遗忘者，根本不足以让洛星洲这么急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很严重，凌野一直不出现，秦默默很聪明，他猜得到。
脚下的冰墙震动，斗兽场已经开幕，粉蜘蛛和疯锯子在僵持，救援小队马不停蹄，通讯器的两边都有杂音，傅岚和宋今欢下落不明，洛星洲和凌野之后很可能回不了研究所，所以需要有一个人来传递真相。
秦默默是不错的选择。
远处的疯锯子举着电锯狂笑，应该是在恐吓粉蜘蛛，洛星洲翘起二郎腿，手指骨节扣在冰面上，他想了想，问秦默默:“听说过‘造神’战役吗？”
第066章 阴谋
“宋教授说过一些。”
海洋研究所相关资料都是高级别机密, 一般特工接触不到，宋今欢在医疗部做研究，和秦默默私下提过。
关于当年的研究所战役有很多种说法, 唯一确定的是, 战役中五名s级遗忘者至今在逃。
洛星洲忽然提起, 秦默默联想到国际生物联盟的跨洋追捕行动, 顿时像卡壳的机器, 说话都不流利:“你和队长是，是S……”
“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洛星洲顿时对scc的未来充满希望, “除了我们, 里面还有两个不太能出现在大众视野下的s级, 接下来一段时间, 我和凌野可能都不在scc，你把情况告诉庞成周, 让总部做好应急预案。”
“还有两个？！”秦默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S级是摆地摊扎堆卖吗？随随便便就能集齐四个？怪不得送葬人脱不开身……
指挥官失踪，医学部负责人被追杀, 送葬人准备出走, 还要带走他的男朋友……秦默默仿佛看见庞成周偏头痛加高血压的崩溃神情。
三两句交代完, 洛星洲挂断了通讯, 冰墙在打斗中受击剧烈震动，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坐在最顶端有点不稳。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过后, 冰墙里的战斗寂静下来。
洛星洲皱眉:死了？
下一刻, 冰墙斗兽场中央射出一道闪电般人影，伊塞尔的虫化盔甲已经断裂大半, 失去光泽，破烂的后翅震动着，如同昆虫孤注一掷，冲出牢笼，看得出来被凌野狠狠修理了一顿。
洛星洲守株待兔，毫不犹豫，冲|锋|枪子弹暴雨般激射出，打碎脆弱的后翅，打进没有被盔甲覆盖的区域，伊塞尔的喉咙里发出昆虫蜂鸣器似的惨叫，天灾形态维持太久，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但他似乎还保留了一丝意识，面对洛星洲的火力压制，他不顾一切地扑向不远处——那是粉蜘蛛的位置。
遭了，这两玩意儿可不能合体。
洛星洲收了枪，朝着伊塞尔的虫化躯体猛扑过去，中途却被人一把扣住腰拖了回来:“回来。”
他想回头，却被凌野制止，凌野微凉的指尖扶着他的后颈，轻轻贴着omega腺体。
洛星洲控制不住一抖，后知后觉，alpha发动异能的时候，从不让他看脸。
他的背后，alpha睁着一双全白的眼，像美术室里的雕塑，阴冷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美。
凌野搂着他:“哥哥别碰他，很脏。”
遗忘者之间会互相同化，伊塞尔失去理智后，会把这种情绪传递给洛星洲，导致污染阈值增加。
洛星洲有信息素依赖症，阈值本来就不稳定。
“咣当——”
伊塞尔的躯体砸在粉蜘蛛和疯锯子面前，外化骨骼已经碎了不少，露出半张染血的脸，瞳孔已经有彻底虫化的迹象，气息奄奄。
“伊塞尔！！”不顾疯锯子的威胁，安许扑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样？伊塞尔！你看着我，你还好吗……”粉蜘蛛搂着重伤的伊塞尔，两眼泛红，因为动作太大牵动手铐，勒出两段血痕。
变故发生得太快，疯锯子甚至来不及阻拦，有点茫然地举着电锯，看见凌野和洛星洲下来，咧嘴一笑:“你们赢了！你们打败了昆虫机甲！现在我能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当我的奖杯吗？”
“再等等，想要得到奖杯，需要足够的耐心，”洛星洲循循善诱，一边走到伊塞尔身边，安许挡在伊塞尔面前，神情坚定。
“不要碰他！”
洛星洲想不明白，粉蜘蛛的胆小有目共睹，但一次次为黑皇后破例，简直是世界未解之谜。
洛星洲刚要说话，粉蜘蛛就被伊塞尔推了一把，他难以置信的回过头:“伊塞尔……”
“别碰我，”换来的确实这个重伤男人厌恶的神情。
粉蜘蛛呆了呆，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怔愣中，伊塞尔自己坐了起来，身上的外化骨骼慢慢褪去，强行拉回自己的意识。
洛星洲默默观察着，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粉蜘蛛和黑皇后这对多年老搭档，真的内讧了。
这场战斗全程，伊塞尔都在拒绝粉蜘蛛的帮助，导致战斗力大打折扣，他的精神一直濒临崩溃，天灾形态的持续时间很短，他害怕彻底失控，耗能过度而死，在和他们战斗的时候，难免束手束脚，不然战斗不可能那么快结束。
伊塞尔是典型的阴谋家，这么不管不顾太异常。
不过敌人的内讧就是我方的胜利，洛星洲乐见其成。
“你在为谁卖命，”凌野走上前，外表已经恢复如初，镰刀泛着寒意，语气却很镇定。
“咳咳，”伊塞尔止住咳嗽，审视这个重新成长过的对手，“你变了很多，主神。”
听口气居然有点愉悦，完全让人不能理解:“我还记得在研究所的时候，你躲在救世主的身后，像一条安静的病狗……我把刀插进你的身体，你才会发出惨叫声，以前的你从来不敢站在救世主的身前。”
洛星洲的冲|锋|枪扳机蠢蠢欲动。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凌野对这种无趣的侮辱已经免疫了，“无论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疯锯子还是别的，我都要忠告你，不要和scc作对。”
“我也有句忠告，你想听吗？”
“太阳落山，黑夜降临，黄昏永无止尽，蓝骸不会停止，你们的努力将毫无意义，”伊塞尔擦拭脸上的血迹，虫化的瞳孔闪动着恶意的光，“蓝骸无法被治愈，最终它会感染所有人，无一幸免。”
“只有强大的生物才能在这场进化中生存，我们明明是这场进化的幸存者，却被当成异类……他们渴望强大的能力，却从不给予我们生存的自由，scc只是一块薄弱的盾牌，它没有能力为遗忘者提供庇护，你们早就应该看清。”
伊塞尔说的是实话，蓝骸现世之后，遗忘者群体陆续觉醒，越来越多强大的异能出现在人类群体中，人们利用突然出现的能力，竞争、夺权、刺杀，或者保护。这些稀有的能力甚至能影响一个政权的更替，比起异类，遗忘者更像是趁手的工具或者武器，大多数人类只关注他们的功能性和危险性，却从不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
“这就是你们把研究所情报透露给联盟，再跨洋追捕我们的真实原因？毁掉scc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洛星洲冷笑。
