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不快地眯起眼睛：“小子, 谁教你这么跟人说话的？”
充当司机的孔时雨无奈道：“有这么个爸爸能学到什么好，小惠真是可怜。”
甚尔不满：“喂，你哪边的？”
“哪边都不是。”孔时雨道，“我是中间人, 你能明白中间的意思吗？”
甚尔烦躁地咂了下嘴。
自从伏黑小春这个女人撂挑子跑路他被迫开始养崽之后, 仿佛全世界都在看他这个新手爸爸的笑话, 真是让人不爽。
惠这小子也是，小小年纪就会看人下菜了，明明跟津美纪待在一起的时候就表现得很乖巧，只要一和他出门就丢他的脸。
故意的？
甚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 正巧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上。伏黑惠望着他哼了一声，又把脸别开了。
甚尔：“……”
妈的，生了个祖宗！
“不是提证人吗？你们还聊上了？”
夏油杰见五条悟仿佛还在跟甚尔聊着什么, 便走过来看看情况, 瞧见甚尔抱在怀里的孩子后也忍不住发出感叹：“这孩子……好可爱！”
甚尔不耐地说：“这小子哪里可爱了，根本是个恶魔。”
才四岁就敢跟他蹬鼻子上脸用离家出走威胁他, 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
伏黑惠对父亲的评价置若罔闻，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感情地说：“甚尔, 我饿了。”
他甚至对甚尔直呼其名，不肯叫一声爸爸。
甚尔额角爆起青筋，夏油杰见状况不对连忙安抚道：“正好我们也打算去吃午饭，要不一起吧？镇子里有家面馆还不错。”
暴风雨暂歇, 几人一同去了面馆。
孔时雨困得慌, 留在车内补觉, 顺便看守被五花大绑的盘星教首领，没有去。
虽然伏黑惠看上去性格怪异, 和普通的四岁小孩不太一样，但长相可爱的小孩子总是能够获得额外的宠爱和包容。大家都想抱抱他，伏黑惠也很慷慨地满足所有人的心愿，一会儿坐在夏油杰怀里，一会儿又靠在荆的胸口，现在又来到了五条悟的大腿上。
五条悟揉了揉小孩的刺猬头，这手感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低头望着伏黑惠，犹疑地问：“……小惠，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伏黑惠正在吃炸虾天妇罗，腮帮子鼓鼓，只剩虾尾露在外面，闻言他迷茫地眨了眨眼，摇摇头。
可能只是错觉吧。
五条悟没再想这件事，很快就被甚尔和荆之间的对话吸引走了注意力。
“保育园推荐？”
“你不是有个和惠差不多大的弟弟吗？这小子整天待在家里管天管地的太烦人了，我想把他送进保育园里让老师收拾他。”
“啊、保育园的老师应该都是比较温柔的那种……”
“无所谓，总之我不想被这小子成天跟在屁股后面唠叨了。”
“那把我园长的联系方式给你。”
五条悟：“……”
中学生和人渣在和谐地讨论保育园的事，这场景太过诡异，让平常总是负责活跃气氛的五条悟变得安静如鸡。
再扭头看看夏油杰，这家伙居然对眼前的画面适应性良好，一边嗦面一边看荆和甚尔聊天，很是惬意的模样。
真是受不了这群人了。
五条悟也低头吃起了炸虾。
这场诡异的聚餐以甚尔决定把伏黑惠送进和狗卷棘相同的保育园而收场。
荆从手机里找出弟弟的照片给伏黑惠看，温柔地揉揉小孩子的脑袋。
“小惠，进了保育园之后可以去找这个哥哥哦，他会关照你的。”
荆知道这俩孩子性格合得来，觉得让他们早点认识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让弟弟在保育园里也能有个伴，免得一个人太孤独。
伏黑惠默默地记住了狗卷棘的脸，用力点了点头-
甚尔带着孩子回去了，五条悟把盘星教的首领关进了审讯室，在夜蛾正道的旁听下进行审讯。
这家伙平常凭借教主的身份在教众面前装神弄鬼，装出很有威严的模样，碰到了真正的硬茬便一点骨气都不剩了，还没轮到荆的咒言上场，就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高层的心腹里有个人利欲熏心，悄悄在暗网上出售咒术界的机密消息。
只是之前买卖的消息都只是在小范围内流通，而这次是因为诅咒师组织Q直接挂出了对星浆体的悬赏，才把事情闹大了。
夜蛾把盘星教教主交代的事情知会给了高层，打算抓捕那个买卖消息的叛徒，但对方警惕性很高，在发现天内理子没死之后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盘星教教主被移交给高层处置，后面的事就不归高专管了，这次护送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这是荆第一次接触到星浆体的事，说实话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诅咒师和盘星教的人都希望星浆体死亡。
夏油杰告诉他：“诅咒师们憎恨咒术界，希望咒术界衰败，因此想要杀死星浆体阻止天元大人的进化。而盘星教信仰天元大人，想让天元大人保持绝对的纯粹，抗拒她的进化，所以也想杀星浆体。”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天元与诅咒师们、与盘星教之间的因果，全都压在了天内理子这个十几岁的普通少女身上。
对于天内理子本人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对理子小姐来说这太残忍了。”夏油杰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荆，“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荆紧皱的眉头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他轻轻点头。
“这个世界一直如此，靠牺牲着少数人的生命去保护绝大多数人。这是人类世界的常理，也是咒术界的常理。”夏油杰低声道，“生而为星浆体的理子小姐为了天元大人而牺牲，咒术师们为了普通人类而牺牲，警察、消防员这些特殊职业，同样也在为了一般民众而牺牲。”
“但是后者的死至少可以在人类社会里留下一丝痕迹，得到人们的感恩和赞颂，可星浆体和咒术师都只会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人们不会为他们哀悼，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才是最令人难过的。”夏油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眉眼之间流露出淡淡的倦色，“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荆君。”
……原来如此。
荆心底的某个困惑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明明看上去总是很温柔的夏油杰，为什么最终会走向想要毁灭人类社会的道路呢？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这样单纯而真挚——他想要咒术师们也像警察和消防员一样，得到人们的尊重和赞颂。
可是没有人能理解他，大家都只是默默地遵从着一直以来的规则，做着人类社会光明之下的暗影。冰冷的现实环境与后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终于还是将他压垮了，让他彻底放弃了脚下正在走着的路，与曾经的同伴们背道而驰。
如果让咒术师从阴影走向光明，就是夏油杰最初的愿望的话，他会努力让它实现。
荆微微启唇，这次回答夏油杰的不是没有情绪的机械音，而是来自荆本人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微沙。
“嗯，我明白。”
第082章 抢人
由于天内理子的到来, 荆的见学暂停了。他得到一个新任务，就是在同化开始之前陪伴她，但活动范围仅限高专结界内，不可以出去。
其实这样的工作, 同为女性的家入硝子要更为合适, 但硝子太忙了, 连平常两个男同学出去做委托她都没空跟着，如同地缚灵一般被困在了医务室。
五条悟抱怨道：“真好啊，我也好想做这么轻松的工作——”
“老师根本就是偏心这小子吧。”
夏油杰帮着荆说话：“只是因为荆情绪比较稳定而且和理子小姐年龄相仿吧。”
他话音刚落，两人各吃夜蛾正道一发暴栗。
“你们两个是不知道自己多麻烦吗？一点自觉都没有！”夜蛾沉声道, “悟，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开起玩笑来不知轻重, 怎么可能让你和天内待在一起！”
“还有你, 杰！”
夏油杰抬起头，一脸“我怎么了”的表情。
“你这种受欢迎的家伙就不能和女人待在一起, 太危险。”
夏油杰：“……”
这就是他跟着五条悟一起挨打的理由吗？
感觉完全是被五条悟给牵连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出去，我还有话要和荆说。”
在夜蛾的驱赶下,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夜蛾和荆两个人。
荆还保持着正坐的姿势，夜蛾递过去一杯才做好的抹茶，问：“最近你和棘君还好吗？”
“有高层的资助, 勉强过得去。”荆道, “小棘明年就该上小学了, 他跟我说想去寄宿制的学校。”
狗卷棘很体谅荆的辛苦，不想自己成为荆的拖累, 所以宁愿自己忍受在学校住宿的孤独。他才六岁不到的年纪，已经懂事得令人心疼。
夜蛾作为故去的狗卷空的友人，也想尽量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棘君也快到觉醒术式的年纪了吧，一个人待在寄宿学校那种地方太容易被孤立了，万一对他造成什么创伤就不好了。”夜蛾道，“要不我介绍他到我朋友办的私立小学去吧，离高专不算太远，等我明年升任校长，可以特批让你带着棘君一起住在高专宿舍。”
荆登时眼眸一亮。
“那就太感谢了！！”
特批让狗卷棘住在高专宿舍，不止意味着他们兄弟可以时常见面，也能更好地保证狗卷棘的人身安全。像上一世狗卷棘被诅咒师绑架这种事，荆不希望再发生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荆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理子邀请他一起来打UNO，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理子是个性格活泼的小姑娘，打牌的时候嘴上也停不下来。她好奇地询问荆：“狗卷君也是咒术师吗？我看你穿的不是高专的制服。”
“还不算是。”荆摇了摇头，朝她一笑，“我现在和你一样是中学生啦，读三年级。”
“这样啊。”理子打出一张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将来成了咒术师就得天天打打杀杀的了，你不害怕吗？”
因为从昨天见到荆开始荆的话就不多，所以理子以为荆是比较内向的性格，身上的氛围感也和五条悟夏油杰完全不同。
“当然会怕，但是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怎么也得努力克服啊。”荆问，“你呢？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我想成为人气偶像！！”理子激动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兴奋了，尴尬地笑道，“哈哈……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反正我马上就要消失啦。”
“小姐……”一旁的黑井美里听出她语气之中暗含的悲伤，担忧地皱起了眉。
荆暗自叹了一声。
高专特意派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样强力的咒术师去保护星浆体，可见星浆体与天元的同化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荆做过警察，也做过咒术师，曾经经历过无数个为了保护大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的时刻。世间之事总难两全，如果天内理子的生死已经注定，那么至少也要让她在离开人世之前过得开心一点吧。
荆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牌。
理子问：“啊、你不打了吗？”
“不是。”荆摇了摇头，“天内小姐，我是想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是未竟的心愿？”
理子目光一黯，显然是明白了荆的意思。
她确实还有许多未竟的心愿，只是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恐怕时间不够她去一一完成遗憾了。因此荆骤然问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理子咬了咬下唇，半晌后才犹疑地开口了：“我……”
“以后还多的是时间来完成你的心愿，天内理子！”
虚掩着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了，伴随而来的是九十九由基洪亮的声音。
她飒爽的英姿让理子不由的眼前一亮，兴奋喊道：“是帅气的大姐姐！！”
今天上午九十九由基和五条悟在操场上打起来的时候，理子也看到了，当时她就觉得这个金发姐姐超级酷，没想到现在本人直接出现在了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嗨——小朋友们！”九十九由基笑着和屋内的三人打了招呼，自顾自地进来了，将门扣上。
结合刚才九十九由基的那句话，荆意识到她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您找天内小姐有事吗？”他问。
“没错。”九十九由基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理子困惑的脸，开门见山地问，“理子妹妹，你想不想活下去？”
理子有些意外：“诶？但我是星浆体……”
为了完成五百年一次的进化，星浆体必须与天元完成同化——这是她最初从咒术界高层的心腹那里听说的。
她意识到自己肩负着沉重的使命，所以主动选择与天元同化，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也不过是数着时间度过最后的时日而已。
“哪怕是星浆体，只要具备求生意识，也是可以活下去的。”九十九由基指了指自己，“我也曾经是星浆体，但我没有和天元同化，顺利地活了下来。天元的进化并不是非要星浆体不可，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到九十九由基的话，理子先是惊讶，而后黯淡的眼眸中就亮起了光。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我当然是想要活下来的！”
“我就知道！”九十九由基握住了理子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人活在世上，首先要为自己着想啊小姑娘！”
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升腾起某种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九十九由基说：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跟着我走吧！”
荆：？？？
“等等……！”荆连忙问，“您要带天内小姐去哪里？”
“不知道啊。”九十九由基摊手，“走到哪算哪，主打一个自由自在，这不就是青春吗？”
她的女游侠精神让理子大为震动。
“太酷了！！”
荆还想说什么，就见金发女人对自己粲然一笑：“其实你也希望理子妹妹能够活下去，对吗？”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哦，天元的进化并不是非要星浆体不可，星浆体不过是她拿来做实验的小白鼠罢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救走被天元欺骗的星浆体。”
荆的眼神动了动。
他的任务是陪伴理子并看顾好她，但心里的确是不希望理子死去的，而且不止他这样想，夏油杰也是一样。
如果九十九由基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肯定愿意放理子走。
荆向后退了一步。
九十九由基轻笑道：“好孩子，你果然和空一样善良。”
陡然听到母亲的名字，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您认识我妈妈吗？”
“我是她的后辈。”
九十九由基回答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放走理子妹妹应该会有麻烦吧？我来帮你撇清责任吧！”
“怎么……”
荆的话还没说完，就毫无防备地被女人一手刀劈在了后颈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靠，好痛啊！！
第083章 苏醒
“……那个女人真的带着天内逃了？？”
“没错。”
“她偶尔也能做出点好事嘛、嗯嗯。说起来, 那小子被打昏了？”
“你干嘛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准笑。”
“杰你生气了？”
“……”
“你也太护着他了吧，真是的。我会吃醋哦？”
“你再说这么恶心的话我真的要揍你了。”
“咳咳、两位男同学，医务室里禁止喧哗哦，再吵架我就赶你们出去~”
听见那三道熟悉的声线, 荆骤然从黑暗中找回了意识, 猛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家入硝子笑眯眯的模样。
“晚上好, 狗卷君。”
家入学姐，但短发版。
真怀念啊……
这还是荆回到学生时期之后第一次和硝子见面，没想到又是在医务室。
这个时候的家入学姐一定想不到未来还会在高专医务室里见到他很多次吧……哈哈。
荆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似的笑了。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被江口慎司诅咒，身体还很健康, 但是霉运一如既往地跟随着他，陪女生打个UNO都能被人批一手刀。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脖子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荆望向硝子, 刚想说话, 却发现外置发声器的机械音并没有响起。他下意识地往脖子上摸了摸，发现项圈并不在他脖颈上。
“刚才因为要给你检查脖子附近的情况, 所以就先把那个项圈摘下来了。”硝子告诉他，“是夏油在帮你保管。”
夏油杰已经来到了荆的病床边，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条黑色的choker。
“你现在要戴吗？”夏油杰问, “要不我帮你？”
荆连忙摇头。
硝子和五条悟还在这里，让夏油杰帮他戴项圈也太暧昧了吧？！
夏油杰看荆有些害羞，便只是把项圈放在他身上的薄被上。
“好吧，那你自己来。”
荆戴好了项圈, 立刻问起那两人的情况：“九十九小姐和天内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远走高飞啦。”五条悟摊了摊手, 把自己刚听来的事转告给荆, “听说九十九在薨星宫里和天元大人撕破脸了。她不愿意再有星浆体为天元大人牺牲，不同意天内理子的同化, 所以才会突然跑去把人劫走、还把你打昏了。”
夏油杰眉心微皱：“做这样的事，会被逐出咒术界的吧？”
“不至于不至于。”五条悟轻快的语气里私带讥讽，“九十九可是目前唯一的特级，烂橘子们可宝贝她了，就算天元大人真的为此动怒，他们也不可能把九十九赶到自己的对立面去的。”
……确实。
在这个时间点上，乙骨还是小孩子，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还在一级升特级的考察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察结束。九十九由基的确是唯一的特级，怪不得她敢如此大胆地行事。
又或许，她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九十九由基，看上去是个非常自由的人。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应该……”
“好了好了，别讲你那大道理了杰。”
五条悟忽然快步走向黑发少年，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其实你也很希望天内能够活下去吧？”
“你不敢做的事，有人替你做了，你就不要口是心非地说这说那了。”
“……”
夏油杰回以沉默，但从愈发阴沉的眼神看来，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关于天内理子的事，夏油杰已经和荆倾诉过了。所以荆知道，五条悟说得都是对的。
夏油杰这是被说中了心事，才生气了。
他似乎总是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荆看得出来，夏油杰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信服高专的一些决策，但却在强迫自己、甚至强迫身边的人去遵守。
这种矛盾随着年月的流逝在他的身上愈演愈烈，最终令他的内心秩序彻底崩塌了。
荆既然已经苏醒，就没必要继续待在医务室里了，向硝子道过谢后便下了病床准备离开。
他想带走夏油杰，以免这两人之间再起什么冲突。
于是，荆拉住了夏油杰的手腕。
“学长……”他轻声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你现在有没有空去我的房间？”
荆的请求，夏油杰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会拒绝的。
“好啊。”夏油杰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他点了点头，唇角扬起浅笑。
两人一起走了，只剩五条悟还待在医务室里，缠着硝子要学反转术式。
快走到走廊尽头时，荆还能听到从医务室里传来的交谈声。什么“咻咻咻”“咕溜溜”，各种奇异的拟声词。
……反转术式这么抽象啊。
回了宿舍，一切都平静如常。荆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到，不久前他和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一起打UNO的现场还没有收拾，纸牌在榻榻米上铺了一地。
理子还没有和其他人道别，就被九十九由基带走了。
不过，不用牺牲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该为理子感到开心才是。
