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关于成年那些事
后来这场事件是怎么结束的黑泽阵已经不记得了,他的大脑显然帮他删除了这段称得上丢人的记忆。
准确的说——
是丢人且荒唐!
他竟然不拿自己脑子好好想一想从中的利弊再做决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没有思考,不暇思索的把人生硬的按进水里。
别想了。
这当然不是在担心对方死掉或是心疼的可笑想法。
他只是在心中暗骂自己。
为什么不把人拖到岸上在作后续。
在岸上他还能碍手碍脚的,不能轻松弄死太宰治?
太宰治的体术在港.黑不算优势,但仅限港.黑,那完全是因为其他地下组织员工实在碌碌无能,在港.黑,那惹人厌的家伙也是个出类拔萃,货真价实的高层干部。
尤其在有湍急水流的情况下,黑泽阵合理认为是太宰治平时跳河经验丰富,竟灵活的像是训练过,并未反抗被按入水里的动作,而是死抓着他胳膊不放,生生把他一起拖进去。
后来,那双手就从胳膊,转移到他脆弱的脖颈后面,拢着他,像是个真实的水鬼一样,缠得紧紧的。
黑泽阵多记仇,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吃亏,他刚才呛多少水对方要加倍偿还!
于是在不知说是缠打还是在外人看来像是调风弄月的行为下——
等港.黑几个部下匆忙赶来时,他们看见那个被称为冷酷Gin称号的大人半倚在河边阶梯,眼眸低垂,领口大开,疑似抓痕的红印隐匿在湿发中,而自己上司紧贴于对方身上,仰着头,白皙脖颈上青青紫紫,斑痕遍布。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全都湿得透透的,肌肤身材肉眼可见。
有人大惊失色。
有人倒吸一口气,惊掉下巴。
但太宰治的亲信部下已经数见不鲜,他恪尽职守,半跪在地上:“太宰先生,出事了。”
“森田一圆他……自杀了。”
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未能料想的,十分突然,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森田一圆站在城镇中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当时就没了生命特征。
森田一圆侍奉的信念从他妻子死那刻就崩塌了,说爱但又不致姓名,于是在终日的悔恨中,以死亡,和他妻子达成永生。
但不能说是没联想过,当森田卷穗说出那实属奇怪的话后,黑泽阵就有了疑心,太宰治这人,不仅人游离在世间之外,对着生死,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未曾主动提起,或者说算是巧合的避开这段时间。
没有生的欲望的人,不值得一救。
而在回去上报任务时,森鸥外先是楞了楞,而后放声大笑,像是从来没见过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当然值得高兴,森田这想不开的一死,港口只需要抚育两个小女孩,而后得到三个组织的财富,虽然断了一条合作线,但无伤大雅。
他笑了多久,黑泽阵和太宰治就在一旁等了多久。
不过站位是离得远极了,黑泽阵可不想某人的喷嚏全通过空气恶心地沾到他身上,虽然他喉咙也痒,不时闷咳出声。
这跟体质一点关系都没有,任谁在已经零下的河中待上一段时间,身体舒服才怪。
太宰治是真该死啊。
黑泽阵面无表情,但拳头攥紧。
森鸥外看着神态不一,装扮不一,但是都鼻子塞塞,看起来同时感冒的两个属下,宽慰道:“任务完成得不错,但是这怎么都不巧生病了。”
他拄着下巴,可见笑容:“去找名小姐看看吧,正值月见节,她一个人怪孤单的。”
啊,对,他差点忘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
港.黑全年无休,如遇上节日,员工可在六点之后休息,公司集体团建。
换言之,就是任务完成,他今天也不能回家歇一歇。
他要连续加班直至下周。
呵呵,真是神经,他妈的,毁灭吧。
*
说来也怪,港口医疗大楼的房间明明有很多,可每次黑泽阵受伤需要独处的时候,没有一间屋子是空的。
他沉默着,任由名小姐拿着针管在他的手背上比量。
掉进河里的回忆并不愉快,处理森田家的后事也相当麻烦,黑泽阵心烦意乱到一种程度,没去坐飞机,专门叫了人接自己,本来以为能避开太宰治,结果到森鸥外这里,白费。
他深呼一口气,觉得再这样下去,在意外到来之前,他先因公伤气死。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感觉到那份灼热目光后,黑泽阵没好气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一字一顿:“太宰治。”
完全称得上烦人鬼的家伙半靠在床上,但不规矩,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要知道,从太宰治把他拖下水后,在黑泽阵心中,这家伙已经不能用神经病来形容,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拒绝和傻子沟通。
太宰治没说话,他把玩着手里的绷带——来的路上又被用蛮力扯开,但他的眼神的确算得上惊奇。
惊奇什么。
惊奇那个港.黑威慑力十足的威名鼎鼎的Gin大人,此时被迫脱去外衣,不情不愿但没反抗的接受治疗。
就像是一条极为凶猛的恶兽,此时被拴上了链子,在观赏台,叫吼着,嘶哑着,威胁着,却只能被人观赏。
当然这种形容是不对的。
任谁都无法将黑泽阵与柔弱的东西挂钩。
太宰治偏着头,重复道:“哪种眼神?”
黑泽阵呛声:“恶心死了的眼神。”
叹了口气,太宰治晃晃腿:“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想什么好事。”
“啊——”一个字让他拖得千奇百怪,十几个弯,“语气好冲,吓到我了。”
黑泽阵表情凝固,下一秒用着没有打上针管的右手拿起一个杯子,直接扔过去:“你还是去死吧。”
杯子的方向带着主人的情绪一样凶,但太宰治还算轻松地接住,得到黑泽阵的冷眼旁观,可能还有些遗憾,怎么就没砸到脑袋上,一下崩死。
太宰治也不说话,只是笑。
拥有特殊银色发丝的青年容貌极好,看起来瘦但肉感十足,典型的肩宽细腰,这点他在水里的时候刚体验过,脱去外套,只剩下薄透的白衬衫,只是稍稍动作,太宰治都能想起那一身流畅的线条。
如他人一般,也冷冷的。
除去自家部下,港.黑又有谁会想到,他曾经把这个冷酷青年拖入水里……
不算计谋,但说得上一时兴趣竟然得逞的好心情。
太宰治把杯子放下,漫不经心地拆开桌子上准备好的团子,比起甜食他更想来一个清脆醒人的苹果,但很遗憾,没人前来探病,他也懒得出去买。
从昨天凌晨折腾到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他滴水未进。
比起属下的个人状况,森鸥外显然更注重对于港.黑的任务利益。
因为在得知森田的死讯后,森鸥外是马不停蹄地传唤他和黑泽阵。
急讯,速回。
甜糯的甜点味道渐渐散于口腔,太宰治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糖果也行,纯甜的糖水也能接受,但这种甜腻甜腻的,属实欣赏不来。
然后,他的鼻尖问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与他在酒馆挑到的烟味一模一样。
好吧,他得承认,上次之所以在酒馆老板手里精准地挑到那只最贵的烟,不是意外,不是巧合,就是下意识地挑了一根来着身边人记忆的那根。
太宰治挑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黑泽阵叼了一根烟在嘴边,烟头还冒着丝儿,青白色烟雾飘渺,模样隐晦暗沉。
太宰治:“医院不能抽烟。”
黑泽阵嗤笑一声:“这不是医院。”
当然,这里怎么能算作医院,这不过是港.黑人员需要拿药品的地方,而且隔音隔味道效果极好,前身还是审讯室。
苦涩的烟雾很快掩盖那股甜腻味道。
太宰治眼前一亮,像是忽然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一样,他快速地拔掉针管,大量的血霎时涌到手背,直直流下来。
他无感觉一般,一下坐到属于黑泽阵的病床上。
黑泽阵无情绪地注视这一切,他这次却没出声阻止。
接二连三、没完没了的工作谁会不累,别说是吃饭这件事,从得到森田死讯开始,他忙得不可开交,直到现在才姑且算是休息。
他漠视地看着太宰治做完一切动作,坐过来,眼眉弯弯,冲他讨烟。
“给我也来一根。”
青年嘴唇也是煞白的,因为感冒,鼻头红红,脖颈上是新缠的绷带,缠了好几圈,很遗憾,黑泽阵没能掐死他。
半晌,黑泽阵晃了晃烟盒,从中倒出一根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微侧着头,把烟递到人嘴边,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颇为坏心眼的把烟尾掩在指缝里面。
“会抽吗。”
也许和屋里的暖空调有关,黑泽阵的手现在罕见有些暖意,与太宰治冰冷的体温形成鲜明反差。
太宰治对任何外界的东西都极不信任,这也导致他只要靠近人,全身都不自觉紧绷。
他垂眸抿唇,正当黑泽阵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太宰治充满凉意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头一歪,把烟咬在嘴里,而后——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黑泽阵没躲,青年的眉眼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他看着太宰治——
借着他的手,借着他嘴中正在燃烧的烟头。
把烟点着。
两边来自同一种烟的雾气似成了形,太宰治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正了正身体,道:“怎么不会。”
如果说上周有谁说他,太宰治会和黑泽阵同一个烟,同抽一种烟,他是说什么都不会信。
这事实竟就这么巧妙。
太宰治还是不喜欢抽烟,或者说只要是成瘾的东西他都不爱好,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那混蛋的小搭档抽起烟来是如此不同。
银发青年细细的手腕支着头,算作慵懒地吐着烟雾,味道缠身,明显到让人下意识联想的,都是他。
然后,太宰治扯了扯眉头。
他觉得,黑泽阵摄取的食物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属实太少了些,甚至比他还没什么念想,他至少还对蟹肉、苹果什么的感兴趣。
黑泽阵是什么都不沾,吃得少,还不规律,人还很挑,一身好身材跟饮食没一点关系,全靠平时的任务撑着运动量。
这也就导致,在脱掉宽厚大衣后,黑泽阵的体型看起来过瘦了,撑着白衬衫的体型下,骨骼清晰。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
“哇!”
“好美!”
楼下传出港.黑员工赞叹的声音,此时正值夜晚,乌云不见,月亮正圆,不管怎么说,能因为节日得到片刻的歇息,这也算好事。
但屋里的两人显然对观月不敢兴趣。
黑泽阵扬了扬下巴,示意太宰治把手伸过来,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可别去折腾人家名小姐过来了。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卷绷带,拿棉签消过毒后,重重又重重地在太宰治刚才生扯下来的手背伤口上多缠了两圈。
这并非他第一次给太宰治包扎,虽然他们想弄死对方的心更多,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一码是一码。
搭档那么多次,受伤在所难免,尤其越是级别高的干部所要面对的战斗场面就越凶,不及时给对方伤口包上,等港.黑的医疗小队来,人早流血流死了。
太宰治长长地叹息一句:“你平时就不能对我脾气好点。”
黑泽阵看他一眼:“你别主动给我惹麻烦。”
太宰治新奇挑眉,他拄着下巴,接着下句:“就能和我好好说话?”
“不能。”黑泽阵冷漠回答。
“行——”
掐灭烟,伤口也被包扎好,太宰治顺着力气,呈大字型,软软摊在床上:“你说的都对总行了吧。”
下一秒,他被无情踹到地上。
他眼里有着迷茫,有着不可置信,还有着“你有没有人性”的质疑感。
黑泽阵可没被平白糊弄过去。
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一字一顿。
“从我的床上。”
“滚,下,去。”
太宰治耸耸肩,话刚要说出口,就被身后噼里啪啦炸开的烟火声打断。
港.黑有个不成文的规则,组织中有人死了要放烟花,组织有重大事时放烟花,有节日是更要放烟花。
港.黑,庆喜不贺生,总归是有所归处。
烟花在窗外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再如同夜空中的星辰瞬间掉落。
太宰治动了动肩膀,在斑驳照映下显得格外好看的青年目光中,起身走过去。
他递了个东西。
黑泽阵漠然,没接。
无奈,太宰治翻过手心,露出手掌的完全形状。
是一根钢笔,看着价格不菲。
“没下毒。”太宰治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他很典型的漂亮眼眉笑起来时,眼尾会向上挑,他拖着声音,显得轻轻软软:“送你的节日礼物。”
呵。
他信了就有鬼了。
黑泽阵盯着太宰治,沉默几秒,却真的把钢笔拿过来。
他挑了挑眉:“我可没有回礼。”
*
今晚酒馆里的太宰治格外兴奋,但肯定和许久未见的织田作与坂口安吾有关。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可真真是过了很久。
“我去收购了一批走私品,结果忙来忙去,只拿来了这件老古董,交易实在繁琐劳人。”
“喔!”
