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宋磬声这几个字像是在姚湛空心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一句“下次”,就足以让他期待无数个以后。


    他拉开一点距离,凝眸看着身下尚显稚嫩的少年, 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是不是很痛?”宋磬声伸手想摸, 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只好将手搭在他肩上, 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耳垂狰狞的伤口上,他担忧道:“带消毒水了吗阿湛, 可能得处理一下。”


    姚湛空准备的物件很齐全, 本来应急处理药水是为宋磬声准备的, 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说了声:“有的。”


    宋磬声听见便要起身, 想为他处理一下伤口。可姚湛空却不动,依旧用自己的身躯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间,将宋磬声锁在里面。


    迎上宋磬声略带疑问的视线时, 他直白道:“我想再看看你。”


    宋磬声失笑,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姚湛空温柔地望着他,“那不一样。”


    可他也没说到底哪里不一样, 就只用那双柔情四溢的眼眸注视着他。


    宋磬声一开始还在与他对视,可后来却败下阵来,忍不住闭眼侧过脸,避开了姚湛空专注而充满热意的视线。


    “声声……”姚湛空轻声唤他。


    宋磬声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了称呼, 可叫他“生生”似乎也挺合适, 便没多想, 张口应了一声:“嗯。”


    姚湛空低声问他,“为什么不看我?”


    宋磬声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好像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眼睛就已经闭上了。他将脸转了过来, 但依然没抬眼,眼睑低垂着,目光落在姚湛空胸前。


    可姚湛空依然没放过他,又继续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宋磬声招架不来这样步步紧逼的追问。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姚湛空的胸膛,小声抗议道:“好热。”


    十月的夜与热毫不沾边,姚湛空便没动,任他的手抵在自己胸前,固执地想等到一个答案。


    宋磬声无奈,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有点不习惯。”


    姚湛空低声轻笑,毫不留情地戳穿,“小骗子。”


    宋磬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飞快地看了眼姚湛空,又迅速垂眼避开,像嚣张又胆小的小动物一样,怕他,却又忍不住怼他,“你才是骗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可爱。


    白皙的面颊泛着红,晃动的眸光噙着雾,又怒又怯的模样像极了初尝情爱的少年。


    姚湛空差点控制不住地去吻他。


    再躺下去怕是要出事,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舍得起身了。


    他起来的瞬间,宋磬声一个卷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要不是浑身热得快要蒸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有这么强的腰腹力量。


    他抬手扇了扇脸颊前的空气,又呼吸了好几次,这才觉得凉快些了。


    趁着姚湛空在行李箱里找东西的空隙,他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木屋倒是挺大的,里面的物件也不少,该有的桌椅板凳床一个都不少,大部分都是木头做的,哪怕荒废在这里也不会污染到岛上的生态。


    宋磬声打量了一圈,视线又落回姚湛空身上。


    他知道过去的姚湛空在和他相处时,多半是带着面具的,可毕竟朝夕相伴了十数年,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也是伪装下的姚湛空。


    以前的姚湛空总是被动的,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缀在最后的那个,四五米的距离就像是银河,将他远远地隔在了另一头。


    他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爱争也不爱抢,看上去温柔又佛系,可实际却极为好胜,只是能忍罢了。


    可他对待宋磬声又不一样。


    那是真正的好脾气,外人面前诡诈阴险的男人,在宋磬声面前就像面团一样好捏。没什么是他撒撒娇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撒娇两次。


    裴野鹤又冷又傲,活像一座大冰山;江凛又野又疯,简直是团随时要爆炸的烈火;宋磬声夹在冰火之间苦不堪言,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头痛得都快要炸了。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更喜欢和姚湛空呆在一处。


    在所有人眼里,裴野鹤和江凛就像宋磬声左右手牵着的两条狗,他在哪,那两个人就在哪。


    至于姚湛空,并没有太强的存在感。


    可私下里,宋磬声却和姚湛空黏得最紧,他想要什么,想偷溜出去玩什么,都只会告诉姚湛空,或让他偷偷从外面带回宋宅来。


    以前总是他连环逼问,逼得姚湛空只能低头说好,可现在反过来了,成了姚湛空困住他追问他,问得他抬不起头来。


    宋磬声心底生出恼意,偷偷瞪了姚湛空一眼。


    姚湛空正好拎着便携医药箱转身,他无辜地眨了下眼,好脾气地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宋磬声也跟着眨眼,看上去比他还无辜,“没有啊,怎么啦?”


    姚湛空笑了笑,拎着箱子走到床边,跳过了刚才的问题,道:“能帮我上药吗?”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加持,淤血堆积更多,已经越过红肿,开始发黑发紫了。


    宋磬声吓了一跳,情绪转换快得像是二月的天,前一刻还在恼他,这一刻就成后悔了。


    他的确是在后悔伤了姚湛空,可这悔意却不会撼动他取姚湛空性命的决心。


    在他心里,这是两码事。


    养牛的农人日常也会好好对待牛,可等到自己有需要的时候,仍旧会将它卖了或是宰杀。这是人之常情,放谁身上都能理解。


    可要是平日里养牛的时候就非打既骂,动不动还凌虐它,那就纯属是心里变态了。


    宋磬声就是前者。


    纵使他在情爱上还有些一知半解,可在这方面,他一直将自己的定位拿捏得很准。


    “痛吗?”他折开碘伏棉签棒,小心地凑近可怜的耳垂,清理着上面已经凝固的血痂。


    姚湛空轻声道:“不痛。”


    又是这答案。


    宋磬声几乎都想叹气了。


    从小到大,他从没听姚湛空说过痛字,无论伤成什么样,他都不肯出声示弱,宋磬声都已经习惯了。


    他用了足足七八根棉签才清理好创口,只是耳垂这位置不太好包扎,姚湛空倒是无所谓,说自己体质好,过段时间就可以自愈。


    他说得倒也是实话。


    S级哨兵的综合素质的确比一般人强许多,自愈能力也是其中一项,普通人的致死伤放在他们身上,仅仅是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


    耳垂的事情一解决,宋磬声心里的愧疚就淡了,他打了个哈欠,生出了点困意。


    姚湛空坐在床边看他,“想睡了?”


    “嗯。”宋磬声转头看了看床铺,发现最里侧有一个没拆封的睡袋,他指着睡袋问:“我们今晚睡那里吗?”