“不，我个人非常讨厌你们，但从不否认你们的价值，”长远的阴谋被揭露，伊塞尔反而觉得快意，“我们只想激化遗忘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很不巧，scc挡在计划的最前方。”
scc是关联遗忘者和普通人类的最后一道信任枢纽。
好在联盟似乎和他们有共同的目标，是国际生物联盟先窃取scc的情报，击沉scc指挥官傅岚的专机并伪装成意外，追杀参会人员，想尽办法阻止傅岚参加会议。
完美的时机，完美的局势。
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向国际生物联盟透露，scc总部藏匿了两名s级遗忘者，全球通缉犯，有了正当理由，跨洋追捕会立即执行，而凌野和洛星洲立刻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必须做出选择，抓住伊塞尔抛出的橄榄枝。
“你想拉拢我们？”不可否认，这个计划计划合理中又透露着一丝精妙，十分符合他对伊塞尔本人极度自我，利己主义，满肚子坏水的刻板印象。
“联盟监狱可能会判你终身监禁，但加入我们，你就会获得自由和斗争的权利，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道题的答案，”伊塞尔势在必得，语气绅士到让人觉得恶毒。
洛星洲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这个人没什么特点，就是逆反，别人越逼他干什么，他越要反着来，对着干。
就比如现在。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提出答案的权利？”
“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子弹射出，准准打进伊塞尔的大腿，洛星洲从不对讨厌的人手软，更何况对方三番两次侮辱凌野，他忍这只死蟑螂已经很久了。
开什么玩笑，他对凌野都舍不得说重话。
三枚感染子弹在洛星洲指间转动，杀意蠢蠢欲动，伊塞尔是遗忘者，子弹对伊塞尔同样有用。
“你不要，不要再伤害他，洛星洲，我，我求求你……”安许这回是真的哭了，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哽咽着。
伊塞尔讨厌安许，不让他触碰，不让他保护，他只能挡在他的面前，颤声求饶。
“你为他求情，他巴不得你去死，你真傻，小蜘蛛，”洛星洲摆正了表情，“黑皇后离开粉蜘蛛会死，但粉蜘蛛从来都是独立的个体，被寄生的生物离开寄生兽，只会活的更茂盛。”
粉蜘蛛一愣。
洛星洲没再说话。
凌野走到他的身边，脸色不太好，洛星洲猜测凌野异能发动会消耗他的能量，alpha在微弱的灯光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显得整个人不太健康。
“好了，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有什么话，等进了审讯室再说，”铐上重伤的伊塞尔，洛星洲总算松了口气，注意力回到被忽视很久的疯锯子身上，却发现对方表情愣愣的，苦恼地皱着眉。
洛星洲:“？你又怎么了？”
就算这场表演确实很精彩，也不至于露出这种表情吧。
他又搞不懂疯锯子的脑回路了，因此十分警惕。
“‘主神’……我知道这个名字…”疯锯子陷入了回忆，他的头很痛，每当他想回忆什么的时候，脑袋里就像有铁钉在搅动，很疼，“我知道这个名字！就是你……就是你！”
咣当——
疯锯子扔下了他视作生命的电锯，朝着凌野走来，干净如池塘双眼多了偏执，每前进一步，眼眶就红一分。
“他死的时候，一直在念这个名字！”
第067章 感染
“他死的时候, 一直在念这个名字！”
洛星洲:“他是谁？”
难道是那个被烧伤的，面目全非的beta？但这和凌野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他，”疯锯子回答, 想起beta的嘱托, 他伸手摸向怀里, 摸到半本油纸包裹的日记, 和一把黑色的钥匙, 语气自豪:“我找到了主神，他一定会为我骄傲！”
“你能带我去找医生吗？我的头好痛，”疯锯子在征求凌野的意见, 在得知面前的alpha就是“主神”后, 他似乎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信任。
凌野有点意外, 但没有拒绝:“好。”
疯锯子“你真是个好人！”
洛星洲观感复杂。
凌野接过油纸包裹的日记, 递给洛星洲。
洛星洲打开油纸, 和他的猜测一致，这确实是安德留斯中学日记的下册, 纸张和笔记一致，由此推断疯锯子记忆里的beta很大概率就是撰写日记的研究员。
但对方为什么那么关注凌野？甚至变成他死前的执念？
“洛哥, 你们还在吗？最后一批人质接收完毕, 两分钟后救援队撤离, ”祁洋汇报进度。
“收到, ”洛星洲回复。
人质解救完毕，终于可以安心处理两名不速之客了。
“等等, ”凌野忽然想起什么, 转头问:“758, 你能确定所有人质都在这里吗？”
“他们是我的观众，不是人质！”疯锯子努力辩解, 抱着锯子想了想，“应该都在这里了。”
洛星洲一顿:“什么叫‘应该’？”
758很无辜:“因为我的记忆力不好，总是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
“对了，有三个不太友善的观众已经被我杀掉了，他们也算吗？”
洛星洲:“……”
洛星洲:“算。”
趁着疯锯子能正常沟通，洛星洲把情况报给祁洋，但疯锯子依然很在意医生的事，他问凌野:“你说能替我找到医生，是真的吗？”
“嗯，”但前提是他配合工作，凌野还是觉得奇怪，“你的头，哪里疼？”
疯锯子想了想，忽然转过脑袋，背对着凌野，指着后脑勺:“这里。”
凌野定睛去看，在对方后脑处，有一条深深的疤痕，看上去年份已久。
他皱了皱眉，洛星洲又结束通讯回来了，冷着脸:“失踪市民一共121人，外面有116人，刨除被你杀死的3个，还差两个。”
“你好好想想，剩下两个人在哪？”洛星洲有点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
“啊……”疯锯子又陷入了沉思，没再说话，似乎在认真地想，气氛陷入了沉默，救援队还在外面等待撤退指令。
不能再耗下去了……洛星洲当机立断，准备通知祁洋撤退，原本半死不活的伊塞尔忽然说话了。
“他们在后台休息室。”
伊塞尔被暴揍一通，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洛星洲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干的？”
伊塞尔戴着手铐，动作不太方便，他摩挲着，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枚子弹——和洛星洲手里的感染子弹一模一样。
