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贺兰亭从福宁殿出来,沉着一张脸,眼底冰凉,下颌紧绷,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像是气极了。但眼尖的王德年瞧见,太子胸前的衣裳湿了一片,略微褶皱,耳垂和脖颈是红的,眼下三月,又是深夜,太子怎会耳垂发热?
王德年关门时瞧了眼里边,里头安静,方才哭闹的人不知何时睡下了,正乖乖的躺在被窝里。王德年多看了两眼,垂眸沉思,倏地,一道锐利的眼神扫过来,宛若冰霜,王德年心一跳,立马将门合上,低着脑袋跟在男人身后。
他睨了眼高南,眼神询问他,高南摇头,表示不知。
一行人就这么匆匆而来,静悄悄离开。福宁殿恢复往日的宁静,好像今晚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回了景阳宫,贺兰亭径直回了房,耳垂的红在夜风的吹佛下逐渐消散,但心里的异样却像生了根发了芽,难以忽视。
烛光昏暗,映在男人侧脸,轮廓难得柔和几分。贺兰亭在喝茶,一边吩咐:“既然黄叶藤无法解毒,那就另想办法,抓紧时间让他们配制解药。”
高南:“属下明白,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养了一群江湖术士,若是连月半的毒解不了,他们也别想安生。
两杯茶下肚,男人身上的燥意消了些许,他盯着茶盏看,若有所思。王德年笑嘻嘻的弯腰,道:“时辰晚了,太子赶紧歇息吧。”
闻言,贺兰亭回神,淡然的应了声,随后让他们抬水来,沐浴后再休息。宫人速度快,一会的功夫屋内就响起了水声。
王德年在门口候着,等了好长时间,里边的水声还在响,不禁纳闷,今日沐浴的时间比往日长啊?随即他又摇头苦笑,太子脾气不好,这等事可不是他能管的,罢了,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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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书沅没睡好,但醒的早,天不亮就命人去皇后那知会一声,自己身体不适,今早就不过去请安了。没过多久,皇后身边的嬷嬷就过来看望她,她缩在锦衾内,不住的咳嗽。嬷嬷打量她两眼,说了两句体己话就回去复命了。
萧书沅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台看自己,脖颈指痕还在,没两天是恢复不了。这个样子自然不能见皇后,只好称病了。
采心端着一盆水进来,她慌忙拉好衣裳,今早醒来她心里不安,问了身边几个丫头,都说昨晚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萧书沅这才放心,可心里感慨,贺兰亭在宫内来去自由,全是他的人,他暗里的势力,只怕超过陛下了。要是哪天他发疯,恐怕陛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哎,千万不能得罪他。
萧书沅摸着脖子起身,一边洗漱一边想昨晚的事,昨晚吃了□□,头脑迷糊前,她好似看见了娘亲,她对着自己笑,笑得很温柔,然后呢,她不记得了。
当时就贺兰亭在里头,她不会把贺兰亭看成她娘了吧。思及此,萧书沅冷颤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会的,那人喜欢笑里藏刀,怎会温柔的笑,定是幻觉。
瞧着现在安静如常,昨晚中□□时,应该没做出格的事。
这样一想,萧书沅瞬间轻松许多,安心用早膳,随后又回去睡觉。昨晚应付贺兰亭实在累,现在一点精神没有,反正对外说生病,干脆躺床上睡觉。
这一躺就是三日,三日后脖上的红痕褪了,才去坤宁宫请安。皇后态度不冷不热,她也懒得凑上去,请了安就回来,自个在房内看书。
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书没翻几页,天就黑了,她伸个懒腰,采心恰巧进门,看着她懒散的样轻笑。
“主子,饿了吧,该用膳了。”
萧书沅把书放下,瞅了眼阴沉的天,点头说好。
“晚上可能下雨,门窗关严实些。”
“是,奴婢知道了。”
晚上就她一人吃,桌子也摆满了,萧书沅暗想浪费,奈何宫中用膳也有规矩,不能轻易废了。
她晚上吃的少,只吃了半碗就饱了,捏着帕子擦拭唇角,刚起身就见一宫女进来,在她跟前弯身,然后双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萧书沅瞅着她有点眼熟,看了半晌想起来了,是上次帮贺兰亭递信的宫人,现在她又来了。
她的脸色不好看,敛眸睨了眼来人手中,又是一张小纸条,估计没好事。
萧书沅打开一看,眉头紧皱在一起,当即就销毁。
景阳宫。
书房光线明亮,香炉烟雾缭绕,挡住男人俊美的脸,表情莫测。
须臾,低沉的男声传来,蕴着些许恼怒,“她怎么说?”