    姚湛空点了点头,道:“你先在旁边坐坐,马上就好。”


    宋磬声乖巧点头,起身让开了位置。


    他刚大致扫了一眼,发现睡袋也挺大的,还以为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单人睡袋,可等姚湛空撑开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是双人的。


    睡一张床已经算是很亲密了,现在又是同一个睡袋……


    一想到和姚湛空近距离接触时的不自在,还没进睡袋,宋磬声就觉得自己快要发烧了。


    姚湛空整理好睡袋,一转头就看见宋磬声怔怔站在那里,落在睡袋上的眼神又懵又飘,脸颊也有点红,不用问也知道在想什么。


    姚湛空的心又涩又软。


    涩的是他始终站在宋磬声的心门之外,即便与他重逢,宋磬声也没想过信任他。


    心软则是因为宋磬声或许还没爱上他,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像在对他说:“我并不排斥你。”


    不排斥就够了。


    对如今的姚湛空来说,重逢已是上上签,剩下的,他自己会争取。


    他接了水,又弄好了毛巾,即便条件所限,也让宋磬声做了简单的梳洗,他的行李箱里甚至有为宋磬声准备好的睡衣。


    “这也有?”宋磬声惊讶道:“你带了一个百宝箱吗?”


    姚湛空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宋磬声的头发,道:“或许是吧,那么大的箱子,杀人分尸也很适合。”


    话题一下转了个弯,气氛轻松地像是他们少时玩闹的时候。


    宋磬声配合的瞟他一眼,轻哼道:“你装我还是我装你?”


    姚湛空耸了耸肩,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你要是拎得动,装我也可以。”


    “那还是算了,”宋磬声缩回睡袋,诚实道:“我拎不动。”


    姚湛空像是在配合他开玩笑,又像是在说真话,他说:“不用你拎。如果真的需要分我尸,你可以先不要杀我,先带我去你选好的埋尸地,到了地方,我会自己躺进去的。”


    宋磬声眨着眼睛看他,眉头微皱着,佯装着愁绪,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那埋土也是个功夫活呢。”


    姚湛空照单全收,非常配合,“你提前告诉我地址,我花钱给你雇人,保证你什么都不用沾手,好不好?”


    宋磬声将脸往睡袋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看着姚湛空,小声问:“真的?”


    姚湛空含笑点头,异常纵容,“真的。”


    骗人。


    宋磬声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要是真的,他现在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第052章 第 52 章


    屋子里静悄悄的, 桌上的便携太阳能灯一被熄灭,宋磬声才发现外面已经很黑了。


    整座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到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外, 他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浪潮声。


    宋磬声窝在睡袋里, 鼻尖是属于姚湛空的气息,淡淡的木质香气很是安神, 可他却没有一点困意。


    强睡也睡不着,他更不敢翻身。


    空间就这么大, 姚湛空就在他身后, 他一动作, 两个人免不了有触碰。


    要不聊些什么?


    可他的脑子又有点乱, 实在想不出可聊的话题。


    “阿湛,”硬躺着实在痛苦,宋磬声还是忍不住起了个话茬,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一直默默注视着他背影的姚湛空闻言一眯眼, 眸光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不是不是, ”宋磬声连忙补充,“我只是想问,如果出来太久,你的工作没关系吗?”


    他虽然只在姚湛空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上午, 但这一点时间也足够他知道姚湛空的工作非常忙。想也知道, 姚氏的规模那么大, 他自然也没那么多功夫闲逛。


    怪不得说有钱人最值钱的是时间呢。


    他要是拿出来旅行的这段时间去赚钱,最高额的开销也抵不上盈利的几十分之一吧。


    听见解释, 姚湛空的眼神才又恢复平常,他将手搭在宋磬声腰上, 没怎么用力就将人转了过来。


    他看着宋磬声,声线因为放松而懒洋洋的,“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会处理好的。”


    他都这么说了,宋磬声自然也不会多问。退一步来讲,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越长,他能刷好感值的地方就越多,要是回了帝都,依姚湛空那么忙法,他们估计又只有晚餐时间能偶尔见面了。


    哦不对,他现在是姚湛空的秘书,会和他一起共事。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拉长战线,和姚湛空慢慢磨的准备,可没想到进度这么快。快到他根本摸不清姚湛空的心思,人就已经到他怀里了。


    再加上能量获取失败,没法使用道具,他也只能将心底乱七八糟的念头搁在一旁,被动的跟着姚湛空的节奏向前走。


    “声声。”


    尽管姚湛空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可他每次听见都会紧张一下,下意识看向姚湛空的眼睛。


    姚湛空被他的反应逗笑,他望着一脸紧张的宋磬声,轻声道:“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吧?”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死而复生的事情,不是为了探秘,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


    之所以不去查,是因为他不敢以常理解读这件事,他怕这其中或有什么说不得的奥秘。就像故事里的精怪和凡人,一旦精怪的身份被戳破,就会遭遇惩罚。


    不怪他谨慎多想,要怪只能怪他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承受一丁点失去宋磬声的可能性。


    他不去查,只问,宋磬声就可以捡些想回答的说,既不犯忌讳,也能让他了解到更多可以保护他的细节。


    “聊什么?”宋磬声一无所觉地眨着眼,等着姚湛空提问。


    “就聊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关于你的,都可以。”


    宋磬声想了想,挨个回答道:“喜欢睡觉,喜欢吃东西,喜欢呆在安静的地方。讨厌动脑子,讨厌走路,讨厌干活。”


    “害怕……”


    一提起这两个字,他眼底迅速掠过一丝痛苦,他以前什么也不怕,可现在,水,火,高空,黑暗,孤独,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恐惧。


    但姚湛空问起时,他也只是小声说道:“我什么都不怕,也没什么想做的,只想呆在阿湛身边。”


    沉沉夜色遮去了他眼睑下的情绪,姚湛空看到的便只有他像花瓣一样的唇。


    爱人的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最简陋的毒药,听见的人总会闭着眼睛相信。


    姚湛空愉快地笑了,他将宋磬声往自己身前揽了揽,贴得极近,“呆在我身边想做什么?”