“我可不敢低估救世主的能力，所以就只能提前做了一点小小的准备，就是为了应对现在的情况，我留了一把手枪，里面有一发感染子弹，我告诉他们，杀死对方，胜利者就能得到自由，”伊塞尔仰起头，如毒蛇吐息，“现在，争斗应该已经开始了。”
真受不了。
这么多年了，黑皇后的死德性真是一如既往阴险下流，洛星洲理解不了他鬼畜的思维:“你是不是有病啊？”
伊塞尔像是终于找回了舒适区，笑了起来:“谢谢夸奖。”
疯锯子对剧院很熟悉，举手:“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感染子弹一旦命中人类，整座游乐园都会变成污染区，黑皇后是豁出命去了，想到剧院外的救援队，洛星洲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抓起疯锯子往后台跑，一边打开通讯器:“撤退撤退撤退！”
救援队如临大敌，不敢违抗命令，立马撤离，洛星洲赶到后台，一脚踹开大门。
灯光黯淡的后台，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你死我活，只有两个正在昏睡的小孩——他们被骗了。
洛星洲:“操！”
两个小孩的躯体已经轻微塑化，再待一会儿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他不再犹豫:“走！”
背上两个小孩往外走，趁现在，趁现在救援队还没走远，可以把孩子送出去。
洛星洲和疯锯子一人抱了一个，朝着剧院外狂奔，穿过舞台，伊塞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挣脱了束缚，又和凌野对上了。
洛星洲现在终于能确定，伊塞尔就是来捣乱的，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人质，他们只是单纯在拖延时间。
“秦默默开领域过来，这里还有两个孩子，带陆成安进来，”一把推开剧院大门，救援部队已经在撤离，两道身影逆着人流往回走，陆成安和秦默默满头大汗，接过昏迷的两个小孩。
凌野和伊塞尔的战场已经到了剧院外，伊塞尔在故意接近救援队，洛星洲想都没想，把人往外一推:“走。”
就在这时候，头顶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洛星洲的神经紧绷起来，问秦默默:“你派的人？”
秦默默愣了一下，摇头:“不是。”
不是救援队那是谁？是谁敢大摇大摆地进入scc的辖区？
抬头，暼到直升机上稍纵即逝的镜片反光，洛星洲大喊:“小心！”
枪声响起，子弹贴着洛星洲的面颊划过，深深陷入地面，陆成安的反伤护盾应激开启，无人受伤。
眼前又一阵白光闪过，密集的火力朝着保护罩袭来，护盾无力支撑，最终碎裂，陆成安把孩子护在怀里，脸色很差，看得出已经消耗过度。
秦默默见状，领域发动，自动销毁靠近的子弹，但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这个时候，直升机上的人打开了扩音器。
“我们是国际生物联盟102刑警部队，嫌犯凌野，嫌犯洛星洲，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交出武器投降，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话音刚落，剧院的东南西北四周，都出现了相同的军用直升机。
秦默默脸一白:“国际生物联盟？为什么来得那么快？”
这种被重重包围的画面似曾相识，洛星洲甚至有点怀念。
孩子被见到救援队手中，国际生物联盟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开始和救援队对接:“国际生物联盟追缉逃犯，请无关人员离开现场，妨碍行动者，一律击毙处理。”
国际生物联盟打着抓捕的名义，却没有和scc撕破脸皮的打算，他们只打算孤立洛星洲和凌野，利用“通缉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默默刚要辩解，却被凌野阻止了:“撤退。”
祁洋监听着语音，顿时红了眼眶:“凭什么？！我们凭什么撤退？需要救援的时候联盟在哪里？scc出生入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他们凭什么抓人？！”
scc不怕任何人。
祁洋还太年轻，太情绪化。
凌野对这种表面早有所料，却比想象中淡然:“指挥官不在，我拥有scc的最高指挥权，我以scc送葬人的名义，命令救援队全员撤退。”
“我离开以后，scc总部由情报官庞成周接手。”
“……”祁洋哽咽着，极力克制着情绪，“救援队，撤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omega关闭通讯器，终于克制不住，嚎啕大哭。
救援队往外撤，气氛剑拔弩张。
唯有螺旋桨转动的噪音震耳欲聋。
红蓝警报灯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伊塞尔和凌野的战斗被迫终止，亮白的圆形探照灯下，疯锯子把怀里刚睡醒的孩子交给秦默默，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们，国际生物联盟屏住呼吸，等待着交接结束。
懵懂的小omega忽然迎来，揉揉眼睛，看见疯锯子的脸，迟疑着叫了声:“小丑哥哥？”
他记得这个哥哥，虽然化着奇怪的妆，但哥哥为他表演过小提琴和魔术，是个很好的人:“你的表演很精彩！”
758愣了一下，一双眼亮如清泉:“嗯！是我！”
混乱之中，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发出一声突兀枪响，疯锯子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把小omega按在怀里。
“噗嗤”，白光闪过，血花爆开，子弹从他后背穿入，打进内脏，时间变得很慢，他松开怀里的小omega，脑袋嗡嗡作响，愣愣回头，却发现洛星洲的表情变了。
这是一个霸道又恶劣的omega，每次整蛊对方都不成功，他从来没在洛星洲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好像他快要死掉一样。
他感觉到眼睑发热，伸手一摸，却摸到湿热鲜红的液体——是他的血。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倒地，眼球抽搐，四肢像被货车碾压，他看见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直到有人发出尖叫。
“他——他异化了！”
联盟刑警也懵了，有人朝开枪的小警员怒吼:“你为什么开枪？！”
小警员唯唯诺诺，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以为他要袭击那个孩子……”
心中的警报拉响，所有人提心吊胆。
洛星洲看着痛苦挣扎的疯锯子，立刻意识到问题:他为什么会突然异化？
一级遗忘者异化会有五分钟的缓冲期，一旦异化完成，周围百米都会成为蓝骸的污染区。