这得到太宰治崇拜的目光,他像气氛组一样拍手:“真是辛苦啦!”
“干杯!”
就这样,一杯番茄汁和两杯酒碰了一次杯。
“呐呐。”太宰治眼睛放光:“织田作这个月又去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哪有什么了不起。”
织田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之是一些底层复杂的麻烦事。”
太宰治听完却更是兴奋:“织田作!我们交换工作吧。”
“你的工作简直是太太太梦中情工啊!。”
坂口安吾望着今天格外咋呼的太宰治,当然他平时也不老实,但今天就像是点着了尾气,即将扬长而去的汽车一样。
坂口安吾抿了一口番茄汁,无奈扶额。
“他到底是遇到谁了啊,这么高兴。”
与其发懵,不如直接问。
于是织田作在太宰治即将又要发作第二轮酒力的时候,简单一问。
“太宰的话,这段时间都去做什么了。”
太宰治明显是有点喝上头了,绷带露出的肌肤红红,耳朵红红,突出的气息烫人,他宛若小狗中暑,耷拉着耳朵,絮絮叨叨。
听着,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但织田作却恰如其分地问了一句。
“太宰,送人礼物了吗。”
“哈?”坂口安吾反正是没从那一堆罗里吧嗦没头没尾的话中提取到这一关键信息,或者说,他没敢信,重复道:“太宰竟然会送人礼物!”
“啊……”太宰治揉了揉涨红的耳朵,顿了顿,承认了。
竟然承认了!
坂口安吾大吃一惊,扶了扶眼镜:“来说说是那个倒霉蛋吧。”
实在不好意思,以太宰的秉性,他难以想象其他结果。
在织田作与坂口安吾的目光中,那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厌倦、有些麻木,淡若无情的小孩,此时竟像是沾了些人气。
太宰治努努嘴,不太认同两个友人的观点。
“谁说是糟糕的礼物。”他扭过头,认真:“那可是研究部新发布的高级窃听器,别人都没有!”
哎呀……
果不其然。
坂口安吾一脸黑线,织田作哈哈笑起来。
该说那人是倒霉还是不倒霉呢。
而就在那之后。
从月见节那天起,从森田回到港口的两个礼拜,中原中也出差的第二十八天后,太宰治失踪了。
毫无准备,毫无预料。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因为太宰先生失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个对着死亡不在乎却又万分向往死亡的青年总是会突然的消失几天,再突然的出现。
寻找死亡而已。
而他们后勤部的人只需要在通讯器得到消息时前往就可以。
就连太宰治的直属部下也如此以为。
可一天、两天、三天……在看似短暂实则已经过了整一周后,黑泽阵得到森鸥外的急令。
那般紧急的传令声响,只有在港.黑遇到重大敌人紧急调遣高级干部时才会出现。
如此,港.黑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般鸣声。
黑泽阵的皮靴在地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几个部下,电梯门开的瞬间,他与刚巡逻归来的芥川龙之介直直对视。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掐紧手指,咬紧牙齿。
他低头问好:“Gin大人。”
黑泽阵淡淡“嗯”一声,而后踏进只有首领与干部才能坐的专属电梯,其他人皆停于门外等候。
电梯门渐渐合上,只留有楼层上升的声音。
他在想什么呢,事实上,什么都没想。
黑泽阵望着自从上次交易过后就再没出现的机械页面再度出现,那上面的字样赫然变了名字。
【陪同主线人物太宰治任务已完成,完成度百分之百,现发布阶段二任务】
【攻略太宰治,得到太宰治全心全意的爱,任务度完成0/100】
他“嘶”一声,纷纷扰扰的不明不白逐渐画了个圈,最后圈到了一起。
如同电脑文件终于做了归档,黑泽阵赫然想起一些记忆,一些无关紧要,但按照原来世界,他应该叫做——琴酒。
啊。
这样才对嘛。
黑泽阵眸中阴沉,漫不经心地扯出一抹笑,接着,他扯下脖子上那条围巾与像狗圈的项链。
在森鸥外的椅子前,他半跪在地上,诉说着代表首领信物丢失的自责,森鸥外神色不明,久久——
“那么作为惩罚,去追击叛徒太宰治。”
“除了你,我不认为谁还会有这种能力找到他。”
“祝君安好归来。”
“是。”
黑泽阵低头领命,屋子中的光影照不清他的表情,就在他转身之际。
森鸥外缓缓开口。
“港.黑对于叛徒的惩罚你应该比我清楚,这种叛徒一个就够了,再多——”
“请您相信我。”
“除了港口,我找不到第二个再适合我的地方。”
黑泽阵嘴角带笑,周身却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可怖气息。
“以一切忠诚,献给港口Mafia。”
翁翁翁——
在那一天,所有港口Mafia的人员都在同一时刻接到一则重要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叛徒太宰治。
任命人:Gin
*
与其说是黑泽阵终于恢复记忆,可喜可贺,倒不如说是他在刚刚系统动荡之时,窥见了其他世界线的“琴酒”。
那个未来的,29岁,杀人不眨眼,冷峻孤傲,无情无心,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他停留的男人。
本来按照成长轨迹,他本应该在黑衣组织,顺风顺水,一直到将近30,与那个名侦探“工藤新一”斗智斗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这个从未听说的港口Mafia效力——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线上。
而他之前,竟然愚蠢的、发昏的、滑稽的与所谓系统交易。
与所谓的“重要人物”太宰治交往得有来有回。
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撑起大衣领口,在车准备停下时,缓缓开口:“往前开。”
“诶,可是大人,雷达显示的就是……”
“我说往前开。”黑泽阵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那人是专门负责前线的一线人员,之前没少和Gin打交道,之所以港口Mafia寻找叛徒很轻易,是因为在每人入职之前,身上都被或多或少的按了雷达,极小,以特殊方式隐藏在每个人的身上。
术业有专攻,他叛徒没少抓,即使有人想出办法把雷达卸下,那上面留有的痕迹也不会离本人太远。
这点,无人比他更了解。
于是这个一线人员自信转头,正要开口,身体却倏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神呢。
不仅仅是毫无情绪,毫无波澜可言,那是一双只看了一次就会吓到不敢再多动一下的可怕目光。
他僵硬回身,僵硬地踩下加速,反驳的话隐藏在吞下的口水中。
他暗暗想。
这就是出任务的Gin大人吗,如此慑人。
在不知道世间的流逝中,他终于听到身后的大人出声。
“在这里停下。”
黑泽阵打开车门,脚踩在一片实属混乱的街道上。
太宰治选择叛逃的世间极为巧妙,从来不火拼的组织开始火拼,从未争夺的组织开始争夺地盘,烧杀抢掠,就在一个契机之后,忽然在某一天,全部迸发。
到底是巧妙还是故意为之,不得而知,不过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在找寻太宰治踪迹的时间内,黑泽阵多了许多信息,首先最重要的,森鸥外拿到异能许可证,第二点,织田作之助死了。
对,就是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消息报告上面显示太宰治经常与之喝酒,能代表着友人的织田作死了。
森鸥外以织田作的牺牲换来了他非常想要的异能许可证。
这是对于太宰治而言,非常重要的朋友。
太宰治叛逃,黑泽阵其实并不意外,以对方的性格,他的确拥有着能成为合格黑手党的一切美好素质,但并不适合港口Mafia。
他空虚,他冰冷,他行走于世间,却是个空壳般四处游荡,他最早遇到森鸥外,所以,也说不上到底是算谁幸运的,用着血腥与暴力填满这个空虚的皮囊。
但这些,尽是词藻堆砌,华而不实。
在某一天,那个宣泄口突然打开时,一切就像冰箱中玻璃瓶遇热,倏地就炸开了。
身后的部下汇报情况:“大人,这条街是港.黑目前最大敌人木和组织的管辖区,里面有着大规模的军火库。”
“这里面地形复杂,要进去实属不易。”
“军火库?”黑泽阵微抬眼皮,笑意里面含着森森阴气,“我知道,我要找的家伙就在这里面。”
他这次没有用懦弱的词语形容太宰治。
叛逃?可以啊。
但最好别让他找到。
森鸥外有意放人离开,敢说不是忌惮,这样看来,他那现在的“首领”才是真的“懦弱”,需要借口把事情摆平,又不能太过明显,黑泽阵就成为绝佳的枪口。
好笑至极。
“敌人啊。”黑泽阵踏着皮靴,在检测到入侵者发出的鸣笛声中,淡淡道:“那就都铲除了吧。”
说得轻轻松松,毫不在意。
这回,才接近于那个真正的琴酒。
灯光晃动,不断有人在跑,边跑变喊,这条街里更是混乱。
枪击声不断响起,恐怖的尖叫声接连,有异能与无异能在这场混战中显然已经不再重要,无论是谁,只有错杀,没有放过。
黑泽阵沿着心中策划的路线不断前进,他不依赖系统,他也没借用什么所谓的雷达,凭着这些客观条件,只能混淆视听。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找到人,那才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那是太宰治。
那可是太宰治。
双黑之一,仅仅是名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在那么残酷的龙头战争,仅仅用几句话就坐收渔翁之利的太宰治。
谁会想成为他的敌人。
就连派来辅助黑泽阵工作的人也心惊胆战,找不到太宰治或许是好事,他们更怕在找的途中遭遇不测,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好在,派去执行任务的干部是黑泽阵。
地上尸横遍布,他们也应该庆幸,今天黑泽阵的目标不是他们。
黑泽阵留下一句“你们在这看着”,转身离去。
手下人有些不明:“大人,再往里面走,就是军火库的范围了,很容易有埋伏,让我们跟您去吧。”
“不必。”
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黑泽阵平静道:“如果有埋伏,那也不是你们能处理的了。”
*
如果要问黑泽阵为什么这么笃定人的方向,其实,他不确定,百密还有一疏,他不过是按照太宰治的想法,从头到尾走一遍罢了。
再不愿意承认,他们也的的确确,实打实地认识几年有余,而且不光是点头之交,是每日都在思考对方的存在。
即便是思考如何让对方早日去死。
黑泽阵在想,如果他是太宰治,有着森鸥外防水的前提下,在那样管理森严的港.黑,叛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至少,从他加入港.黑开始,从未听说谁成功。
这要让太宰治跑了,某人要吹嘘成什么样子。
黑泽阵的皮靴声在空荡荡的仓库中传出回响,他似一点不在意般,如回家巡视一般,如此轻松。
往里面走,有一旋转阶梯,能直通最顶层,很长,很陡,黑泽阵循着往上面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出现一道门。