    刚刚才开过玩笑,宋磬声便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他眨了眨眼,将有几分勾引意味的话说得清澈又坦荡,“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一般人听见这话或是要误会了,但他知道宋磬声并不是那个意思,所以也只是淡淡一笑,收下了他的承诺,“你既然说了,就不能反悔,因为我都记住了。”


    宋磬声点了点头,乖乖“嗯”了一声。


    “睡吧,”姚湛空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抚,轻声到:“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岛中心玩。”


    抛却其它问题不谈,宋磬声的确很喜欢泽罗尔岛,他答应一声,窝在姚湛空怀里闭上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或许很难入睡,但闭眼没多久就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响在姚湛空耳边,是最能令他安心的催眠曲。


    明明已经有了困意,可他却舍不得闭眼,等宋磬声又习惯性地想将自己缩成一团时,他轻轻揉捏起了他的脊背。


    原本马上变成小虾米的人又逐渐舒展了身体,因为太过舒服,他唇角微微勾起舒展的弧度。


    “声声……”姚湛空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在心底喟叹道:“我的宝贝。”


    姚湛空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相反,他心底的欲望浓到可以轻易摧毁自己,也因为知道自己这幅皮囊底下的德行,他活得也比一般人更压抑。


    宋磬声已经陷入熟睡,并未看见姚湛空眼底涌动的暗潮,这样强烈的欲望,也只敢在宋磬声醒着时泄露一角。


    他说过,任何时候,只要宋磬声不愿意,都可以拒绝他。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现在不一样,是他亲口说要陪着他的,既然说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因为他当真了。


    他将人拉进怀里,满足入睡。


    …………


    翌日一早,宋磬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探手过去摸了摸身侧的床铺,入手冰凉,姚湛空应该离开有一会了。


    他刚从床上坐起,屋外的姚湛空就像觉察到了一样,“吱呀”一声将门推开,手里端着个木盆。


    “醒了?”


    他将木盆放到桌上,伸手牵住宋磬声,像照顾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一样牵着他走到桌前,而盆里则是温度正好的水。


    他又从一侧拿出漱口杯,道:“洗洗吧,洗完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宋磬声以为他准备的早饭是面包什么的,可当他亲眼看见姚湛空从悬吊的黑色铁锅里舀出一碗鲜美的鱼汤时,立时惊住了,“鱼汤?你带鱼来了吗?”


    姚湛空将鱼汤递给他,“没有,刚在海里抓的。”


    泽罗尔岛附近有一种海鱼,全身通红,肉质极为鲜美,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受冻,一旦冻过味道就会大变,只能在捕捉后立即空运上桌,才能保持其口感。


    而姚湛空为了满足宋磬声的口腹之欲,天还没亮就出了海,折腾了一早上才捉了三条,两条被他困在海边的网里,另一条就成了锅里的鱼汤。


    也亏得鱼汤简单易做,只要鱼的品质高,鱼汤的味道就差不到哪去。


    宋磬声本来并不需要吃饭,可鱼汤的香气就飘溢在鼻尖,他难免心动。


    低头尝了一口后,他满足道:“好喝。”


    看他是真的喜欢,姚湛空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他勾唇一笑,“你喜欢就好。”


    尽管医生已多次告诫,非必要不能动用哨兵之力,可只要宋磬声喜欢,这一切就都值得。


    吃完早饭,他们就要去泽罗尔岛的中心地了,这里既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也是整座岛的最高价值所在。


    这岛说大不大,可要想徒步进去岛心,怎么也得走七八个小时。


    宋磬声讨厌走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姚湛空自然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点,但交通工具不得上岸,要想去岛心,自然已经准备了别的法子。


    可宋磬声不知道。


    他站在原地看向岛心,一见那望不见终点的路就发愁,难免在此时想起江凛。


    倒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惦记,而是江凛实在是天上地下最好的代步工具,哪个少年没梦想过骑着威风凛凛的大白虎奔跑在森林里呢?


    可惜了,江凛不在,他只能自己走路过去。


    “声声。”


    姚湛空在他身后叫他,声音与往常有明显不同,可他却没听出来。


    所以,当他下意识转身时,就被猛然跃入眼底的这一幕震撼到失语。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而华美的狐狸,哪怕是顶级科幻电影的特效也构建不出如此生动的模型。


    岛上的阳光灿烂的像团火,这火落在巨狐黑沉如墨的皮毛上,为它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更显其威严不可逼视。粗壮的九尾在它身后轻轻摆动,清风拂过它蓬松而顺滑的毛发,呈现出如绸缎般低调而优雅的光泽。


    宋磬声整个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只知道傻愣愣地看着那只狐狸走近。


    它太大了,足有一栋木屋那么大,可宋磬声却生不出一点惧意,他甚至像被狐狸精蛊惑的凡人一样情不自禁地朝着它走近。


    黑色巨狐站在了原地,当宋磬声走到它身前时,它低下了尊贵的头颅,用湿润而挺拔的鼻尖轻轻碰了碰宋磬声的额头。


    宋磬声心神一晃,伸手抱住了它的脑袋。


    狐狸也任他抱着,那双如金子般的眼睛乖顺地闭起,展露出彻底的臣服。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狐狸耳朵的偏好一直没变,那双尖尖的耳朵也与它的体型一同放大了数十倍,一只耳朵就有宋磬声一张脸那么大。


    他颤着手去碰,甚至揉了揉它的耳根。


    大狐狸和小狐狸一样乖,皮毛遮掩下的耳朵已经红了,弱点受制让它本能的弓腰戒备,可一想到抱住它的人是谁,绷起的身躯又渐渐放松了。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宋磬声的下颌,带着倒刺的舌头粗糙极了,可他却没感到任何不适。


    他被眼前的大狐狸迷得七荤八素,本以为姚湛空让他看本体就已经是惊喜了,没想到他却听到了一句想也不敢想的话。


    “上来,我背你去湖心。”


    骑狐狸!


    宋磬声眼睛大睁,兴奋极了。


    他顺着姚湛空爬伏下的身躯爬了上去,骑惯大老虎的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平衡,等他握紧手里的一撮皮毛之后,巨大的黑狐终于从地面站起。


    它轻轻甩了甩身体,确定宋磬声已经坐稳后,这才迈开修长有力的四肢,向着湖心而去。


    做饭,当坐骑,这都是江凛曾用来讨好宋磬声的手段,也是宋磬声喜爱江凛的关键。


    可那又怎样呢?