凌野动作比脑子快，拿出三支缓蚀剂，打进疯锯子的颈部动脉，然而杯水车薪，异化没有停止。
疯锯子不停倒气，维持着仅存的理智，猩红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凌野，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保险箱……让医生，开保险箱。”
“保险箱在哪？”凌野问。
“在圣菲尔的地下室，他临死前嘱咐我把日记和钥匙交给医生，医生能看得懂他的秘密，也能治好我，”疯锯子的眼珠变得迟钝起来“所以我逃了出来，我想找医生，可是没有人理我。”
他说话断断续续，毫无逻辑。
“我问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是医生，还报警抓我，于是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医生了；我的头越来越痛，我很害怕，所以我来到这座游乐园，那两个孩子很喜欢我的表演，而我愿意为他们表演……”
小丑不会哭，他一边笑着，鲜血在眼下安静的流淌出两道泪痕，“我很喜欢他摸我的头，他摸我的时候，我的头就不会疼了，可是后来他生病了，他躺在床上，没有力气，我不敢让他摸我了，因为我害怕他因此失去呼吸。”
他回忆着虚幻的过往，回忆着那点仅剩温暖，那个平静包容的beta手心的温度深深烙在了他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也在贪恋。
他机械地转动着脖颈，呆呆的看着凌野，那个beta很喜欢用“亲爱的孩子”来称呼他们，而这位“主神”，也是他的“孩子”之一。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片猩红，他怔愣着，蜷缩着，颤抖着，仿佛刚出生的婴儿哀求母亲的怜爱。
“我的头好痛。”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杀死了残|暴的生父，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他误以为自己喜欢杀|戮；于是他杀死了下流的剧团长，用电锯替他的小狗报了仇，他以为他喜欢的是电锯；他喜欢隔着牢笼撕扯beta脸上的绷带，这样beta就能抚摸他。
直到刚才，小小的孩子对他笑起来。
或许他贪恋的只是温度，鲜血的温度，小狗的温度，还有beta手心的温度。
他朝着天空伸出手，呆呆地想，神可以实现一切愿望，所以他祈求。
“你能不能，再摸一次我的头？”
第068章 扩散
疯锯子断断续续哀求着, 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即使是这种时候，这个疯子眼底依然干干净净, 凌野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弯下腰, 摸了摸omega的头。
“睡吧, ”他很少承诺什么, 但从不辜负别人的信任，“我会把他的东西带出来，让世界上最伟大的医生看到。”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疯锯子眨了眨眼, 慢慢闭上。
五分钟马上结束, 如果不在异化期杀死异化的遗忘者, 那疯锯子将彻底成为污染源。
洛星洲余光瞥到凌野身侧逐渐成型的黑色镰刀, scc的送葬人有权利也有义务清除污染，公正地审判每一个人, 无一例外。
“嫌犯凌野，放下你的武器, 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联盟刑警发出最后警告。
凌野充耳不闻, 清除污染永远是他的第一使命, 在scc的辖区内, 不允许蓝骸发生扩散。
而到了这种时候，联盟居然还想着抓捕嫌犯, 洛星洲在心中冷笑。
疯锯子即将死去, 在这一刻, 凌野又变成了冰冷的送葬人，地狱的使徒, 洛星洲不知道这一刻的凌野在想什么，但亲手了解这份为数不多的信任，一定让人心如刀绞。
镰刀举起的瞬间，整座游乐场的空气似乎出现了微秒的停滞，紧接着，疯锯子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塑化，他变成了一具木偶，脸上带着小丑的笑容。
“哈哈，”木偶的胸腔传来一声笑，他躲开凌野的镰刀站起来，滚到中央，面对四面八方的直升机，褪下礼帽，向观众鞠躬。
“Suprise——”
嘭——火光闪过，木偶四分五裂，化为灰烬，彻底退场。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样的诡异画面震惊，而下一刻，原本洞开的游乐园大门，猛地砸了起来。
旋转木马播放音乐，马戏团剧院头顶在燃放烟花，过山车在轨道上旋转，游乐园热闹起来，仿佛有成千上百个人。
“我的手……我的手——啊——”最先被污染的联盟的刑警惊恐大叫，左手已经彻底变成了塑料，尖叫声还没结束，就变成了一具塑料人偶，从军用直升机上直直栽下，四分五裂。
空中悬停的直升机螺旋桨开始卡壳，一顿一顿地，爆出火花，有失控的痕迹，联盟刑警毫不犹豫弃机跃下。
而在五百米开外的指挥信息车上，秦默默抱着高烧的孩子，异能使用过度让他有点头脑发热，确认直升机螺旋桨已经全部老化，无法启动，才下令:“遗忘者F-758确认异化，救援队全体撤离。”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惦记凌野和洛星洲的居然是小张:“那scc的两位同志怎么办？”
秦默默顿了顿，没有说话。
不提还好，好不容易情绪安定的祁洋一听，眼眶又红了:“国际生物联盟……凭什么？！队长他们救了多少人，为什么遭到这种对待！就因为是遗忘者吗？”
小张在外围指挥，只知道联盟要抓捕通缉犯，omega泪如雨下，没办法，遗忘者就是世界的异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就不能改变什么了，小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内心唏嘘。
秦默默:“我们走吧。”
指挥车逐渐开远，人质全部获救，救援队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祁洋靠着陆成安的胳膊，平静地流着泪，秦默默的目光透过漆黑的车窗，透过后视镜，观望游乐园模糊的轮廓。
城市边缘铅黑无光，离天亮还很久。
直到游乐园传来意料之中的爆炸声，秦默默终于松了口气，心无旁骛地朝着医院前进。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他想。
突如其来的意外，游乐园的人群方寸大乱，直升机失效坠落，同伴一个接一个塑化，联盟缺少正面对抗污染的经验，凌野却一眼看穿:“758污染了整座游乐园。”
洛星洲拉起袖口，果然，他的皮肤反光，身体也发生了塑化。
混乱之中，对面两个人已经获得自由，伊塞尔对着洛星洲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旋转木马在播放圣诞快乐，所有人的污染阈值都在成倍增长，现在离开游乐园是唯一的办法。