荆带着夏油杰回了自己的住处，倒水的时候听见夏油杰问：“荆君，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记得夜蛾老师说过你成绩很好，一年级的课程对你来说不会很难。”
荆虽然还是预备生，但已经开始提前学习高专一年级的理论课程了。他从小成绩优异，理论课对他来说的确没什么难度。
他只是想让夏油杰跟他一起走，才随便乱编了一个理由。
荆沉默了片刻，放下水杯的时候还在脑内搜寻有没有更好的借口。
却听夏油杰笑道：“荆君，其实你是不想看到我和悟吵架，才找了个理由把我一起带走的吧？”
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被发现啦……”
他其实并不愿意过多地掺和进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事来，毕竟上一世已经是前车之鉴，这两个人同时对他生了执念，谁也不肯放手。到最后，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痛快。
夏油杰好几次提到对他和五条悟的“报复”，可见高专这几年时间夏油杰过得的确很不痛快很不开心。
所以这一次，荆想要改变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既然夏油杰怨他亲近五条悟的话——
那今后他就把自己的偏心都给夏油杰。
第084章 托付
时间一日日地流逝着。
天内理子被九十九由基带走, 天元虽然不快但也没有计较，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但是系统却并未开启下一个节点。
荆想要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至少要把江口慎司这个不定时炸弹给解决掉, 以免之后再生出什么变数来。
荆回忆起世界重启的那一天夏油杰的话来。
夏油杰是利用“朝圣”这场行动将不安分的江口慎司给钓出来的, 这家伙显然也在用暗网。
其实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钓鱼, 等着江口慎司上钩，但暗网用户那么多，等逮到江口慎司不知该是何年何月了，荆等不了那么久。
有一个人, 比他更熟悉暗网，和藏匿在暗网背后的□□们。
——中介人，孔时雨。
但此前孔时雨给荆的号码怎么打也打不通, 于是荆联系了伏黑甚尔, 希望他能帮忙把孔时雨喊出来见一面。
“你找他干什么？”甚尔单手拎起不愿意搭理他的儿子，戏谑地瞥了荆一眼, “你这种满口正义的家伙，也想靠赏金任务赚快钱？”
来保育园门口接小孩的大多是妈妈，穿着一身黑一看就不好惹的高挑男人和五官还没完全长开脸颊有点婴儿肥的银发少年看上去就格外的显眼。
甚尔嘴唇上的伤疤和周身的危险气场很是令人畏惧, 接到小孩的妈妈们都故意绕开他走，两人周围都是空空荡荡的。
“不是，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孔先生或许会有线索。”荆担忧地看向被甚尔提溜在手里变成死鱼眼的惠, “……话说在惠君的面前说这些真的好吗？还有他这样会被勒死的, 伏黑先生。”
其实刚刚看到伏黑惠背着小书包从保育园里出来的时候荆就想结束这个话题了, 但是甚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个人的育儿方法真的没问题吗？
荆很忧虑, 担心自己的介入会让伏黑惠的人生发生巨大的改变。
上一世的伏黑惠被养在五条家里，受着高门大户的礼仪教育，长成了一个很懂事的好孩子——当然他的懂事也有一部分是被五条悟的任性妄为倒逼出来的。
如今养在甚尔的身边，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小子早熟得可怕，什么都懂，没有避着他的必要。”甚尔随手把伏黑惠举起来扛在肩头，冷淡地警告道，“臭小子，别再一看到我就扭头跑，下次绝对揍你。”
伏黑惠低低哼了一声，不说话，无声地表达对甚尔的抗议。
“那家伙的手机号被条子定位了，所以把之前的手机卡弃用了。”甚尔道，“你倒真是找对人了，现在只有我能联系上他。”
条子……
这个称呼听得荆眉心直跳，毕竟会这么叫警察的大多都是犯罪分子。
但他知道纠结这些毫无意义，作为雾原荆活着的二十多年已成了幻梦，这个世界才是他如今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咒术界有一套自己的法则，像是独立于文明法治社会之外的另一个小世界，伏黑甚尔这样的赏金猎人，在立场上算不上绝对的恶，更像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灰色人群，只要给他钱，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他都会去杀。
而且甚尔是禅院家的人，要处置也是由禅院家自行处置，这就是御三家所持有的特权。
——这是五条悟告诉荆的。
而禅院家对甚尔的态度是，无所谓。
哪怕如今的甚尔变得十分强大，在咒术家族看来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们并不需要没有咒力和术式的人。家族的骄傲只能由咒术师继续延续下去。
这些道理甚尔自己或许也明白，但他还是选择离开禅院家远走高飞。
荆想，也许对他而言重要的并非是禅院家的认同，而是他对自己的认同。
“不过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帮忙的。”甚尔笑着睨了荆一眼，“咒言师小鬼，你得拿出点东西交换才行。”
荆：“……”
好好好，又趁机敲诈是吧。
荆以为甚尔想要钱，刚要说自己有钱，就听甚尔道：“我马上要去干一笔大单子，这小子你先帮我养着，还有津美纪。”
荆：？？？
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接他们？”
甚尔：“不知道。”
……喂！
荆开始头疼了，他怀疑甚尔是带小孩带烦了想把孩子都丢给他然后自己撂挑子跑路。
虽然他的灵魂已经是两辈子加起来快五十岁的人了，但身体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未来还要上学读书，养着弟弟已经很辛苦了，再养两个小孩那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此时趴在甚尔肩头的伏黑惠凉凉道：“你根本就是想遗弃我和津美纪吧，我就知道。”
“我要是想遗弃早就遗弃了，还会送你来保育园？”甚尔咂了下嘴，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屁股上。
伏黑惠的小脸蛋一下子烧红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自尊正被人渣父亲按在地上摩擦，气得捏起拳头捶在甚尔的背上。
“讨厌……果然还是最讨厌你了！你快点把小春妈妈还给我们！”
伏黑惠口中的“小春妈妈”就是甚尔的二婚妻子伏黑小春，一个月前她独自去往海外旅游，给甚尔留下一则留言电话后便彻底断联消失无踪。
那则留言电话里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甚尔君，拜拜——”
语气无比的愉悦轻快。
因此甚尔自然而然地认为，伏黑小春是不想带孩子跑路了。
伏黑小春原本也不是多么顾家的人，一直过得很潇洒。在甚尔入赘之前她没有结过婚，她是个单亲妈妈，津美纪是她与前男友的孩子，后来前男友劈腿了，她一脚把人踹了，去父留子。
后来和同样过得潇洒的甚尔结婚，纯属图他活好。
甚尔对此心知肚明，本也没指望伏黑小春能做个好妈妈，但也没想到她跑得这么快，居然把津美纪也给扔下了。
刚收到那则留言电话的时候，甚尔心里有点怒气，但现在，他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敢动他的女人，算是踢到钢板上了。
甚尔翠色的眼眸之中晦暗不清。他抬手又往吵闹的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想再被打屁股就闭嘴，吵死了。”
伏黑惠从脸上到脖子根都红透了，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很特别的父子间互动。
荆看得嘴角一抽。
好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狗卷棘的身影。
银发小男孩在保育园门内看到了荆的身影，原本慢悠悠的步伐忽然加快了，小跑出来，开心地扑进荆的怀里。
“哥哥！！”
在荆的印象里，狗卷棘觉醒术式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之后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了，这么甜的“哥哥”，真是听一声少一声。
“小棘。”荆温柔地揉揉弟弟的脑袋，“这几天在保育园里还好吗？”
“嗯嗯！”狗卷棘从他腰间抬起脸来，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前几天我交到了新朋友哦！”
荆以为狗卷棘在说伏黑惠，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因为伏黑惠本身就是他介绍给狗卷棘的，狗卷棘完全没必要专门和他说一遍。
“太好了。”荆柔声问，“是什么样的小朋友呀？”
“是个黑头发眼睛圆圆的男孩子。”狗卷棘眨巴眨巴眼，“很文静，很容易害羞。”
黑头发圆眼睛的文静男生世界上太多了，荆本来没往别的方面去想，结果此时伏黑惠忽然来了一句：“是小黄鸭班的忧太哥哥吗？总是和一个长发女孩待在一起的那个。”
荆：“……”
原来东京这么小啊。
狗卷棘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惠，你也认识他吗？”
“也不算认识，怎么说呢……”伏黑惠别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昨天午休的时候看到他被几个男生堵在角落里，我就稍微出手教训了一下那些家伙。”
“居然有这种事。”狗卷棘皱了皱眉心，而后毫不吝啬地夸奖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小男孩，“惠，你好厉害啊。”
按伏黑惠的话说，他是只靠自己一个人就教训了好几个男生，在打架上很有天赋。
伏黑惠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有些害羞地垂下脑袋。
“哼，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嘛，小鬼。”甚尔挑了挑眉，似乎很为儿子的做法感到骄傲，但夸人也夸得拐弯抹角。
好在伏黑惠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次没有跟他生气。
甚尔是开车来的，荆带着弟弟蹭了他的车，一直坐到了公交站。
荆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甚尔道，“明天上午我把这小子和津美纪一起送到筵山山脚，孔时雨那边我会帮你联系。”
“好。”荆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编辑发给夜蛾正道的邮件。
此时此刻的夜蛾正怒气冲天地教训两个不省心的男学生，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邮件。
表情凝结。
【正道叔叔……真的很抱歉，又有事要拜托您了。我这边有个朋友要出远门，托我照顾两个孩子，可不可以让他们也和小棘一样在高专宿舍先住几天呢QAQ】
什么朋友会把自己的小孩丢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啊，真是离谱！
荆从哪里交的这种朋友？？
这孩子一点危机感也没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不让他省心的。
“荆这孩子也真是的……”夜蛾摇摇头，叹了又叹。
夏油杰捕捉到荆的名字，立刻问道：“老师，荆君怎么了？”
“没怎么。”夜蛾墨镜之下的双眼满是无奈，“只是高专要变成幼儿园了而已。”
第085章 带小孩
高专一下子来了三个小孩子, 这可是很稀奇的光景，荆带着他们进来的时候暑期留校的学生们纷纷跑出来围观。
荆其实并不想惹人注目，但也不可能把几个小孩子放在家里自生自灭，想来想去还是带到高专来最为稳妥, 于是只能顶着一道道探寻的目光把小孩子们带到学生宿舍去。
他左手牵着狗卷棘, 右手牵着伏黑惠, 惠又牵着津美纪，一高三矮的四个人在毒辣的日头底下拖出长短不一的黑色影子。
夏油杰一拉开窗户就看到这一幕，目光饶有兴趣地一直跟随着他们。
“你在看什么啊杰——”歪七扭八地倒在榻榻米上的五条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地抱怨道, “空调的冷气都要跑光了。”
夏油杰这才关上窗户，转过身来不满地望着这个跑来打扰他独处时间的家伙。
“你还要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晚上？”五条悟侧身撑在榻榻米上，连快要从鼻梁滑落的墨镜都懒得向上推一推, “没办法啊, 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工作都做完了, 我闲得发慌。”
“那你回五条家去。”
“不要，家里那些人更无聊，还没你有意思。”
夏油杰真的很想白他一眼, 但还是极力忍住了。
“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待着吧，别把我房间拆了就行。”夏油杰捋下手腕上的发绳随手把黑发扎起来，开了门准备出去。
“等等！”五条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质问道, “你要去干嘛, 居然不带我？”
“荆君带着弟弟和伏黑甚尔的小孩回来了。”
夏油杰的确不想带上五条悟，因为他知道五条悟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只会更吵。他嫌弃地说：“你就别去了, 你不适合跟小孩子待在一起。”
五条悟当然是不服气的，立刻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你这种沉闷的死人脸才不适合带小孩吧！”
夏油杰懒得和他吵，径自出去了。
荆住的房间就在下面一层，夏油杰住处的正下方。
夏油杰敲门进去的时候，狗卷棘和伏黑惠正凑在一起玩填字游戏，津美纪在帮荆洗水果，但因为身高不够，所以站在一张矮板凳上。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穿着浅色围裙的荆身上，半天没有挪开。
其实自从星浆体任务开始那天起，他心里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荆似乎和他们刚重逢时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在他们分离的这些年里，荆经历了父母的死亡和一个人拉扯弟弟的艰辛，性格上有了变化是正常的，但最近的荆似乎变得更加沉静了，身上有种不太匹配年龄的成熟感。
这是为什么呢？
“快点进去！”
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对方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了房间里去，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间面积不算大的和式小套房由于两个高挑少年的到来显得逼仄了不少。
“你就是狗卷君的弟弟吧？”五条悟隔着墨镜打量着初次见面的狗卷棘，过于直勾勾的视线把生性内向的狗卷棘给看得有点发怯了，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忍不住往惠的身后躲。
伏黑惠虽然比狗卷棘小一岁，但是胆子比他大，完全不怕生。
伏黑惠仰起白嫩的小脸来指责五条悟：“不准你盯着棘哥哥看，墨镜混蛋。”
五条悟：“……”
果然是伏黑甚尔的儿子，和他爹一样讨厌！
“小鬼，你还敢给我起外号？”五条悟假意撸起袖子威吓他，“想挨揍是吧？”
服了，我就知道。
夏油杰眉心一跳，抓住五条悟的后衣领把人从两个小孩面前拽开了：“都快成年的人了，你在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五条悟惊了：“杰，你是哪边的？！”
夏油杰淡淡道：“反正不是你这边的。”
万一把小孩子吓哭了，后面的事可就更麻烦了。
夏油杰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着躲在伏黑惠身后的狗卷棘，这孩子和小时候的荆长得有七八分像，少见的银色碎发、冷白的皮肤、圆圆的深紫色眼睛，还有尚未长开的稚嫩五官，让他有种十分怀念的感觉。
不得不说，狗卷家的基因是真的好，荆和棘兄弟俩都是一眼讨喜的长相。
洗好了水果端过来的荆无奈道：“真是的……不可以在我这里吵架哦。”
“我这里都快挤不下了，学长们看完热闹就快点回去吧。”
荆直接下了逐客令，但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谁都不想走。
五条悟本来就嫌一个人待着无聊，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找乐子的机会，夏油杰则是不想放过能和荆待在一起的机会。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写着“你这家伙快点走啊”，但是谁也没有动。
荆：“……”
算了算了，只要这两人不干起来就行，挤点就挤点吧。
好在后面夏油杰和五条悟没有再吵起来，荆在帮津美纪辅导暑假作业的时候，两人一人带着一个小孩玩，氛围还算和谐。
五条悟教伏黑惠打扑克，两个人玩起了24点，杀得你死我活。夏油杰抱着狗卷棘坐在小木几前，和狗卷棘玩你画我猜，夏油杰画功感人，不想在小孩子面前丢脸是，所以负责猜。
狗卷棘才六岁不到的年纪，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而且据说他从来没有上过专门的绘画课，保育园的老师也只会教点适合小朋友的简笔画。
银发孩子握着油画棒在画册上认真地涂涂抹抹，很快就完成了一幅单人画。
“杰哥哥，你看。”
狗卷棘把自己的画作拿起来展示给夏油杰看，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期待得到夸奖。
“我看看哦。”夏油杰低下头去，看到狗卷棘简单地画了一个身穿高专制服的银发男人，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手里持着一对黑色的手枪。
他犹疑地问：“这个人……是荆君吗？”
狗卷棘点了下头，用稚嫩的童声说：“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哥哥哦。”
“是成年的哥哥。”
狗卷棘这个年纪正是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会在梦里梦见未来的哥哥也并不奇怪。夏油杰只是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夸赞他：“棘君画得真好啊，要不也拿给荆君看看吧？”
“……嗯！”狗卷棘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望了望荆的背影又低下头，但最后还是在夏油杰的鼓励下拿起自己的画朝着荆走了过去。
“哥哥。”
荆正在教津美纪算题，听到弟弟的声音立刻放下笔抬起头来。
“怎么了？”
狗卷棘鼓起勇气说：“我画了你，想给你看看。”
“好啊。”荆弯起眸，可脸上的笑却在拿过狗卷棘的画之后凝住了，“……这是未来的我？”
“嗯！”狗卷棘点点头，“最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荆不敢让弟弟发现自己的异样，依旧笑着，夸道：“小棘画得很好哦，我很喜欢。”
“这幅画，可以送给哥哥吗？”
“当然！”
夏日总是令人倦怠，那头玩累的伏黑惠已经蜷在五条悟怀里睡着了，五条悟也睡了，墨镜歪在脸上，睡相连小孩子都不如。
夏油杰轻手轻脚地把快要睡过去的狗卷棘抱到床上去，又小心翼翼地把榻榻米上的伏黑惠也抱起来放回床上，两个小孩子侧着身子面对面熟睡着，画面格外温馨。
津美纪是女孩子，住在这里不方便，所以荆辅导完作业之后就把她送到硝子那里去了。
回来之后，荆从歪倒在榻榻米上的五条悟身上垮了过去，坐在了木几前，又开始看狗卷棘的那幅画。
夏油杰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转身看到陷入沉思的荆，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荆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而道：“学长，待会儿我想出去一趟，可以拜托你暂时照看一下小棘和惠吗？”
夏油杰答应了。
可在荆起身之后，他又拉住了荆的手腕。
荆有点疑惑地回头看过来。
夏油杰轻声问：“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
荆摇了摇头，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
门咔哒一声关上，荆离开了。
夏油杰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皱起的眉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荆会陷入危险的感觉，这和平日里的直觉是不同的，更像是他曾经体会过的某种感受。
明明现在风平浪静，荆也只是普通地出趟门，怎么会莫名有这种担心呢？
果然很奇怪。
——从那天起-
荆和孔时雨约在一家居酒屋里见面，现在还没到饭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和老板娘都在后厨里备菜。
“这是我熟人开的店，可以放心。”孔时雨喝了一口手头的大麦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找一个诅咒师，他是害了我父母的仇人。”荆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他也在用暗网，您对暗网熟悉，想着或许您会知道他的下落。”
“那你真是找对人了。”孔时雨笑了笑，“我做这一行很多年了，只要是还在人世的诅咒师，我多多少少都有点接触。”
脱离了咒术界后，诅咒师们无法通过正常接取委托来赚钱，就只能在暗网上接赏金任务，这正好就是孔时雨最为熟悉的领域。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江口慎司。”
孔时雨愣了一下。
荆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异样，立刻问：“你知道江口在哪？”
“……怎么说呢，有点巧。”孔时雨放下手里的茶杯，向后靠了靠，“甚尔不是有事外出了吗？”