    如今陪在宋磬声身边的,只有他姚湛空。


    他会一点点替代掉那两个人所有的优势,将宋磬声的人和心牢牢捏在自己掌心。


    第053章 第 53 章


    宋磬声伏趴在姚湛空身后, 只听耳边风声簌簌,眼前的风景迅速向后掠去。


    他将头低下,埋进它的毛发里, 风声便离他远了, 鼻尖尽是属于姚湛空身上好闻的气息。


    姚湛空顾及着身后的人,处处以安全妥帖为先, 可即便如此,步行七八小时的路程也缩短到了一小时。


    而岛中心的湖, 便是它被称作黄金岛的缘故, 因为这湖里的水真的比金子还要珍贵。


    黑色的狐狸缓步走入湖心, 幽深如碧的潭水随着它的动作泛起幽波, 谭水中含有一种独特的能量,正随着荡漾的水波洗涤着姚湛空的兽体。


    大自然很少孕育出含带治疗效果的生命之谭,泽罗尔岛的岛心湖便是水蓝星上仅有三潭的治愈谭之一。


    可惜, 这种泉水的疗效只针对高等级的哨兵。


    宋磬声蹲在谭边, 抬手撩起一捧水,透明澄澈的水流顺着指缝淅沥沥地往下落, 看上去与普通的泉水没什么两样。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抬头去看姚湛空,却发现谭面平静如镜,竟是一根狐狸毛都看不到了。


    宋磬声一惊, 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却听“哗啦”一声, 人形的姚湛空自谭底游了上来。


    他在离岸最近的深水区泡着,潭水晃动间, 线条流畅的肩颈若隐若现,“潭水不深, 想来泡一泡吗?或许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宋磬声露出无害的笑容,婉拒了姚湛空的提议,“我不太喜欢下水。”


    一般人哪怕不喜欢下水,在面对三大圣潭之一的泽罗尔潭时也会心动,即便没法获得好处,但能在比金子还珍贵的水里游一圈也算是种体验。


    宋磬声没理由拒绝。


    除非,他怕水。


    可他为什么会怕水?


    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遭遇了什么?还是他如今的状态不能碰水?


    应该不是后者,毕竟他洗澡洗漱都很正常。


    姚湛空大脑转得飞快,他瞬间回忆起昨夜在海岸边时,宋磬声那不耐又烦躁的眼神。


    姚湛空眼含深思地望了他一眼,心里已经得出了答案:他一定是在湖海之类的水域里留下过阴影。


    宋磬声前十八年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度过的,况且他那么喜欢游泳,自然不可能是以前落下的毛病。


    再结合宋磬声尸检报告上的内容,那句“肺部进水”忽然就有了具象的答案。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就强行截断了回忆,可经年累积的暗疮却依然被牵动,姚湛空闷哼一声,身体像是遭受电击一样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脸色变化十分明显,加之人在水里,本就重心不稳,这一抽搐彻底沉了湖,几个气泡涌出,人已经被水淹没了。


    “阿湛!”


    宋磬声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快步靠近湖边,难掩焦急地望着湖面,再次喊了一声:“阿湛……”


    与他表现出的焦灼不同,此时的宋磬声冷静到超乎他自己的预料,他迅速判断起眼前的局势,同时向系统寻求建议,“救还是不救?”


    如果救,或许会将完成任务的机会白白葬送。


    可姚湛空作为天命之子,有很大概率能平安躲过这次危机。如果不救,等姚湛空活下来,一定会对他生出嫌心,影响他们后续的关系。


    况且一次溺水,真的有可能杀了他吗?


    而且,作为S级哨兵,他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溺水吗?如果是在演戏,目的是什么?通过逼他下水来试探他到底会不会游泳,从而判断他是不是宋磬声?


    不过瞬间,宋磬声的脑子里已经划过数种可能,系统还没想清楚,他已经有了答案。


    几声“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他脱掉上衣快步走向水中,水刚没过胸膛,他就扎入其中,像尾灵动的人鱼一样摆腿冲向姚湛空。


    幽深的寒潭中,姚湛空的身影十分模糊,要不是他后背的兽魂正间断性的散发着淡光,他压根看不到姚湛空在哪。


    看这一动不动的身影,姚湛空应该是昏迷无疑。宋磬声从他背后靠近,左手从他左腋下穿过,拉住他的右手,将人翻转至正面,随后带着他奋力向上游去。


    只是他在水里越久,死时经历酷刑的记忆就越清晰,它们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样从谭底升起,紧紧扯住了他不断上浮的身体。


    宋磬声有点蹬不动腿了。


    他望着水潭上昏暗的天,甚至产生了一种那里漂浮着几个人脸的错觉。


    他们手里拿着长桨,狞笑着不断拍打水面,他一露面就被人用桨按住脑袋下压,逼着他往水底沉去,反反复复,直到他体力耗尽,再也支撑不住地往下沉去,才被人拉着腰间的绳子扯回了船上。


    “说不说!”


    有人逼问他,紧箍着他的头不让他闭眼,可他已经意识不清了,甚至连他们在问什么也没听清。


    宋磬声虚弱地蹬了下腿,想摆脱纠缠着自己的噩梦,可窒息的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哪怕此时的他不用呼吸,也像被迫窒息一样痛苦。


    可他手里还有个姚湛空呢。


    他不能……不能让他死……


    意识模糊间,他忘了一切,以为自己依然在十八岁那天,为了保护挚爱的朋友,宁死也不愿说出他们的下落。


    可他已经没力气了。


    宋磬声恍惚地松开了手里的姚湛空,跟着他一起往下沉去。


    系统难得保持了冷静,它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多慌张。


    落水和坠崖不一样,宋磬声若是坠崖,他的身体一定会碎裂。但溺水是死于窒息,好在宋磬声并不需要呼吸,就算沉下去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姚湛空不一样。


    就算是S级哨兵,他也依然是肉I体凡胎,即便能屏吸数分钟,但他溺水后依然会死。


    左右宿主已经尽了力,姚湛空是死是活,都看他运气了。


    两道身影一先一后向水底沉去,就在系统绷紧神经测算姚湛空是否到了极限时,深水处的身影骤然变化,不过瞬间,就从人身变成了兽形。


    它四肢一划,一个呼吸的功夫就靠近了宋磬声,九尾中的三尾合拢成坚固而柔软的牢笼,将宋磬声安全的保护在内。


    随后狐身一动,以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迅速向水面游去。


    “哗啦”一声,水面炸开,巨狐腾空一跃,瞬间已至岸边,而它身后的尾巴也已经散开,将里头的人轻轻放在了草地上。


    “声声!”