“走！”
洛星洲毫不犹豫，拉起凌野，转头逃跑。
离开马戏团，穿过过山车和惊悚电影院，一路狂奔，两人最终在在鬼屋门口站定，游乐园的前后门都已经被封死，758死后，噩梦游行笼罩了整座游乐园，现在这里是独立密闭的空间，除非能找到出口。
洛星洲思索着，脚底地面震动，略显回诡异，抬头，阴森的红绿灯光中，门口那座巨大的肌肉电锯猛男雕塑在奔跑，举着电锯扑过来。
“卧槽！他活了！”洛星洲内心震撼，脱口而出才注意到大猛男脚边两个抱头鼠窜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趁乱逃走的伊塞尔和安许。
洛星洲的不愉快立马烟消云散，好心情到达了巅峰，他无情嘲笑:“伊塞尔，你也有今天！”
“那句话叫什么？贱人自有天收！”
伊塞尔一听声音，脸又黑了下来，偏偏这个时候，安许又摔倒了，这种拖油瓶的画面见怪不怪，但安许今天很怪，他没有出声求救，只是看着伊塞尔的背影，沉默目送。
伊塞尔一愣，理性和感性又在交战，眼看着敌人扑来，千钧一发，他还是强忍着不愉快，把人从猛男电锯下救了出来，背了起来。
安许没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脖颈，似乎在哭。
啧。
那种如出一辙的烦躁，让人抓狂的烦躁，又来了。
伊塞尔心情更不好了，他冷笑，背着安许，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朝着凌野和洛星洲奔去。
既然躲不开，那就一起死吧。
洛星洲瞬间理解了他的恶毒:“好好好……死蟑螂你真有种，快，咱们快跑！”
他拽着凌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电锯猛男简直就是新时代拆迁办，跟推土机似的，所到之处水泥钢筋横飞，周围建筑惨遭毒手，一个不留。
洛星洲跑得双腿发软，偏偏伊塞尔和猛男都在后面穷追不舍:“电锯…又是电锯！这玩意儿那么大，怎么杀？758对电锯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
凌野实话实说:“电锯是他的爱人。”
洛星洲一愣:“操。”
对哦，那么大个“my lover”，确实是不可告人的感情。
但重点不在这，重点是这玩意儿钢铁实心的，怎么杀？
再这么跑下去，肯定又会回到马戏团，国际生物联盟那帮蠢货还在那里，虽然洛星洲对他们没有任何好感，但多一群人捣乱他也不乐意。
他当机立断:“伊塞尔！我们来合作怎么样！先解决他，再解决我们的私人恩怨！”
伊塞尔咬牙:“……好啊。”
洛星洲停下逃跑的步伐，转回来:“行，那你切左边，我们切右边，先砍掉它的手。”
“为什么我们切左边？”伊塞尔将信将疑，背着安许退到猛男左边。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磨磨唧唧，你是不是男人？”不等回应，洛星洲又道，“很好，我数三声一起切它，一…二…三！”
三声结束，猛男的手没断，巨型电锯虎虎生风，贴着几个人的头顶飞过。
洛星洲大怒:“你为什么不切？！”
伊塞尔虚假的绅士伪装终于脱落，冷笑着反问:“你为什么不切？”
洛星洲强词夺理:“我看你们没动我才没动的！我们曾经好歹是对手，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伊塞尔:“……”
洛星洲:“再来一次，这次绝对不要再辜负我们的信任。”
呵呵。
“三…二……”洛星洲刚准备动手，对面的伊塞尔身体一僵，又不动了，他弯腰躲开再次挥来的电锯，“你又怎么了？！到底能不能行了？！”
伊塞尔抹掉唇边的血迹，对上安许汪汪的泪眼，又错开，这回他下定决心:“再来一次。”
洛星洲喘着粗气，仰头望着猛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最后一次，要是卸不掉他的胳膊，咱们四个等着一起被他拍成蟹黄堡的肉饼吧！”
“三…二…一…上！”
黑皇后天灾形态暂时启动，流体触手绑住猛男的胳膊，两条前肢朝着关节处切去，钢铁胳膊应声落地，而另一边，凌野的镰刀同时切开右臂关节，失去双臂的猛男雕像行动笨拙，惯性前扑，而下一刻，厚厚的坚冰包裹住猛男雕像的四肢，形成枷锁，将它的头颅卡在半空中，四人顿时退开，洛星洲深吸一口气:“安迪！”
少年死神凭空出现在猛男背后，月色之下，镰刀泛着冰冷寒光，锋利无比，他高高举起武器，伴随着利刃插入冰面的轻响，钢铁猛男的头颅应声落地。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十秒。
洛星洲刚松一口气，身后又传来烦人的声音，他回头，又看到那些跌跌撞撞身残志坚的联盟刑警，其中一个格外眼熟，举着枪。
想起这张脸，他记得就是这个逼开枪射中758导致对方异化，他的心跟着提起来，下一刻，对方的调转枪口，对准了凌野的后背。
有时候肌肉记忆是种很神奇的东西，比如等洛星洲反应过来，他已经朝凌野扑过去了。
腹部剧痛，洛星洲闷哼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哥哥！”
“没事，没事，宝贝我不疼……”洛星洲嘴上说着，子弹打穿的伤口仿佛有岩浆在流，下一秒就跪了下去，被凌野一把接住，他抬头，看见凌野惊慌失措的脸，张了张嘴:“是……是感染子弹。”
怪不得758会突然异化。
凌野僵住，洛星洲想碰他的脸，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浑身血液在倒流，脑袋像按在钉板摩擦，很快，他的味觉，嗅觉，视觉都消失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血液却在翻腾。
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却觉得自己要发疯了，视野一片黑暗，意识陷入沉塘，想怒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唯独他的手心，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跳动着，速度极快。
他试图用脸颊去贴这个砰砰跳动的东西，有人却把他抱了起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额头，他一愣，终于明白那个不安跳动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人类的心脏。
是凌野的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平静了下来。
如果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那好像也不错。
第069章 利刃
感染子弹起效猛, 体温异常攀升，洛星洲握着凌野的心跳，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 他似乎听到了粉蜘蛛熟悉的跑调歌声。
