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不自觉想低下头去。
但头才低了一半,突然被人抬了起来,接着对方俯身与她对视,两人之间就只剩一颗苹果的距离。这是个非常羞耻的距离,何况对方还那么好看,祁清本能地想躲,却被对方制住,手也抚上了她的脸。
“怎么哭了?”虞烟轻轻帮她拭去脸上的泪,道:“是不是累了?”
虞烟的声音很温和,很小心,像是怕吓到她似的,祁清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珍贵对待,不由得更加难过。
她忙摇头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哭?”虞烟心里其实有答案——这个小女修刚刚自戕还魂回来,痛苦的回忆还盘旋着没走,那个时候,如果她有任何一点办法,或者任何一个倾诉的人,都不至于会走到如今这种绝境。
虞烟很心疼,所以不自觉温柔起来。
她不是那些每天都能听到信徒祈求的老神仙,还没有习惯对世间悲苦保持平常心,何况这个姑娘还是她的情劫,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某方面来说,她们的喜悲是一体的,要是对方不开心,她又怎好自顾自享受快乐?
不知为何,虞烟突然有些烦躁,她并没有打算对这个小女修动情,但她来凡间是为了开心,现在有人挡了她开心的路,她就不能不管。
她面上不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对方找回场子——不管事实如何,逼死别人都是大错,何况这个小女修还这么乖巧,能把她逼到死路上的,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在天界闲了百年,审判之事不过寥寥,现在有冤屈撞到面前,便是正中她的下怀。
于是她问:“你叫什么?”
祁清已经平静了些,忽听对方问自己名字,忙道:“我叫祁清,您呢?”
这个问题非常冒失,无人敢直接问仙尊的名讳,但祁清没有恶意,她只是觉得对方问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就该也问问对方。
虞烟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名字,人人皆知她叫鸣怀,可鸣怀只是她的号,并不能代表她这个人。
“虞烟,我叫虞烟。”她郑重道。
“真是个好名字。”祁清微微一笑。
虞烟看她心情好了点,又忍不住逗她:“刚才跟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愿不愿意做我的小童?”
祁清讶异道:“您不是开玩笑的吗?”
“我很认真,你看我这洞府,怪冷清的。”虞烟道:“要是有人作伴,还能热闹些。”
祁清的确有从天剑宗离开的想法,但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更不能随便改弦易辙,退出师门的程序繁复,若还想在仙界立足,就必须回去一趟,得到师尊乃至宗主的许可。
看她犹豫不决,虞烟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仙尊厚爱,弟子惶恐,只是我还在天剑宗有挂名,是记录在册的外门弟子,若要擅自改投您的门下,恐怕……”
“需要退出天剑宗,对吧?那天剑宗有什么好的,退便退了,也不值什么。”
“我也有此想法,就是还需返回磋商。”
“不怕,我也会去,到时看谁敢拦你。”
祁清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对方眼含笑意,却不像是在玩笑,只是她们才刚认识,又没有任何机缘,对方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正迟疑间,体内的系统突然发话:“不行不行,你走了还怎么攻略凌傲蕊?天剑宗可是大宗,好不容易把你安排进去,现在你要退了,去当别人的保姆,图什么?”
祁清并不理它,她去意已决。
不管是当童子还是保姆,她都没有任何怨言,她不想和凌傲蕊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连见都不想见,听都不想听。
“做小童是有些委屈你了。”虞烟突然道:“刚才是我考虑不周,能看一下你的根骨吗?”
她的话与系统几乎没有间隔,像是在回答对方的质问,祁清吓了一跳,与旁边的系统对视一眼,试探着问:“您能听到?”
虞烟没有回答,抬头朝半空看去——那个地方正是系统的所在,祁清紧张得要命,忙用口型让系统躲开。
系统也吓得失语,它从来没见过能看到自己的角色,也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在半空僵了半晌,才听虞烟道:“什么?”
祁清擦了擦汗:“没什么,您说,要看我的根骨?”
之前她能拜入天剑宗,算是托了系统的福,如果她不是整个村子唯一的幸存者,天剑宗也不会破格录取。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根骨如何。
虞烟点头,问:“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祁清并不知道怎么看。
她随着虞烟的示意走近了些,接着后颈被按了一下,这一下非常舒服,祁清浑身一软,用力咬牙挺住,才算没露出丑态。
“没关系,放松。”虞烟轻声叮嘱。
祁清便松了劲,任由对方将她关节全摸了一遍,这种抚摸无关风月,只是轻轻掠过,但莫名非常舒服,等对方停下来时,她感觉全身都酥酥麻麻,像是做了一次深度按摩。
还没回神,就听虞烟道:“你根骨不错,怎会只是个外门?其他人看不懂,难道莫涛也是个瞎子?”
祁清听她直呼宗主尊名,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才道:“门中高手如云,像我这样的就算差的……”
“你不差,相信我,你根骨很好。”虞烟道:“是他们有眼无珠,如果连你这样的都是外门,那莫涛就只能去打扫茅厕了。”
“……”祁清更加不敢接话了。
莫涛宗主人称玉和仙尊,是当世最年长,也是修为最高的修士,根本不是她能接触到的范畴,更加不敢随便评判,只有对方这样同层的仙尊,才敢这么不留余地吧。
她不知道,虞烟当年未飞升时,是整个修仙界前后千年天赋最高,根骨最好的女修,且生得那般明艳动人,眉目如画,莫说是同门,就是放到整个四海八荒,仰慕她的人也鳞次栉比。
而那时的莫涛不过是个破落门派的小弟子,每次见到她都紧张地双腿打颤,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她飞升后,对方还时常焚香祷告,说些没用的废话,让她在天界保重云云,实在烦人得要命。
虞烟对其没有一点好印象,觉得他不是能登大台面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坐上宗主之位,受尽万人敬仰,可见下界空虚成什么样。
如今,她居然还要去参加对方的寿宴。
虞烟顿感一阵烦躁,要不是为了祁清,她可真懒得去,不过话已说了出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便道:“好了,我们走吧。”
祁清啊了一声:“去哪?”
“不是请我去寿宴吗?”
祁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那她打扫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功夫?
虞烟看她委屈巴巴,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便随手指了指桌上的小花,那小花受她点化,立刻化成了几个冰雪可爱的女童,女童们身穿黄裙,从上面看去,还真与花朵有几分相似。
“主人,吾等任凭差遣。”
“把洞府打扫好,不要放外人进来。”虞烟留下一句就走了出去,祁清也紧随其后,两人驾上仙舟,便往天际飞去。
……
而另一边,南河湾出了大变故。
果然与梦中人所说的一样,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过去时,一条巨蟒不知从哪探了出来,这蟒不知活了多少年,修为已近出窍,足与山峦齐高,两只透白的竖瞳死死盯着他们,身体也越离越近,之所以还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因为他们没动,它看不见。
凌傲蕊心中一沉,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此物的恐怖,按照梦中所说,一旦被它咬中,就是九死一生。
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动起来更容易被发现,现在只能与其比定力,要是能把对方熬走,那就算他们胜了。
她相信所有高阶修士都有这个意识,但他们身边还有新人,新人的行动无法预测,做什么都有可能。
她必须提醒一声。
可声音也会引来凶兽的注意,怎么取舍,非常关键——但她还没有做出决断,就听身后有人瘫软下去,发出巨大的落地声。
巨蟒立刻曲起脖颈,那是攻击的前兆。
“逃,就现在!”
凌傲蕊喊出一声,手中斩魔剑已经祭出,她的剑术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且有师尊的法宝护身,与之交战的胜算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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