    狐身不方便,姚湛空匆忙化形,可连续多次的转换让他本就脆弱的兽魂再添新伤,当他一脸慌乱地伸手去按压宋磬声的腹部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保持着狐爪的模样。


    姚湛空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的状况已经极其糟糕,可比起关注自己,他更在意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的宋磬声。


    姚湛空将半狐半人的手探向宋磬声鼻息,刚要俯身去按他心肺,就见他侧过脸咳出了一口水,迷蒙中带着水雾的眼睛也随之睁开。


    “声声!”


    姚湛空欣喜若狂,一把将人搂起,轻轻拍抚着他的背,焦急又关切:“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呛水了吗?还能说话吗?”


    姚湛空很少失态,更少在人前失态。


    如果只按活着的时候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姚湛空,这样撕下伪装,彻底抛开所有体面的姚湛空。


    这很不对劲。


    他再怎么在意“宋念生”,也绝不可能为了个几面之缘的人,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慌乱到不顾自身。


    宋磬声的意识还散乱着,可这点意识已经足够他将姚湛空前后所有的变化串联到一起。


    有些事就是这样,只要你找到了疑点,就像从一团乱麻里牵出了线头,伸手一拉,便能看见清晰的答案。


    “阿湛,”宋磬声缓缓抬手,精准地捏住了姚湛空的狐耳,脸上露出一个虚弱且带着病气的笑容,他轻声问道:“你怎么变成九条尾巴了?”


    姚湛空猛地怔住,不敢深想他话中的含义,却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声声……”他迟疑地念出宋磬声的名字,倒也没忘先问他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宋磬声轻声回答,手却一直没离开姚湛空的狐耳,他作势要起,就被眼前人先一步揽住腰背撑了起来。


    宋磬声顺着姚湛空的力道趴进他怀里,空出来的那只手动作自然地摸向他的尾巴。


    尾巴根太敏感了,可姚湛空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喜里,因为不敢确信,所以像傻了一样动也不动的由他抚摸自己的尾部。


    “一条,两条,三条……”


    姚湛空已经变成了人身,他的九条狐尾也相应变小,变得没那么可怕,反倒十分可爱。


    宋磬声轻声道:“阿湛现在有九条尾巴了呀。”


    姚湛空屏息凝神,一句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虚妄的臆想。


    但很快,宋磬声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猜想,他说:“以前,阿湛只有一条尾巴呢。”


    姚湛空浑身一颤,即便早已确定他的身份,可这与他亲自承认完全是两码事。


    他被心底狂涌而上的情绪冲击到头昏脑胀,眼前甚至像蒙了一层透明的雾,连近在咫尺的宋磬声的脸也看不清了。


    他颤抖着声音,终于再一次问出那句:“声声……是你吗?”


    “哭什么。”宋磬声窝在他怀里,伸手擦去他眼里的泪水,坦然问道:“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姚湛空喉头涌动,一腔酸涩直冲心肺,又经血脉流窜全身,一时间他连手都软到无法环抱住怀里的人。


    他含泪带笑,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又像是被无尽的痛苦冲击到癫狂。他不答只笑,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像雨一样砸在宋磬声赤I裸的胸前。


    “对不起。”他哭着拥住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你,还那样对待你。”


    “对不起,没能把你带在身边,还让你去和佣人们住在一起。”


    “对不起……”他哭到浑身都在颤抖,哭声里藏着压抑了六年的悲恸与绝望,“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宋磬声被他哭到心尖发颤,丝丝缕缕的酸涩在他心尖凝成一滴冰冷的泪,流经早已没有温度的肺腑,从他干涩的眼眶涌出。


    “那不是你的错。”


    他轻轻回抱住姚湛空。


    是非对错,早已在生死面前淡去了。


    他已经选错了一次,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了。


    所以,阿湛,别向我道歉。


    现在的我,早已没了原谅你的能力。


    第054章 第 54 章


    为了止住身体内部的撕裂感, 姚湛空只能再一次下水,这次倒没往深水区走,只在离岸不远处挑了个地方。


    这处的水域不深不浅, 坐着的时候, 水流刚能没过他的胸膛,宋磬声自然也在他怀里。


    只要水不没过他的头, 就不会引发他的惊恐障碍。再加上姚湛空不愿意放手,他也只能顺从的窝在他怀里。


    身份已经被戳穿, 即便有些事还不能直说, 但大部分事情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太阳悬在高空, 阳光直射潭面, 照着幽深的潭水都澄澈了几分。宋磬声坐在姚湛空怀里,枕在他胸肌上,微凉的水流静静拂过他们的身体, 将一个人的气息带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宋磬声在他怀里坐了片刻, 又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要是以前他就忍着了, 可当他发现自己辛辛苦苦的伪装好像早就被拆穿的时候,他也懒得再演戏了。


    可他刚一动,错认为他要离开的姚湛空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他声音很沉,却又很温柔, 两种矛盾至极的情绪倒也融合得很好, “你要去哪?”


    他箍得有些紧, 虽不疼,但脚踝受制的感觉并不太舒服, 宋磬声轻轻挣扎了两下,换来的却是更紧迫的牵制:他的手腕也被拽住了。


    “不舒服, ”他轻声抗议,“我想换个姿势。”


    “骑着我?”问是姚湛空问的,决定也是他做的,宋磬声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被他掐着腰换了个方向。


    他被迫张开双腿,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姚湛空的脖子,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磬声微微挪动了两下,感觉这个姿势确实比之前要舒服,于是便顺着自己的心意贴向姚湛空,垂手抱住了他的腰。


    这样紧密的贴合也终于安了姚湛空的心,他一手托着宋磬声的臀,将他往自己身前压了压,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让他放松的脊背有了支撑。


    “阿湛,”宋磬声又问了遍之前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可姚湛空却像被问住了一样,思考了很久才给出答案。


    他的腰和臀都有人撑着,姚湛空灼热的手心像是天生的按摩仪一样,让趴在姚湛空怀里听故事的宋磬声十分享受。


    是的,姚湛空给他的答案,更像是个长长的故事。


    一开始,的确如他计算的那样,姚湛空将一切都当成了阴谋。


    他的出现,他的靠近,他与过去毫无二致的习惯,甚至还有那句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约定……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姚湛空感到痛苦,哪怕他真的产生了与常理相悖的妄念,可这只是自我逃避的手段。


    若是论心,他其实一刻也没有动摇过。


    而转折点,其实就是他喝醉后,扯住宋磬声衣角的瞬间。


    姚湛空笑了一下,语气甚至有点散漫,他说:“因为我的身体不抗拒你。”