真是折磨.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在海洋研究所, 穿着实验服。
他知道自己得了污染病, 研究所的所有实验体都是这样, 大家束手无策，生命在随机倒计时，研究所每天都有不堪折磨异化死亡的感染者, 不过他不在乎。
就在前不久, 他的生活还是上学, 无聊时就找人打架, 不久前刚分化成了omega——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分化成alpha, 包括他自己。
他不歧视omega这个性别，但还是因此烦躁, 因为大家总是默认omega柔弱可欺，如果这个omega还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那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研究所里的alpha在他面前释放信息素, 诱导他发情, alpha盯着他后颈的腺体, 露骨的眼神像是没有理智的动物，再把他堵在角落里——即便那个时候洛星洲并没有成年。
研究所里都是感染体, 绝望中的人性暴露无遗, 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把生命结束前的每一天都当做赌徒的狂欢。
洛星洲不喜欢，所以在某一次, 某个alpha企图强制标记他，他用匕首切掉了对方的半个手掌。alpha倒在地上，翻滚惨叫，围观的暴徒们看着他滴血的匕首，无端后背发凉。
“再有一次，我就切开你们的喉咙，”他冷笑着丢开匕首。
那是“救世主”第一次向研究所露出獠牙。
洛星洲不是阳光的人，他似乎被爱过，又似乎没有，他甚至有点淡漠，小时候在孤儿院，他也被大一些的孩子欺凌。身边陪伴的人也在不停离开，从不停留，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善意和恶意在他这里都会变得很短暂。
所以他从不心软，也不手软，研究所弱肉强食，别人要杀他，那他就先把对手杀掉。
进入研究所不到三个月，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刺头，他得罪了不少人，睡觉的时候都握着利器。
很多人都怕洛星洲，即使他和这些人都没什么交集，但害怕是人类的本能，洛星洲并不介意，反而清净。
一进食堂，实验体们都会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给他让路，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说话。
最近似乎新来了一批感染者，因为食堂里出现了不少新面孔，远远看见一个包围圈，想都不用想，那些无聊的感染体肯定又在欺新来的成员，洛星洲不喜欢做慈善，事不关己，拿了自己的份就往回走。
人群的缝隙里，露出一个白色的脑袋。
洛星洲一顿。
居然是个小孩。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皮肤白到透明，连头发和睫毛都是白的，这是白化病患者的典型症状，不过这个孩子似乎更严重些，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紫色，而且失明了。
患病失明，身上还带着怪病的特征，或许就是因为感染，或许还会传染给其他人，这在研究所是异类中的异类，必定会成为人人欺凌的对象，他不一定能活过一个星期。
那些感染体把小孩的番茄酱换成了辣椒酱，淋在他的饭上，甚至偷偷往饭菜里吐口水:“吃啊！不是很饿吗？都给你准备好了，来，吃！”
洛星洲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在孤儿院被欺凌的时候。
他冷笑了一下，走过去，一脚踹翻了桌子。
“102你是不是有病啊？！”有人不乐意了，“随时随地发疯，莫名其妙，你是狂躁症还是狂犬病晚期？！”
洛星洲:“你是不是想死？”
人群沉默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102想要谁死，那就一定会让他死。
这个疯子从进研究所第一天就不正常，没人敢惹他，偏偏污染病迟迟带不走他生命，让他狂那么久。
“妈的！神经病！”围观人群散开，虽然不满，但还是不愿意和洛星洲起冲突。
洛星洲不怎么温柔，把自己的饭留给小孩吃，转身走了。
他在研究所发疯是常态，其他人见到他跟见鬼似的，没人明白为什么这个还没成年的omega疯到这种程度。
洛星洲也没想到那个小孩当晚就出现在了他房门外，面容沉静，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像个小孩。
“你好，我叫凌野，”他很真诚地问，“你可以教我杀人吗？”
洛星洲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小孩，他很喜欢，非常高兴地收下了。
凌野的身体非常不好，白化病患者免疫力低下，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强光照射，开始有了腐烂的征兆，洛星洲不是医生，他不会治病，研究所治不好一个濒死的感染者，于是他只能把凌野裹起来。
凌野进研究所时刚满十二岁，但他很聪明，某次训练，他躲在角落里，仅凭着声音，就用狙|击|枪杀死了一个为难洛星洲的alpha，而自己因为狙击枪的后挫力，断了两根肋骨。
“哥哥你看，我学会了。”
洛星洲目瞪口呆。
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似乎更具天赋，也更冷静。
研究所的观察员格外关注这个年龄最小的感染者，给予他一些幼弱群体的维护，连带着洛星洲这个半路出家的贴身保姆，也得到了一些关注。
凌野很粘人，或许只是弱者渴望强大者的庇护，他叫洛星洲哥哥，洛星洲没有拒绝。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会为了哥哥活下去。”
“以后要和哥哥一起离开这里。”
“……”
洛星洲被甜言蜜语pua成功，他成了凌野的专属保镖，成了护崽的母鸡，全研究所都知道，动洛星洲可能不会怎么样，但动凌野，洛星洲当天晚上就会杀到你床边。
某一段时间里，凌野病得很严重，洛星洲一度以为他快要死了，晚上凌野躺在他身边睡觉，洛星洲搂着他，只能从绷带包裹的间隙捕捉到他轻微的动静，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却怎么都睡不着。
萍水相逢，甚至相识不久，洛星洲却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宿命感，这个残缺弱小的孩子，被父母抛弃，重病缠身，全身上下都是消毒水味，每天都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来。