王德年苦着脸回话:“三皇妃说,她身体不适,晚上不适合出门,说改日再见。”
书落在桌面咚的一声,接着是手指敲桌面的沉闷响声,贺兰亭面上冷淡,不见喜怒。
“看来也不是很听话嘛。”
当初有危险时,可是口口声声说听话的。女人的嘴,骗人得很。
“那便改日再见吧。”
“是。”
王德年松口气,幸好,太子没计较,要是计较的话,他也没好果子吃。
如此过了三五日,贺兰亭又派人送信去,不想萧书沅又拒绝了。回来的人学着萧书沅的语气回话:“你家太子为何总是晚上见面,白日不能见人吗?我晚上是不出门的。”
宫人低头,紧张的咽口水,“三皇妃就是这么说的。”
宫人悄悄抬眸,就见太子绷着下颌,气得抿紧了唇,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背泛白,青筋明显。贺兰亭一眼扫过来,宫人飞快低头,大气不敢出。
“她真是这么说的。”
“确实。”
贺兰亭忽然就笑了,三番四次不见就罢了,竟然暗骂他白日不敢见人,牙尖嘴利的,活腻了。估摸着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刻,所以又不把他放眼里了。
不过也不打紧,过几日便是云妃寿辰,陛下答应了为她操办,届时后宫嫔妃都会出席,自然,少不了她。
贺兰亭沉默不语,端起手边的茶,悠闲自在的品尝。
云妃受宠多年,每年的寿辰陛下都要大办一场,今年也不例外,早早吩咐了宫内各处,就等着日子一到,好好热闹一番。
萧书沅也是今日才知晓,若不是采心去拿月例银子,还不知道这事。
听到采心说这事,萧书沅为难的皱脸,道:“想必云妃寿宴,大家都要去了。”
“这是自然。”
她不想去啊,怎么办?要是去了,肯定会遇见贺兰亭,搞不好他又会趁机为难自己。
哎,烦呐。
她拖着腮,眼盯着外头瞧,马上四月了,天气愈发暖和,四处弥漫着花香,早起芳萍还在说,御花园的花开的好,朵朵娇艳,现在去赏花,是最好的。
萧书沅眼下心烦,闻到花香,忽然就想出去走走。
这般想着,人就站起来,朝外去。
“我出去走走。”
采心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跟出来,“也好,整日待在屋里,别闷坏了。”
水绿的裙摆消失在门口,主仆几人一同朝御花园去。
此时下午,微风徐徐,日头也不毒,适合外出,而且过往的人也少,不会遇见什么嫔妃之类的。
倒不是怕,只是懒得应付,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有时无意中说的话,也能被拿来大做文章,实在累。
萧书沅坐在凉亭内,一边赏花一边听采心絮叨,说了好半会,采心说累了,耳边也终于清净了。
她打个哈欠,眼眯着,余光不经意一瞥,瞧见个人过来,她立刻坐正。
“见过皇嫂。”
她与贺兰思只见过几次,不熟悉,遇见不过是点头的交情,就如现在,双方寒暄几句,就该走才是,却不想,贺兰思不但没走,反而进了亭子,站在她面前。
萧书沅尴尬,慢腾腾起来,笑道:“许久不见,五殿下还好吗?”
贺兰思板着脸,没回她,而是说:“听闻皇嫂前些日子被诬陷,受了惊吓,如今好些了?”
他的语气关切,不像是假的,倒让萧书沅不自在了。
“哦,过去了。”
萧书沅抿唇,杏眸乱转,眼神无意落在他脸上,瞥见了贺兰思情绪不明的眼,她咯噔一下,恍惚一瞬,很快回过神来。
“五殿下随意,我先走一步。”
贺兰家的男人,没一个简单的。贺兰亭如此,贺兰思亦然。
刚才那一眼,她感受到了不寻常,还是先走为妙。
可就在她抬脚的那一刻,贺兰思偏过头来,凝视她,声线轻柔,“若当时我在,定不让你受委屈。”
萧书沅僵住,红唇翕动,说不出的慌乱,半响,她抖着唇给他找借口,“这是自然,怎么说是一家人,得帮。”
她想跑,奈何脚下千斤重,愣是没挪开步子。
贺兰思一身正气,说话也一板一眼,沉稳内敛,别有魅力。
“当年岐南山一别,还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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