他扣动门把手,阳光照入,空气流通,婆娑的光影间,他发现,这算是个天台,极高,甚至能俯视到整个横滨的景色。
在这,能远远望见港口大楼,往右看,还能看见一个大型码头。
运物,也运人。
黑泽阵调整了身姿,仿佛没怎么在意一样,找个一个位置靠着,下面枪声遍布,轰炸不断,他却身形懒散的,郊游一般。
四周无人,他却倏然开口。
“今天是周末,虽然港.黑没有假期,但我今天本来能给自己放假。”
他骨节敲了敲手下早就准备好的狙击枪。
“你给我惹麻烦了。”
“太宰治。”
“麻烦人就要有个麻烦人的态度。”
黑泽阵架好位置,手腕一扣,上了扳机。
“如果我是你。”
他缓缓贴于瞄准镜,不置可否地拉长语调。
“我会先找个地方自杀。”
“毕竟,你的对手。”黑泽阵笑容扯得越来越大,突然来的风骤然刮起他的头发。
每一根,每一句,都是威胁。
“是我。”
在瞄准镜成功望见那个青年心脏前炸开一条血花时,黑泽阵脚底的整栋楼发出一声巨响,接着瞬间,炸弹齐齐炸开,楼层土崩瓦解。
能被找到不奇怪,太宰治从叛逃那日就已经想到后果,如果这个世界有谁一定能找到自己,那人一定是黑泽阵。
他会不遗余力的,全心全意的追击他。
这是从一开始就被决定的事。
因此,太宰治也备了一份大礼。
目前港.黑最大的威胁的木和组织,在这一天,分崩离析。
强力的小队全被击杀,引以为傲的武器库被炸毁。
在港.黑大楼里的森鸥外似有所感的抬了抬眼睛,这种巨大动静显然也惊动到了这边,他先是诧异的皱皱眉头,而后开怀大笑。
“林太郎,你高兴的有点不正常。”
“爱丽丝,讨厌~”
没人能在这场庞大的爆炸中置身事外,黑泽阵挂在直升飞机的急救梯上。
即使他反应已经足够快,已经提前做准备但他整个左半身还是被波及,鲜血淋漓。
作为他击倒太宰治的代价。
他们两个发起狠来,真是一个比一个都想把对方弄死。
黑泽阵舔着发干的嘴唇,敏感的痛觉让他满身是汗,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左手心中血液遍布,可见骨头,他动了动还算有直觉的手指,在烈火焱焱中,将钢笔扔了进去。
一根钢笔,很快在烈火中,燃烧得一干二净。
织田作是死的确足以打消那人的全部力气,黑泽阵猜,太宰治应该会哭吧,那毕竟算是重要的朋友。
让一个胆小鬼去主动反抗,挑出当前表面的安逸世界,还算勇敢。
黑泽阵这次难得没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即便这次看似是能踩着抓捕重要叛徒的名字,但他得不到一分好,人不能抓,名声又不能掉,只能先炸它个军火库试试水。
按以往,这么亏本的买卖,黑泽阵绝对不做。
但是现在……
就当是给胆小鬼的一个奖励吧。
而且,真他妈的疼。
黑泽阵扯着嘴角,理所当然地想。
太宰治要感谢他。
做了这么大一场戏,下次见面,得先问问。
如何,打得爽不爽。
第24章 关于成年那些事
那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对于港口Mafia所有人都值得铭记的一天。
那天,五大干部之一,曾经最年轻优秀的干部太宰治叛逃,首领森鸥外委派手下以猛爪出名的Gin前去抓捕。
于日落之下,傍晚之间,Gin用最出名的狙击手段亲自击杀太宰治,倒于河口船畔。
并在任务之中,解决当时港口Mafia最难缠对手木和组织的头目,港.黑因此在横滨立足扎根,成为最大的地下组织。
在那之后,名为琴酒的青年彻底成名,令各大黑手党忌惮,仅听称号,闻风丧胆。
首领森鸥外因其优异表现,提拔这位年轻人作为干部之首,一人之下,不过如此。
于此,红头文件盖戳,归档于机密文件中。
但那都是后话,在后者发生之前,黑泽阵刚被派遣处理太宰治叛逃的后续事情。
按照以往,叛逃者与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被港口Mafia追杀至死。
不过太宰治本人并无亲戚,也无直系,所留有的,不过是一套在横滨的住处。
当天,是夜晚。
不是在数月前太宰治满嘴跑火车所说的悬崖边,也并非情报部爆出的地址,而是在某文件工作者无意透出的方向排查所得。
意外的,正常。
黑泽阵站在一片住宅区前,他嘴里咬着一根烟,任由排查部下进入忙碌。
一个很普通的一户建,从门外到门里,肉眼可见的干净——什么都没有。
鞋柜里无鞋,茶几上什么都没放,要不是尚有一点住过人的痕迹,排查部的人都恍惚以为这是个毛坯房。
他们尽职尽责地把屋内所有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部搬到车上,残酷的很,若是作为叛徒,曾经生活的所有痕迹都要被港.黑抹去,从生命到存在过的证明物品。
“Gin大人,我们已将表面处理,确定并无安全威胁,卧室看到许多样式的书本,劳烦您进去。”
任何有文字样式的东西他们都无权查看,尤其这里曾经是干部之一太宰治的住处。
黑泽阵把烟头按灭,等他进去时,屋子里面基本已经空了,虽然本来有的东西就不多,像是个临时住所一样,空荡荡的。
查归查,不过是看看对方有无重要机密或是勾结其他组织的证明。
黑泽阵可没有这个耐性挨个看,他直接随手拿了一厚摞书,从上到下依次——
《完全自杀手册》、《毒蘑菇配方秘籍》、《论呼吸与摘除肺的关系》……
哗啦。
整个一摞书顷刻都被扔进垃圾桶里。
黑泽阵当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那一定是很差、很沉郁、很难看的表情。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死了”也有着能把别人气顶着的能力。
就处理太宰治叛逃这点事,比他平日一个月用到的精力还多。
黑泽阵冷着声吩咐人:“把空调打开。”
这屋子原来有没有窗户不知道,但他们进来的时候整间房除了墙壁就是玻璃,总之能透气的地方全部堵死。
太宰治之前有没有闷成傻子他不知道,反正他再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快憋得脑袋炸了。
空气循环开启,房间温度渐渐变冷。
黑泽阵紧拧眉头,从书架子上看一本扔一本,不是一些名人话剧本,就是些意外死亡的实例,最后,终于到了最上面一排,清一色的黑色日记本。
封面写得简单易懂,对中原中也的完全怨言说。
随便翻一页看都是一些“中也今天比昨天多迈了一步台阶,果然人又矮了。”“中也在办公室喝咖啡的时候声音太大,吵到我了。”……
等等,名副其实诸如此类的十足怨言。
黑泽阵拢了拢笔记本的数量,大概20多本。
他可真是。
有够无聊。
换做他是中原中也,他一定在太宰治每日喝水的杯中倒上剧毒,看人到底什么时候死透。
黑泽阵懒得说话,他只想赶紧把这堆垃圾赶紧处理,别再污染自己的眼睛,浪费自己的时间。
就在黑泽阵把这一摞书扔进垃圾桶时。
啪嗒。
其他所有书都进了目的地,却有一个白色的小册子夹在其中,但又因为体型过小,滑到地板上。
黑泽阵没理会,正要一脚踢开。
空调的风此时却刚好发挥作用,巧合的换了方向,哗啦一声,吹开这本册子的第一页。
他本来不想管,但他此时却屈尊降贵地掸了掸灰尘,把这脏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黑泽阵此时把视线放在上面,微眯双眼。
书中的字迹洋洋洒洒,甚至拿红色标注。
上面清晰地写到——
对黑泽阵的驯服式观察。
内容为——
下面关乎重要文件,请认真考虑。
问卷型回答,开发者:太宰治。
因其对方代号过长,在此问卷中以其他名称代替。
第一题:您拥有以下哪种观察设备。
台式电脑。
智能手机。
电视。(选择此答案)
其他。
就像是路边大学生需要完成的课后作业,与普通的调查问卷没什么不同,但说实在,驯服那两个字样及其非常刺眼,拉低人全部的心情,于是黑泽阵继续向下翻。
第二题:您一般使用电子设备观察阿阵多长时间?
0至24小时。
答案:24小时。
如果说上一页黑泽阵还没想出那句代号的意思,在看到疑似自己名字缩写之后,他差点把纸揉成一团,直接点火烧掉。
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想要读懂一个东西的全部,必须从长计议。
于是他压着性子往下读。
第三题:您一般在阿阵在的时候与之有关的回复速度。
立刻回复。(选择答案)
一两小时内回复。
当天回复。
一周内回复。
如果从这页还算能作普通日记的范围,从下一页开始,就不能用任何一句人话来形容。
先是阿阵这个字样在笔记本上写了数十个,数不清个数,密密麻麻的,这是黑字,覆其上的是乱涂乱画的红字,疯了一样。
阿阵今天从我的办公室门口搬走了。
阿阵好喜欢冲冷水澡,每天下班都要,他不喜欢把头发吹干。
阿阵今天加班,和同事一起吃的工作餐,他没吃几口,一直在抽烟。
阿阵今天比起我,和中也小矮子多说了三十六句话。
阿阵……
阿阵……
阿阵……
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篇篇页页,写满了黑泽阵的名字。
在这荒谬、鬼诞的话中,在最后一页。
先被画了一个哭脸。
我和阿阵说话,他不理我,他不让我进他家门,他无视我……
我走了。
你想我吗。
……
我好想你。
……
好想见你。
就现在。
……
能锁你吗。
扑通一声,有一重物在页面翻开时掉落在地上,藏在最后一页的夹空里。
那是一对手铐和脚铐,银制品,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砰砰砰——
几声连续不断的枪声在屋中骤然响起,几个部下误以为是有情况,连忙起身,不见他人。
只见黑泽阵阴恻着脸从卧室里走出来。
“现在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烧了。”
说得很快,部下差点没听清。
“啊……是的大人,这是我们的分内事情,但介于港口后勤熔炉安置问题,今天恐怕是处理不了……”
“我们说现在。”黑泽阵冷冷重复一遍,一字一顿,“就给他们烧了。”
“啊……啊……是!”
当晚,中原中也与黑泽阵喝酒,时隔数月,他出差归来,却仅听闻两件大事。
一是那条青花鱼,终于不负众望的死了。
死于叛逃。
二是黑泽阵因亲手击杀太宰治,被首领提拔成五大干部之首。
仅仅是一个多月都不到,无论是哪件事,中原中也抱有的情绪都非常复杂,他不知该说什么,就算说又能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不如喝酒痛快到天亮。
但能非常肯定确定的一件事是,他庆祝黑泽阵的晋升,他为这个认定的朋友得到嘉奖由衷感到高兴。
于是他举起酒杯,为黑泽阵祝兴:“晋升了,恭喜啊。”
一杯酒下肚,中原中也却感觉到这位朋友的兴致一般,怎么说呢,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喝酒也是一杯接一杯。
但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心里正捣鼓着话,想着要怎样问候,却听黑泽阵道。
“太宰治没死。”?
……!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险些把杯子掉在地上打碎。
死与不死现在都无所谓,消息传没传出去也没关系,总之表面上干部太宰治死亡已成事实,这是机密,是事实,也必须事实。
如果有一丝差错,尤其经手人,非死不可。
他立刻巡视一周,没见到可疑人员,拉住黑泽阵低声说:“是首领的命令吗。”
“不是。”比起中原中也的一惊一乍,黑泽阵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指尖敲打着酒杯。
久久道:“我没杀他。”??!
这是机密啊!!!