荆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
“他去海外找他老婆了，马达加斯加。”孔时雨扯了下嘴唇，“根据我事前查出的情报，参与绑架伏黑小春的人里，就有江口慎司。”
第086章 蝴蝶效应
伏黑甚尔口口声声要去做个大单子, 结果却是去救在马达加斯加失踪的二婚妻子。
救老婆这事有那么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荆回想起甚尔敲诈五条悟时理所应当毫不心虚的口气，意外地发觉这人有点拧巴。
原来惠偶尔表现出的那一丁点别扭是遗传自他。
“甚尔只是去救人，不会在海外杀人吧？”荆盯着孔时雨，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切实的答案。
江口慎司虽然是他的仇人, 但荆暂时还不希望江口慎司死。当年发生的咒灵暴乱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得向这人问个清楚。
那场咒灵暴乱发生得突然,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除了荆的母亲狗卷空以外，还有十数名咒术师和上百个普通人类死在了暴乱之中。这是自江户时代结束以来发生的最为严重的咒灵事故之一了。
江口慎司虽然疯，但并不像是能够策划出这样一场行动的人。
世界重启前五条悟下手太快, 直接把人杀了，而且当时时间紧急荆也很难从江口慎司口中问出什么东西。这一世的机会，他不能再错过。
江口慎司不能死在伏黑甚尔的手上。
荆的神情有些严肃, 孔时雨笑了笑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放心吧, 那家伙再凶悍也是有分寸的，在海外杀人万一被当地的警察发现, 可就回不了日本了。”
“我想他不会丢下惠君不管的。”
荆有些狐疑：“真的吗？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顾家的父亲。”
“确实不顾家，但总归还是对儿子有点感情的。”孔时雨摊了摊手，“你想想,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找个女人二婚，向往自由的人会喜欢被婚姻关系束缚吗？而且他完全有能力自己赚钱，女人的软饭可以吃，但对他来说并不是非吃不可。”
“但他还是选择了结婚, 这不过是因为惠君说想拥有一个家罢了。”
“虽然伏黑家的家庭情况绝对说不上健康, 但至少现在的惠君如愿地拥有了妈妈和姐姐, 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而难过了。”
听孔时雨说了这么多关于甚尔的事，荆的表情有点微妙：“你们不是中介人和打手的关系吗？怎么你好像对他特别熟悉的样子。”
孔时雨哈哈一笑：“这不过是我从前当刑警时遗留下来的坏习惯罢了, 遇到像他这样冷血冷情又有意思的□□，我就忍不住会多观察一下。”
刑警跑来搞灰色事业啊……
其实这样的事也不算少见，警察系统本就是一汪浑水，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把警察当使命，有人把警察当工作，有人把警察的身份当做向上爬的垫脚石。
荆和孔时雨恰巧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荆问：“他几点的飞机？”
孔时雨：“一点，现在人应该还在飞机上。”
还来得及。
“那等他下飞机，麻烦您帮我转达一声，说我拜托他把江口慎司活着带回日本，就当做是我帮他照顾惠和津美纪的报酬了。”
孔时雨离开了，荆一个人慢悠悠地往筵山山脚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太阳还未落山，屋外热得很，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安静的时候荆的思维总是格外的活跃，他很想像从前一样在脑内和系统畅聊一番，却又忽然想起此系统已非彼系统，心中难免怅然。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与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交谈，查看起了时间轴。
相比起前段时间，时间节点又发生了改变。
伏黑甚尔的名字下面忽然延伸出了两条枝杈，分别指向伏黑惠与伏黑小春，两个人的名字后面也都有一个圈。
这两人也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而甚尔的存活就是导致他们人生改变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变得如何，但反映在时间节点上的变化还是令荆感到十分欣慰，至少能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事并不是全无用处
还好那天他死赖着夏油杰非要一起去做星浆体任务-
荆帮忙带孩子一周后，伏黑甚尔回来了。
他把伏黑小春送回了家，然后直接带着荆要的人来到了筵山下。为了防止江口慎司逃跑，他去弄了一副手铐，直接把江口慎司和自己铐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这一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性格乖张的江口慎司在甚尔的身边竟然显得十分老实，低着头像在找地洞，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他们在山脚附近的山林里见面，伏黑甚尔随便找了棵大树倚着，看上去很是悠闲。
“小鬼，你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甚尔瞥了一眼身侧的江口慎司，“这家伙是个通缉犯，待会儿我要拿他去兑换悬赏金。”
荆：“……”
或许这也是一种不忘初心的表现吧。
荆转向江口慎司，目光微沉：“你应该认得出我是狗卷空的孩子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口慎司这才抬起头来扫了荆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似乎在故意躲避什么。
“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想说的。”
或许江口慎司已经料到伏黑甚尔千里迢迢把他从马达加斯加抓到日本来是为了什么。
可江口慎司越是不想说，荆就越是要让他说。
荆抬起手来，暂时关掉了脖子上的外置发声器，换回自己的声音。
他用咒言冷冷问道：“江口，说，当年害死我父母的那场咒灵暴乱，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策划人？”
江口慎司冷汗直冒，不受控制地回答道：“是……”
“那个人叫什么？”
“……不知道。”
荆眼神微微一凝，换了个问法。
“那就说说你所知道的关于这个人的事。”
“那个人是跨国地下组织F的首领，也是一名诅咒师。当年是他的人主动找我和其他几个诅咒师，给了一笔很丰厚的报酬，让我们在东京引发一场大骚乱。我那个时候正好缺钱，也想借机杀了狗卷空，就做了。”
提到死去的母亲，荆的表情愈发冰冷。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引发这场大骚乱的目的是什么？”
“……有。”江口慎司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F先生想杀了今枝彻。”
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今枝彻，是他和棘的父亲结婚改姓之前的名字。
在他的认知里，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九晚五地工作，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脾气，能把周围的人际关系处理得非常好。
相比之下，母亲狗卷空由于咒术师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更容易与恶徒结仇。
可没想到的是，幕后之人针对的竟然是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父亲？！
第087章 父亲
相比于母亲, 荆对于父亲的印象是比较稀薄的。
作为雾原荆活着的那一世，他只记得母亲的脸，从未见过父亲一面，甚至不知道父亲的名字, 只知道自己的姓氏是随了父亲的。
荆最开始以为父母离婚了, 或是母亲被父亲抛弃了, 所以那个男人才从不露面，可是后来母亲又怀上了弟弟。显然，父亲是曾经回来过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在怀胎十月的那段时间里, 母亲看上去格外惆怅，偶尔会抱着荆诉说自己对丈夫的思念，但每当荆问起她为什么不去找父亲, 或者父亲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生活, 母亲都只是沉默不语。
直到后来母亲离世了，荆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慈善组织的志愿者帮着年幼的荆安葬了母亲, 还帮两个孩子办了手续送进福利院。
也是在办手续的时候荆才知道，原来母亲的个人资料上显示的是单身，她根本就没有和那个男人结婚。
由于无法确认兄弟俩生理学上父亲的身份, 他们被认定为无父且丧母的孤儿。
而作为狗卷荆的他，在这个世界里曾经拥有过一段圆满美好的童年。
他的父亲今枝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除了偶尔工作繁忙时会加班一整夜不回家以外，一切都很好。他是个温柔的丈夫, 也是个和蔼的爸爸, 荆很喜欢他。
两世的反差让荆不禁心生困惑。按理说, 这两个世界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只是因为世界观的不同加上其他客观因素的影响, 导致每个人的人生走向不同。所以毫无疑问，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姓雾原的男人，和这个叫做今枝彻的和蔼父亲，就是同一个人。
可同一个人，对待母亲的态度怎么会那么不同呢？
荆只能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是那个雾原某某的确有难言的苦衷不能和他们见面，要么是今枝彻演得太好了，其实他并不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荆当然更希望真相是前者。
“跨国组织F，我听说过。”
甚尔忽然开口说话了，把江口慎司吓得一个激灵。刚才江口慎司说话的时候，甚尔百无聊赖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他们都以为甚尔没在听。
“就是向恐怖组织贩售枪械、还偷偷摸摸拐小孩的那个吧。”甚尔扯了扯唇，“如同恐怖组织后勤部门一样的存在。”
荆讶异：“你居然知道？”
甚尔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出来混了多少年了，这点事当然知道。”
甚尔是个很容易就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为了自己的情绪着想荆不打算和他吵。
荆继续审问江口慎司：“那个F为什么会想要杀了我爸？还有，关于F组织，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江口慎司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
“我叛逃之后一直是自由行动，不是F的成员，连编外都算不上，只是拿钱做事而已。”
如果用咒言都审不出来，那就是真的审不出来了。
虽然遗憾，但好在当年的事总算是有了点眉目。既然知道了幕后黑手的身份，接下来荆就有了调查方向了。
“我问完了。”荆重新打开了外置发声器，对甚尔道，“你要带这家伙去见高专校长是吧，我也去。”
甚尔却摸了摸下巴，问：“你不杀他？他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吧？”
“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怕是咒术界也有自己的一套惩治罪人的法规吧。”荆道，“既然你已经抓住了他还打算把他交给高专，那我就没有必要动手了。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随便越过规则。”
甚尔听得直咂嘴：“要是御三家那些死板的老东西说这种话也就算了，你这小鬼才十几岁，没想到已经成了个榆木脑袋了。”
“看来你跟我也不是一路人。”
荆无语：“谁想和你做一路人啊！”
伏黑甚尔时隔多年出现在了高专内，还是被荆这个预备生带进来的，校长不可谓不吃惊。
他年事已高，上完这学年的班明年春天就要正式退休了，可受不得这样的惊吓。
禅院家离家出走的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校长拿起桌面上的座机电话正要给禅院直毘人打电话，就被甚尔打断了。
“别通知那个死老头。”甚尔冷冷道，“我只是来拿悬赏金的，别的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再和禅院家产生什么交集。”
“哦、哦……”校长是个胆子比较小的小老头，退居二线已经很久了，现在大多数的高专事务都已经转给他的继任夜蛾正道处理，但既然伏黑甚尔带着通缉犯直接找上了门，他也只好临机应变了。
江口慎司的悬赏金不算很多，五百万日元。但对于甚尔来说，这钱不赚白不赚，没有人会讨厌钱的。
甚尔留下了自己的银行卡号，把江口慎司转手给负责接收通缉犯的咒术师后，便准备去学生宿舍接津美纪和伏黑惠回家了。
路上，荆再度问起跨国组织F：“你对F知道多少？”
“除了刚才那些，我就只知道那群人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海外了，欧洲为主。”甚尔随口道，“这种事你还不如去问孔时雨，他的情报网比较好使。或者可以去新宿找找某个情报贩子开的情报屋。”
甚尔是极其自我主义的人，那些地下组织偷摸干的事他基本懒得关注，能告诉荆一两句关于F组织的信息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还得继续和孔时雨打交道啊。
两人一同来到宿舍，伏黑惠正待在荆的房间里和狗卷棘一起玩堆积木，津美纪则在写暑期作业，她已经是小学生了。
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津美纪立刻抬起头去，在看到一周不见的父亲的身影后双眼骤然一亮，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后背，提醒他：“惠，爸爸回来啦。”
伏黑惠捏着一块积木回头看了一眼伏黑甚尔，又飞快地转了回去，满不在意地说：“是不认识的人呢，我们继续吧棘哥哥。”
伏黑甚尔被气笑了：“臭小子，要么你自己动腿跟我走，要么我提着你走，你自己选吧。”
伏黑惠在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了继续堆积木。
甚尔已经在捋袖子了，眼看着就要动手，荆连忙向伏黑惠说：“小惠，你的小春妈妈也回来了哦。”
伏黑惠立马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
荆毫不留情地当着甚尔的面揭穿了他的谎言：“你爸说接了个大单子，其实就是偷跑去救你们的小春妈妈了。”
甚尔的脸瞬间黑了。
第088章 四个人的伏黑家
伏黑惠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从未听伏黑甚尔提起过那个人。
从能记事起，他就跟着甚尔在不同的女人家中辗转，有时甚尔的钱在咒具和赌博上花光了，又恰好被女人赶出家门, 他就只能和甚尔一起住在昏暗阴冷的地下室里。
所以当他拥有了母亲和姐姐——尽管两人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他也分外地珍惜。
伏黑惠由于过分早熟, 并不会像同龄人一样事事依赖大人，他很独立，三岁就会站在流理台前的小板凳上自己给自己捏海苔饭团。这一点反而让伏黑小春有点心疼，这个不怎么顾家潇洒自由的女人也曾经真心实意地给过伏黑惠拥抱和安慰, 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祈愿着他的幸福。
但早熟的伏黑惠其实知道他的妈妈已经死了，不过还是默不作声地收下了伏黑小春的安慰。
他想要珍惜现在的妈妈和姐姐。可不久前伏黑小春前往海外旅游之后就失联了, 甚尔说她丢下他们跑路了, 伏黑惠难过了好久。
听到他的小春妈妈回来了，伏黑惠是格外欣喜的。
“小春妈妈没事吧？有没受伤？”伏黑惠甚至忘了要对甚尔摆臭脸, 轻快地扑过去抱住爸爸健硕的腰，“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伏黑小春去马达加斯加旅游，被当地的无良导游带进了赌场, 由于花钱太大手大脚而被恰好也在赌场的几名诅咒师盯上，惨遭绑架。
据伏黑小春本人所说，她在赌场被小偷偷走了手机，又不记得甚尔的电话, 心大地在小黑屋里连睡好几天, 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江口慎司找回了她的手机。
不过电话打错了，打到了孔时雨那里去。
因为伏黑小春给甚尔的备注还是炮友时期用的那个——“人渣赌鬼但公狗腰”, 和从前她的其他男人们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她老公。
给孔时雨的备注用的倒是本名，夹在一堆直白露骨的备注里显得格外正常。
江口慎司问她的丈夫是不是孔时雨。
伏黑小春想了想，觉得前刑警怎么也比离家出走的叛逆男靠谱，于是点了点头。
孔时雨接到绑架电话，哭笑不得地将此事转告给了带崽带得想死的甚尔。
这次是真给他气笑了。
甚尔很清楚自己和伏黑小春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但若论起有病，还是这个死女人更胜一筹。
救出伏黑小春的时候，甚尔问她：“他们居然能容忍你一直睡觉摆烂一个月？？”
伏黑小春只是懒洋洋地拨了拨头发，脸上看不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害怕。
“漂亮的女人是有特权的，这点你最清楚不过了吧，甚尔君。”
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格外妩媚动人的脸。
“动心了吗？”伏黑小春弯着眼眸调笑似的问他。
动心了。
但动的是想宰了她的心。
甚尔想了想因为伏黑小春的消失而掉了眼泪的津美纪和惠，还是忍住了。
这些事当然没办法跟伏黑惠说。
甚尔低头瞅了瞅儿子，道：“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人回来了不就行了。”
他无比敷衍地把惠糊弄过去，自嘲似的想自己居然会顾虑孩子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被儿子抱着的感觉还不错。甚尔想。
小孩子的脸是软软嫩嫩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甚尔都能感觉到伏黑惠面颊的柔软，带着暖暖的温度。
小团子一样，除了头发的颜色以外根本一点都不像他的孩子啊。
甚尔瞥了荆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大有“下次再跟我儿子乱说话就宰了你”的意味。
荆笑眯眯的，并不惧怕。
一旁的津美纪也握住甚尔的手掌，语气乖巧温顺。
“爸爸，谢谢你。”
甚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举手之劳而已。”
他向来唯利是图，和伏黑小春结婚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钱，小部分是为了惠。伏黑小春被绑架的事他也完全可以不管，等这女人死了他就可以作为配偶继承她的遗产，这才是更有利的选择。
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他的黑心，他居然久违地做了件人事儿。
真是见鬼了。
伏黑惠和津美纪收拾好各自的小书包跟在甚尔的身后，看起来气场危险的男人一手一只大袋子，里面提的却是两个孩子的衣服和高专学生们送给他们的玩具、童书和小零食。
狗卷棘也送了姐弟俩礼物，是一幅描绘着伏黑家四人的油画棒画。
伏黑惠低头看了看画，眨巴两下眼睛，眼眶里隐隐有泪光。
“棘哥哥……谢谢……”
狗卷棘话不多，不太善于表达自己，但心很细腻，善于体察他人的内心。
尽管两个孩子成为朋友也才过去没多久时间，但狗卷棘已经发觉了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天，我真的很开心。”伏黑惠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的。
看他要哭，狗卷棘慌了，无措地抬头看向身边的哥哥。
小孩子情绪起伏大，只是暂时告别而已，都弄得像要天各一方似的。
荆无奈了，安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温声哄伏黑惠道：“没关系的小惠，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又能在保育园里见面啦。”
伏黑惠忍着眼泪，用力点了下头，和狗卷兄弟道了别。
津美纪也礼貌地向两人道别，感谢了荆这些天的照顾，然后拿出小手绢给弟弟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别磨叽了，臭小鬼。”甚尔催促着。
三人出了荆的房间，正要离开，伏黑惠却忽然停了脚步。
“惠，怎么了？”
津美纪疑惑的话音刚落下，就看见弟弟立刻回过了身去跑向狗卷棘，以极快的速度在对方同样软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双方的家长一下子都傻眼了。
不过对于小孩子而言，用亲吻表达喜欢其实是很常见的方式。
甚尔有点恼了：“你亲男的干什么，没出息！”
伏黑惠完全不搭理他，抱着画小声对狗卷棘道：“保育园见哦……”然后就红着耳朵转身跑掉了。
荆目送着三人远去，心情复杂。
他知道弟弟和惠投缘，没想到这么投缘。
他低头看向弟弟，这孩子还在发愣呢，没缓过劲儿来。
荆笑着说：“小惠很喜欢你呢。”
狗卷棘有点害羞地“唔”了一声，小声咕哝：“我也喜欢惠君……”
小孩子的友谊真的直白又热烈，连荆的心里都觉得很温暖。
只是他既开心于弟弟交到了要好的朋友，又担心他们作为咒术师不得不面对的将来。
狗卷棘和伏黑惠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但荆是知道的，这两个孩子都会成为很出色的咒术师。
可，那将是一条布满同伴尸骸的荆棘之路。