    听上去好像很随便。


    可他试过无数个向导,实验了数不清的人,却唯独在“宋念生”面前卸下了防备,那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像故事里的命中注定一样。


    一个只能对特定的、独一无二的人才能有感觉的人,被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带到了另一个人身前,即便不知道眼前人是谁,可身体却能告诉他答案。


    所以,当他睁眼,发现自己下意识扯住了他衣角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宋磬声的身份。


    后来的相处,不过是印证罢了。


    宋磬声已经做得够可以了。但没有人能在如此之多的细节下隐藏自己的身份。


    爱人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显微镜,他能从所有的细枝末节里观察你,是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的人。


    他的习惯、口味、小动作、一切的一切,姚湛空全都了如指掌,一刻也不曾忘。


    姚湛空搂着怀里失而复得的珍宝,细数着自己观察到的一切。


    外出吃饭时,他总是会先对侍应生道谢,而后再向主人翁问好。睡觉时,他总是下意识蜷成虾米。摸脊梁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打呵欠。头发丝是软的,骨骼是细的,皮肤是嫩的,后腰那个浅浅的窝也是相同的。


    就连吃饭的顺序、偶尔的小表情、伪装做戏时的小心思都与过去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宋磬声已经叹服了。


    姚湛空的细致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在姚湛空面前完全是透明的。他甚至怀疑姚湛空除了他的身份之外,知道的信息远比他以为的多得多。


    可他已经不想再试探了。


    面对姚湛空宛如拥有透视异能一样的眼睛,他的任何行为都只会让自己暴露更多。


    宋磬声听见姚湛空问他,“那你呢?”


    他以为姚湛空想问他死而复生的事,刚想含糊带过,就听姚湛空又补了一句:“你还会离开吗?”


    宋磬声没有迟疑,道:“不会。”


    “你说的。”


    姚湛空满足地抱住他,为了避开身下或许会令他不适的难堪,他托在宋磬声臀下的手稍一用力,轻轻松松就将人抬高数寸。


    宋磬声的脸从埋胸,到支在他颈窝。


    而这样的高度差,也令他彻底看清姚湛空后背的惨状。


    宋磬声惊呼道:“阿湛!你的,你的背!你的兽魂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本徐徐如生的九尾黑狐像是老化的线路一样,部分黯淡到几乎断裂,部分渗着丝丝缕缕的血,明显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姚湛空并不打算瞒他,他如实道:“因为太疼了。”


    他温柔地吻了吻宋磬声的耳垂,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声线说什么都像是在调情,“因为失去你,所以快要死掉了。我吃了好多药,试了好多人,可是没办法,他们都不是你,治不好我。”


    宋磬声的心是乱的,他神色复杂地搂紧姚湛空的脖子,沉默片刻才道:“可我不是向导了,我没法帮你。”


    “没关系,”姚湛空笑容轻松,压根没将这样的伤势放在心上,他道:“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会死。”


    宋磬声将这句话听进去了。


    以他过去的知识储备来看,姚湛空的伤势非常重。如果将正常人的兽魂比作新出厂的高能灯,姚湛空就是使用了二十年的老旧灯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灭了,说是徘徊在死亡线上也不为过。


    治疗手段也不是没有,要么接纳新向导,要么常年泡在泽罗尔岛的治愈潭里。


    只是泽罗尔岛位处他国,还是私人的,他要想常年呆在这里疗养,只能卸下身上属于姚氏总裁的担子,而后买下这座岛。


    这两件事的难度都是地狱级的,相较而言,还是选择新向导更轻松。


    可他自己也曾是向导,他知道想要治疗这样的伤势,就只能进行深层次的精神接触,这比做I爱还要亲密数百倍,姚湛空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选择,那他……


    宋磬声一时沉默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姚湛空对他的情谊不是作伪。按系统提供的时间线来看,此时的姚湛空和叶颂桦还没有感情,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


    是他被姚湛空的狠绝伤怕了,所以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但他即便看清了姚湛空的真心,也没有因此而松懈,因为这点情谊,未必能让他为自己放弃生命。


    只是有情总比无情好,至少能帮他处理掉叶颂桦那个麻烦。


    姚湛空紧抱着他,唇边就是宋磬声的耳垂,白嫩嫩、娇软软,像是某种引诱。


    若是平常,他或许就忍住了,可今日遇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他看上去理智,可心底激荡的情绪却在层层叠浪,越来越汹涌。


    这让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侧过头含住了宋磬声的耳垂,他这举动孟浪又大胆,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惊得宋磬声轻呼了一声。


    “阿湛……”他喊他名字本是为了制止,可耳垂毕竟敏感,他含吻的口I技又有些色I情,这一声低呼便软了下去,听上去倒像是鼓励与暗允。


    姚湛空喉间低应一声,口下的动作却不停,含弄不算,还拿舌尖去舔。


    宋磬声被舔得心下发痒,终于推了他一把,力道不重,可姚湛空本也没有强制意I味,于是他顺利将耳朵解救了出来。


    他捂着耳垂,微恼道:“干嘛呀你?想报复我?”


    说之前他是有底气的,可说完他就下意识看了眼姚湛空的耳朵。


    虽消了肿,可伤处却越明显了,几乎被咬穿的耳垂青青紫紫。这一对比,他可比姚湛空过分多了。


    既然身份已经被戳穿,宋磬声也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他恢复了少时的不讲理,伸出手指抵着姚湛空的肩膀,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娇蛮的下了定义,“扯平了!”


