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一愣,随即眼眶就开始发酸。
她的躲避,大半是因为没有余力去纠缠,可这不代表她就不恨凌傲蕊,前世的事暂且不提,只说刚才发生的事,如果不是虞烟在一旁坐镇,她极有可能得到个敷衍了事的后果。
左不过是凌傲蕊的身份特殊,又刚受了重伤,只要莫涛决定包庇,谁又敢多问一句,即使是她自己,刚才也打算忍气吞声。
最后,她的痛苦就会被一带而过。
很多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过去了。
没人在乎她的想法,没人真的关心她,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亲人和依仗,所以注定会被舍弃。
她甚至习惯性地,不想太过麻烦虞烟。
对方身份尊贵,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她照顾有加,但毕竟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她不好平白无故麻烦人家,还是在这种事上。
虞烟一定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才没像之前那样强硬,自己对凌傲蕊的厌恶太明显,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之间关系的敏感。
但对方还是选择了帮她。
这是何等的聪慧和心胸,妥帖和分寸,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祁情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长得美貌并不稀缺,美貌与智慧并重,才是稀缺中的稀缺,她甚至有种冲动,想把事情和盘托出,看看以对方的角度,能给她一个什么评判。
但她终究还是没说。
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她没必要再说出来,让无辜的人也成为因果的一环。
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离开。
所幸有了这件事的推波助澜,天剑宗应该也不好再拒绝她退宗的请求——她有些自嘲地想着,原来被伤害也不是全无好处。
另一边,莫涛在把众人都安排好后,气恼地无可附加,他活了一千多岁,从来就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
虽说修士都讲究修心,不会为宠辱而惊,但这次不一样,看到的人太多,舆论根本无法控制,别人会怎么想他天剑宗,又会怎么想他这个莫宗主?
莫非天剑宗中,尽是无耻之徒?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最晚,也得在寿宴结束前把事情解决,不然他的寿宴就不再是寿宴,而是闲话的发酵宴了。
不行,他得去问个清楚。
但他才刚踏出门,忽见苏妙音匆匆赶来。
苏妙音与他同出一师,两人关系甚笃,算是他的亲信,他命童子布茶,苏妙音却说不用。
莫涛也没客套,便问她有何事。
苏妙音便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包括凌傲蕊的梦,她的占卜结果,还有祁清的退宗请求,她本没打算这么快过来回话,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凌傲蕊出了事。
“我想,必是祁清说了退宗,刺激到了傲蕊,她才一时失了主意,师兄你想,傲蕊那样心高气傲,怎么会突然犯这种无妄的错?”
苏妙音轻敲着桌面,又道:“若论起来,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师兄这件事处理不当,恐怕会再一次刺激到傲蕊,她虽然不幸眼盲,却并不是无救,你也该有些耐心。”
莫涛叹息道:“是我太着急了,若她真能康复,当然是件好事,你说祁清能治,究竟有多少把握?”
“很大,只是祁清似乎不想出手,还突然想离开天剑宗,这其中关节还需好好推敲。”苏妙音道:“若只是咱们宗门里的事,解决起来倒不难,可现在有个鸣怀仙尊,处处横插一脚,说来也怪,她这么个不问世事的人,怎么会突然同意参加寿宴?若不是想与我们交好,就是有意来找茬的。”
“得想个办法,把她从祁清身边剥离。”
莫涛自然从谏如流,实际上这些天,他也没少被虞烟甩脸子,虽说他作为一宗之主,不便与来赴宴的宾客翻脸,但不爽却是实打实的。
师兄妹两人密谋一阵,便各自回去谋划。
此时,已是月亮西沉。
凌傲蕊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自从发现斩魔出鞘之后,她不停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发现她和祁清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指引着,越来越近。
明明之前连脸熟都算不上,现在却已经重要到如此地步——虽说不是自愿,但自己的身家性命,却切切实实都系在对方身上。
若是对方真的治好了她,感情一定还会进一步升温。
这么想起来,下午的事倒也不算什么了。
她听别人说过一些话本,话本里的主角两人明明素不相识,却被命运的红线牵在一起,经常会因为误会而互相伤害,不过在故事的最后,所有误会都会解开,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和祁清,就是这样的设定吗?
她从小醉心修炼,从来没对谁产生过爱慕的感情,更没想过与什么人结成道侣,但这突如其来的天意,让她有了些许的悸动。
抱着这点悸动,她陷入了梦中。
梦中人果然又来了,只是这次,对方没有主动说话,只静静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只好主动发问:“祁清是不是,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对方道:“问这个做什么?”
“她拔出了我的剑,这不符合常理。”凌傲蕊道:“是不是命中注定,我们就是一对?”
“命中注定,本身就是虚妄之说。”梦中人道:“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是的,她就是你的命中人,也是唯一能解救你的药。”
凌傲蕊听出她话外有音,道:“难道我们能违抗命运,在命运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存在?”
“命运只负责给你答案,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就算我告诉你,她就是你的正缘,你可能也不会珍惜。”梦中人缓缓道:“你会觉得乏味,会怀疑自己,会半路停下,去追寻更刺激的孽缘,那么,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孽缘?”
“是的,当孽缘出现的时候,你会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想和对方在一起,即便众叛亲离,即便走火入魔,都舍不掉那种毒丹般的快感。
但孽缘并不是真实,它也许只是被编造,被计算的,为你量身定制的陷阱,就像飞蛾扑火,镜花水月,你失去了一切,连活着都是煎熬,你想起以前的事,突然发现自己做错了很多事,辜负了很多人,可你已经没法补救,只有无尽的空虚,悔恨,痛苦,像烈火一样无休无止。”
她这一连串的描述,简直像在说堕入地狱后的光景,凌傲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我已经吃过亏,自然会万事都听你的,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说过了,对祁清好,这是你唯一能做的。”梦中人顿了顿,又道:“之前对你说,祁清能够治你的病,本意是想让你多去亲近她,可你居然会错了意,把她当成治病的工具。
真是愚蠢,你也是,这个宗门也是,全部烂透了,如果不是……我才懒得管你,去道歉,去补偿,别想着一蹴而就,你欠祁清的太多太多,就算用全部的人生来偿还,都嫌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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