荆脑海里冒出这些天来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睡去的画面。之前狗卷棘说在梦里梦到了未来的他，最近几天倒是睡得很安稳。
荆问弟弟：“小棘，你这几天还有梦到过未来的哥哥吗？”
狗卷棘摇了摇头：“只有那一次。”
“这样啊……”荆喃喃着，若有所思。
之前他恢复上一世记忆的时候，也是先断断续续地做梦，到最后变成每晚都在做梦，梦里的回忆也从碎片逐渐变成能够互相衔接上的记忆。
所以当看到弟弟的那幅画时，他立刻就想到了狗卷棘会不会也像他一样逐渐恢复上一世的记忆。
如果按照夏油杰的意识曾经和他说的那些话来推断的话，无论是平行世界还是时空回溯，每个人的灵魂本质都是不会变的。重启世界或许只是将每个人的记忆和状态都归零了。
这么说来，其实大家都是有一定概率能够恢复从前的记忆的，如果能冲破世界意识的束缚的话……
夏油杰会想起来吗？
荆不由地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其实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是复杂的，一边希望夏油杰不要想起来，一边又希望夏油杰能够想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顺其自然。本来这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情。
……
为期四周的见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这段时间除了跟学长们出过星浆体的任务外，其他时候都是在校内上理论课和实战课。预备生每届只有一个，类比一下普通中学的话就类似于保送生，高专会适当给予预备生一些优待，比如不需要参加入学考试，可以直接参与明年春天的第一次新生评级。
不过这个时期的高专为了更好地管理学生，不让学生产生过度的骄傲心理，第一次评级一般只会给出保守评价，任新生再强也超不出二级，并且不允许跨级跃升，就连五条悟最初入学时也是从二级一级一级往上爬的。
高专的旧制虽然苛刻，但压不住真正的天才，五条悟入学后在一学年的时间内就迅速完成了从二级到一级的升级，这是在历届学生里前所未有的速度，绝大多数一级咒术师要花上三年时间才能走到这一步。夏油杰稍微慢一点，但也不赖，升到一级只比五条悟晚了三个月。
荆上一世入学的时候也是直接评的二级，接连完成几个高难度委托之后本来就要升准一级，却因为江口慎司的诅咒而落空了。
这一世在入学前就排除了江口慎司这个威胁，但五条勉会怎样对他还尚未可知。
五条勉之所以会对他生恨，主要就是因为不想让他抢了五条悟的风头，再加上嫉妒五条悟跟他走得近。而这一世荆已经有意地跟五条悟保持了距离，他既不希望五条悟像上一世那般为他执着，也不想和五条勉对立。
荆心事重重，连出来玩神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和上一世一样，在见学快要结束的时候家入硝子主动提出要带荆一起来东京塔观光，荆还是来了，但心境已经和上一世全然不同。
他很难享受眼前的惬意和欢乐，总是不停地为未来感到担忧。
世界因他重启，他是唯一一个带有前世记忆且握着主动权的人，必须积极地去改变大家的人生，否则就对不起这次宝贵的机会。
机会，亦是重担。
四人爬上东京塔在高空中看完风景下来，兴致勃勃的五条悟拉着硝子去买吃的了，荆则和夏油杰一起坐在附近绿化带边的长椅上等待。
夏油杰看了看神情恍惚的荆，有些担心地问：“荆君，你没事吧？最近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
荆摇了摇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有点中暑。”
恰好附近就有自贩机，夏油杰去买了两罐冷饮，给荆的是清甜爽口的白桃味汽水。嗜甜的人越是疲惫没精神就越是需要补充糖分，这是五条悟告诉他的。
荆向夏油杰道了谢，喝了两口冰凉的汽水，身上的燥热感略微消退了一点。他侧过脸去，恰巧看到夏油杰仰起脖颈喝饮料时滚动的喉结，还有易拉罐罐身上顺着少年手腕的线条流淌而下的水珠。
夏油杰不知怎的注意到了荆的视线，握着易拉罐投来困惑的目光：“怎么了？”
“……没。”荆摇了摇头，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现在他算明白后来的夏油杰悄悄注视着他时是什么感受了。
最难耐的原来不是分离，而是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触碰。
……都怪那个家伙。荆愤愤地想。
都是因为被那个人触碰过，被拥抱过，被深深地亲吻过，让他有点食髓知味了。
荆努力甩掉这些想法，转移了话题问夏油杰：“说起来学长，你和五条学长不是都申请了特级评级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没记错的话，前世在天内理子死去后不久，五条悟就升了特级，夏油杰紧随其后，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之前，荆当时还送了他们贺礼。
可如今暑期见学都要结束了，也没见高专下达五条悟的评级通知。
“或许是因为九十九小姐把理子妹妹带走的事，高层对我们有所不满吧。毕竟我和悟的职责就是把理子妹妹留在高专直到同化结束。”夏油杰无奈地耸了下肩，“昨天夜蛾老师才告诉我们，升特级的考察时间延长了，要我们在明年春天之前好好表现。”
“半年……延这么久啊。”荆喃喃着。
虽然在特级的考察上更加谨慎一些也不是坏事，但延长半年也太久了，怎么感觉是故意在给五条悟和夏油杰穿小鞋？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还有时间。对于我而言，在毕业之前能升到特级的话已经是很不错的成就了。”夏油杰用余光暗自观察着荆的表情，问，“待会儿回筵山后你就要带着棘君搬走对吧？”
“嗯！”
“能不能让我送你们回去？”夏油杰道，“坐我的虹龙，比地铁快。”
第089章 家人
虹龙够长, 载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狗卷棘是第一次上天，竟意外的胆大。他坐在荆的身后，用两条细白的胳膊紧紧箍住哥哥的腰，把脑袋靠在哥哥的后背上歪着脸好奇地望着百米之下的城市风景。
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狗卷棘, 小孩的脸上已经因为兴奋和好奇而泛起淡淡的话红晕。
“棘君很有魄力啊, 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咒术师吧。”
狗卷棘其实不是胆小, 只是不太擅长社交，所以看起来总是怯生生的，事实上他和他哥哥一样，都只是表面上冷淡沉静而已, 心里却燃着小小的火苗。
“我还没有觉醒术式呢……”狗卷棘挨了夸，内心很高兴，但还是对哥哥的喜欢更胜一筹。
他把小脸埋在荆的后背上, 听着从那里传来的呼吸震动, 小声说：“哥哥比我小的时候就已经觉醒术式了，还是哥哥厉害。”
荆的心都要化了。
要不是此刻正在高空之上, 他恐怕会忍不住抱起弟弟转圈圈。
“说不定等明年上了小学之后就觉醒了呢。”荆温声对弟弟说道。
这并不是对狗卷棘的安慰，上一世狗卷棘就是在上了小学之后觉醒术式的。术式是每个咒术师与生俱来的天赋，从降生之初就刻印在了灵魂里, 觉醒时间也是不会改变的。
“嗯！”狗卷棘用力点了下头，把荆抱得更紧。
坐在荆身前的夏油杰回头笑看了兄弟俩一眼，心里却有些落寞。
虹龙在狗卷家门前降落。
狗卷棘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小孩子，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就跑回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
夏油杰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感慨似的说：“棘君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 荆君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荆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怅然，大概猜到了夏油杰是在为自己的家庭感到心酸, 于是安慰他道：“学长也可以把小棘当成自己的弟弟哦。”
“嗯……谢谢。”夏油杰轻轻点了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狗卷兄弟在年幼时就失去了父母，但是他们能够互相扶持着生活下去，兄弟之间的情谊格外深厚。
而他，父母健在，还是独生子，本应该享尽爸妈的疼爱，却成了孤身一人。
和那两个人，他无法说出一句交心的话，自从进入高专开始住宿生活后，和父母的关系就愈发疏远。
高专对外登记的是宗教学校，地处偏远，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又没什么名气。而夏油杰中学的时候是班上的尖子生，凭他的成绩是可以考上偏差值更高的高中的。当初夏油杰执拗地非要去高专，父母并不能理解，彼此间起了很大的争执。母亲觉得他太叛逆太任性，甚至气哭了。父亲心疼哭泣的母亲，也厉声责备他不听话不懂事。
就这样，他成了全家的罪人。
但即便如此，夏油杰也是不会和父母解释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的，因为在年幼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亏，就算解释了也只让父母觉得他真的疯了而已。
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是无法做到互相理解的——在与父母的一次又一次矛盾之中，夏油杰愈发相信这一点。
所以他其实很羡慕荆生在一个咒术师家庭，有一个能够互相理解的兄弟。
……
不算大的公寓里专门划出了一小块地方，用来供奉狗卷夫妇的骨灰。
按照礼节，家里来了客人都该祭拜一下逝者。夏油杰从荆手里取过一支线香点燃，供奉在香炉中。
狗卷夫妇的黑白遗照摆放在桌面上，照片里的模样都是笑着的，一个灿然一个恬淡。
兄弟俩的母亲狗卷荆是咒言师，这个夏油杰是知道的，因为狗卷空也是毕业自高专的咒术师，还是夜蛾正道的学妹。至于荆父亲的事，他就不甚清楚了。
夏油杰望着照片上戴着细框眼镜神色温柔的男人，问荆：“荆君的父亲也是咒术师吗？”
荆摇了摇头：“他是普通人，在企业上班的上班族。”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夏油杰的意料了。尽管现在没落了，但狗卷家也曾经是盛极一时的咒术家族，而且历史悠久，出身于这种家族的咒术师往往比普通咒术师更重视血脉。虽然两个咒术师结合也有一定的可能性生下没有咒力和术式的孩子，但这个概率会比和普通人结合低很多。
夏油杰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几乎不怎么讲他们恋爱时的事，我只知道他们是通过某个委托相识的。”说到这里，荆忽然顿了顿，伸手拉住夏油杰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学长，其实关于我爸的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怕被屋内的狗卷棘听到，所以用的是自己的声音，刻意控制了音量。
“出去说吧。”夏油杰反过来拉住荆，两人一同出了公寓，去到附近的草坪上。
住公寓的大多是上班族，这个时间都还没有回来，草坪上空无一人。
“你觉得哪里奇怪？”夏油杰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荆当然是相信他的。高专时期的夏油杰沉着稳重，很有责任感，无疑是最值得相信和依赖的对象。
而且这些事，他也只能向夏油杰倾诉了，狗卷棘还太小。
“学长，你应该从夜蛾老师那里听说了吧？伏黑甚尔抓了一个在逃多年的诅咒师赚取悬赏金，那个家伙就是当年在东京引发咒灵暴乱害死我父母的人之一。”荆道，“从江口的口中我得知，原来那场暴乱是冲着我爸来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想杀的人其实是他。”
夏油杰立刻就明白了荆为什么会说奇怪了。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想杀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这是最费力不讨好的方式，因为想要发起一场大范围的袭击，需要在前期做许多方面的筹备，在这个过程中很有可能被高专或者是警察发现，然后功亏一篑。
非要这么做的话，夏油杰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这是一场为了满足某个人仪式感的殉葬。
世界上的恶人多种多样，这种又有头脑又疯癫的人最难对付。
“我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杀了我爸，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了——我爸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荆皱起眉头来分析着，“不怎么提及过去这点现在想想也有些奇怪。在我看来爸妈一直都是很恩爱的，不是那种貌合神离的夫妇，也都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怎么会完全不提过去呢？这样倒像是在故意藏着掖着什么了。”
夏油杰和荆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
他问：“你打算怎么做，让高专重查当年的咒灵暴乱吗？我觉得这可能有点难。”
且不说狗卷夫妇的死已经是快十年以前的事了，如今想重查也难以取证，就算能查咒术界高层也不会同意的，因为重查旧案这种事带不来任何的收益，还会打他们的老脸。
“我可不敢指望他们。”荆摇摇头，“事关我爸妈，我要自己查。”
听荆的语气，他似乎对咒术界高层很是嫌弃。难道他私下里和高层们有过接触吗？夏油杰有点困惑。
荆继续说道：“我已经问过正道叔叔了，他说咒灵暴乱虽然是由高专负责收拾现场，也做了初步的调查，但很快案子就被移交给了警视厅的特殊事件搜查课，案件资料成了机密文件，高专和警视厅各存有一份。
夏油杰：“你想看当初的调查资料？”
“嗯。”荆点了点头，“但是想看机密资料，需要拥有权限，正道叔叔是没有的。”
存放在高专的机密资料，除了那几个躲在屏风后常年不敢见人的高层以外，就只有特级咒术师能看了。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成为特级才行。”荆苦笑道，“但是我现在才初三，还没入学，就算入学后用最快的速度晋升，也至少要等一年起步了。”
可事实上，荆连自己是否真的能成为特级都不知道。咒言这个术式对他而言，既是助力也是束缚，因为他必须要承担有可能被咒言反噬的风险。而且对比五条悟和夏油杰，他还缺乏一些强力的攻击手段，一旦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在无法使用咒言的情况下只能和对方肉搏了。
“我来吧。”夏油杰忽然开口道，“我来帮你。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一级了，特级考察虽然推迟了，但最多也就是等到明天开学的时候，总比你辛辛苦苦地从零开始要好。”
“真的吗？”荆失笑，“学长，如果你掺和进这些事里来的话，今后可能会遇到更多的麻烦。”
“我不怕麻烦。”夏油杰说得很笃定，荆被他那双紫色的眼眸盯得快要不好意思了。
“谢谢学长。”荆一边道着谢，脑子已经飞快地转动起来。
如果夏油杰愿意帮他的话，那特级评定的事就还有更多的可操作空间。
荆把身体往夏油杰身边挪了挪，轻声道：“学长，你想比五条学长更快成为特级吗？”
“我有办法。”
第090章 约见
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特级考核延期, 是咒术界高层的意思。尤其是在九十九由基不受他们的管控私自违背天元的意愿带走理子的情况下，高层对于特级的评定将会更加慎重。
说白了，他们就是害怕这两人会比九十九由基更难掌控，会反过来威胁到他们对咒术界的统治。
因此, 所谓的延期不仅仅是针对星浆体任务未能完成的惩罚, 也是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警告。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的话, 如果想要高层撤回延期的命令，就得得到他们的信任。
这种事，做得到吗？
夏油杰看向身边的荆，有些困惑：“你说的办法是……”
“高层那边已经派人联系我了。”荆打开翻盖手机, 给夏油杰看了看不久前才收到的邮件。
高层约见了荆，地点在银座的一家高级和牛餐厅。
大人物们在这样的地方约见人，往往都是为了谈一些机密事宜。这是政界商界的潜规则, 咒术界也是有样学样。
夏油杰皱起眉：“这个时候见你, 恐怕目的不纯吧。”
而且就算荆再有潜力，也只是尚未入学高专的预备生, 正常来说高层那些人都不会对他的存在过分在意。
荆道：“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和小棘一直都在接受咒术界高层的资助，或许他们觉得, 现在到了我该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荆能回报给高层什么呢？将特级考核延期的事联系起来想的话，答案便呼之欲出。
高层需要一颗新星来制衡他和五条悟。或者更应该说，就是为了制衡五条悟，他只是顺带的。
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少主, 又继承了强大的祖传术式和六眼。从这人出生之起, 高层就在忌惮了。五条悟的光芒太过闪耀, 高层要找个人来压一压，于是看上了荆。
夏油杰其实是有些不甘心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经历的磨难不比五条悟少，也曾好几次完成高难度的委托而出生入死。他比谁都要更努力，因此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收服了数只特级咒灵。若咒灵操术这个术式换到别人身上，未必就能做到他这个程度。
可即便他已经足够强大，他人的目光也总是先落在五条悟的身上，仿佛五条悟天生自带光环。
不过夏油杰并不是想像五条悟一样引人注目，对于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他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和对自己的懊恼。
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为什么做不到比五条悟更强。
谁先成为特级谁后成为特级，对于夏油杰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因为他清楚自己强不过五条悟，所以先成为特级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因为荆刚刚说的那些话，“特级”的身份对于夏油杰的意义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快一点成为特级的话，他就可以帮到荆了。荆需要他。
夏油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荆不会选择受咒术界高层的驱使。荆会主动和他说这些，大约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果然，荆说：“如果他们想利用我来压制五条学长的话，我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但是夏油学长，我会推荐你。”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更快地评定特级，还得到了打入咒术界统治阶级的内部。
只是，可能要麻烦五条悟和他演戏了。
……
第二天中午，荆按时来到银座的那家和牛餐厅内，在店员的引导下进了最深处的和式包间。
包间里已经有人了，一个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的华发老人，身着袖着暗纹的墨蓝色和服，鼻梁上架着单片眼镜。
荆记得他，上一世约见荆的也是这个人，名叫勘解由小路秀臣。
勘解由小路家原是贵族末裔，原本就与日本政界息息相关。这个古老的家族在七十年前诞生了家族史上第一位咒术师，也就是秀臣。秀臣是家主唯一的儿子，在咒术上和政治上都颇有才能，既是优秀的咒术师，也是出色的政客。
继承了家主之位后，秀臣又成了他那个年代最年轻也是最强的一级咒术师。以他为纽带，咒术界和日本政界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起来。
促成咒术界和警视厅合作的人是他，把咒术界搞得乌烟瘴气的人也是他。
政治家讲究制衡之术，因此秀臣对太过显眼的五条悟没什么好感。五条悟太出挑，把咒术界平静一片的湖水搅乱了，秀臣很难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荆能够理解秀臣作为管理层的担忧，但作为五条悟的同伴，荆只会替他觉得不平。
因为五条悟天性就是善良的，所以即便看高层的老头子们不爽也没有真的大打出手，即便忙到脚不沾地也不会推卸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狗卷君，坐吧。”
“是。”
荆在男人对面的位置盘腿坐下了。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狗卷君。你是个聪明孩子，应当知道我为什么要约见你吧？”秀臣淡淡道，“葬了狗卷夫妇的是我们，给你和狗卷棘提供经济支持的也是我们，现在到了你该偿还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上一世秀臣也是这个台词，毫无意外。
“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恕我直言大人，我即便再勤奋上进，也很能在入学之后立刻赶上五条学长的水平。您要找人压制五条学长，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荆客气地说，“您愿意听听我的想法吗？”
荆这话提起了秀臣的兴趣，他微微颔首：“你说说看。”
他倒想看看才十几岁的小孩子嘴里能吐出什么妙计。
“与其等我慢慢成长，您不如选择更加成熟的咒术师来培养吧。”荆莞尔，“其实五条学长的身边就有个很好的选择。”
秀臣皱眉：“你说夏油杰？”
和五条悟的差距不算太大，成熟而又稳重的一级咒术师，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
秀臣道：“据我所知，他们都是师承夜蛾正道的同门，关系还不错，夏油杰怎么可能站在朋友的对立面上呢？”
是不可能，所以才要演你们啊！荆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第091章 机密资料
