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系舟台前,半天都没等来回音。


    这是宗门里的规矩,外来人员在通过查验前,都不得擅自入内,祁清是可以进的,但她不能留虞烟一个人在这等。


    接引的人一直没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些焦躁,等了这么久,也不知虞烟有没有生气,偷眼朝对方看去,只看到对方面纱下隐约的美貌脸孔,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对方也的确应该戴面纱,太漂亮有时是会招来麻烦的。


    祁清突然有些得意,整个天剑宗这么多人,只有她见过对方的真容。


    不一会,接引的人终于来了,祁清抬头看去,居然是宗主莫涛本人。


    她不由自主想往后退,给他们留出谈话空间,却被虞烟牵住,只退出半步。


    “鸣怀仙尊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莫涛从坐骑上降下,热情地朝她们走来,祁清感觉出虞烟不太喜欢他,忙挺身出去把对方拦了下来,但她又不知说什么,只干巴巴道:“宗主,我将人请回来了。”


    莫涛被她一拦,后半句硬生生憋在嘴里,再想接上已经迟了,于是敷衍道:“行,退下吧。”


    祁清岂能离开,虞烟不喜欢莫涛,但为了自己还是来了,要是她这会儿落跑,简直是狼心狗肺。


    她必须守在对方身边,不让莫涛接近。


    莫涛倒也没其他意思,不过想寒暄几句,但看自家门下的人如此防备,心下不由闪过一丝不快——她到底是不是天剑宗的人?


    “没听到吗,这儿没你的事了。”莫涛又重复了一遍。“去休息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就是忤逆了,祁清咬牙,刚要找个借口继续,就听虞烟悠悠道:“莫宗主好大的架子,平日对弟子就如此颐指气使么?”


    她话里讽刺的意味十分明显,莫涛愣了愣:“怎么会,仙尊说笑了。”


    刚才他听说对方到来,还以为对方是有意交好,谁知上来第一句就这么呛人,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毕竟双方同为仙尊级别,本就没有高低贵贱,甚至论起资历,对方在自己面前还不太够看。


    可现在,他是有求于人。


    徒弟的伤无药可治,眼前的人或有缘法,就算遭两句嘲讽,他也要为徒弟打算。


    于是只能堆笑:“仙尊远道而来,莫某正想为你接风,你既喜欢这位弟子,就让她跟着便是,来,请——”


    祁清没想到虞烟的面子这么大,把话说成那样了,莫涛都没敢回嘴。


    她张了张口,心想自己可算跟对人了。


    虞烟却知莫涛的反应不对,刚才那句话,一是为祁清出头,二也是种试探,要是莫涛是个好相与的,那要走祁清就不难,现在看来,莫涛何止是好说话,简直有点奴颜婢膝。


    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飞升上神,而是没根基的荒野散修,即便有几分本事,也还没到让天剑宗宗主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地步,要么对方猜出了她的身份,要么就是有求于她。


    但不管是哪个,对方都算得上厚颜。


    虞烟冷哼了一声,跟在对方的坐骑后面,心中不住盘算,该怎么与对方讨价还价,既然有求于她,她也不用客气了。


    到了天剑宗的会客堂,主客各自落座,不一会,就有人送来了茶水,祁清站在后面,看到那杯子上袅袅升起的金色光环,不由咂舌,这可是号称比灵石贵的雨前灵芽,一两至少要上千灵石,当属天剑宗最高的待客标准。


    “小小粗茶,不成敬意。”莫涛自谦了一句,道:“鸣怀仙尊肯赏脸参加寿宴,真是在下的福气,听说这些年您一直忙于修炼,想必必有大成,不像我,宗中事务繁杂,多次想登门拜访,只可惜抽不出时间。”


    虞烟抚着茶杯,半晌才道:“铺垫就不必了,有事相求,不如直说。”


    她平生最烦客套,平时也是有话直说,本想装装样子和他来往几句,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说到正事上。


    莫涛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便也收了笑,郑重道:“我确有一事相求,还请仙尊成全。”


    虞烟端茶送到嘴边,热气腾在面纱上,却没有一点模糊,这其实是一件法宝,外人不能从外看到她的真容,她看外面却不受任何阻拦。


    “我有一个徒弟,近日受凶兽袭击伤了眼睛,请了很多人来看,但都说没有法子……”莫涛尽量把事情说得很简略,前因后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虞烟刚要说话,就感觉身后的祁清气息变重了些。


    这种变化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她上神的身份,且与对方有命定的情丝,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她张了张口,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她的小情劫这么关心此人,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情?


    不,还没说出名字就知道是谁,可能不止交情这么简单。


    虞烟放下杯子:“那她现在伤势如何?”


    莫涛叹息:“情况很不好,但没对她言明,我想请您过去看看,不论能不能治,都算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尽心了吧。”


    “既如此,我就跟你去看看吧。”虞烟借着起身,目光偷偷扫过祁清,对方的表情有些恍惚,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担忧。


    虞烟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咳了一声用作提醒:“祁清。”


    不过是眼睛受了伤,何必担心成这样?


    祁清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才如梦初醒,刚才她听到莫涛的第一句,立刻就意识到出事的是凌傲蕊,这与前世的剧情几乎分毫不差。


    果然,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剧情就不会发生变化。凌傲蕊该失明还是失明,所谓天命,大概就是如此。


    她前世怎么会那么傻,试图与天命做对?


    “走吧。”虞烟丢下一句就往堂外走去。


    祁清本想拒绝,但又不能让虞烟和莫涛独处,终究没把不去二字吐出来,但她的身体是极其抗拒再见到那个人的,只咬牙想着早死早超生,见过了就走。


    虞烟看她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气息快速又杂乱,显然是极其急迫想见到对方,突然更加不自在了,但她又不好说什么,自己现在与祁清没有关系,且管不到这么宽。


    她只能放缓步子,尽量拖延时间。


    但再怎么拖延,也拖不了多久。


    不一会,三人就到了地方。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长阶,前世祁清最后来这里,已经是那两人私奔后的事,现在看来,一切都与那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不会再为对方动摇分毫。


    她收拾心情,随着二人入内,一进门就看到了床上的凌傲蕊。


    凌傲蕊的双眼苍白而空洞,听到脚步只回过头来,却不能聚焦,看起来十分可怜,任何人看到她都会心生怜悯,只除了祁清。


    祁清只觉得痛快,没了她的献身,凌傲蕊会这样瞎一辈子,这是天命所定,谁都无法违逆。


    “宗主。”舒茜从内间走来,将祁清拉回了现实。“见过鸣怀仙尊,仙尊请坐。”


    舒茜一看虞烟的装束,就知对方的身份,听闻这位仙尊从不问世事,性格也冷得像冰,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凌傲蕊的机缘。


    她为其让出空间,略一后退,就看见了祁清,扫了几眼也不认识,但看那个装束,应该也是本宗的弟子。


    祁清看出她的疑惑,忙自报身份:“青山峰外门弟子祁清,见过舒师叔。”


    舒茜点点头,突而道:“你就是祁清?”


    祁清点头,不知所以。


    “刚才傲蕊还念你,不想你就到了。”舒茜笑道:“可见,你们之间确是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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