洛星洲却疯魔似地觉得，凌野像一团光，温暖坚强，一个生命求生时是很美的，他看着凌野为了活命不停挣扎，越看越入迷，这几乎填补他在研究所无聊寂寞的时间，让他很难想到死亡，也不会和其他感染者一样绝望自杀。
如果凌野死了，洛星洲一定会难过。
如果他死了，没有人能够保护凌野。
他捱过了各种实验和训练，战胜了污染病，他成为了蓝骸感染病下的第一批幸存者，甚至获得了能力，站在了人类进化的最前端。
或许是上天眷顾，凌野的身体居然也在逐渐复原，甚至有逆生长的迹象，洛星洲很高兴，他们都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一起出去。
他们可以一起逃离，凌野是没人要的小孩，他也是，他们可以相依为命，他那个时候充满希望地想。
直到他无意中看见了那份基因样本的检测报告，还有同意克隆研究的报告书。
他站在实验室里，寒意从脚底攀升，他忽然觉得渺小无助，心脏被冻结，躯体却在发热，腺体在刺痛。
他猜测这是感染子弹起效，然而梦境没有结束，他的意识缓缓沉入水底，等再浮起来时候，画面已经变了。
18岁，是他分化成年以后第一次发情期，遇到凌野的第二年，也是造神战役的战场。
他的发情期推迟了很久，突然造访，打破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个时候，研究所刚经历意外袭击，所有感染体的基因检测报告都被销毁，本身已经摇摇欲坠，更遑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他躺在破旧的医疗间里，门外的遗忘者在为了存活而撕杀着，浑身发热发软，生理上的不满足笼罩着他，身体像是空缺了一块，期待着被填满，被粗暴对待。
他需要alpha的信息素，否则他一定会因为发情而死。
那种痛苦太真切，洛星洲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实，他不停呼吸，呜咽着，蜷缩起来，双腿像初生的小鹿一样发着抖，一个发情期的omega，比任何人都羸弱无助。
迷迷糊糊中，他被翻了过来，搂进怀里，有人在他身边低声说话，哄着他，似乎还亲了他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腺体。
他没来由一阵恐慌，强迫自己睁开眼，和一双玻璃似的眼睛对视，凌野紧紧盯着他，让人有种这双眼睛从未失明的错觉。
“哥哥，”他听见凌野这么叫，带着隐忍的欲，玫瑰味的信息素扩散在空气中，和他的信息素交缠，身体的缺口像是被填补了一点，洛星洲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alpha的信息素。
怎么是alpha呢，他呆呆的想。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凌野什么时候分化的。
“哥哥，”凌野重复了一遍，洛星洲恍惚，下一刻，他被人从背后抱住，眼睛被捂着。
发烫的腺体被抵住，头皮战栗，尖锐的犬齿刺破软肉，向omega的身体里注入信息素，喉咙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alpha的信息素源源不断，他被凌野临时标记了，他的身体从此记住了这个alpha的味道。
这是信息素依赖症的源头，也是四年后重逢的开端。
第070章 发情期
意识起起落落, 洛星洲沉眠在回忆里，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他想回应, 却张不开嘴, 再睁眼的时候, 狭窄湿热的医疗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座战场。
那是在海洋研究所的最后一天, 造神战役刚结束不久，研究所暴动，感染体窜逃, 监禁系统瘫痪, 他和凌野从底下十三层一路拼杀, 伤痕累累, 终于来到了地面。
他们有了新的编号和名字, 但仿佛是命运在开玩笑:凌野异能还没有分化，却排行首位, 代号主神；洛星洲一天比一天疯，死在他手下的感染体数不胜数, 明明与恶魔无异, 那个beta却给他取名“救世主”。
这段记忆, 是洛星洲从不肯提起, 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呆呆地站在火光之中, 左臂用力过度, 微微发着抖, 右臂已经断裂，只剩半只光秃秃的骨茬, 眼泪在布满黑灰的脸上冲开纹路，而背后的人已经彻底失去声息。
海洋研究所爆炸那天，凌野是那个没有逃出去的人。
alpha在逃亡中途突发休克，洛星洲背了他一路，一开始凌野还会说话，求洛星洲不要抛下他，地下室三层没有阳光，已死之人终身不见天日，他不想待在地底。
“哥哥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不能抛下我。”
洛星洲点头:“我不会抛弃你。”
他当然不会，这是他养活的孩子。
后来凌野变卦了，alpha阴晴不定，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反而开朗起来。
“哥哥，丢下我吧。”
“我亲近你，只是让你保护我。”
“哥哥，你走吧。”
洛星洲让他闭嘴，眼眶却忍不住发热。
凌野乖乖闭嘴，没有再说话。
太阳升起的时候，洛星洲背着alpha来到了出口，他很高兴，他转头和凌野说话，背上的人却悄无声息。
那一刻，洛星洲累到了极点，精神支柱倒塌，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铅黑的乌云密布天空，下雨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他和凌野摔在大雨里，仅剩的那只手也终于脱力，凌野躺在泥泞的地面，面容沉静，仿佛睡去。
洛星洲仰着头，说不出话，大雨淋在脸上，和血泪混在一起。
他脱下外套，盖在凌野身上，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直到这场大雨停歇。
他的两只手都废了，带不走凌野的身体，研究所的人会追上来，排行首位的主神，死后也是研究所的资产，他们会挖走他的腺体，泡在五颜六色的液体里，用他的基因制造出成千上万个仿制品，用尽一切方法制造出第二个主神，第二个傀儡。
洛星洲愣愣看着凌野苍白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活过来一点，他用仅剩的，战栗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了利刃。
他才不会让那群疯子带走凌野的腺体。
因为在夺走凌野的腺体之前，洛星洲就会毁掉它。
他红着眼眶，吻了吻凌野的额头，眼泪滴落，落在凌野的脸颊。
“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利刃刺进alpha的腺体，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视线被眼泪模糊，恍惚中，他好像看见alpha睁开了眼睛，流着泪问他为什么。
“对不起……”他无法自抑地喃喃，分不清现实还是回忆，他看着凌野的躯体慢慢远去，心脏抽痛，呼吸困难。