“他们是师出同门没错, 但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荆冷静地回应着，“见学期间我在他们身边待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在这件事上我是有发言权的。如果您愿意派人去高专探访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过去他们不止一次因为观念不合而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 秀臣的眉头忽然抽动了一下。
说起来, 自从两年前这二人入学, 高专每年上报的经费预算里，校舍修缮费都翻了两倍……
东京校建校几十年了，校舍老化需要翻新也是正常的，所以秀臣并未过分在意。现在想来, 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荆的话在秀臣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可信度。
一直以来为了打压五条悟，他会不假思索地把五条悟身边的人也一起“连坐”，对夏油杰这个人是没怎么上过心的。
荆为他提供了这个选项后, 他才恍然。
出生于平凡家庭却拥有惊人才能的优等生, 和从出生起就被眷顾却身怀反骨的天之骄子，这不就是最适合成为死敌的关系吗？
勘解由小路秀臣出身于贵族之家, 和五条悟的处境是类似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生长环境不同带给人的影响有多大。
两个不同时间的人，是不可能真正互相理解的。
或许只要稍微加一点催化剂, 就能让他们势同水火。
但关于夏油杰这个人，他不会只听荆的一家之言。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颗能压制五条悟的棋子，还得是能真正成为他助力的忠心可靠之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秀臣道，“我会找个时间和夏油君好好聊聊。”
“不过狗卷君,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
老者浑浊的眼睛盯着荆的面庞, 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向我推荐夏油君的呢？”
“你和五条悟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吧。”
果然, 这老狐狸还是怀疑他的目的了。
和这种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对话，话里得有些真东西才行。若全是谎言, 恐怕很容易就会被拆穿了。
“我和五条学长的确没有仇怨，但是，我并不希望夏油学长因为是他的同门而被连累。”
荆坐直了身体，向秀臣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小时候就和夏油学长认识，也是我推荐他做了夜蛾老师的学生。他童年过得不幸，因为能看到咒灵受到了同学的排挤和父母的曲解，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普通人的世界来到高专，我希望他能走得更长更远。”
这段话里，除了不想夏油杰被五条悟连累这一句以外，都是荆的真心话。
五条悟这轮月亮太过明亮耀眼，周围人都成了衬托他的星星。
上一世的夏油杰在高专时寂寂无名，反倒是杀人出走后才引起人们的瞩目，成了咒术界深恶痛绝的“最恶诅咒师”。这一世，荆希望夏油杰不要被埋没，希望他成为被大家信任依赖的特级咒术师，而不是人人唾骂的特级诅咒师。
这样一来，等有朝一日咒术界终于登上明面舞台的时候，受到普通人感谢和爱戴的咒术师里，也会有夏油杰的名字。
无论如何，荆都不会让这一世的夏油杰叛离咒术界，他想让夏油杰看到更多的可能性，让夏油杰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一边。
哪怕是通过外置发声器播放出来的机械音，秀臣也能从荆的话语中感受到真诚。他没有再怀疑荆的意图，只是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单纯啊。”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也想不到眼前才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在脑子里琢磨着将来要如何变革整个咒术界，还当他只是天真地想帮朋友出人头地。
荆故作单纯地说：“我只是希望夏油学长能够被人看见。”
“其实你也是个不错的人才，狗卷君。”秀臣勾了勾唇角，脸上显露出带着岁月痕迹的细纹，“只要你听话，你和你弟弟我都会多照顾的。”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先离开了。”
“是。”
荆恭敬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了餐厅，才终于露出幽怨的眼神。
高级和牛，他还一口都没吃上呢！怎么这么急着赶人？？
荆越想越气，回去路上难得破费地买了品质上好的霜降牛肉，准备和弟弟一起煮寿喜锅吃。
……
过了三天，荆忽然收到夏油杰的联络，说勘解由小路秀臣已经约见过他了。
荆：结果怎么样？
杰：他好像还挺中意我的（笑）
不管夏油杰心里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正论，维护着咒术界的规则。秀臣作为咒术界的统治者，当然会喜欢这样的人。
荆就是料到了这个结果，才敢大胆地向秀臣推荐夏油杰。
荆：五条学长那边呢？
杰：他挺不乐意演戏的。
杰：不过还是答应了会配合，他每次都这样。
荆：诶，只是不乐意而已吗？
荆：我还以为五条学长会大声嚷嚷着直接杀过去教训故意打压他的家伙呢。
杰：你还真了解他啊。
杰：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不过被我劝住了。
荆想，能劝得住的话，说明五条悟自己也知道直接大闹一场是行不通的，多半只是口嗨一下。
杰：其实以悟的实力，他的确可以靠暴力推翻咒术界现有的统治。只是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就必须要承担责任背负整个咒术界的命运，成为下一任统治者，与政府周旋，寻找咒术界的新出路。以悟的性格，他不会愿意做这么麻烦的事的。
咒术界的统治者，与其说是位于顶点的咒术师，其实更像是一名政治家。相比之下，还不如做个打手。
五条学长绝对是这么想的。荆在心里嘀咕着。
杰：暴力革命是最简单的方式，但革命之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杰：我好心给他讲了半天道理，他还让我滚。
荆几乎能想象出五条悟墨镜从鼻梁滑下去、露出一双无所畏惧的眼睛嫌弃地让夏油杰滚的模样。
荆：摸摸学长——
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明白你说的，所以才会这样。
五条悟要是真的不认同，应该就直接动上手了。能听进去的话，就说明只是闹小脾气了。
杰：也是。
杰：荆君，我会加油的。
杰：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这次我也想为你做些有用的事。
荆看了这行字许久，不禁红了耳根。
上一世高专的时候，夏油杰说话有这么直白吗？
荆仔细回忆了一下，仿佛没有。
天内理子死后，夏油杰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似乎陷入了没有尽头的自我内耗，也不愿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口，只靠着和荆一起打游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勉强支撑了下去。
而这一世，天内还自由地活在日本的某一个角落，夏油杰的状态没有那么紧绷，很多事情也就说开了。
荆希望今后也能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不要再有隔阂了。
……
隔天，五条悟就陪着夏油杰演了一场戏，两人在学校里大打出手，差点把旧校舍直接干垮。
夜蛾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好好的又闹起来了，劈头盖脸给了两人一顿臭骂，罚款罚站罚检讨。
夏油杰算是通过了勘解由小路秀臣的考核，在不久之后迎来了一次重要委托，并且顺利地完成了。很久，高层下达了通知，撤销了夏油杰特级评定延期的决定，让他如期晋升。
夏油杰在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成为了特级咒术师，这是咒术高专建校史上最快的速度。一夜之间，他就成为了咒术界瞩目的焦点。
得到资料库的权限后，他立刻就找到了东京咒灵暴乱的案件记录和现场勘察资料。
夏油杰一页页地翻阅着资料，眉心越皱越深。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这一案件的资料成为机密了，因为这里面记录着荆的父亲今枝彻的真实身份。
夏油杰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页面右上角那张证件照上。照片上的男人身着警服，眉眼还是年轻时朝气蓬勃的模样。
今枝彻，本名雾原彻，隶属于日本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零组”，享年28岁。
第092章 第二个节点
“零组……”
从夏油杰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荆有轻微的愣神。
千代田，樱，Zero。
这支隶属于警察厅的特殊部队曾经有过许多不同的名字，负责间谍、窃听等等不能暴露在台面上的工作, 是公安警察的重要职能部门。
虽然荆也属于警察系统, 但对于零组并没有那么了解, 因为公安警察和普通警察是分别运作的，二者之间是并立、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关系。
普通警察是法律的维护者，而公安警察却是借着警察的执法之权行非法之事的人。一个守护民众，一个守护日本政府。
零组作为间谍行动的实际执行者则更是神秘, 隶属于零组的公安警察里有绝大多数会为了任务隐姓埋名直到牺牲，只有少部分人能活下来往更高处走。
这么一想的话，荆就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几乎不现身母亲却依旧愿意等着他,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父亲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却被F的领导者盯上。
上班族只是用于伪装自己的假身份, 很有可能父亲上班的那个公司就是他的任务对象。
甚至有可能，与F有关。
“那场咒灵暴乱, 其实是针对父亲的报复……吗。”荆蹙起眉心，低头喃喃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父亲的卧底身份肯定已经暴露了, 而母亲成了被牵连的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棘和他似乎没有被盯上。
“事涉公安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荆叹了一声，“公安那边肯定有F的资料, 只是不可能轻易泄露给我们这样的外人。”
孔时雨只是个中间人, 虽然对地下世界也有一些了解, 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情报贩子，能从他那里得到的情报也很有限。
策划了咒灵暴乱的F先生作为组织的首领, 平常肯定是受到重重保护的，想为父母复仇绝非易事。荆可以用咒言咒杀他，但首先也要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并定位到他的位置才行。
荆是曾经收到过公安邀请的，说明那边认为他有能力承担公安警察的任务。
要试试看吗……？
公安的情报网可以弥补他在信息上的不足，但一旦进了公安系统，就不可能轻易离开了。
荆很犹豫。
“荆君……你很烦恼吧。”夏油杰望着荆紧皱的眉头，探手用指尖温柔地抚平那几道浅浅的沟壑，“如果不介意的话，和我聊聊吧。”
荆抬起头来，看到夏油杰平和沉静的眼睛，闷燥的心也安定了些许。
荆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如果我说……为了给爸妈复仇，我要放弃咒术师的道路，学长会怎么想？”
夏油杰最初是为了他才想到咒术高专来的，荆已经做好了夏油杰会对他感到失望的觉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夏油杰抬手轻轻抚摸着荆的头发，“你看，在勘解由小路秀臣之前，咒术界并没有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政客，咒术师们也只是供天皇和将军驱使的棋子而已。但他打破了咒术界与政界的界限，于是咒术高专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成为官方认可的专门学校，警察和咒术师也可以联手处理特殊案件了。”
“虽然他早就变了，但他的野心值得学习。”夏油杰笑了笑，“荆君要是愿意试试的话，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打破界限的人呢。”
虽然夏油杰没有明说，但荆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警视厅新设了特殊事件搜查课，说明上面已经在考虑利用咒术师的力量来解决普通警察无法解决的案件。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如果二者之间的合作继续加深，让警视厅意识到咒术师还有更高的价值，那么有朝一日，咒术师成为警察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的未来，或许也是夏油杰想要看到的。
荆思量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试试。”
既然要改变咒术界，那就大胆地试试看吧，毕竟哪一条法律也没有规定咒术师不能成为警察。
就让他来迈出第一步。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
紧接着，荆的面前冒出了一行行文字。
【恭喜您触发了隐藏主线任务：击败F。本节点剧情已结束，系统将为您进行时间跳跃。
在进行跳跃前，请您回答以下问题。】
【您是否要进入东京咒术高专就读呢？】
系统的提问应该是会影响后续走向的吧？
荆没有重来的机会，因此需要格外慎重。
他选择了“是”。
【您高中生涯的规划是？】
【A.多刷任务，快速晋级 B.享受青春，沉浸式体验团宠生活 C.成为高层走狗，获取更多有益资源 D.我是懒狗，只想摆烂】
荆：？
要不是只能选一次，他还真想看看选择B或者D的话他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荆在A和C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C。
咒术师评级这东西是很虚的，但从勘解由小路秀臣那里得到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人脉和资源全都拿来吧你！
【感谢您的回答，剧情正在生成中。】
【在完成时间跳跃前，您可以从所有NPC中任意选择一人查看好感度，您的选择是——】
眼前刷地冒出一长溜名字。
荆都有点惊了。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个游戏还有好感度这个东西，难不成是临时加的？感觉好随便啊。
好感度这东西，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用看，荆的目光直接越过了狗卷棘和夏油杰，因为这两人对他的感情他都再清楚不过。
视线落在五条悟名字上的时候，却停顿了。
这一世荆故意疏远了五条悟，基本上避开了和这个人独处的时间，不与对方有任何一点越界的话音或举止。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只是能避则避，不想让五条悟在他身上重蹈覆辙。
现在面前就摆着一个好感度可视化的机会，他可以借此确认一下自己对五条悟的回避有没有用了。
【我选C，五条悟。】
【五条悟目前对您的好感度为：50，属于朋友范围。】
太好了，还在安全范围内。
荆稍微松了口气。
【剧情生成完毕，即将为您跳转至下一个节点。10、9、8……】
系统忽然开始倒计时，荆急忙打开时间线看了一眼，被改变了未来的人里已经多出了夏油杰的名字。
终于没枉费他这些天做出的努力。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夏油杰带来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他想要看到的未来是否能够达成。
【3、2、1。】
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三秒，荆一直望着身边少年的面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希望到了下一个节点，这人还是眼前这个模样。
白光闪现。
睁开眼时，荆又回到了高专宿舍的房间，比起预备生时期住的那一间，这个房间里个人物品放得更多一些，也更有生活的气息。
荆立刻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现在是2007年的7月，荆高一，夏油杰升入了高三。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夏天也发生了一件对夏油杰来说影响重大的事。
——二年级的灰原雄学长在任务中牺牲了。
以此为转折点，夏油杰的状态越来越差，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
而倾慕着灰原雄的伊藤奈奈也因此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自此离开咒术界。
所以第二个节点他要改变的就是灰原学长的死吧？
尽管荆在改变天内理子的人生这件事上稍微起了些作用，但他认为真正救了她的人应该是九十九由基，否则就算天内躲过了诅咒师们的追杀、没有成为伏黑甚尔猎杀的对象，她也被会天元给同化掉。
这一次，不能再靠误打误撞了，他要切实地保证灰原雄能活下去，不管是自己跟着灰原雄一起去做委托，还是直接把灰原雄按在高专不许人出去。
第二节点的时间给得更加宽裕，荆清楚地记得灰原雄的忌日是在一周之后，他还有空能缓一缓。
忽然被传送到了高一的暑假，他得先厘清目前的状况才行。
说起来，上一世的五条勉因为策划了诅咒师事件而被五条悟关押，这一世荆提前排除了江口慎司的风险，也和五条悟保持了距离，五条勉应该不会针对他了，
所以五条勉现在应该还是正常上学的。
对于这个人，荆的想法其实比较复杂。他的的确确从五条勉这里感受过无比温暖的友谊，又痛恨那些都是五条勉为了麻痹他而演出来的假象。
待会儿要是见到五条勉，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说曹操曹操到。
“狗卷君，我们出发吧，现在过去庆功宴应该刚刚好。”五条勉弯着眸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害。
荆愣了一下：“什么庆功宴？”
“就是灰原学长升二级的庆功宴啊，你忘了吗？”五条勉提醒他道，“学长说要请我们吃海鲜自助来着。”
“你不去吗？”见荆沉默，五条勉继续道，“夏油学长忙完了也会去店里的，你不是最黏他了吗？”
荆：？？？
等等！
为什么连五条勉都知道他黏夏油杰啊！！这大几个月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093章 庆功宴（上）
荆望着眼前的五条勉, 想从少年的面容上找出一点伪装的痕迹来，但对方只是挂着温和的笑，眸底再无其他情绪。
只是出于上一世曾遭到此人的背刺，哪怕这一世五条勉没了对他动手的动机, 也不得不提防。
但也只是提防而已。
五条勉和江口慎司不一样。江口慎司是在逃诅咒师, 本来就背着罪孽, 所以荆可以冷眼看他被甚尔一顿暴揍再押送回高专。
甚至那天见面时甚尔悄悄和荆说：“看在你和这家伙有仇的份上，我打断了他几根肋骨，卸了他的胳膊，不用太感谢我。”
荆心里也只觉得痛快觉得他活该。
而五条勉, 在诅咒师之前一直都是五条家的好孩子，虽然才能比不上堂兄，但勤奋乖巧, 并未做过恶事。就算他心中有恶念, 表面的温柔懂事都是演出来的，荆也不可能因为五条勉还没做过的事就审判他制裁他。
“……我也没有那么黏人吧。”荆咕哝着反驳, “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去店里。”
五条勉没再催他径自离开了，荆回身进了房间换衣服, 顺便查看了一下写在台历上的聚餐地点。
底下的镇子里没有海鲜自助，得坐公交去市区才行。
荆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海鲜了，多年前被陀艮这个海洋系术式的咒灵折磨得差点没了命，搞得他看到海洋生物都有点心理阴影。
但是学长热情地请大家吃饭, 荆是不会拒绝这份好意的。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 反应慢半拍的系统才开始运作。
【正在为您输入2006年8月-2007年7月之间的记忆, 在此期间请保持情绪和思维的稳定，以免在记忆输送期间导致大脑过载。】
荆：“……”
荆不由地想起之前系统杰说过的一口气输入太多记忆会把大脑干爆的提醒。
或许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直接躺下开睡, 免得大业未成人先痴傻了。
荆问：“要花多长时间。”
【预计两小时后输送完成。】
还好。
只是去吃个自助而已应该也不需要用脑。
荆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刚要推门出去，就听见窗户那里传来几下不轻不重的“叩叩”声。
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夏油杰带他一起坐虹龙的事，跑向窗户的步伐都不由地轻快起来。
推开窗后，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夏油杰温和的笑颜。
穿着夏季校服的黑发少年坐在虹龙背上，一如既往地朝荆伸出手。
“上来吧，荆君。”
虹龙的背比之前更稳当了，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坐骑的工作，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尖。