    “不行。”姚湛空却笑着否决,他微微侧过脑袋,露出自己的脖颈,“这里还欠你。”


    宋磬声扑上去咬了一口,没有牙印,倒是多了点浅浅的水渍,“这下扯平了。”


    姚湛空笑而不语,眼含宠溺,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被宋磬声当座椅的小臂倒是一直稳稳支着,看上去还颇为轻松。


    被姚湛空的动作打断思绪,宋磬声也不再纠缠往后的计划了。


    反正节奏已经全乱了,且目前还有一堆琐事要做,加之时间还早,他也不着急。只打算先找机会解决了叶颂桦,余下的,等他看看情形再判断。


    二人又在水潭边闲聊了几句,却默契地避开了所有不能说的话题,只像多年未见的情人一样亲密的靠在一处,闲聊了几句。


    第055章 第 55 章


    泽罗尔岛上的生态与其它地方不同, 活动的生物很少,几乎没有大型动物,所以岛中心自然也少有食物。


    中午只能用姚湛空带来的一些速食打发一餐, 等日头渐落, 姚湛空就带着宋磬声回去了。


    他早上入海抓的那两条鱼正好拿来当晚餐,活蹦乱跳的红鱼不过片刻就变成了新鲜细嫩的生鱼片。


    姚湛空用有限的调味料弄了个料汁, 见宋磬声吃得开心,他想买下这座岛的欲望也更强烈了。


    除了看他喜欢之外, 买下这座岛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疗养。


    宋磬声回来了, 他的世界也跟着亮了, 自然开始惜命, 开始为以后做筹谋。


    以前,找新向导也好,找替代品也罢, 嘴里说着想活, 却从没动过买下泽罗尔岛的心思,归根结底, 是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的未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姚湛空已经开始想象他和宋磬声在这座岛上共居的日子了。


    这里无人打扰,也没有俗事缠身,等他为宋磬声报了仇, 他就将手里的大资产抛售出去, 换成不用太费心的基金、股份和信托, 然后就和他在泽罗尔岛上定居。


    买下这座岛后,它就成了私产, 也不用再遵守那么多规定,他们可以往岛上多运些木料, 建一栋符合宋磬声喜好的房子。


    还可以围个院子,养他喜欢的宠物,种他喜欢的花草和蔬菜。


    住腻了就去别的地方旅居一段时间,隔三岔五还可以去岛外逛逛,闲暇的时候宋磬声可以在院子里看书画画,他想做什么,自己都可以陪着他。


    宋磬声这一辈子太短暂了,短暂到他还没来得及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凭借姚湛空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他是个很简单的人,没有那么强烈的物欲,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生活简单到了极致。


    至于他所遭受的创伤和应激反应,只要报了仇,他就会和宋磬声在这座岛上平静地生活下去,慢慢治愈他。


    而另外两个人……


    姚湛空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江凛早已消失数年,不足为惧。


    棘手的是裴野鹤,他的地位和异能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解决的法子,可他过深的执念却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


    自宋磬声死后,他和裴野鹤维持在面子上的和平也被彻底撕破,非必要绝不联系,六年过去,他的感情是否有变也犹未可知。


    再者,他早在发现宋磬声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做了布置,扫清了一切可疑痕迹,裴野鹤就算查,一时半刻也查不到他身上。


    可宋磬声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藏是能藏住,但不能见光的生活免不了会受委屈,他要是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只能早早打消裴野鹤的疑虑,将他彻底驱逐出宋磬声的世界。


    夜色渐沉,姚湛空搂紧了怀里的人,动作轻而温柔,丝毫看不出心底那些阴暗的筹谋。


    次日一早,宋磬声刚醒就听见门外有说话声,这里隔音一般,姚湛空的声音清晰传来,大意是在和对面的人交流接他们离岛的时间。


    这些都是琐事,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敲定,和岛上的人沟通时,他也没忘留意房间内的动静,自然也知道宋磬声已经醒来了。


    土灶上正烧着热水,冷水一掺,正是适合洗漱的温度,他端着盆进去,抬眼就是正在打呵欠的宋磬声。


    宋磬声还有点困,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们要回去了吗?”


    “是要走,却不是回帝都,”姚湛空望向他的眼神始终是柔和的,他道:“还记得吗?你十八岁的旅行计划。”


    宋磬声瞬间不困了,他惊讶道:“我们都要去?”


    “当然。”姚湛空向他眨了眨眼,无比清晰地道出了他的计划,“第一站是泽罗尔岛,第二站是南加州的德莫小镇,第三站是雅蒂兰斯的天空之湖,还有终点站,佛罗德的云顶之崖。”


    这四个地点几乎要绕水蓝星一圈,起码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走完全程,姚湛空那么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


    姚湛空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他笑着走近,将宋磬声从床上抱了下来,短短一截路愣是没让他挨到地。


    “既然一起旅游了,那这期间累积的工作自然也要一起处理,”他将温度正好的漱口水递给宋磬声,半开玩笑道:“等回去之后,你大概要陪我在办公室里住半个月了。”


    需不需要在办公室呆半个月先另说,毕竟意外总比计划多,他们还未到第二个目的地,就遇到了点小意外。


    德莫小镇位于南加州边缘,最值得看的便是他全球独一份的“山海共存”的地貌,远处是高耸连绵的山脉,近处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山与海之间,便是大名鼎鼎的德莫小镇。


    南加州虽然不大,但按直升机的航程也是需要加油的,意外就出在中转站的停机坪上:有人被恐怖分子劫持了。


    姚湛空表情淡淡,明显不想参与,要不是持枪的数个匪徒看中的是他们的直升机,他估计会直接拉着宋磬声走人。


    躲在姚湛空身后的宋磬声默不作声地带上了口罩,借着一点空隙看向不远处的躁乱。


    瘦弱的女孩穿着件大裙摆的白裙,妆容精致的脸早已被眼泪冲毁,她像只小鸡一样被接近一米九的壮汉所劫持,横压着她的小臂比她的大腿还要粗。


    女孩的魂都已经被吓飞了,双腿软得像面条,顶在她太阳穴处的枪管冰冷而坚硬,距离近到她鼻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


    这是把杀过人的枪,劫持她的也是些流窜的亡命徒,认知到这一点的女孩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大汉身后还有七八个悍匪,各个手持枪械,就站在姚湛空刚加满油的直升机前,语带威胁道:“快点交出舱门钥匙!不然我就毙了她!”


    姚湛空皱了下眉,眼含不悦,但为了宋磬声的安全,他还是向随行而来的女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舱门钥匙扔过去。


    与他们同行了一路的司机并不是普通角色,她自身能力出众,本职就是保镖,面对这种场景自然很淡定。


    她将钥匙扔在了空地上,随后站到姚湛空另一侧,将宋磬声挡得严严实实。


    “欸?”造成这一混乱局面的少年坐在桌子上,悠闲地晃着腿,目光从钥匙移向姚湛空,奇道:“你可真大方,竟然愿意为了不认识的人交出这么贵的直升机。”


    “这型号……”他散漫地打量着直升机,轻易认出了它的款式,“SY-719,古华国军方特供,每一架都设有定位与自爆装置,怪不得这么轻易就交出了钥匙,你是想骗他们上天炸烟花啊。”


    这话一出,原本去拿钥匙的匪徒忽然停住,抬枪指向姚湛空,一脸狠色,“他说的是真的?”