中原中也心里波涛汹涌,复杂顿住,又听黑泽泽冷笑一声。
“不过他之后,死不死就不好说了。”
在蒙头转向中,他就不觉得炸裂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更加匪夷所思,他们喝完酒没多久,中原中也被邀请飙车。
……
倒也不是不行……
本来在喜好中,中原中也暂且使自己快速忘记刚才听过的每一句话,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目瞪口呆地看见黑泽阵把车开到悬崖边,一个加速,车飞到悬崖底发生爆炸,炸得粉身碎骨。
然后,中原中也又陪同黑泽阵把他家给烧了。
黑泽阵的住所。
一处远离市区的小别墅。
火焰在夜空中狂舞,浓烟冲天而上,中原中也有些荒谬,还有些麻木,但他始终没问黑泽阵原因,他是近乎纵容地陪着黑泽阵完成每一件事。
他看着在火焰下,发丝不断飞动的青年。
久久,他听到青年缓缓开口,但肯定不是在和他说话。
“有胆子你别死。”
黑泽阵咬牙切齿道。
“别死在别人手里。”
第25章 成年那些事
横滨的四月初很美。
早已过了冬天的寒冷,日光照下,轻风吹过花的暗香,暖潮浮动,有着白日里潮湿的水气,夹着青草味道清爽干净,天气晴朗,人的心情自然而然变得极好。
饰品店的女老板笑得真心实意,因为今天来得明显是一个大顾客,她拿出最热情的态度尽情推销,面对这种千金大小姐,她并不怯场,平时训练多的原因。
女老板笑意盈盈,她自告奋勇,刚想主动推荐几款爆款,却在余光望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时忽然息声。
那是一个很有型的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腿长,即便一身黑色大衣包裹,也能隐隐看出身材,因为,俗话说,模特外表穿什么都好看。
但全身气场过于明显,令人难以忽视。
而且,面对他,总是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并不是指与爱情有关的任何词语,而是像动物面对天敌的应激反应。
女老板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职业假笑立刻上线:“这套饰品是今年爆款,尤其像您这样的漂亮的人,您家先生也一定会喜欢的。”
大小姐斜睨一眼,捂嘴笑道:“他不是我先生。”
美艳绝伦的千金大小姐和不言苟笑的高冷男人,从表面上来看极为登对,但这并不符合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的身份。
只是容易误会。
大小姐笑了笑,笑过之后,便再无下文,自然,对于一个毫无关系的售货员,她并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别人也一样,爱怎么想怎么想咯。
这看似“大小姐”实则是高贵的高学历科学家很高兴,不止今天,她当然高兴,因为在归国旅行的半月之余,港口外交部的所有人基本让她折腾了个遍。
从男到女,从大到小,能称得上有姿色的人,她不是今天叫人陪她游轮喝酒,就是在夜半三更打电话陪她排解寂寞,仅聊天。
源于她的异能——美及欲望,一个只要有不同美人陪伴,就可以获得窥见未来新科技的鸡肋异能。
当然,这是琴酒的偏见想法。
因为任谁在出差数天后,一分休息都没有,就马不停蹄地叫来陪人逛街,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尤其在森鸥外的见证下,这位“大小姐”指名道姓的点了自己。
真就跟点菜一样,随随便便。
与其说是陪伴,更是以保护更多,港.黑这年建设发展越来越强,尤其在科技人员上更是下足头脑。
这样的人才,森鸥外不可能任其自由。
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在自己庇护圈下行动最好,可大小姐性子外放,闲不住待不住,琴酒提出直接包下她想逛的所有地方的想法被一票否决,并美其曰要体验人间烟火。
就不怕被崩成歪瓜裂枣。
她这样的重要地位,多少人虎视眈眈。
琴酒懒得细究,比起口舌之快,他更注重行动,这条街看似人气不减,热闹非凡,实际早就被港.黑的出勤小队围了个遍,便装而已,到处穿插,排查可疑人员。
再陪这女人逛半天,她就能该回哪去回哪去了。
烟灰缸里的烟头堆了七八个,虽然琴酒难得息事宁人,更多是以漠然视之的态度,但是事情往往都不按计划走。
琴酒冷眼看着那无聊女人把饰品换上在镜子前转了又转,满意地笑笑后,侧身转到他面前。
这是他们今天沟通的第一句话。
大小姐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
……
不答,她也不恼,摘下项链又换了一条。
“这条呢,如何?”
没有回应,那就一条条试下去,一条条问下去,像是和人刚上了一样,琴酒依旧面无表情,女老板是感觉到气压低了下来。
而如果和任何一个港.黑的人在,都能辨别出琴酒的耐性开始逐渐降低,渐渐开始不耐烦,如果再任其发展,那么,将要有人遭殃。
然后,在不厌其烦的换饰品中,自然是突然演戏的性质上来,但在外人看来,那漂亮女人拿起了最后一条,先是咬了咬唇,试探又有些伤心地问道。
“那这个呢,也不好看吗。”
*
“我真是受不了了!怎么会有人说着这个房梁真不错,就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跑去上吊啊!”
“你知不知道耽误我们多少行程!”
那是一个金发男人,戴着眼睛,算是儒雅模样,但表情却暴躁极了。
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那不正经的搭档在本月第不知道多少次又去尝试自杀了,是的没听错,是自杀。
如果说最开始还会因此惊慌,在类似“狼来了”的游戏中,国木田独步就只剩下了恼羞成怒和怒火烧心。
偏偏这人,还是他的搭档。
比起他,他的搭档表情要自然多了,棕发,咖色风衣,露出的手臂上尽由绷带所缠。
“嗨嗨,莫生气。”
“那我现在不是来啦嘛,有什么关系,真小气。”
太宰治一副不走心的认真版道歉更是让人怒目切齿。
“而且我们不是跟着你的行程表到这里了嘛。”
“啊——”太宰治长吁一口气,“刚刚有些吃多了,如鲠在喉呢”
实际上这人连一口饭都没动,进饭馆第一件事就先拿了一根绳子在房梁上悬吊,后续是国木田为每一个遭受精神攻击的食客和老板道歉。
明明搞出动静的是太宰治,为什么他要来善后啊!
国木田已然水壶烧开:“你那根本就是绳子勒的吧!”
“哼哼。”太宰治敷衍了事,默不作声转移话题,“到目的地了。”
一间平平无奇的饰品店,根据最后一个目击者的描述,“虎”曾经来过这里。
虽然抱怨占了一部分,但是国木田对于工作向来认真,他翻了翻计划页,正起神色。
搭档认真是有好处的,代表着自己要干的工作会大幅度减少,虽然多半他也不会做就是了。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兜中,距离他上一个“有力”搭档的印象停留于两年前,实在记忆差,他所留有的印象,只有在春天入水的清凉和苹果带来的芳香。
微风吹过,他不禁感叹,就业真难,工作换了许多个,才在武装侦探社留下名头。
太宰治。
一个熟悉却又豁然陌生的词语,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完完整整地叫过他的名字了,大多是太宰或是太宰先生。
人啊,果真是世间并无一物停留,死亡更是什么都带不走。
“有客人光顾,有客人光顾。”
门口的电子猫随着门的打开智能检测到人的存在,玲玲作响,屋内女老板循声抬头,一切是简单又不能再简单的交互动作。
但在一切动作之中,穿插着一句话。
“好看。”
那是一句又冷淡又没有情绪的话。
就像横滨的雨季时节,沉闷沉闷,不自觉地在一瞬间揪得人喉咙发紧。
当然也有可能是脖子刚刚经历过蛮力勒过。
只是如鲠在喉。
*
水龙头流着哗哗的声响,有几滴水珠在他眉间缓缓停留,但只是一瞬,而后有着痕迹般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大的平面镜能够完整地折射出太宰治当前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没在脸上缠过绷带了,具体是多久,他记不清,因此能很好照出此刻他的表情。
他瞪着双眼,镜中里的人也同样瞪着他。
他挑眉,镜中的人也跟着挑眉。
如此幼稚反复的动作,太宰治无聊又无聊的重现好几次。
这就是搭档能干的好处,国木田就在不远处外交涉,而他只需要在卫生间静待片刻即刻。
至于为什么要到卫生间里面冲把脸,大概是因为今天还没有尝试入水,肌肉记忆吧。
“嘎吱——”
卫生间门被推开,即便是身形变化,长发变化,声音变化,那双眉眼还是依旧冷淡。
冷冷的,一如往常。
这不是,老熟人吗。
太宰治静静看着来人,身材修长,五官清晰,长久不见,青年——不,现在应该称为男人的长发已长至腰间,完全拖去彼时的稚态,骨骼长成,在黑衣领口下更显面部流畅。
光是那样站着,身材比例就已经凸显,如若出现在T台,一定会迎来许多尖叫声。
是和年轻相比,完全不能相比的气势。
也说不上是哪一刻,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太宰治懒懒地举了举双手,类似于投降动作,他勾起唇角,偏头笑着:“这位先生——”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殉情啊。”
他还是那样懒散、那样轻松、那样轻快、那样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琴酒连表情都没动一下,他绕过遮挡物一样的人,把水龙头打开,冲了冲手。
因为刚刚那女人为了让他同意,将碰过的项链搭在了他手上。
他当然不乐意,在敷衍过那女人后,快速来卫生间洗个手。
并非是针对哪个人,不过是被胁迫的方式很无趣。
少年时他能瞬间起崩了人的念头,现在更多的是懒得计较,不过不耐烦又是另一码事。
卫生间内流水哗哗,问题犹如石沉大海,有着近乎冷漠的无情。
“唉。”太宰治浓浓叹了一口气,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遗憾地事情,“算了,不理我就算了。”
可比起平淡耍赖一样的话,他的身体却是立刻向外倾,好像卫生间有什么他想避开的东西一样。
可下一秒,他的脚就滞在原地,因为琴酒将门关上,无情绪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同时,他的脑袋被一木仓口顶住,慢慢地,缓缓地,向下移动,直到停在他的喉咙处。
平生第一次,太宰治的下巴被人拿木仓拍了拍,留了两道横印。
可他的眼神也没动,身体也没动,任由着一切发生。
他原来似乎没太在乎。
但就在这一刻,宛若一切残存的东西都被彻底撕烂一般。
太宰治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完全称得上性感的男人,忽而笑了:“你——考虑清楚要和我一起殉情了?”
“可以啊。”琴酒也笑了一声,冷翠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示出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就像对待以前他的犯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同意了这句话。
只不过,内容是——
“你死了。”
“我再死。”
第26章 成年那些事
高等服饰店的每一处细节都被做得极好,但这不能更改卫生间空间的狭小,以及背后瓷砖的冰凉。
门外交流的声音清晰可闻,楼上的脚步声一清二楚,而他们靠得很近,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
太宰治注视着琴酒,安然悠闲,在喉咙被枪指着的危机时刻,他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在墙上更舒服。
因为,来人一点杀意都没有。
那把枪没有港.黑所持有的任何标签,连专用枪都算不上,太宰治甚至都合理怀疑黑泽阵是随手从手下那里拽出来的备用东西。
黑泽……阵。
黑泽阵……
太宰治在心中默念。
不,现在应该叫琴酒才对。
从他和国木田走进这条街中时,他的潜意识知觉隐隐告诉他哪来不对劲,可不管如何观察,一处异样都没有。
而现在,当黑泽阵出现在他眼前这刻开始,他的大脑才开始运转,从饰品店那位女士再到女老板,太宰治姑且算了算琴酒的带队人马和任务。
如果是保护,绰绰有余。
如果要进攻,天衣无缝。
变化好大啊。
他不禁感叹故人惊人的成长速度,其实,不光是森鸥外,连他也意识到了,没有人会比黑泽阵更加天生适合黑手党。
天生的,天才。
很厉害。
下巴被敲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让他回神。
抬眼瞬间,太宰治没有错过来自那冷绿眼神的一丝停留。
脖颈,似乎被多看了几眼。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晃了晃脑袋轻轻扬起唇角:“什么啊先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会青年。”
“被枪指着,我好害怕。”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一切,难道这就是我早起的惩罚吗。”
“连殉情都被先生拒绝,人生真是没有意义啊。”
他说得感天动地,声泪俱下,似真有其事一般。
琴酒都不屑看他表演,即便距离与太宰治见面将近三年之久,他依旧受不了这人喜欢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大可以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试试。”
“啊~……”
“也别阴阳怪气的。”
“哦……”
琴酒忍无可忍:“这么多年了,你惹人厌的毛病怎么一点没变。”
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脸色难看地与太宰治注视久久,半晌,太宰治忽而笑了。
笑得得意洋洋,笑得意得志满。
琴酒现在不觉得进卫生间是个好想法,与其让他在这里和这狗玩意共处一室,不如去敷衍那女人。
不,还是算了。
念头刚起,就被他瞬间驳回。
这和让他在老鼠味巧克力和巧克力味老鼠中做选择有什么区别。
他拉着个脸,枪早被收到腰间。
玩具一样的小东西,能指望去收谁的性命。
太宰治看着眼前人的所有动作,也像是笑够了似的,道:“那我怎么称呼你。”
他顿了一下:“琴酒?”