但荆还是如常地抱住了夏油杰的腰身，就像从前还坐不稳时那样。
他把额头轻轻抵在对方坚实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梳理脑海里不断灌入的回忆。
跳过的这一年时间里还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走向已经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荆向勘解由小路秀臣提出的“建议”切实地起了效果，夏油杰比六眼神子先一步成为特级的消息扩散开来后，咒术界的风向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就不爽五条悟的人纷纷开始站队，把夏油杰吹捧成了咒术界的新支柱、光明璀璨的明日之星。
那场差点干塌校舍的对决，成了他人眼中夏油杰和五条悟决裂的证据。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闹掰了，事实上这俩人只是转成了“地下友情”。硝子在脸书上建了个秘密群组，方便他俩在里面打嘴仗，自己看乐子。
不过前段时间五条悟忽然把荆也拉进了群组里，嚣张地声称要让荆看看夏油杰这个爱说教的老妈子男高每天都在咄咄逼人的真面目。结果自此之后夏油杰还真就不怎么在群组里说话了。
可要说他俩真的在冷战，荆也是不信的，打嘴仗的场地多半只是从群组转移到了私聊。
荆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两人好像不管世界线如何变动，都是这个样子。
夏油杰注意到荆的叹气声，问：“在想什么？”
荆问：“……学长，你和五条学长的关系还好吧？”
“还不错，或者应该说比之前更好了。”夏油杰耸了下肩膀，“怎么说呢，感觉‘距离产生美’还是有道理的，以前天天形影不离的总觉得他烦，现在碰面的时间少了感觉他看起来都比之前可爱了不少。”
荆噗嗤一声笑出来：“现在可爱，那之前是什么？”
“可恨。”夏油杰叹气摇头，“你都不知道这家伙逼我吃腻得要死的蛋糕的时候有多讨人厌。”
从夏油杰爱吃荞麦面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的口味是比较清淡的，和五条悟跟荆这样的甜品控截然不同。
荆笑眯眯地安抚夏油杰：“再有下次我帮你吃。”
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关系缓和算是意外之喜了，荆其实并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调节他们的矛盾，算是歪打正着了。
夏油杰说得没错，距离产生美。
有时候越是亲近，便越是容易产生摩擦，最后相看两厌。
这一年的时间里夏油杰表面上在给勘解由小路秀臣办事，实际上在悄悄地打探关于那个跨国组织F的消息。
可遗憾的是，当年高层对引发咒术暴乱的幕后黑手并不感兴趣，光是忙着将一片狼藉的现场处理好、压下附近居民的流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没了导火索后，荆和五条勉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正常了。他们二人加上唯一的女同学伊藤奈奈，还算平安幸福地度过了上半年。
没错，一切都该这样平稳地进行下去。
“到了。”
虹龙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店门口后，就立刻消失了。
几天这场是包场，店内只有灰原雄请来的高专学生。十七八岁正是好奇心和倾诉欲最强的时候，几个人凑在一起一旦开讲了就停不下来。
身前的夏油杰掀开门帘，荆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便听见有人调笑他们：“夏油学长和狗卷君又是一起来的啊。”
“关系真要好——”
灰原雄的人缘太好了，不仅是亲密的朋友，就连关系一般的同年级同学都来了。
灰原雄笑哈哈地用新话题打断调笑的二人：“别说这些了，现在加上夏油学长和狗卷君两个人人数就差不多够了。”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荆：？？？
搞什么，上来就是这么高危的游戏？！
第094章 庆功宴（下）
灰原雄凭借自身开朗乐观还有点粗神经的性格, 在同级生和前辈后辈之间都混得很好，说是整个东京校的“万人迷”都不为过。
在二年级时升上二级虽然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大家也都愿意来为灰原雄捧场庆祝。因为要来庆功宴的人数超出了预计，所以灰原雄干脆包下了整家海鲜自助店, 誓要和朋友们吃个不死不休。
这么热闹的场面, 不管要玩什么游戏都完全不存在人数不够的问题, 灰原学长根本就只是想拉他们一起玩吧？
荆暗自腹诽着，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夏油杰，问：“学长要玩吗？”
闷葫芦似的人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肯定很有意思。荆心里其实是有点期待的。
“玩吧。”夏油杰点了点头。
他向来如此, 在社交场合从不会让别人轻易扫兴，更何况邀请他一起玩的还是他挺有好感的后辈。
“好耶！”灰原雄欢呼了一声，然后扭头朝安静地坐在桌边的金发少年道, “七海你看, 夏油学长都答应了，你真的不一起吗？”
在夏油杰和荆两人到来之前, 他刚遭到了同班同学七海建人的无情拒绝，不过这对灰原雄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七海建人就是这样的人，对于无效社交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肯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七海建人冷淡道：“他答应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灰原雄干笑两声，不再执着于蹿腾七海建人参与他们的游戏。
荆被灰原雄招呼着进去，眼眸一抬略略扫了眼屋内, 并未看见五条悟的身影。
这么热闹的场合, 五条悟居然不在, 也是稀奇。
“你在找悟吗？”落座后倒大麦茶的时候，夏油杰随口问了一声。
荆有些讶异, 夏油杰在某些方面似乎过于敏锐了。
尽管被拆穿了心思，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夏油杰压低了声音和荆说：“最近他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正在疯狂工作中。”
果然，人在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寻找转移情绪的方法，神子也不外乎如是。
“是五条家发生什么了吗？”荆用自己的本音低声探问着。
“不是。”夏油杰摇了摇头，告诉荆，“前段时间伏黑惠不是觉醒术式了吗？他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所以禅院家想把这孩子要回去。”
“甚尔当然不会同意，他才带着家人在东京定居下来不到一年，怎么可能重新带着孩子去过四处流浪的不安定生活？正好他住着悟给的房子，便借着悟的名号来压人。”夏油杰叹息一声，“最后悟还是出面保下了伏黑惠，可为此却糟了高层不少的白眼和指责。”
如果是数年后的五条悟，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些老家伙的责备，上一秒还在汇报工作下一秒就有可能出现在甜品店。
现在的五条悟还年轻，心理承受力还远没有未来那么强。
荆叹了一声，关于五条悟的话题就在此处落下了。
一群未成年人没办法行酒令，于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前置游戏就被改成了咒灵接龙。
所谓的咒灵接龙，顾名思义就是用咒灵名字的首尾音节来玩词语接龙，是只在咒术师之间流行的餐桌游戏。
这样的游戏夏油杰最为拿手，毕竟作为咒术操使，他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收服各种各样的咒灵，光是自己手上就有着一千多只咒灵了。
游戏进行了半个小时之后，灰原雄已经输麻了，抱着木头似的七海建人痛哭流涕，但夏油杰依旧对答如流，真心话和大冒险是一个都没沾过。
哈哈……白期待了。
荆望着夏油杰淡定的侧脸失笑，心说一千多只咒灵的名字换他的话可没法全都记住。
夏油杰一直是个细心认真的人，这样的特质体现在各方各面。
说实在的，他对手下那些没有做过恶的咒灵也很好，比如忠心的虹龙，比如像幼童一样单纯可爱的史莱姆糊糊。夏油杰似乎对它们抱有一些独特的感情，很像是孤独异类之间的互相安慰。
如果按照夏油杰的脑回路去想的话确实如此，他把人类看做异类，可社会由人类统治，人类才是绝大多数，占少数的咒术师和咒灵才是被排异的群体，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有着类似的境遇。
“狗卷君、狗卷君！”
灰原雄的声音打断了荆的思考，他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少年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反倒是七海建人如同被吸干了精神气一样躲得愈发遥远了，一个人在角落里阴暗地长着蘑菇。
年少时的七海前辈似乎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咒术师全是些神经病和怪咖，真是难为他来这种场合了……
荆为他默哀了一下，扭过脸去应付灰原雄：“到我了吗？”
“对对！”灰原雄忙不迭点头，“到MA了。”
MA这个音开头的咒灵……
荆立刻就想起了某个蓝发缝合脸，这家伙又坏又怪，给荆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Mahito（真人）。”
灰原雄困惑地摸了摸下巴：“真人……怎么感觉像人类的名字一样，真的有叫这个的咒灵吗？”
荆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糟了，他忘了真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那家伙甚至是跟着虎杖香织的特级咒灵里最年轻的一个！
不过好在大家都不知道真人的存在，他也不至于暴露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稍微打个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了。
“夏油学长，你听说过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没有呢。”
荆立刻跟在他后面说：“抱歉抱歉，其实是我想不到了乱编的啦！”
“是我输了灰原学长。”
“哼哼，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了！狗卷君！”灰原雄得意地抱起胳膊，“我想捉弄你很久了！”
荆：“……”干嘛啊！
旁边的夏油杰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也挺期待的。
灰原雄双眼放光：“快选吧狗卷君，你想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荆也算是半个锯嘴葫芦，真心话当然是说不了一点。
“我选大冒险吧。”
“太好了！”灰原雄一拍大腿，朗声道，“那么就请你公主抱夏油学长到店外去走一圈吧！狗卷君！”
夏油杰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同时裂开了。
第095章 废弃工厂调查（1）
夏油杰神色僵硬：“为什么荆君的大冒险要把我也扯进来……”
如果让他做公主抱的那方, 他是很乐意的，可灰原雄偏偏让他做被公主抱的那一方。那画面会有多滑稽夏油杰简直不敢想。
而且荆君能抱得动他吗？
夏油杰忍不住多看了荆几眼。荆才十六岁，正在发育期，这身板比他小了快一圈。说实话, 夏油杰很担心。
荆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勉强, 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公主抱就公主抱……”
“荆君！”
“没事的学长, 我肯定不会把你摔地上的。”
荆如此认真地向他保证，夏油杰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暗自做心理觉悟。
“我要上了哦学长！！”
夏油杰尴尬地“嗯”了一声。
荆捋起衣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一把将僵硬的夏油杰打横抱起。
店里的高专学生们见到此情此景，都开始激动地起哄。
“好家伙，夏油这家伙也有今天！！”
“快快快拿手机！赶紧拍下来！这玩意儿以后就是夏油的把柄！”
夏油杰本就是大骨架的高个子, 身高直逼190, 体重肯定是不会轻的。与他相比，还在发育期身高刚过170的荆根本就是个小趴菜。
悬殊的体型差让这个公主抱看起来诡异又好笑, 好在荆虽然抱得有点痛苦，但最终还是支棱住了。
他在阵阵起起哄声中抱着夏油杰慢慢往外走，手还算稳, 身形却有点摇晃。
夏油杰有点紧张：“荆君，你不会把我摔成瘫痪的对吧？”
荆严肃点头：“放心吧学长，就算胳膊脱臼我也不会把你摔了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抱紧我的脖子。”
夏油杰抱了, 然后听到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内心更加崩溃。
这下咒灵操使的英名不保了。
两人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绕着海鲜自助店走了一圈, 等终于结束这场“酷刑”的时候，夏油杰和荆的手机同时弹出了新消息通知。
是家入硝子在只有他们四个的群组里发消息。
甚至发的还是刚才公主抱的视频。
硝子：原来你们两个是这样的关系？
硝子：好好笑www
硝子：@银发墨镜怪人（出差版）五条君快来看www
硝子：你这是什么昵称啊, 草www
硝子因为工作太忙没来今天的庆功宴，一个人待在医务室里。看她发消息的口吻，现在恐怕已经笑疯了吧。
真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家伙把公主抱视频发给了硝子学姐……
荆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到五条悟已经在群组里回复了消息。
五条悟：可能是上次惠拿我手机玩的时候乱改的，这小子！
五条悟：好家伙，你们吃个席活动还这么丰富是吧。
五条悟：你们就等着吧，等我回来高低得让杰把剩下的脸也丢完！
夏油杰：？
硝子：www
硝子：感觉好久没看见过你们俩讲漫才了，还挺怀念的w
夏油杰：……硝子你记忆错乱了，我从没和他讲过漫才。
五条悟在外面出差出得无聊，又开始在群组疯狂炸屏。夏油杰干脆把手机关了不再搭理他，一抬头就看到荆正盯着手机屏乐得不行。
难道他和五条悟聊天真的就那么好笑吗？
夏油杰郁闷地想。
吃席吃完第二摊的时候，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和灰原雄走得比较近的朋友还在。
出乎荆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熬到了现在还没走，尽管这一夜非常吵闹，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荆问起时，少年也只是掀起眼皮冷淡地说：“因为我愚蠢地答应了他要陪他待到最后。”
听到七海这样说，上一世某些沉睡在脑海中的零碎记忆忽然苏醒了。
荆依稀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灰原雄也办了升上二级的庆功宴，但是荆因为恰好有安排就没来，大约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他们就从辅助监督的口中得知了灰原雄的死讯。
灰原雄死于一只极为凶残的一级咒灵之手，原本应该分头行动的七海建人匆忙赶回之时，只看到同伴被掏空了腹腔的尸体。
这只一级咒灵最终也未能被祓除，杀了灰原雄后便消失无踪。
在高专师生们眼中向来情绪稳定的七海建人因为灰原雄的离世彻底崩溃，放弃了已经进行到一半的一级咒术师考核，沉寂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备受期待的天才沦为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最终在毕业之际选择了正常升学，回归了普通人的社会。
在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七海建人才回到了咒术界。
心灰意冷去做社畜的七海建人，中途退学嫁做人妇的伊藤奈奈，叛离咒术界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灰原雄的生死牵系着许多人的人生。
荆心里其实明白，就算救下了灰原雄，今后也还会有许多咒术师死去，但比起过分担忧不确定的未来，他还不如先努力救下眼前能救的人。
被他的行动影响了人生的人未必会向好的方向转变，但至少不要让他们重演曾经的悲剧吧。
荆望着七海建人沉静的侧脸，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他朝灰原雄凑近了些，假装闲聊：“学长，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我想去旅游，但是奈奈和勉君都没空。”
“旅游啊……虽然我很想陪你去，但是抱歉狗卷君，我接下来也有别的事。”灰原雄挠了挠脸，遗憾地说，“后天我和七海有个委托，大概会有好几天的时间不在学校哦。”
“这么忙啊。”荆眨巴眨巴眼，佯作好奇，“升上二年级之后都会接到什么样的委托啊？”
一年级主要还是以校内课程为主，偶尔会有老师带队的简单校外实习，到了二年级之后校外的委托才会渐渐多起来。所以在灰原雄看来荆会这么问也很正常。
“后天我和七海要去近郊的一座废弃工厂做调查，这种还算好的，升上二年级之后会接到各种危险的委托呢。”灰原雄干笑着，其实以他的能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他并不想在后辈的面前表现出来，“而且委托的不确定性也增加了……有时候看似轻松的委托也会突然遇上准一级以上的咒灵哦。”
“不过我们都还是学生，遇到了自己搞不定的咒灵感到畏惧想要退缩都是这样的，锻炼自己固然重要，但保全性命也很重要。不管怎么说，还有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这样厉害的人帮我们顶着。”灰原雄安慰荆道，“所以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狗卷君。”
尽管灰原雄猜错了他的心思，但荆还是收下了对方的好心安慰。
“谢谢你，灰原学长。”
此时七海建人出现在了灰原雄的身后，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提醒道：“别把我们的委托随便告诉其他人啊，笨蛋。”
灰原笑道：“没事啦，我又没说细节！”
“哎哎哎别拽了我衣领要烂了！”
凌晨两点，末班地铁已经停了，只好靠夏油杰的虹龙才把剩下的人都送回了高专。
荆吃海鲜吃得不多，这会儿又有点饿了，打算回房间再随便吃点垫一垫再睡。刚要进门，却被夏油杰从身后拉住。
荆有点困惑地回过头：“怎么了学长？”
“怎么忽然问起灰原委托的事？”夏油杰望着他，“是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一年前的星浆体任务时，荆也是对他们的任务内容各位在意甚至非要一起跟去，那时夏油杰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一次荆又问起灰原的委托，也给了夏油杰一种类似的感觉。
他总觉得，荆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这么主动的。
荆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灰原与七海的背影，把夏油杰拉进了房间里，关上门。
“可能我这么说有点玄乎，你不一定会相信……”荆轻声告诉他，“其实是因为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灰原学长可能会在这次委托中出事。”
“预感？”夏油杰皱起了眉。
荆点了点头：“我不能让他们去，所以打算拜托一下老头子，调换委托的执行者。”
荆口中的“老头子”指的就是勘解由小路秀臣。这老狐狸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捡了两颗好用的棋子，殊不知荆也在利用他。
咒术界目前的最高权力者，可是最好用的工具人了。
既然荆已经打算付诸行动了，就说明那根本不是什么“预感”。荆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不方便说出来。
夏油杰没有追问，而是选择先关注眼前的问题。
“你和七海君两个人可以吗？”夏油杰道，“七海君虽然稳重，但在处理危急情况上的经验还有些欠缺。”
荆其实一听就知道夏油杰是什么意思了，但看他说话这么拐弯抹角，于是自己也故意装作没懂的样子：“所以学长的意思是……”
夏油杰掩着唇，清了清嗓子：“……灰原君不是也说了么，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悟和我能顶着。”
荆露出恍然的神情：“那等五条学长回来了，我就去拜托他跟我们一起。”
“……”
“荆君……”
“嗯？”
“我要去，不许你找悟。”
荆弯了弯眸子：“学长最开始直说不就好了，我又不会拒绝。”
“我只是……”夏油杰也不想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就是很闷骚，他先是顿了顿，而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会觉得这是过保护。”
夏油杰一直都有这样的倾向，对于在意的人，他恨不得把人捧在掌心上，去替对方考虑一切，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这样的关心方式。
“没关系。”荆宽慰夏油杰道，“学长也是担心我出事嘛，怎么会是过保护呢。”
夏油杰面上这才露出点笑容来：“你不觉得讨厌就好。”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他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尽管夏油杰很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现在也不得不离开了。
临出门前，他握着门把又扭过头来：“对了、荆君。”