挣扎着，意识如溺水之人对抗洪流，白光铺满视野，他喘不过气，而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
视野逐渐明朗，他对上了凌野诧异的双眼。
“哥哥？”alpha低声叫他。
大口喘气，嘴唇翕动着，洛星洲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眼眶泛红，攥着凌野的领口，几乎在祈求:“对不起。”
凌野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洛星洲这么脆弱的样子，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哥哥，我说过，别说对不起。”
他倾下身，用嘴唇去碰洛星洲的嘴唇，安抚着发抖的omega:“没事了，哥哥，我在这里。”
虽然粉蜘蛛最后的精神幻想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控制了洛星洲的意识，但很显然洛星洲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洛星洲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破旧的环境，狭窄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塑料味，布满灰尘的窗户把窗外的夜色隔成朦胧一片。
“这是…哪里？”他迟疑开口，却发现嗓子有点哑，呼吸滚烫。
“旅馆，”凌野拨开他汗湿的额头，解释，“入住不用身份证，没有人查得到这里。”
联盟的人还在追查他们的行踪。
凌野眼下两道乌青，说话放得很轻:“你睡了两天一夜。”
失血，高烧，意识模糊，心动过速……没人知道omega是怎么熬过这两天的。
意识回笼，洛星洲后知后觉:他和凌野进入游乐园执行任务，遇见了黑皇后和粉蜘蛛，被国际生物联盟通缉，再然后疯锯子异化，他被感染子弹击中……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的时候，好像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叫他哥哥。
他垂下眼，腰腹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对上凌野的目光，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我没有异化？”
凌野一愣，联想到了疯锯子的下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旅馆的灯光很暗，用的是老式的螺口钨丝灯泡，一只飞蛾围着它打转。
“离开之前，安许对你使用了‘精神幻想’。”
精神幻想只能防止遗忘者精神崩溃，所以洛星洲梦见了过去，而且是最深刻，最坚定的过去，但精神幻想无法抵御污染，还是说不过去。
感染子弹能让S级的遗忘者在三十分钟内异化，疯锯子五分钟就感染了整座游乐园，他们是眼睁睁看到过的，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感染子弹反而失效了。
他想不通。
“嘶……操，”他轻轻一动，腹部的伤口牵扯着疼痛，脑袋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凌野板着脸按住他。
“麻醉药效已经过了，疼，别动。”
脑袋昏昏沉沉，洛星洲已经不想思考了。
他躺在被子里，体温很高，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盯着凌野，对方身上就像有一方磁极，正好和他身上的相反。
太奇怪了。
洛星洲舔了舔嘴唇，他嘴唇缺水发白，凌野把温水递到他嘴边，洛星洲就着喝了一口，喉咙终于舒服了，却还是像缺少什么东西一样，愣神中，水液顺着嘴角流下，他下意识张嘴，舌头卷过凌野的指背。
凌野一僵。
洛星洲也僵住了。
“你的信息素呢？”过了一会儿，他又急切地问。
凌野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冰凉的手背捂住洛星洲的额头，后者舒服地轻轻“唔”了一声，体温计一测，38.6℃。
“哥哥，你发烧了。”
但好像也不是正常的发烧。
洛星洲看着凌野嘴巴在动，脑子却很迟钝，昏昏沉沉地，只想着一件事。
“你的信息素呢？”他霸道地拽过凌野，“咔嚓”一声，玻璃水杯落地碎裂，他把alpha的手当做降温冰块，捂在额头上。
凌野垂眼，掌下一双眼睛浸过水似的，湿漉漉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眼神凶狠又柔软。
alpha俯身，omega浑身紧绷起来，瞳孔放大，一副失神的模样。
“哥哥，”omega脸很小，一只手就能包住大半，睫毛在掌心剐蹭，凌野的心也跟着一动，喉咙发痒，却很纠结，“你的发情期到了。”
之前洛星洲答应过，下一次发情期，就让他凌野暂时标记他，但现在omega的伤还没痊愈……凌野的垂下眼，一点一点收敛好欲望。
“我带了omega抑制剂，帮你打，乖一点。”
洛星洲脑子都热抽了，听凌野说完，忽然停住。
“你是alpha，为什么随身带omega的抑制剂？你给谁带的？”他难以置信。
凌野安抚他:“给你带的，应急。”
洛星洲完全没有被安抚到:“为什么？你不是说，下一次发情期，就标记我。”
“你受伤了。”
洛星洲很不高兴，开始无理取闹:“借口。”
凌野:“……”
“我只是中弹了，不是腿断了，又不影响标记，”控制不住喘了两声，他冷着脸，活脱脱像个欺男霸女的二世祖，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越来越黑，“难道你不想标记我？”
“没有。”
“那你想标记谁？”
凌野太阳穴突突跳，把人按回床:“……躺好。”
洛星洲脑子里全是凌野的信息素，凌野一动，他就像护食的大猫猛扑过去，也不顾伤口的疼痛，凌野面容一僵，又不敢反抗，小心护着omega，却被这个没良心的按倒了。
洛星洲手肘抵着凌野咽喉，锁喉的姿势，力道奇大，研究所最强突击手的力量不是闹着玩的，没到十秒，凌野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了。
“你要勒死我吗？”凌野略崩溃。
洛星洲后知后觉，急忙松开手，目光却盯着对方的锁骨和脖颈，alpha肤色偏白，稍微用点力就红了一大片，洛星洲入魔似地盯着看，半晌，又弯下腰，亲了亲那片皮肤。
“对不起，宝贝。”
凌野一直注意着洛星洲腰上的伤口，眼看着绷带有挣扎松落的迹象，眼皮跳了跳，终于妥协了。
与其让洛星洲胡来，不如满足他。
他拍了拍omega的腰，微微侧身，示意omega躺上去:“跪好，背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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