“别那么叫我。”没等说完,话就被打断,琴酒道:“太宰治。”
非常之久违的称呼。
久到让人听到的第一时间不由得一停,久到连太宰治都有些恍惚。
久到,连大脑都不自觉的翻出了一些东西。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然,如果见面的范畴包括只有一方见到另一方。
织田作死亡那天,与其说是太宰治选择叛逃,倒不如说是在亲眼见证到友人死亡那刻,他就宛若成了一副真正的躯壳。
明明有着思考的能力,明明有着感知的温度,可世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状态。
只留下那副名为太宰治的躯壳。
“去成为救人的那一边。”
“如果呆在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成为好人吧。”
……
他跌跌撞撞地奔跑,他潜意识地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的滋味,跑向哪来不知道,害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放到现在,太宰治只能想起自己当时一定是在全身颤抖。
也是在这样恍惚的状态,是那原出于逗趣送给黑泽阵的窃听器才让他的痛苦不得已,必须喘息。
喘息着挣扎。
他当时跑了很久,气喘吁吁,他听见那句不加一丝情绪的话。
平平淡淡,冰冰冷冷。
“最高指令,抓捕港.黑叛徒太宰治。”
现在想想,对方又何尝不是故意的呢。
黑泽阵和中原中也不一样的,后者也强大至极,可有时会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暂时蒙住双眼,从而失去方向。
这样是危险的,也是有毙命弱点的。
因此,森鸥外才将他和黑泽阵拆开,转而与中原中也做搭档。
可他原来的老搭档是那样聪明,那样谨小慎微,怎么会连区区窃听器都发觉不了。
究竟出于故意还是无意,太宰治不得而知,但在那窃听器中,他得到了港.黑的所有搜寻路线以及被重点设防的地方。
□□的急令永远第一。
太宰治整整连续一周未睡,他逃了多久,窃听器的声音就持续多久。
他想,他后来一定是病态的,不正常的。
因为在那大脑如同上锈一般昏沉的几天中,一切都只是躯体驱使的世间里,他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寄托物,于是,在当时唯一有所感官的耳朵里,那听了整整三年之余的熟悉声音,无可奈何地成了最佳答案。
他听着青年每日的呼吸声,他听着青年永远波澜不惊的冷淡声音。
充斥他了整个身体。
以至于,在相见那刻,听见黑泽阵声音的那刻,太宰治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太宰治微乎其微地动了动喉咙,打趣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黑泽阵。”
出乎意料地干脆。
太宰治诧异抬眸,但琴酒没有一丝解释的打算,并转身开门。
只留下一句。
“你以前不都这么叫我的。”
故人见面,唯有怀疑。
太宰治下意识地往深层含义想,但他还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国木田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又跑哪来去了!你是田螺姑娘吗!见人就缩,还是根本就不想干活!”
卫生间门被轰然打开,闲闲的太宰治和忙忙的国木田对视。
说去洗脸清醒,但别说脸,连手上都滴水未沾,或许又是沾了过久干掉,总之太宰治站在卫生间角落旁,疑似发呆,看着的确很闲。
“田螺姑娘。”太宰治无辜扫了一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说是海螺姑娘应该也不太对吧,我毕竟是个男的哎。”
这是重点吗。
还不等国木田发火,他就以掩耳盗铃之势飞奔过来。
软绵绵,跟没有骨头一样蹭蹭。
“哇呜呜。”太宰治一把心酸一把泪,“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我被鬼追着打,他来寻仇。”反正人都走远了,太宰治心安理得,他哭丧着,“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啊。”
国木田:“鬼?”
太宰治:“嗯嗯。”
国木田:“来寻你仇?”
太宰治:“嗯嗯。”
“我打你个大头鬼啊。”国木田怒发冲冠:“大白天哪来的鬼!”
……
也许是今天国木田真的被气到了,和武侦的所有人打了招呼,又或许是快到下班时间,总之在太宰治同时喝下升压药与降压药几小时里,他都躺累了也没人找他。
“真薄情哦。”
太宰治飘飘荡荡,一边嘟囔一边走。
四月份算是雨季多发的时节,横滨最近一直都被小雨光顾,下得勤,但通常不大。
他没有带伞的习惯,任由雨丝拉长,绵绵软软飘洒在身上。
但他心情还算不错,算是最近心情都不错吧,而且他还研究出了殉情之歌。
有才华。
无人肯定,但他肯定自己。
然后,在纷纷的雨幕中,太宰治倏然停脚。
因为在从侦探社出门后的拐角处,他看见了黑泽阵。
不近不远处,刚好离武侦社有一定距离,但又不远。
对方还是一身黑色大衣,持伞,指尖中夹着未抽完的烟,明明暗暗,在深沉雾霭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只抬头,却刚好与他对视。
下一秒,太宰治看着黑泽阵撑伞走过来。
如果说上午还能称为巧合,那黑泽阵第二次出现,甚至在武侦社楼下,这样明显的巧合,太宰治根本没办法把原因按在别人身上。
他有点糟心,有几分是药物带来的后遗感,还有几分来自一些未知东西的感官。
他全身半湿。
琴酒浑身尽干。
雨伞在同一时刻罩住他们。
太宰治没受伤,但他喉咙上有着今日勒过的痕迹——因为肉眼可见地绷带加厚,起皮发干的嘴唇又代表着身体的不适,雨把他全部打湿,这让他脸色苍白极了。
琴酒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但他没像几年前一样质问出声,也没向上午似的脾气冲冲,他把伞往太宰治那边靠了靠。
“吃饭了吗。”
非常非常简单的问候。
不夹杂一丝语气,甚至在模模糊糊,淅淅沥沥的雨中,似乎比平常轻了不少。
太宰治微楞,越来越觉得从重逢开始,黑泽阵变得极为不对劲。
他:“吃了。”
“撒谎。”
再次见面,除了脖子往上,太宰治未用绷带包裹,面容尽显,这让琴酒能看清他的全部脸色。
怎么几年不见。
人更傻了。
琴酒不是询问,是通知,他按下车钥匙开关,车灯瞬闪两下。
“上车。”怕太宰治是真傻了,他又补了一句。“带你吃饭。”
这次,真真实实,太宰治清楚地听到黑泽阵的每一个字。
在不断滴答的雨声中,他扼住了想要颤抖的身体,但心脏却骤然变疼。
准确的说,不是心脏。
是曾经搁着几寸,心脏旁边的子弹伤口。
那里留有一个痕迹,而且在人间失格都无法消除的能力下,那里的旧伤年年发作。
每一次疼痛,都在告诉他,那代表了三个字。
且只代表三个字。
那是只有那人才能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伤口。
黑泽阵。
第27章 成 年那些事
如果说从太宰治叛逃那天开始算,琴酒的日子用一个词来形容——风生水起。
这并非是小人得志鸡犬升天,他不屑做那种低等的事情,太宰治如同一个节点,将系统的真相完全展开。
一个围绕世界重要转的单线系统,早在他多年营造下苟延残喘,好比用游戏来形容,他现在早早做完了副本任务,等待退出键已经展现在面前。
是老老实实的死去后回归到原来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存活到最后。
他无非选择与否罢了。
原本就不屑,现在更是无所谓。
体现在他日益嚣张的做事风格中。
好像什么都管不了他一样。
不过,本就如此。
中原中也在某一天纠结中还是提出劝谏。
并言:多少还是收敛些好,树大招风。
琴酒当时给出的回答明目了然,甚至在皆他口言道自是对港口、对横滨忠诚。
策反,他可没有策反的心思。
对于港口Mafia的头目,他毫无想法。
毕竟,对这个世界,他都或多或少地产生厌倦想法。
但森鸥外明显不会信,自古武将被君王忌惮,几年时间,对方原是由得到一员猛将的欣喜狂欢变为现在的忌惮怀疑。
比当时的的太宰治更甚,已经在谋划如何让他顺利归土,产生除掉他的想法,但又忌惮交出去的实权,旁敲侧击,暗箭伤人。
琴酒想起最近港.黑隐隐传出某些针对于他的不好言论,无中生有罢了。
他觉得可笑,但又不难理解森鸥外的想法。
更多是谈不上明面的无所谓。
死亡与否都无所谓。
想除掉他,尽管来,他全盘接受,就看这个首领有无能力达成自己心愿。
没有谁会在早就通关无数遍的副本上抱有最初的热情,在日复一日的索然无味中,在某一日见到太宰治的时候,有所变化。
彼时,距离太宰治叛逃已有一月有余,琴酒是在民生街中的一个小旅馆发现太宰治的。
那是隶属于港.黑管辖的风情街,即便有他的几分提醒,青年也着实聪明,实打实的玩了一通灯下黑。
那些搜寻的护卫队有谁会想到,他们要找的第一通缉令上的叛徒就躲在自家休闲区中。
琴酒当时是半分避嫌半是森鸥外指使前去,他要禁闭一周,不得出现在大众视野,就住在太宰治房间隔壁,隔音不好,隔断也做得不好。
七天之余,太宰治都在养伤,但又不绝对,心脏附近处的枪伤渐渐发生腐烂,由于子弹的特殊性,不致命但会流血,但他叫不来医生,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除去一些正常人的必需生理需求,他宛若死了一样,不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比之前任何一次自杀来得更加直接。
温水煮青蛙一般,静待死亡。
期间,琴酒未作出任何干扰,他本来就这样无情。
在他心里,活着是自己选择的,得到其他任何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那只能证明自己无能。
在那一周的最后一天,琴酒的封禁解除,太宰治依旧没有主动挣扎起来。
果不其然。
放弃了。
琴酒不会对尸体作出反应,可就在他临走之时,得到织田作尸体运回港.黑的消息时,他看着太宰治疯了一般,强行撑着身体,拿起刀对着自己的伤口,狠狠刺了下去。
不是自杀,而是把子弹头剜出来。
又在一个月后,琴酒得到太宰治开始寻找工作的消息。
就这样,太宰治,活了。
非常的,稀奇。
一个整日喊着要去死的人,一个从来对生没有意志的人,在得到友人落叶归根消息的那刻,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活下去的强烈欲望。
琴酒十分难得的提起兴趣。
到底是什么,能让太宰治这样的人想要主动活下去。
那于此相对的,有什么会真心让太宰治心甘情愿的去死。
非常奇妙的话题。
于是,琴酒与太宰治见面了。
他闭口不言任何事情,真的如他所言,普通的带人上车,普通的带太宰治来吃饭。
桌面上各色菜系,应有尽有,大半个菜单上的菜都在上面。
虽然他待自己从不亏欠,太宰治也从未把整个饭店的菜都点个遍。
他诚实道:“我吃不完。”
琴酒:“吃不完放那,挑想吃的吃。”
没呛声,也没反驳,太宰治眼里的稀奇目光都快冒出来了。
毫.无.阴.谋?
琴酒看他一会,然后拿起筷子用纸巾擦了擦,挑了两道离得近的菜放入口中。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琴酒当着他面把食物咽下去,慢条斯理道:“没毒。”
谁在乎那个。
太宰治奥——一声拉长,勉勉强强:“行吧。”
一顿饭时间转瞬即逝,除了刚进门偏向于试毒的那一口,琴酒再也没动过筷子。
不过太宰治吃得倒是挺舒服,食物下肚的满足感,还有饭馆的暖风吹干了他的衣服,让人暖洋洋的。
琴酒:“吃完了?”