“之前夜蛾老师提过，说接下来有可能在东京校实施不同年级混搭做委托的模式，让更有经验的三年级学生来带后辈们，减轻老师们的负担。”
“到时候，我们两个就组队吧？”
第096章 废弃工厂调查（2）
为了调换灰原雄的委托, 荆特意去找了一趟勘解由小路秀臣。
当然对方也不可能无条件地答应荆的请求，他询问了荆的目的，得到的答案是“想要更多表现的机会，快速晋级。”
“有上进心也不是什么坏事。”秀臣很是讲究地用杯盖撇了撇茶沫, 随口道, “只是别耽误了我交给你的事就好。”
“明白。”
这还是荆读取完这一年来的记忆后才知道的事。
原来秀臣不甘心于仅仅用一个夏油杰来制衡五条悟, 还想从五条家挖掘一个“可塑之才”作为他的卧底。于是，他就看上了和荆同一年入学的五条悟堂弟，五条勉，让荆去试探一下五条勉的心意。
五条勉是个相当极端的兄控, 但他对堂兄的心思一直都埋藏在心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秀臣之所以觉得五条勉“可用”，是认为五条勉被五条悟盖去了光芒, 心中必有不甘, 说不定加以引导，就会对五条悟心生憎恨。
荆知道秀臣的想法之后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这老东西之后发现了五条勉是个为了五条悟什么都敢做的疯子, 怕不是要怀疑自己这大几十岁的岁数白长了。
人性的复杂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荆当然是不可能傻兮兮地撞到五条勉的枪口上的，打算拖延一段时间再如实相告，让秀臣趁早死了拉五条勉入伙的心。
……
找完秀臣的当天下午, 灰原雄那边就收到了委托调换的通知，把手头的资料移交给了夏油杰和荆。
灰原雄比较粗神经，让他退出这次委托任务他就老老实实地退了，很开心地买了演唱会的门票打算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但七海建人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灰原雄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后, 抱着一沓资料的七海建人立刻就转向荆多咄咄逼人地开口了：“是你做的吧？为什么要把灰原换走？”
少年时期的七海建人话少却浑身带刺, 而且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圆滑, 和面前这两个人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他从入学以来就一直和灰原雄搭档，虽然对方在实力上有所欠缺不如他, 但两人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磨合得还不错。
忽然拆走他的任务搭子这件事对于七海建人来说，就像拆散一对相处得还不错的情侣一样莫名其妙而又令人不快，所以他需要荆给他一个理由。
荆望着面色不快的七海建人，有点背后冒汗了。
因为他知道以这个人的性格，绝对不会相信什么直觉什么预感。七海建人是非常实在的经验主义者，比起感觉更相信自己的经验和双眼切实看到的东西。
“你别生气，七海君。”夏油杰立刻就站出来帮荆打圆场，“其实是因为高专之后想推行不同年纪混搭由三年级来带队的模式，所以先拿这次委托试一试。灰原君这段时间会先和勉君一起先跟着悟，你和荆君就跟着我。”
夏油杰故意问：“还是说，你比较想跟着悟那边吗？”
果不其然，七海建人立刻否认：“不。”
“我浑身的细胞都在拒绝和那个家伙搭档。”
少年七海心中有一个很简单粗暴的等式：
咒术师=疯子，五条悟=疯子中的疯子。
因为他的心理一直都很稳定，但每次只要一和五条悟见面，这个高专人形祸害就会狠狠地霸凌他的精神状态。
相比之下，显然是夏油杰更容易让人接受。
最起码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
进行了一番自我调解后，七海建人把手里的纸质资料放在了桌面上。
“时间不多了，明天出发之前我们要先梳理一下委托的情况。”
……
七海建人站在白板前，用手中的黑色马克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荆和夏油杰坐在桌边抬头看着，像两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七海建人已经提前做过一些功课，并且见过委托人和警察详细了解了情况，对这次委托最为清楚。一直以来在与灰原雄的搭档过程中，他也是作为核心负责梳理情况和制定作战计划的那一个。
“这座废弃工厂属于京滨工业区，地理位置上位于东京和横滨的交界处，在废弃之前是制造汽车零部件的。”七海建人道，“委托人就是这座工厂的主人，这两年汽车行业不景气，他打算转行，给原来的工厂申请了破产清算后便请了两名保安看着厂子。接着两个月过去，等他忙完了准备着手重新布置工厂去新行业闯荡的时候，就发现守着工厂的两名保安不知所踪了，但工厂里的东西都还在。”
“过去一周的时间里，神奈川县警已经对案件进行了侦察，却只找到了保安们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其他一无所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荆皱起眉，“会不会是尸体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横滨和东京都沿海，作案人也有把尸体投海的可能性。
“不会。”七海建人摇了摇头，“这正是奇怪之处，工业区到处都是工厂，所以摄像头也安了不少，几乎没有死角。但不管是哪个摄像头都没有拍到可疑的人物或者车辆进出废弃工厂，两个保安是在进入工厂之后突然不见的。”
“因此，神奈川县警认为这是很有可能是一起特殊案件，才移交给了特殊事件搜查课，最后转到了我们的手上。”
夏油杰道：“普通监控拍不到诅咒，还得我们实地去看才能判断到底是不是诅咒作祟啊。”
七海建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由于案件还没能定性，目前手头的线索也非常少，想做一份详细的调查规划都难。因此三人共享完信息后，还是决定先实地看过之后再做具体的计划。
七海建人有事先走一步，小会议室里就剩下荆和夏油杰两个人，荆还在看手头的纸质资料，时不时用手上的红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的做笔记。这是刑警时期留下的习惯，每一份案件资料荆都会看得很仔细，以免出现疏漏。
有的时候，真相就藏在被忽略的细节之中。
夏油杰本来也打算出去了，看到荆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重新坐在了他的身边，目光扫过他手上的文件。
荆在看其中一名失踪保安的资料，用红笔圈起了这个人的姓氏。
“云母真一郎……”夏油杰喃喃道，“云母是很少见的姓氏啊。”
“是啊，很少见。”荆眉心微蹙，视线落回这两个汉字上，“但很巧的是，我正好知道一个姓云母的人。”
而刚才七海建人还在场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是因为那个人——
“是我爸在企业上班时的主管。”
夏油杰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你是觉得，这起案件可能也和那个F先生有关？”
荆点了点头：“关于那个F先生的线索太有限了，所以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性，我也必须要去怀疑。”
荆害怕自己会错过真相。
“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这位姓云母的主管曾经到我们家里来做过客。”荆说，“因为这个姓氏的发音比较少见，我半天也念不对，所以他还专门教了我‘云母’的读法，我印象就格外深刻。”
那个时候荆的年纪太小了，云母大叔过来他们家做客的那天具体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荆也记不太清楚。他只记得自己终于念对大叔的名字时，对方很开心地抱起了他，摸着他的脑袋说：“要是我家那个臭小子也像荆君这么可爱就好了。”
没错，云母大叔是有一个儿子的。
虽然条件都对得上，但是还得确认一下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才行，不能仅凭猜测。
荆想了想，给这起案件的担当刑警发了封邮件，请对方帮忙提供云母真一郎父亲的相关资料。
好在这位刑警现在不忙，很快就把资料发了过来。
“云母力，曾任福永物流人事部部长。”荆一行行字扫过去，“死亡时间……”
看到云母力的死亡年份时，荆的瞳孔骤然紧缩。
夏油杰意识到荆的异样，立刻问：“怎么了？”
荆沉沉道：“云母力去世的年份，和我爸一样。”
不仅仅是年份一样，甚至连月份都挨得很近。今枝彻5月去世，云母力7月去世，中间只隔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死亡原因那一栏，则写着自杀。
短短的“自杀”两个字过于模糊了，荆需要知道云母力到底是怎么自杀的，又死在哪里。在荆的印象之中，云母力是个相当开朗乐观的大叔，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后来的几年时间里云母力遭受过什么重大打击或者创伤，导致性格突变才走了极端。
荆直接给担当刑警打了一通电话。
“横沟警官。”荆省去了寒暄客气地说，“很抱歉又要麻烦您了，我想请您帮忙看一下云母力自杀的具体情况，既然是自杀的话，系统里应该有记录吧？”
那个年代电脑已经在日本普及了，数据应该在警察系统的资料库里有存档才对。
横沟重悟被外置发声器发出的棒读电子音吓了一跳，顿了顿才出声：“……你还真是清楚啊。”
荆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聊爆了，默不作声。
才十六岁的他要是表现得对警察系统的事太过熟悉，就显得太可疑了。
“我找到了。”过了几分钟，横沟的声音再次传来，“云母力死于跳海自杀，跳的是横滨湾，尸体打捞了一周才捞上来，看照片基本上是面目全非了，还是多年后技术进步了通过遗体的DNA检测才辨认出了身份，交还给了家属安葬。”
“我刚刚问了一下同部门的老刑警，说云母力的自杀鉴定其实是存疑的，但当年横滨的黑手党猖獗，是警察都不敢随便招惹的程度，他们当时也怀疑过云母力是得罪了黑手党才被沉江了，可迫于压力也不敢继续追查下去，最终就按照法医的初步诊断定为了自杀。”
横沟重悟话中提到了横滨黑手党，似乎让这件事的复杂性又增加了，也给荆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可荆却隐隐觉得，云母力的死未必就和黑手党有关了。还有一种可能是，把云母力推进横滨湾的人知道警察不敢招惹黑手党，所以才故意在黑手党的地盘上杀了他，让警察们放弃进一步追查，以此达到明哲保身的目的。
“多谢您了，横沟警官。”荆礼貌地朝对方道了谢，“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明天工厂见。”
荆说完，正要挂断电话，横沟那边却陡生变故。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张皇失措的声音响起。
“横、横沟警部，不好了出事了！”
“进山里搜查的同事也失踪了！！”
第097章 废弃工厂调查（3）
那边事出突然, 谁都没能预料到。
神奈川县警进行案件调查的这一周时间以来一直风平浪静，虽然找到的线索很少，但至少没有再发生过别的事故，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放松了警惕。
可现在居然有刑警出了事。
最坏的一种可能性是, 致使两名保安失踪的罪魁祸首又卷土重来了。
荆等人自然不可能磨磨蹭蹭地按照原计划等到明天再去, 考虑到极有可能是诅咒作祟, 荆叮嘱横沟不要再继续派人进山搜查，原地待机等他们到达后再去找人。
横沟有些着急：“但失踪的可是我的部下啊！”
荆怎么会不明白横沟的心情？但普通人面对诅咒几乎是束手无策的，哪怕是持枪的警察也是一样。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横沟警官，但如果真是诅咒作祟的话, 派再多人去都没有用，最后都会变成怪物的食物。”荆道，“您肯定也不希望这样的惨剧发生对吧？”
荆这样说, 等同于逼迫横沟做选择——是要为了找一个人而牺牲其他人, 还是放弃一个人保住剩余的人。尽管这很残忍，但没有别的办法。
横沟毫无意外地选择了后者。
“……我明白了。”
荆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说：“我们马上就来。”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横沟担忧地说，“今天我们这一片下了暴雨，路况不是很好, 很有可能会泥石流……”
“没关系。”荆告诉他，“我们不坐车，用飞的。”
“……哈？”横沟愣了一下。
没时间解释了，荆直接告诉他：“十五分钟左右就够了, 麻烦您发一下详细地址给我。”
虽然坐虹龙飞到横滨去非常方便, 但下雨天飞行对几人来说也是个重大的考验。
三人坐在虹龙后背上, 前方还有一只能够控制风的咒灵开路，才不至于让他们被暴雨淋成落汤鸡。
“要是这个时候五条学长在就好了。”荆感叹道。
坐在他身后的七海建人没想明白, 困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荆说：“无下限术式用来挡雨超方便啊，你没发现平常下雨下雪他都不打伞的吗？”
七海：“……”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荆估计的时间很准，十五分钟后，虹龙在神奈川县警的防暴车旁边降落了。
警察们看不见咒灵，因而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三名学生就是忽然从半空中降落下来的。这诡异的画面让他们都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在场资历最深的横沟重悟从前是和咒术师合作过的，知道这群人都有着超自然的能力，只是愣了一下便很快回过神来，迎了上去。
“你们三位就是东京咒术高专派来的咒术师吧？”
双方简单介绍过后，夏油杰把手里提的纸袋递给横沟。
“请把这些分发给警察们，最好每个人都要戴。”
横沟低头往纸袋里一瞅，是很多副眼镜。
“这是……”
“最近新研发出来的咒具，可以让普通人也看到咒灵。”夏油杰解释道，“不过我们带这个过来，不是让诸位去和咒灵拼命的意思，是为了方便你们看到咒灵后能赶紧逃命。”
“……明白了，多谢。”横沟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警察是保护民众的职业，他们已经习惯于为了案件豁出性命，上司给出的命令永远都是“上”，而不是“逃”。
被三个还没成年的学生保护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奇怪。
横沟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默默发眼镜去了，动作迅速。
很快他架好眼镜回来了，交给三人一份纸质地图，上面已经做好了标记。
“我们搜山是划分了范围的，渡边失踪之前就是在这一片区域活动。”横沟用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标记，“他是个很老实的家伙，不太可能擅自去任务范围外的地方。”
这是一份等高线地形图，从上面标记的高度来看，工业区北部有好几座三四百米高的山连绵着。
荆朝着北方看了一眼，这几座山虽然不高，但是山上密林丛生，今天的天气又很恶劣，乌云压顶暴雨倾盆，搜查的难度是很大的。
不过这也不怪刑警们。这个年代卫星预测天气还没有那么准确，夏季天气本就多变，一个小时之前还是大晴天，没想到忽然就转成了大暴雨。
“正好我们有三个人，就分头行动吧。”夏油杰分配起了任务，“我们先搜地图上圈出的这一块，我从东面开始找，荆君从西面开始找，最后在中央碰面。七海君就留在这里，负责保护警察和其他工人们的安全。”
“我会留几只咒灵在这边帮忙，免得你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夏油杰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随时联系我。”
七海建人皱起眉，有点不理解夏油杰为什么让比他低一年级的荆去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
“可是夏油学长，狗卷君才一年级……”
“荆君的术式更适合搜救。”夏油杰笑着宽慰他道，“放心，让你留在这里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反而是因为我很相信你的能力哦，七海君。”
“你来做后援负责接应的话，我们会更安心的。”
七海建人的十划咒法只能用在战斗之中，相比之下，咒言能够应用的场合更多，是如同万金油一般的存在。
夏油杰的话的确宽慰到了他，七海建人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两人正准备进山时，横沟忽然开口了。
“……稍等，我有个不情之请。”横沟硬朗的面容显得凝重而认真，“我还是想亲自去找自己的部下，而且我在这边待了一周了，对山里的地形也更熟悉，二位可否带上我一起呢？”
荆与夏油杰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不赞同的眼神，可荆的心里确实有些动摇的。
站在咒术师的立场上，当然不希望把普通人卷进来，可站在刑警的立场上，荆却很理解横沟此时此刻的心情。
作为渡边的上司，他肯定觉得是因为自己错误地做出了再次搜山的判断才导致下属失踪生死不明，所以把人找回也是自己的责任。
“……那您和我一起吧，横沟警官。”荆还是同意了，“不过有一点您要记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您都要优先保护自己。”
横沟严肃地点了点头。
夏油杰忍不住出声了：“荆君……”
荆扯住他的校服衣袖，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夏油杰便只好把话憋了回去，提醒荆道：“我让裂口女跟着你们，万一搞不定的话一定记得找我。”
荆当然是乖乖点头。
记忆中，那只涉案咒灵是只一级咒灵，以他现在满咒力且身体正常的状态，再加上特级咒灵裂口女，怎么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第098章 废弃工厂调查（4）
尽管还未到夜晚, 浓重的乌云和层层叠叠的枝叶的遮挡已经让山林里暗暗沉沉。荆和横沟披上了雨衣，举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都在泥泞的山路之中。
下雨天会干扰人的感官，因此荆的神经高度紧绷, 生怕因为一瞬的疏忽而错过了什么动静, 导致身后的横沟受伤。
“再往前走大概五六百米左右就能看见一个山洞, 如果山洞里也找不到渡边的话，应该就不在这个方向了。”横沟说完，没忍住又打了个寒战。
但令他背后发寒的并不是山林里格外低的气温，而是飘在他身后的“背后灵”。
裂口女得到了夏油杰的命令和他们一同行动, 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全。
这还是横沟第一次亲眼看见咒灵的模样——裂口女有着一张大到诡异的嘴，嘴角几乎快要咧到颧骨上去，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 显得十分凌乱, 看上去和日式恐怖电影里的女鬼别无二致。
这种违反常识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一想到这点横沟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样的怪物居然会听从于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命令。
横沟回想起夏油杰那副温文尔雅的好学生做派, 心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横沟摸了摸鼻尖，重新把视线落在身前这名银发少年的后背上。
狗卷荆。这个少年的背影看上去更为单薄，脖子上还戴着项圈形状的发声器, 似乎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或许他的能力与声音有关吧？
“前面走不通了啊。”荆忽然停下了脚步，手电筒的白光打向了正前方，有棵大树倒在了地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应该啊。”横沟拧起眉, “前两天来的时候这里没有倒塌的树。”
“而且从老板报案那天起, 我们就封山了, 不可能有人进来伐树的。”
荆低声喃喃：“看来，只能是咒灵干的了。”
就在此时, 飘在最后面的裂口女忽然出声了。
“狗卷大人。”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透出些许诡异，“这附近，有同类。”
“而且……很强。”
伴随着裂口女尾音的落下，荆听到耳边响起系统发出的警报声。
昏暗的山林里忽然亮起一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逼近。荆不假思索地用咒言命令：“横沟警官，蹲下！”
横沟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接受了命令，立刻蹲了下去。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削了过来，将三人身后的大树拦腰斩断。
大树朝着他们倾倒，裂口女直接抱起横沟离她更近的横沟飘向半空，荆则靠着敏捷的动作躲开了。
横沟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恰巧照亮了偷袭他们的家伙。
那是一只螳螂外形的咒灵，左手是锋利的长刀，右手空空如也。
所以刚才飞过来的那把刀就是螳螂的右手？
荆立刻明白过来。
他的目光顶格在螳螂的脸上，系统立刻读取了它的资料。
螳刃，一级咒灵，术式效果是可以把双手化为刀刃且自由操控，右手刀可追踪，左手刀杀伤力更强，一刀就能劈断十棵直径一米以上的大树。
居然能追踪……
荆心道不妙，不祥的预感立刻应验，螳刃那柄砍空的右手刀已经自动朝着他追过来了。
荆只好匆忙躲避，可山里树木太密，刀劈不到他也会劈到树木，一棵棵被砍断的树歪七扭八地砸向他，不断地挤压着他的活动空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螳刃似乎脑子不好，已经忘了飞上天的裂口女和横沟，只一味地盯着他攻击。
螳刃望着不断闪躲树木的荆咯咯笑起来，用不太连贯的声音说道：“哈哈……打扰我进餐的人，该死！”
他们的到来阻止了螳刃的进餐，说明渡边警官有一定的可能性还活着。
荆立刻反应过来这一点，朝半空中的横沟大喊：“横沟警官！你先带着裂口女一起去山洞看看！顺便帮我联系夏油学长！”
“明白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从上空消失了。