太宰治嗯一声,看着琴酒从口袋中拿出一东西扔到他面前。
他仔细一看,有点像联络器。
琴酒难得耐心解释:“科研部新出的小玩意,你研究研究吧。”
太宰治的确很久没有接触过联络器了,一是市面上的联络器都太低端,无人普及,二是武装侦探社无人提用,但原来在港.黑,那个各个部门都庞大先进的组织中,高级联络器才是组织人的最佳首选。
可以无视网络与地形,直接通过卫星搜索,换言之,一个十分高级的联络手机。
太宰治支着下巴,玩弄道:“我可不是港.黑的人,这东西给我我又不敢收。”
扮猪吃老虎。
琴酒嗤笑一声:“科研部不属于港.黑,那地方还没被谁收购。”
晚上折腾这么久都困了,太宰治半眯着眼趴在桌上,听着琴酒缓缓开口。
“你一般几点下班。”
武侦可没有具体时间,但太宰治慢悠悠地答道:“六点。”
煞有其事一样。
在那之后,太宰治回家,他先冲了一遍澡,边擦着头发,无意看到桌面上的联络器。
他恍然大悟,才想起来今天忘记扔垃圾。
于是他穿戴整齐,把家里垃圾收拾一通后,带着联络器一起扔到外面的垃圾车上。
汽车鸣笛声响起,太宰治缓缓注视。
他又想起来自己报告书还没写,但原因是晚上被人拉去吃饭了。
不是他自愿的。
嗯。
那明天交给国木田写好啦。
太宰治轻轻松松地得出结论,跑去睡觉。
而在接下来几天,太宰治再没见过那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
毕竟联系方式没有,固定时间没有,怎么会这么巧合的见面。
在所难免嘛。
就这么想着的太宰治在某天下班之后,从便利店出来,刚好有只流浪猫路过,喵——喵的叫着。
是只纯白色小猫,浑身脏兮兮的,还有着打过架的痕迹。
虽然在人类眼中,颜色不一的猫各有特点,平分秋色,但在猫的眼中,越花的颜色才越漂亮。
这样的纯色小猫,最容易挨欺负。
“啊——是被欺负了吗。”太宰治拖着长音,塑料袋窸窸窣窣,却是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蟹棒。
他可不好心。
他怀心眼且主意多。
“想吃吗。”太宰治甩动着蟹棒,他移一下,猫的目光就移一下,指哪打哪,听话得不得了。
他摩挲着下巴,给猫出主意:“这样,你叫三声,我就给你吃蟹棒。”
哪里有小猫会数数。
但是——
“喵——喵——喵。”
太宰治用着惊奇的目光赞叹,他食指和中指同时竖起来:“你该不会连这个都能叫出来吧。”
“喵——喵。”
准确无误的两声。
好吧好吧,算他认输。
太宰治转身进了便利店,特意又买了几根蟹棒,扯开包装,一起放到白猫面前。
小白猫顺势开始吃上晚餐,太宰治蹲在地上观察,这才发现,这只小猫的眼睛翠绿翠绿的,夜晚衬托下,更是明显。
“嘶——”
他光发着呆,下一刻,食指就被报复心强的小猫狠狠的咬了一口。
血乍然流出,太宰治只是感叹动物的通人性,他眉头弯弯:“怎么这么爱记仇呢。”
他与绿眼小猫对视,下一刻,小猫却过来主动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慢悠悠地走开,时不时回头,像是在示意他跟过去。
真,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被当成甜枣的太宰治悠悠跟上,已至凌晨的夜晚接近寂静,但在鞋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又几丝淡淡的血腥味飘入太宰治的鼻腔中。
没人会比曾经作为黑手党的他更了解这种味道。
是人的血腥味。
且伤口绝对不小。
那是一个墙角,小猫走得飞快,即刻不见踪影。
只差一步,太宰治就能拐进去。
如何呢,进是不进。
太宰治自翊不是城市三好青年,实在惭愧,但就在脚尖发生偏转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闷咳声。
霎时,似有电流从他的脊背直流到腿部。
太宰治不喜欢身体不自在的感觉,于是他前行一步。
哇哦。
他没忍住感叹。
这怎么算是一只绿眼睛小猫呢。
银发男人半倚在墙边,披发散落,若有若无的盖住受伤部位。
但外衣早就不知道哪来去了,因此,他能看清男人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脖颈。
他缓缓停住脚步。
“滚出去。”男人的警惕感十足,在听见动静那刻,漂亮的肩胛骨崩得紧紧的。
但持续疼痛的伤口让他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变化,或许是,微乎其微的颤抖。
也许是久久再未听见声响,有人明显没走,琴酒握住腰后的枪,正准备反手攻击——
那人却缓缓蹲下来。
琴酒冷着脸,眸色沉沉。
太宰治歪着头,心情很好的盯着他。
久久,琴酒笑了:“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但这显然并不是回答。
太宰治不语,不答。
“不杀我?”
琴酒撩起眼皮,狭长冷淡的眼底墨色至极。
他轻而易举地挑破了从见面以来看似所有温和的假象。
“你装什么。”琴酒一字一顿,连续几天来自森鸥外与外界同时的压力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森鸥外还是一副信任他的模样让他作呕。
琴酒撑累了,干脆松散着,任由身体靠在墙上,他扯了扯衣领,笑得不清不楚。
对着他的死对头,对着太宰治说道。
“做吗。”
第28章 成年 那些事
有些事情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莫名其妙就发生了。
但对于琴酒来说,并无任何要解释的。
当时那么想的,于是就那么做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完全不用。
但在太宰治身上,那双以往只在短暂自杀得到痛快时以及当时叛逃能得到触动的眸子,第一次因为第三件事沾染了其他情绪。
这是个他讨厌很久,腻烦很久,每次触碰都由衷觉得恶心,有着很多复杂情绪交杂的人。
但几年之间,琴酒也承认,只有太宰治名字出现的时候,他才能对这个世界提起一些触动。
他想看见太宰治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眼神,不一样的这个人。
今天琴酒本来情绪是很不爽的,被被暗算成功谁会高兴,但此刻,他注视到那双鸢色眸子在微光下,染着几分不明意味。
他由衷觉得好笑又畅快。
他颇为心情好的眯起眼睛,他提拉起太宰治的脖子,咬着太宰治的耳朵。
“到底是谁说不*的。”
太宰治自认控制力不算差,他能随意地判断每一件事,也能经历每一件事,但事实上,家门开那刻,有些事情就开始失控。
但这些的前提是他是个男人。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纵容他人在自己领地任意践踏。
琴酒异于平常的呼吸频率,滚热的,吐露在他鼻腔周围,让人……
很难不胡作非为。
他唇角弯弯,没回答琴酒的话,他盯了一会仅仅包扎到一半的伤口——
咬了下去。
琴酒猛然抓紧了他的胳膊,这次,完完全全压不住自己的零碎喘息。
“你真就属狗。”他冷着声,但又没坚持一会,闷哼不已。
不仅来自长久的剧烈活动,更来自伤口崩出的血液。
谁会在受伤的时候做*。
就是个疯子。
然后,自己纵容一切发生。
太宰治觉得自己也不正常。
他莫名笑一声,在琴酒袒露的伤口前,把血用舌尖抹了干净。
自己作的自己受。
就在那天时钟指向12点时,太宰治被人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紧扣着后脖颈,迫使他们直视。
他的指尖也有被人回咬过的痕迹,琴酒眼神执拗冷漠,眼尾勾着红,他们但凡碰到对方的皮肤处,尽是滚烫。
他听到琴酒声音前所未有的哑。
哑于疼痛,哑于逐渐开始发烧的身体,哑于**。
“我叫什么。”
这怎么会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在相遇第七年,再次重逢的这一天,太宰治语气变轻。
他接住琴酒的身体,在琴酒已经陷入迷糊中,太宰治是有些能敏感知晓变成这样的原因,但从头到尾,他没问一句,当然阵营早就不同,也无所可问,他停了好半晌。
以人本就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念道。
“阿阵。”
……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
行吧,琴酒承认,是有些不太符合他谨慎的性子,但日日在提防暗杀与上司叵测的勾心斗角中,他给自己一天放假,无可厚非。
而且,谁让出现的非是太宰治。
明明跟个小老鼠一样躲了他好几天,不该出现的时候又偏偏出现了。
琴酒冷笑。
而且,这些也不是某人一大早就揪着他头发不放的原因。
“撒开。”
即便有着伤口最好不要沾水的医学警告,但琴酒还是固执地去冲了澡,甚至,刻意的多冲了几次。
他实在难以忍受浑身是汗,并且沾了别人味道的自己。
说了最好生病期间最好不好**,又说了有伤口最好不要洗澡……
黑泽阵一样都不听。
尤其在难得睡眠极好过后的第二天,刚醒来,床上另一位甚至穿戴整齐,一句话没有就要走。
怎么说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用完就扔。
太宰治额前发丝稀碎,被滚的乱糟糟的,他袖口散散解开,小拇指尖勾着琴酒长长的银发。
最初,他觉得琴酒的头发软软的,恶心。
现在他又觉得软软的刚好,刚好能系在手上。
人呢,真是多变。
他晃了晃用发丝扎成蝴蝶结形容的小拇指,颇有些“有本事你解开的”挑衅感。
他撑着脑袋:“你真是劳模。”
不,港口真正的好劳模应该是中原中也,琴酒现在但凡能在港口都是在被边派着任务边在上司怀疑中做着勾心斗角的事情。
但琴酒没有解释,也不会解释,宽大的外套在遮住身上一些本没有的小痕迹,也掠过已经恢复一半的伤口。
太宰治已经不想对这人的极强的恢复速度做出反应了。
习惯了。
琴酒从他手里勾走打成结的发尾,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系的,绕了好几圈反而把头发勾成了一团。
他皱眉,随手从桌上拿来一把剪刀,正要剪——
太宰:“别啊,寓意不好。”
要说谁最不信牛鬼蛇神,当属屋里这两个人。
但琴酒停住动作:“你有办法?”
太宰治哼哼两声,仅动着两根指尖,轻而易举地把头发丝解开。
好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
*
当天早上,太宰治又又又又迟到了,头发半干不湿,身上有着洗发露的清香,像是刚从家里洗过澡后才想起来要上班这件事。
彼时,武装侦探社在招待客人。
国木田一言不发,但眼中怒气宛若实质,他看着太宰治先是悠悠地拉开凳子坐下,享受地给自己泡了杯茶,像是鱼吐泡泡一样东看看西望望。
然后,自来熟一样坐在沙发上附和着委托者的话。
横滨这个城市有着黑方与白方,自然也隐藏着介于两者之间的棘手事,但不可能发生的非常频繁,更多的时候,武侦迫于资金问题,也偶尔接一些日常事物。
比如,今天来的委托者,就是一个在家庭伦理上出问题的女人。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用着我的钱,找着他的小三,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是的唉,男人这种生物确实复杂,当然,像小姐如此高贵好看的女性,一定是您丈夫的错。”
“老娘用得着他来喜欢,男大三抱金砖,我呸,我今天就去他家把屋子东西都砸了。”
“好的呀~但是小姐最好挑在夜晚无人的时候,而且注意不要伤了自己~”
……
这.个.家.伙。
待委托者走的时候,武侦是突然多了一阵大动静,太宰治就被人风风火火的声音袭入耳朵。
他被人掐着脖子质问晃着,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搭档生气。
“你今天又迟到了知不知道!我早上一个人,一个人!整理了不知道多少份资料,而你呢,是不是还在家里睡得舒舒服服做着好梦!你今天别想早走!给我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
绷带,有点要掉了。
因为今天早上脖颈上的绷带并非他自己重新缠的。
在国木田的疾吼中,他不动声色地把避开了脖颈的位置,平平淡淡反驳道:“不是哦,早上我没有去睡大觉。”
国木田显然不信:“哈?”