螳刃立刻收回了右手刀，想重新用它追击裂口女和横沟，银发少年的身影却已经逼至身前。
荆飞起一脚，将螳刃踹飞，辅以一道咒言。
“陷落吧！”
螳刃的身体立刻被无形的重力向下拉扯，整具身体都陷进了沉重的泥巴地里，只露出一颗张皇失措的脑袋。
这是当初他拿来对付真人的招数，从那次时他就发现了，与其硬抗反噬和对手对刚，不如利用周遭的自然环境来限制敌人的行动甚至杀死敌人，直接效果相对较轻的咒言带来的反噬效果也会更轻。
入学高专不久的荆，虽然评级才二级，但综合实力已经能在准一级和一级之间了，刚才的那道咒言只是令他的嗓子有点发干而已。
荆走向还处于迷茫状态的螳刃，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它的脸上。
“说，看守工厂的那两个人类去哪了？”
螳刃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我……吃了。”
太阳穴处突突直跳，荆强忍着怒气，更加用力地碾着螳刃的脸，继续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工业区人口不少，会孕育出强大的咒灵也并不奇怪，但荆一想到云母真一郎和云母力之间的关系，就觉得螳刃的出现很有可能并不是巧合。
一级咒灵拥有智力、能说简单的人话，荆想在战斗中保存力量，就是因为了要用咒言审问螳刃，看能不能从它的嘴里套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螳刃被踩得呜哇乱叫。
“我、我想想我想想！”
荆暂时把脚拿开，等着它回忆完张嘴，结果螳刃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没啥印象了……我一睁眼就在山里了。”
荆：“……”
咒言的效果之下，螳刃不可能说话，它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荆换了个问题：“这里的人类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会选择吃这两个人呢？”
螳刃却给出一个很抽象的答案：“因为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就有种命运注定的感觉啊，我脑子里一直有种感觉，在指引我找到他们。”
如果这不是在咒言命令下得到的回答，荆肯定会觉得螳刃在故意戏耍他。
可这样的一个答案，即便螳刃是认真的，荆也忍不住觉得荒唐又可恨。
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什么狗屁的命中注定？！
荆一脚踹在螳刃后颈上，这次没有收力，直接把螳刃踹昏了过去。
此时，夏油杰赶到了。
“荆君，你没事吧？”
荆摇了摇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显得有些沮丧。
他告诉夏油杰：“两个保安都已经死了，它吃的。”
荆没有直接杀了螳刃，是考虑到夏油杰可能需要抽取它的术式。它已经残害了两条人命，总该多付出点东西。
夏油杰叹了一声，拍了拍荆的肩膀聊做安慰，然后走向昏迷过去的螳刃。
要抽取术式也得先把咒灵搓成咒灵球先吞下才行。
夏油杰朝着螳刃摊开手掌，对方却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变成咒灵球飞到他掌心。
他皱起眉，再次调动术式，螳刃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旁边的荆困惑地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我很确定我的咒力流动非常正常。”夏油杰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掌，“术式也的确发动了。”
如果不是他的问题的话，那就是螳刃有问题。
会不会，这家伙根本不是咒灵，而是某种和咒灵类似的怪物？所以咒灵操术才对它无效？
夏油杰心里冒出这样一种荒谬的可能性。
但他不像五条悟那样有六眼，能看出螳刃身上的端倪。
“还好没杀它，看来这家伙是个很特别的个体。”夏油杰道，“带回去给悟和硝子看看吧。”
荆点了点头：“好。”
荆也和夏油杰想到一块儿去了，但他的猜想比夏油杰更加具体，因为在上一世他已经见识过了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和受其迫害的改造人类。
难道是因为世界线发生了变动，导致真人提前诞生了？
但螳刃杀两名保安的理由，又让荆产生了别的困惑。
真人只能转变生物的身体构造，是没办法给人洗去记忆或是植入思想的。可螳刃的那番话却像是被什么人进行过心理暗示一样，太奇怪了。
总之，先把这家伙带回去让五条学长看看吧。
两人把螳刃给绑了准备带回，裂口女也拎着横沟和被救出的渡边飘回来了，七海那边也平安无事。
这次委托暂时告一段落，三人在第二日踏上了归程。
第099章 “日本的弗洛伊德”（1）
五条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五花大绑的螳刃, 墨镜已经滑到了鼻尖，摇摇欲坠。
他维持这样的动作已经十分钟了。
家入硝子凑到五条悟身边来，问：“你到底行不行啊，五条君。”
“我当然行, 你在说什么废话。”五条悟把墨镜推回去, 一屁股坐在身后的转椅上, 长腿一蹬，连人带椅一起滑向了夏油杰的方向。
“杰————”
夏油杰当即皱紧眉心，嫌弃地又把他推开了。
“你要说什么就说，人不要过来。”
五条悟扶住了办公桌的桌面, 借力停下，而后不爽地撇了撇嘴角：“我可是来帮忙的，你就这个态度是吧！”
和这家伙一斗起嘴来就会没完没了, 夏油杰没接茬, 接着说正事：“所以你看了半天看出什么名堂来了没有？”
“算是看出来了吧。”五条悟指了指昏睡的螳刃，“这家伙的咒力结构的确和咒灵非常非常相似, 但有几个地方微妙的有些不一样，我不是很确定，你把你的咒灵放一只出来给我看看。”
“行。”夏油杰点了点头, 随手放出裂口女。
五条悟直接摘了墨镜盯着她看，苍蓝色的眼眸难得地认真。
一秒、两秒……十秒。
裂口女冷白如雪的面颊一红，噌的一下躲到了夏油杰身后去。
夏油杰：“……”
五条悟爽朗地笑了两声：“贞子小姐脸皮还挺薄的嘛。”
裂口女用富有特色的颤音小声辩解道：“是裂口女，不是贞子……”
夏油杰回头瞅了下, 裂口女都快缩成一团了, 于是叹了口气, 把她收了回去，又瞪了五条悟一眼。
“这可不怪我, 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要害羞的。”五条悟摊了摊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对比过了，这只螳螂和裂口女的咒力结构绝大部分相近，但的确存在细微的不同。”
五条悟翘起腿来，两只手随意地交叠起来搁在膝头。
“咒灵和咒术师一样存在着咒力核心，它们的咒力核心孕育自强烈的怨念，其形态和术式也是由此延展而来的副产品，简单点来说的话，咒灵就是靠负面情绪驱动的物种。”
“而螳螂君的咒力核心却不是由负面情绪凝结而成的。”五条悟伸出食指摇了摇，“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更接近于夜蛾老师制造出的咒骸。”
“所以它的确不是咒灵。”硝子睁大了双眼好奇地盯着螳刃，“近似咒骸的咒力核心加上与咒灵相同的咒力结构……完全就是新物种了吧？”
这样离谱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新物种的发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让夏油杰的心里有些不安稳。
他有种预感——螳刃的事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医务室角落里写任务报告的荆忽然发出了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螳刃多半就不是咒灵自主进化的结果，而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作品’了。”
咒骸本来就是人为制造的产物，咒灵再怎么自主进化，也不可能进化出近似咒骸的咒力核心。
“能制造出实力等同于一级咒灵的新物种，那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没错，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地方。
除了五条悟，另外两名三年生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说不定是叛逃在外的诅咒师的手笔。”夏油杰道，“待会儿交报告的时候，我们顺便拜托夜蛾老师查一下吧，看看登记在册的诅咒师里有没有咒骸师。”
……
两个小时后，他们从夜蛾正道那里得到了答案——目前在逃的诅咒师里并没有咒骸师。
线索在这里断掉了。
最感到泄气的人就是荆了，他本想通过这次案件揪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你们不要因为那个人用的是近似咒骸的咒力核心，就把目标范围限定在咒骸师里。”夜蛾道，“咒骸的咒力核心仿造的是人类的心脏，运作的方式与心脏的供血方式类似，如果是在生物学或医学领域非常有造诣的人，同时又通晓咒术，或许也能做到仿照心脏做出咒力核心来。”
有了夜蛾的这句话，荆也稍微振作起来了些许。
他不怕找起来麻烦，只怕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夜蛾的话相当于为他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既擅长医术又通晓咒术的人……荆首先想到的就是像硝子这样的高专医师。
据他所知，在硝子接手医师工作之前，高专医务室曾经有过数名专任医师。离开高专后，他们有的去往医院，有的去往医科大学，都已经融入了普通人的社会。
如果没记错的话，硝子的恩师现在就是在医科大学当教授。
制造出螳刃的人，会在这些医师之中吗？
离开校长室之后已经是午饭时间，五条悟照例要去买甜品犒劳自己，荆和夏油杰打算去食堂随便吃点，问硝子要不要一起。
但硝子却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下次吧，我明天要外出一整天，所以今天要抓紧时间把螳刃解剖。”
“外出？”夏油杰有些意外，“去做什么？”
家入硝子作为东京校最珍贵的医疗资源，大多数时间都被保护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外出的机会。
“是学术上的事情啦。”硝子解释道，“我的恩师平野教授给了我几张福永玉三讲座的入场券，让我务必过去听，也可以带朋友一起。但我猜想你们肯定对枯燥无聊的医学讲座没兴趣，所以没跟你们说。”
福永……
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荆的眉心一跳。
福永玉三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自从得知父亲的真实身份是公安警察之后，荆就开始调查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公司——福永物流。
福永财团和铃木财团一样，是日本赫赫有名的大财阀，与铃木财团不同的是，福永财团旗下的企业多为跨国公司，子公司遍布东亚和欧美地区，其中以福永物流最为出名。
福永玉三是福永财团掌门人的三儿子，也是家族末子，他上面两个哥哥都跟随父亲搭理着财团的事务，而福永玉三却从事着与自家生意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
——他是一名心理医师，同时兼任着日本顶尖大学的名誉教授。
“福永玉三是谁？”夏油杰显得很迷茫，“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是什么有名人吗？”
“我说夏油同学，你是完全不看电视吗？他最近上了超多节目的，连食堂做饭的阿姨都知道的人，你居然不知道。”硝子无奈扶额，“福永教授现在可是大红人了，媒体都说他是‘日本的弗洛伊德’哦。”
“这么夸张？”夏油杰挑了挑眉梢。
弗洛伊德的大名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日本媒体向来喜欢给人取这种夸张的外号，它们吹捧的人的真实水平大多连外号的一半都达不到。
作为学者上那么多电视节目，要么是虚荣心作祟想要个响亮的名号、享受被民众追捧的感觉，要么就是想借此赚钱。
对于这样的行为，夏油杰是没什么好感的。
硝子问：“你要去吗？”
夏油杰耸了耸肩：“算了吧。”
“狗卷君呢？”
“我想去。”
夏油杰&硝子：？？？
硝子只是例行询问一下，毕竟专业讲座除了她这样的从业者以外是没什么人会感兴趣的，所以已经做好了被荆拒绝的准备。
夏油杰更是困惑，因为荆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心理学的兴趣。
硝子眨眨眼。
“没想到狗卷君会对心理学感兴趣啊。”
“也说不上。”荆摇了摇头，“我其实是对福永玉三这个人感兴趣。”
夏油杰：？！
硝子摸了摸下巴：“也是，毕竟他现在是大红人嘛，机会难得。”
“那好，明天你就陪我一起去吧，狗卷君。”
“谢谢学姐。”
夏油杰立刻改口了：“硝子……我也去，我可以保护你。”
他是为什么改口的硝子心知肚明，于是她故意抱住荆的胳膊：“有狗卷君保护我就很安全了。”
荆没想到硝子会贴过来，耳根一下子烧得通红，浑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夏油杰赶紧把硝子从荆身边拉开了，双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望着她带笑的眼睛，无比严肃认真地恳求道：“拜托了硝子，请让我保护你吧！”
硝子逗弄同期的目的达到了，面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却已经乐得不行。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夏油君。”
路过的高专学生们频频朝着三人的方向侧目，还有人露出暧昧的笑意和朋友交头接耳。
看到路人们的反应荆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回到宿舍后，荆终于有空查看节点信息的更新。
在第二节点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的名字后面标记了上了红圈：灰原雄、七海建人，还有那名被救下的渡边警官。
可惜的是，云母真一郎之死却是无力回天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才被幕后之人利用螳刃灭口了。
等云母真一郎办葬礼的时候，再去一趟横滨吧。荆想。
第100章 “日本的弗洛伊德”（2）
出于端水的考虑, 硝子也同样邀请了五条悟，对方果不其然选择拒绝，并在私聊里愤怒地表示：你和歌姬探店不叫我，听无聊讲座倒是想起我来了, 我才不去！
硝子：夏油君和狗卷君也去哦。
五条悟：别提了, 最近看到他们俩就火大。
硝子：？
硝子：详细说说？
五条悟：杰就不说了, 他一直都挺让人火大的。
五条悟：狗卷荆好像在故意回避我，你不觉得吗？
五条悟：他从来不在杰不在的时候和我单独说话，好像我是什么大瘟神一样。
硝子：哈哈。
硝子：你不是吗？www
五条悟：？
五条悟：你等着，我要去群组你发你的八卦！
五条悟忙得很, 昨天回来了一趟，晚上就捎上灰原雄和五条勉又外出了，现在人在埼玉。
虽然身不在高专, 但他一直冲在高专的吃瓜第一线。
五条悟往四个人的群组里分享了一个咒术师内部论坛的热帖, 标题是：[热!]我校校草终于和校花表白了，有幸目击了现场……
夏油杰：？
夏油杰：校花是硝子, 但校草是谁？
硝子：你。
夏油杰：不是悟吗？
硝子：他性格太减分了，初赛就被淘汰啦w
五条悟：校草选举明明就是比脸的场合，为什么要用性格原因淘汰我啊！
荆：啊啊啊……
荆：我就知道昨天那个场面会被误会！
硝子：狗卷君也在帖子里出场了哦, 说你跟我和夏油君三角恋呢w
荆&夏油：……
硝子：大家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啊。
不过是一段外出前的小小插曲，笑过了便也无人再去在意。
硝子拜托了辅助监督接送，带着夏油杰和荆一起坐上了去往医科大的车。
荆提前在手机上下载好了福永玉三最新播出的电视节目，趁着坐车的时候看。
夏油杰就坐在荆的身边, 朝着他微微倾身, 低声问：“荆君, 我也可以一起看吗？”
荆点了点头，摘下右边的耳机递给夏油杰。
两人肩靠着肩一起看节目, 硝子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们的模样，不由地勾起唇角露出欣慰的浅笑。
她这两个同期，一个表面开朗，一个内里闷骚，其实都是很有距离感的类型。难得看到夏油主动和人亲近，硝子心里很是开心。
正如硝子所说，福永玉三现在是大红人，这场讲心理学与精神医疗的讲座座无虚席。三人到场的时候，连演讲厅外面都是熙熙攘攘。
“呜哇、真是不得了。”硝子踮起脚，手掌搭在眼睛上比了个望远的手势，“到处都是人，偶像演唱会什么的也不过如此吧。”
“女生好多，都是来看帅哥的吧——”
夏油杰和硝子开玩笑：“那你呢？你是冲着学术来的，还是福永教授的脸来的？”
“都不是，我是在高专憋久了想趁机出来散心的。”硝子用手指戳戳他肩膀，“看了你和五条君就知道了，脸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性格缺陷，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很完美的帅哥啦！”
夏油杰一噎：“我哪里有性格缺陷……”
硝子叹气摇头，一脸的“你没救了”，转而去问荆：“狗卷君，你说呢？”
荆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硝子说：“看嘛，你就是有，狗卷君也这么觉得。”
夏油杰：“……”
夏油杰在硝子这里吃了憋，表情无奈里还带点委屈，荆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这样的夏油杰很少见。
可等夏油杰注意到荆的目光回看过去的时候，荆又飞快地把视线挪开了。
两人搞幼稚的互看戏码的时候，硝子已经联系上了平野教授，她今天正好也在医科大。
“平野老师让我们先去她办公室，等讲座快开始的时候再和她一起从演讲厅侧门进去，就不用排长队检票啦。”
平野树里是比夜蛾正道还要早毕业的大前辈，和硝子一样也是难得能够用反转术式治愈他人的医师。从五年前她就开始兼任高专医师和医科大教授的职位，把硝子带出师了之后才离开了高专专心学术。
平野树里快奔四十岁了，但保养得很好，只有眼角处有些微不明显的细纹，一头中长黑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上去端庄又干练。
她坐在宽敞的教授办公室里与三名学生聊天，唇边挂着和蔼的笑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一眨眼硝子都三年级了啊。”平野捧着杯凉茶，说话慢悠悠的，“毕业出路想好了吗？”
硝子在她的面前显得格外乖巧。
“大概率还是会留在高专。”
“也是。”平野喃喃道，“就算你想离开他们也不会放你走的。”
自从平野树里离开后，家入硝子就成了高专医务室唯一的医师了，为了留住她，高专方面给硝子提供了非常优渥的待遇。
不过硝子选择留下并不是为了这些待遇，而是因为她要是走了，可能会有更多的咒术师在绝望中死去。
平野很理解硝子现在的处境，当年她也是出于责任感而选择留在高专的，但那般压抑的生活过了十几年，她终究还是受够了。
她对硝子是抱有愧疚的。正是因为硝子的出现，她才有机会彻底离开咒术界，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硝子，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也想离开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谢谢您。”
夏油杰看出她们师徒二人想要好好谈心，于是找了个借口带着荆主动出去了。
待会儿讲座开始后就不太方便随意进出场了，于是夏油杰去楼下找自贩机买水，荆就留在办公室附近，顺便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后，荆在走廊转角处看到一个高挑英俊的棕发男人。对方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灰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葵百合形状的银制徽章。
象征胜利与荣誉的葵百合，是福永财团的标识。
这个人，就是今天这场讲座的主角——福永玉三。
他气质看上去，的确就如名字一般，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今天看福永玉三的电视节目时荆就感受到了，财团公子的潇洒贵气与学者的斯文儒雅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冲突，而是神奇地杂糅在了一起，给人一种“此人绝非池中物”的强烈感觉。
公安在暗中调查福永财团旗下的公司，可见这个财团背地里不一定干净。
Fukunaga……
荆在心里暗自咀嚼了一下这个姓氏的读音。
江口慎司口中的F先生，会不会就是福永家族中的某一个人呢？
身为刑警的直感让荆想要主动去接触这个人。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接触福永玉三这样的人物是很难的。
荆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等福永玉三和人打完了电话，就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帐本和笔A了上去。
出门在外不方便直接用外置发声器，怕机械棒读音吓到别人，于是荆又开始装哑巴用手机打字。
荆准备用要签名的理由接近福永玉三，结果才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对方却先注意到了他。
挂了电话的福永玉三扭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逗留在荆的眉眼之间。
荆：？
这家伙在看什么？
荆困惑地歪了下脑袋，对方见状浅笑道：“我只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会在大学里看见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你是中学生吗？”
荆：“……”
他知道自己脸嫩，但也不至于像中学生吧？
而且刚才福永的眼神……不太像是惊讶。
荆很确定自己从来没和这人见过面，如果福永对他的长相感到在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福永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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