太宰治眨眨眼,认真道:“我去和一个银发的美人殉情去了。”
他捡起风衣上残留的发丝证明此话当真。
国木田:“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太宰治点点头,却颇为遗憾道:“但他没同意。”
国木田:“我就说了!你这家伙趁早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一天只算是个小插曲,太宰治每天上班下班,平常和国木田斗斗嘴。
哦,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周,他们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虎,名为中岛敦,异能为月下兽,能够变成白虎,身体素质和自我恢复能力很强。
在那天入水后被打捞起的瞬间,太宰治的余光中闪过一片银色,他当时是怔愣着睁开眼睛。
头发的颜色与长短与他初见黑泽阵时一模一样。
但立刻,他就驳斥了这个想法。
只是恰好的与琴酒有着相同的罕见发色,脾气、秉性完全不同。
是和遇见黑泽阵时相同的年纪,仅从表面来看,对方只能算是胆小懦弱。
但,温柔的可爱。
太宰治也不知道是处于怎样的心理,或许是一是兴起,或许是看到少年人的本质忽然起了好心,又或是……
见到故人之姿。
总是,暂时吧,算是暂时的充当了中岛敦不负责任的“引导者”身份。
在指挥中岛敦战斗的那天,他恰好从耳机中听到曾经作为学生的芥川龙之介的声音。
他真是薄情又冷漠。
因为他用着不算正式的手段给了芥川一次重击,只为让中岛敦得到离开的机会。
他真不算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当晚,太宰治又一次见到了琴酒。
亏得太宰治,他们连唯一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琴酒是不会主动到武侦去的,无论是为了找人还是别的什么。
于是,见面,真的只能靠巧合。
横滨这么大,巧合这么多。
当时,他在一间咖啡店中寻求殉情的机会。
那是一家他常去的店,店员中有一个女孩性格温柔、样貌很好。
太宰治眼睛亮晶晶地:“活着的理由……不,应该说是活到现在的理由,就是为了和您殉情才活到现在的。”
“一定是这样的!”他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啊,美人啊,请您务必和我殉情。”
路边的不远处停了一台车,琴酒坐在驾驶室里,他又整整加了一个月班,这导致他看起来眼底青黑,疲色明显,他点了一根烟,透着挡风玻璃看着太宰治和女孩子相谈甚欢。
他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
太宰治握着女孩子的手。
边说边笑。
歪着头用着口齿伶俐的嘴轻易地说出让女孩子心动的话。
女孩子一直面上带笑,却在不知道那句话上,把头低下去。
琴酒依旧没动,只是在调整了姿势,平淡看着别人演出。
太宰治是一个很矛盾的人,飘忽不定,处处游离,殉情、自杀等话天天挂在嘴边,但这不妨碍他是个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热爱。
无聊,体验不到任何事物的美妙,以及现在全身裹了糖一样,比在港.黑时期更加油嘴滑舌,但逃避一切的人。
并非胆小,只是更加向往虚无的世界。
这才算是现在的太宰治。
但那怎么能行呢,琴酒想要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他。
很快,一根烟尽,他开门起身。
太宰治软软趴在桌子上,试图逃避赊账的话题。
“太宰先生您有没有买生命保险呢。”
“您如果今天继续赊账,我们家老板恐怕不会让您站着出门哦。”
太宰治把脑袋藏进臂弯:“您太有生活能力了。”
“请不要就此转移话题。”
门铃声响起,带过外面的风。
太宰治侧趴在桌上,下巴忽然被人用指尖点了一下。
他抬起头,见到熟人今日完全不同的穿搭,眼前一亮:“喔!你终于舍得脱掉黑色大衣了。”
几日连番的轰炸与收拾杂碎,那一身衣服简直没法看,琴酒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换了个内搭和外套。
他腿长脚长,无论穿什么都一身模特气质,引来咖啡厅里的客人频频转头。
琴酒言简意赅:“洗了。”
太宰治眼睛一转,往后一靠,手指一指:他付钱。”
咖啡厅小姐姐楞了一下,就见银发男人目光向她:“在哪里付。”
“啊啊。”
“前台,跟我来。”
小姐姐把账单递过去:“一共这些,您检查一下。”
琴酒连扫都没扫,但他礼貌点头,把钱付过去。
不怪人觉得惊奇,以咖啡厅小姐姐简短的接触中,太宰先生从未提起或是叫来过身边任何关系的人,人缘也……可见一斑。
赊了好几个月的款项不算小数,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付。
这可真是两肋插刀的……
咖啡厅店员不禁感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太宰先生的朋友。”
琴酒看她一眼,平静道:“我们不是朋友。”
她更加惊了,但未能得到后续的话语。
*
两人同时走出来,太宰治先行转身:“我下班了,该回家了。”
琴酒淡淡:“我送你。”
太宰治:“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道路上车流密集,鸣笛声不断,琴酒反问:“你怎么回去。”
武侦社离他家不近。
太宰治坦然:“坐车啊。”
琴酒嗤道:“那不就得了。”
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在太宰治又想说什么的时候,直接硬拽着人把他拉进车里,车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太宰治惊悚:“来人啊!当街拐卖……”
琴酒冷冰冰的上车,冷冰冰的把车开出去:“那你跳下去吧。”
车速飞快,太宰治按下车窗,刚要有所行动。
琴酒慢悠悠道:“后面有几辆卡车,要是有人被压过去,估计就碾成肉饼,骨肉分离吧。”
嘶……
听得都脊骨疼。
太宰治忽然改主意了:“那你送我回去吧。”
想了想,又言道:“但我现在不想回家。”
他的想法突如其来,想一出是一出。
“我要看海。”
倒车镜映出那双冷绿的眼睛,太宰治与其对视,却蓦然发现车身调转了方向。
指向横滨的沿海路。
说是看海就真是看海,接近傍晚,晚霞出现,海浪声不断,太宰治在沙滩上躺得七零八落,毫无体态。
琴酒远远站在路旁边,他以前就讨厌沙子,现在也不例外,尤其不想弄脏新换上的衣服。
久久,他听到太宰治缓缓出声,在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中,显得更是呢喃低语。
“我今天碰到芥川了。”
不是身体与视线上的解除,是仅仅从耳机中听到声音。
他声音带笑,感慨道:“变化好大啊,真是成长了。”
那些非常想要得到认可的话,此刻未被芥川龙之介听到,反而一字不落的落入琴酒耳中。
当年,自从太宰治叛逃,芥川的小队就归属到琴酒手下,森鸥外是给其选择机会,但应是有着原来打过交道的原因,那少年没怎么犹豫,说是希望在琴酒手下工作。
但距这今年的表现,琴酒倒是觉得对方是想看看,看看那个“杀死”太宰治的自己到底怎样强大。
尤其在今天疑似听到太宰治“复活”的消息后,芥川近乎疯魔。
琴酒当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他更偏向自己人。
他嗤笑:“你不是正在教导别人,还有空管他。”
太宰治默不作声,在涨潮时刻,他拍了拍身上的沙砾,从兜里掏出一瓶助眠药。
他的睡眠质量极差,如果不靠药物辅助,彻夜难眠。
不知怎么,他微楞了楞,多拿了几片扔到嘴里。
预防今日睡不着。
太宰治晃晃悠悠的上车,慢吞吞地扯着话题,却在刚系上安全带时,琴酒冷声:“吐出来。”
他无辜回望,下一秒,下巴被人顶住。
琴酒粗鲁的大力撑开手指,让他张嘴。
药片纷纷被拿出来,哪来是助眠药,分别是加大剂量,一片致死的毒药。
太宰治喉咙被人擎住,但他挑着眉,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得到证实的愉悦感。
琴酒冷着脸拿出纸巾,把自己蹭上别的东西的手指根根擦干净。
他沉着脸,声音染着几分愠怒。
“几年了,芥川都成长了。”
“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第29章 成年那 些事
从喉咙中硬呛出东西的滋味并不好受,太宰治边咳嗽边喝着温水,期间,琴酒一言不发,收拾车里的残局。
对方是有洁癖的,并且很重,尤其对他经常用的物品。
比如,这辆保时捷。
一杯温水下肚,胃部顿感暖意,太宰治笑眯眯地,语调断端得散漫极了。
他问:“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没人会在一次次失败后继续尝试自杀,也没人能让他巧之又巧地见证每次自杀的发生,这是个蠢问题,琴酒不予回答。
不被搭理,太宰治也不恼。
“你不说话,我就当没有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座椅被擦拭的摩擦声。
这当然不甘心,太宰治双手双腿蜷在一起,脑袋枕在靠背上,软趴趴、毫无坐姿可言,他眼睛一眨不眨,有着探究的意思。
“小蛞蝓不会也坐过你的车吧。”
时隔过年,称呼一点不变。
但你别说,还真有,并且是经常,虽然中原中也偏爱他的摩托机车,一身少年嚣张味十足,但出去喝酒,或者有时做些不方便的任务,他们一起同行,这是很正常的事。
总之,在太宰治叛逃后,琴酒和中原中也没少同坐这辆车。
又是一阵沉默。
太宰治忽然双手齐上,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副一命呜呼、灵魂出窍的飘飘模样。
“我们都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了!”他疾首痛心,同情自己错付的真心,像小草、像轻风、像是蒲公英一样,分!文!不!值!
“可我居然还不是特别的。”
“这可笑的人生啊,不如让我去死,现在我就掐死自己。”临死之前,太宰治还不忘指认:“凶手是——他。”
……
冰冷的尸体冷冷地躺在副驾驶上,带着主人最后一丝对生的眷恋……
太宰治躺了好半天,这回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车被擦好了。
他眯缝一只眼睛,琴酒对这场闹剧无动于衷:“你又不死了?”
真是冷漠又无情。
太宰治晃晃荡荡起身,他有些不满:“你都不救我。”
“这不活蹦乱跳的。”琴酒斜倪着他,扫了一圈,在某处一停,看得人心惶惶,“不像有事。”
太宰治更不甘心了。
他一一细数。
“那我在你心里,既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甚至都不能比过那只蛞蝓。”
他特意加重最后一句话。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正当琴酒以为他还要弄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却见这人弯下身体,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语气黏糊糊、热乎乎的。
他低声道:“我脖子疼。”
拥有好面貌的青年明目张胆地耍着赖,毛绒绒的头发扎在下巴上痒痒的,吐着自己的滚烫气息,可恶又烦人。
最后一句话又是那样低声细语。
可怜兮兮。
“你知道的,我最怕疼了……”
非常,非常难得的景象。
琴酒难能没把嘴里的一堆埋汰话说出来,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靠椅,在肩上人刚要有所举动的时候,侧着头,嘴唇在绷带缠绕的勃颈上轻轻碰了一下。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本连吻都算不上。
但是不用亲吻又无法用其他词来代替。
因为太宰治的皮肤确实感到那一刹那的温热。
他抬着眼,琴酒语气没什么温度。
不过。
“你不一样。”
太宰治听见对方这样说。
*
琴酒刚从森鸥外办公室中出来,上次本来以为送走的科研大小姐美春尤里出乎意料并没走,反而还在港.黑。
“美春小姐近期还要在横滨活动,准备到各地参观获得灵感,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交付给黑泽君吧。”
这是森鸥外的原话。
港.黑消息封闭极好,到现在外界都未曾知晓美春尤里的存在,不过后者对港.黑的态度分为暧昧,接受着所谓“保护”,行事却极为自在。
琴酒不想和这两个人打交道,尤其那个女人,言谈举止目的全不明确,让人极不舒服。
正值下班时间,琴酒刚从电梯出来,便看见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主动邀请吃饭。
说是吃饭,还是喝酒更多,这个老地方,他们多次把酒言欢,畅谈未来。
对中原中也,琴酒确为信任。
前者喝着酒,朦朦胧胧间,琴酒听他问。
“你们碰面了?”
你们,没说具体是谁,但两人心知肚明。
若说中原中也为何对此事如此了解,是从当时琴酒烧掉居所那天,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
他见证琴酒独自创下重重伟绩,见证他如何一步步成为港.黑不可多得的爪牙。
在某一天时,琴酒对他说,要去寻找太宰治。
他当时疑惑,但在传言和一些黑泽阵莫名的举动上,他算是冲动问出。
“你喜欢太宰?”
琴酒不置可否,眼中却有不屑一闪而过。
中原中也从未忘记那天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琴酒咬着烟,周身飘渺。
只答:“他欠我。”
欠什么,不知道。
“我要让他求我,求我和他在一起。”
……
中原中也不想知道答案,比起这些,他更在乎友人的安危。
但他是个对港.黑,对横滨绝对忠诚的人,这点,不会因为任何关系而改变。
“我听到了最近的风声,你别太在意,我在着手让人处理。”
琴酒笑了笑,却拒绝了:“多谢,但不用。”
“你……”中原中也眉头紧皱不见轻,他犹豫片刻:“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去和boss解释。”
这根本无可厚非。
琴酒嗤笑:“你觉得boss会在意你,或者是我的一面之词。”
“港.黑的谣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琴酒早就说了,即便势力发展再大,他根本毫无策反之心,但这话,没人信。
琴酒端详着酒杯,灯光照在他分外显得薄情却玩味的眼眸上。
他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假如真的出现。”琴酒把大衣穿上,衣服随着人的离开划出一道弧度:“不会让你为难的。”
*
第二天早上,准确的说是清晨,琴酒是被人充当司机起床的。
要问谁能这么大胆的使唤他。
无他,森鸥外亲自下达命令要格外关照的美春尤里。
这是个大小姐,不是说用财富划分,是她叛逆大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而且,非常非常愿意告状。
一旦他脸色稍稍有一丝变化,大小姐一个电话过去,说得心惊胆战,好似琴酒要她命一样。
这是小孩才爱干的事。
但琴酒还非听不可。
在和森鸥外彻底撕破脸前。
他今天换了台车,□□资源那么多,他可不会好心到开自己的保时捷。
衣服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套,这科研大小姐对装扮别人及其热衷,提现在,今天的琴酒被扎起一侧的头发,灰色的毛绒连帽衫,与其相配的鞋子与裤子。
总之,琴酒是觉得,这就是学生小孩才会穿的东西。
“哎哎哎,转弯转弯。”
“这边这边。”
“掉头,方向不对啦。”
在一系列让人烦躁和唾弃的话中,琴酒对这路是越看越眼熟,最后,在一间侦探社门口停下。
——武装侦探社。
琴酒“啧”一声,面无表情:“这就是你说要来参观的地方。”
大小姐愉悦点头:“对啊对啊。”
她不知想起什么,笑得格外甜,格外开心:“横滨三大组织,三足鼎立,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以及港口Mafia。”
她完全不担心车上有无窃听器或是其他电子设备。
但是任哪个首领挠破头也不会想到被看管的重要人物上午在自己组织,下午就跑到敌对组织去。
当然,究竟与森鸥外有无合作也不得而知。
反正大小姐晃晃脑袋,伸出手指:“我还没决定要去哪落户呢。”
琴酒摸着狂跳的眼皮,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一词。
艹。
*
太宰治咬着苹果,他刚来,被今天焕然一新的工作环境惊到了。
“谁——”
“要结婚吗。”
“你想想那可能吗?”国木田推着他,让他别碍事。
连国木田今天都懒得和他拌嘴,太宰治只好飘到自己好学生——中岛敦旁边。
他眯眼,中岛敦迷惑眨眼。
“少年,你怎么一点不懂得事理,不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啊啊。”中岛敦反应过来,手搭在嘴边:“据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
他强调:“是社长亲自从上面发来的要令。”
“要重点关照。”
大人物,这会有什么大人物。
但很快,他就不用感到疑惑了,因为人已经被客客气气的领进来。
是一个长得及其明媚漂亮的女生,大大咧咧,元气满满:“嗨嗨,大家好,不用太拘谨,我叫美春尤里。”
“异能是美及欲望,是个成就很小的科研家啦。”
首先,横滨但凡能称得上是科研家的人寥寥无几,其次,是社长得到风声要求招待好客人,最后,这反客为主的态度,也太自来熟了。
武侦的人齐齐一懵,接着一声接一声。
“您好!”
太宰治微微侧头,拿着苹果的手却倏然一顿。
在那大小姐身后,有一个长相极好,气质格外出众的男人。
男模一样。
“哦,对,介绍一下,这是我——”
中岛敦本来就被这大小姐的明媚闪了一下,接着又瞪大了眼睛,他喃喃道:“男朋友吗。”
这很难不让人误会,因为两人看起来的确很配。
琴酒脸色不太好看,若有若无地避开大小姐的接触。
正巧,与对面的太宰治对视。
下一秒,太宰治转转悠悠,把吃剩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啪嗒一声。
“有道理。”
他笑眯眯地说。
“看起来的确很配啊。”
第30章 即将离别
大小姐哈哈笑笑:“不是哦,这是我秘书。”
短短时间,琴酒的身份已经从专属司机变成秘书了。
琴酒不愿理睬,来这里的主角不是他,众人自然将目光都放在大小姐身上。
可也在他抬眼之间,太宰治转身推门,进了里面的屋子。
一点余光未分。
大小姐博学多闻,毫无一点架子,没过一下午就和武侦社的人打成一片,兴致上来,她拍拍脑袋,敲定。
“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吃大家吃饭吧。”
“天凉,去吃火锅怎么样!”
有人请吃饭自然是好,附和声连续不断。
国木田双臂弯曲,咬着牙像拔萝卜一样拔着太宰萝卜:“武侦社的人都去吃饭,你也得去。”
太宰治窝在凳子上,异常坚决:“我不去!”
“就算国木田君说清利弊,那是国木田君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今天还没有探究出死亡的真谛,在美好的下班时间还要余出自己的时间……”
“总之。”太宰治自我肯定:“我不去!”
抗议有用吗。
显然,并没用。
“你不去也得去!”国木田一记手刃,把嗷一声的太宰治搓成行李状,拖着垃圾袋太宰气势汹汹出门。
与楼下坐在车里的琴酒擦肩而过。
整整一下午,从早上简单打过招呼,琴酒再未踏入过武侦社的门,武侦社的成员如大小姐言把他当成随行人员,纷纷礼貌点头后,再无其他反应。
他不担心大小姐口吐狂言,他也不在乎大小姐最后的归处,宛若真的手下,尽职尽责,不问别言。
琴酒翻了翻手机,尽是一些有的没的消息,翻到最后,最下面两条。
一条,来自森鸥外。
“近一个月,请做好对美春小姐的保护工作,黑泽君原本的工作暂时由其他干部接手,祝君安稳归来。
第二条,来自中原中也。
“近一个月,boss派遣我出差,如果有事直接去找我部下,小队任你差遣,年底将至,等事情都忙完,我们干脆修一个大假,好好喝一次。”
在港.黑工作的第七年,森鸥外开始清理人员,琴酒看来首当其中,干脆剥夺职位权限。
而琴酒再清楚不过这位boss的心思。
剥权,只是开始。
他看了一会屏幕,在回过第一条消息后,点开中原中也的对话框。
“好,注意安全。”
和好友一起放个长假自然不错,如果还有机会一起喝酒的话。
*
正是晚上,火锅店人气不断,他们包了一个大间,大小姐爽快,把能点的菜和饮品都点了个遍。
店内嘈杂,热气腾腾。
太宰治拄着下巴,拿筷子不断拨弄着盘子里的水煮鸡肉。
他不爱吃。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来是想下班之后高高兴兴地去吃关东煮。
热乎乎的关东煮,自己一个人。
而不是热得快烧起来的火锅,一群人。
这是一个长桌,算是无意之举,琴酒座位被安排在他对面。
两人之隔,几乎面对面。
琴酒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好笑,他在港.黑自甘情愿去团建的模样几乎没有,更别提是一个刚打交道的武侦社。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不过没动筷子,他捡了几个葡萄放在面前。
银发的青年整个人比例极好,骨骼每一寸弧度都十分精致,从头到脚,得天独厚。
单看手部,更是好看,衣袖被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瘦削而修长,冷白皮肤下,蕴含着力量感十足的青筋。
太宰治突然来了念头,他兴致勃勃地歪头观察黑泽阵。
他们出于长桌尾部,武侦社的人在前面喝酒畅言,无人在意后面这个偏僻的位置。
他看着青年慢条斯理地剥开水果皮,一层一层地剥,绿色的果肉渗出汁水,与外皮颜色形成对比,那双纤长白皙的手指便捏着一个完好无损的无皮葡萄。
琴酒吃吗,他不吃。
在太宰治的视线里,琴酒慢悠悠地把手伸过来,指向是他的盘子。
不过,伸到一半,却又顿下。
在太宰治的凝视中。
啪嗒。
葡萄被扔进了他们两人用的清汤锅里。
人是挑衅极了,盯着太宰治好半天,嘴角勾着一丝丝弧度。
琴酒那样不把样貌当回事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是一种另类的画作。
恶劣的,满怀恶意的,好恶毒的。
浓重的色彩足以让观赏者心脏错跳一瞬。
太宰治揉了揉发痒的耳朵,表面上看着是云淡风轻,可腿都不知道贴到哪里去——
在感受到膝盖上的温度,且逐渐加深,琴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嗷!”
疼痛瞬间贯彻脚踝,那里被狠狠踹了一脚,太宰治是委屈又委屈地嘟囔。
国木田:“你又喊什么!”
太宰治:“我脚疼。”
国木田不耐烦:“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偏头望他,他却无力指认,只能深吸一口气。
太宰:“桌子踩我。”
“哈?”
武侦社的人正在集中注意力看着大小姐和江户川乱步暗自比赛。
两个都是高智商人群,尤其江户川乱步,有着连同僚们都甘拜下风的敏锐观察力,是将警察委托的疑难案件一眼解决的名侦探。
他们从不怀疑江户川乱步的能力,但令他们惊讶的是美春尤里不落下风,两个人居然都能猜出下一个走进火锅店的性别与年龄。
这简直,太神奇了。
太宰治一阵叫声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角落。
太小姐眼睛转转,指着琴酒说:“行算你厉害,那不然厉害的乱步大人不如猜猜看,他爱人的年龄与性别。”
这话说出来,在场没有一个感到怀疑,毕竟这个银发青年虽然话少——换言之,成熟稳重,看着能力强,气质又好,一看就很多人追。
但这个看着一定有着丰富感情经历的青年连头都没抬,神色淡淡道:“我没有爱人。”
太宰治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
临近午夜,武侦社的成员喝得高高兴兴,大小姐哥俩好的也不知是搭在谁的肩膀,要一掷千秋。
凭心而论,太宰治的心情是愉悦的,来自于故人重逢,无时不刻的新奇感,他还是很想跳河,还是很想上吊,还是很想尝试死去的千奇百怪的方法。
但在这些时间以外,太宰治也想要观察黑泽阵。
观察黑泽阵的变化,观察黑泽阵因何变化,观察黑泽阵为何异常主动靠近他。
每一处,都让他新奇万分。
他知道黑泽阵出现在武侦社应是任务,但不猜,江户川乱步也指出:仅仅作为美春尤里保护者的存在。
他是太宰治非常肯定的人。
一个建立于异能之外的非常强大的人。
与琴酒很像。
那,乱步大人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咯。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黑泽君居然这么久都没找伴侣嘛~”
“意想不到。”太宰治仔细想,用着夸张的语气:“毕竟在原来的地方,黑泽君相当受欢迎呢。”
非常久远的称呼。
按照原来的黑泽阵,一定是摆着脸,不耐烦地说着要你管。
但现在,琴酒看了他一会,不明不白道:“你不清楚吗。”
太宰治把一只手伸出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后面跑的极快的人影打断。
他是能反应过来的,哪怕是许久未曾经历战场,身体也是有着相当匹敌,训练有素的战斗反应。
他下意识抓向身边人。
却,扑了个空。
武侦社纷纷反应过来,随即戒备,后跟着跑过来的警察立刻端枪。
琴酒被这未突如其来的抢劫犯拿刀指着喉咙。
他心情挺微妙的。
他,琴酒,本名黑泽阵,港.黑五大干部之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多次参加战争,经历的案件无数。
琴酒只是微微挑眉,抢劫犯的手就开始颤颤巍巍,刀要戳不戳。
有朝一日竟然被一个明显新人的抢劫犯当街劫持。
说出去都会成为和中原中也饭桌上的笑谈。
“别动!”
“你们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那抢劫犯眼睛通红,装腔作势,但还真就阵住众人。
一看是新手,下手没轻没重,刀口随着颤抖的手已经在琴酒脖颈上留下几道血痕。
“呀。”太宰治嘶一声。
“先生您能不能轻一点,弄疼他了。”他离得最近,好心提议:“你还没等威胁到警察,人就先给你捅死了。”
抢劫犯迅速扫了一眼,但立刻右腕弯曲:“你别过来!离这越远越好!”
“安啦安啦。”太宰治都没管他人,他笑眯眯地,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是个普通人,但看起来也的确人畜无害。
他扫视一圈,若有若无道:“您看起来是被生活压弯了腰,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的,而且——”
他指了指附近附近还在亮灯的住宿楼:“您的家人或许还在等您,这一刀要是捅下去,可真成杀人犯了。”
杀人犯与抢劫犯当然罪名不同。
而且这抢劫犯也不过是看见警察一时慌神,他连把刀都拿不稳,更别提杀人。
抢劫犯粗喘着气:“把那袋子里的钱踢给我,我再放人。”
这期间,琴酒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武侦社,警察,哪个都比他这个被劫持的本人慌张。
他饶有兴趣地把视线落在太宰治身上。
他看见太宰治在瞄到他脖颈伤口时的皱眉,他看见太宰治在他们之间忽然被隔开距离时眼中情绪的突然变化,他还看见太宰治的视线从未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这真是。
前所未有。
太宰治姿势稍稍侧身,手指微动,琴酒便知道他这是从旁边警察口袋里拽了把枪。
这是和港.黑全然不同的安定社会,没人处理事情的初衷是以死亡为目的。
那么,那把枪的瞄准目标也不会是致命处。
情急之刻,也不知是哪个刚来的小警察慌慌张张,一声乱枪声霎时出现。
众人一愣,抢劫犯顿时一慌。
太宰治手中的枪声瞬间响起。
抢劫犯被打中手臂,手指同时无力。
琴酒反应很快,但那把刀还是狠狠地插进他的肩膀。
温热的血飞溅在空中,在慌乱中,他意料之外地看见太宰治与往常绝非一样的表情。
很难描述。
两人经历过那么多次棘手致命的任务,都从未出现的。
他看见太宰治止不住的抖,宛若被掐住呼吸——
像是那天,一墙之隔。
太宰治听见织田作尸体运会港.黑时一样的表情。
非常,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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