    姚湛空内心的不耐已经到达顶点。


    他们本可以顺利加完油后离开,开始下一段旅途。要不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国际刑警被自己的追踪目标识破了身份,这群匪徒也不至于忽然暴起挟持人质,耽误他们的行程。


    这群匪徒足有十几人,普通直升机根本容不下,但是分两拨又太过危险,姚湛空这架直升机又大,性能又好,自然被当作了首选目标。


    姚湛空的心情很差,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他还是象征性地举起双手,淡道:“我是来旅游的,不想惹麻烦,一架直升机而已,算我买平安了。”


    这群人手里有枪,虽然威胁不到他,可他无法保证局势一乱,流弹会不会擦伤宋磬声,所以他只想将这批人送走,并不打算多此一举去报复。


    管他们是什么人,又做了多少恶,在宋磬声的安全面前,姚湛空的道德感压根不值一提。


    站在钥匙前的男人犹疑不定,枪口虽未移开,但脸已经侧了过去,道:“老大,钥匙……”


    就是现在!


    “嗖!”的一声,少年纵身一跃,全身陡然变化,一只白色雪貂像闪电一样划过,快到肉眼压根捕捉不到它的踪迹。


    下个瞬间,“噗嗤”一声轻响,为首的男人脖子上已被豁开五道深深的血痕,血液迸了半米高,他下意识捂向自己的脖子,手里的人质则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沾了一身血。


    “啊!”不知是谁爆发出第一声尖叫,同时枪声大作,数个路人慌不择路地逃窜,整个现场乱作一团。


    姚湛空暗骂一声,一把扯过宋磬声,将他护在怀里,以凡人所不能想象的速度避开了数发射向此地的流弹。


    女司机姓赵,单名一个唯字,在姚湛空动作的同时,她也撕裂上衣变身成豹,毫不犹豫地跃入枪战圈。


    但其他路人就没宋磬声这么好的运气了,肉I体凡胎的他们哪里快得过枪子,不过数秒,地上就躺了七八个人。


    一个B级豹女,一个A级雪貂,对付数个C级哨兵倒是轻松,那几个哨兵还没来得及变身,就已经被他们联手解决掉了。


    “可惜了,”少年毫无顾及地裸着身体,捡起地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一边慢悠悠地穿裤子,一边叹息此次行动不利,“我好端端的活口情报,这下全变成尸体了。”


    他身披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同色的裤子松松垮垮的裹着他修长紧实的大腿,上身裸着,露出六块轮廓不显的腹肌,慢步靠近神色平淡的姚湛空。


    他笑容阳光,五官迷人,任谁也舍不得拒绝他伸出的示好的手,“相逢便是缘,我叫秦筝,两位怎么称呼?”


    拜系统所赐,直升机落地的瞬间,宋磬声就已经知道了眼前少年的名字与信息。


    秦筝,主神麾下又一员大将。


    而他的目标,正是失踪六年的江凛。


    第056章 第 56 章


    自重逢以来, 哪怕是姚湛空差点将他扔下悬崖的时候,他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但此刻,他黑沉的眉眼写满了不愉, 识相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偏秦筝是例外,他不仅不在意姚湛空的脸色, 更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无视。


    秦筝见姚湛空不接他的话,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后仅露出片衣角的宋磬声身上, 秦筝歪头探看他:“吓到这位先生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姚湛空抬手一挡, 将他窥探的视线全部拦住, 低沉的语气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秦先生, 自重。”


    “好好好,我自重我自重。”秦筝举手做投降状,向后退了两步, 看上去乖顺又无害。


    说时迟那时快, 人身的秦筝依然继承了兽魂赋予他的速度,他假意后退, 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上前,抬手就要扯宋磬声的口罩。


    可宋磬声自始至终都没放松警惕,他直觉叶颂桦和秦筝压根不是同一等级的攻略者,所以当秦筝猛然动作时, 他也迅速后退了一步。


    而挡在他们之间的姚湛空也不是吃素的, 秦筝速度快, 他就会比秦筝更快。


    宋磬声只觉眼前一晃,秦筝已经被姚湛空扼住喉咙, 举在半空。


    他身后的兽魂从肩头爬至脖颈,黑色的兽纹闪着淡淡的光泽, 高级哨兵特有的压制力逼得秦筝浑身颤抖,根本无力抵抗。


    他离地半尺的腿无力地蹬着,披在肩上的大衣早已掉在地上,露出劲瘦的细腰和线条优美的薄肌,他颤颤巍巍地抬手,试图掰开姚湛空卡住他喉咙的虎口。


    但姚湛空毫无怜意,看着他的眼神凉薄到像在看什么死物,“秦先生,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在我耐心告罄的时候挑衅我。”


    说完,他就掐着秦筝的脖子,将人狠狠摔了出去,连续几声碰撞声响起,前几秒还鲜活而狡黠的少年此刻已经撞翻了数个座椅,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猛咳。


    “阿湛,”宋磬声扯住他的衣角,小声道:“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走?”


    宋磬声很少提出要求,可他一旦开口,姚湛空只会无条件遵从。


    他不再理会躺在地上的秦筝,也没去参与无辜路人的伤病救治,只从衣兜里掏出来条丝帕擦了擦触碰过秦筝的手。


    等手上没了那粘腻细嫩的触感,他这才伸手将身后的宋磬声打横抱了起来,带着赵唯和机长朝直升机走去。


    宋磬声没有挣扎,这里刚刚发生过枪战,谁也不确定还有没有潜在的危险,在姚湛空怀里是最安全的。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嗡鸣声,数架赶来援助的军部直升机在战局落定后才姗姗来迟。


    系统紧张地怂恿道:“快快快,快走,说不定江凛就在这几架直升机上。”


    现在并不是碰面的好时候,他和姚湛空刚刚相认,关系还不稳定。再者,江凛身上变数太多,系统手里也没有确切的资料,贸然接近,很大概率会吃力不讨好。


    好在姚湛空的动作也不慢,三架军绿色的直升机刚刚落地,他们也已经到了几百米的高空。


    “对不起,”每当面对着宋磬声时,姚湛空身上的气势就变了,他握着宋磬声的手,温情款款地道歉,“又让你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们停留的地方本就是乱象丛生的国境线,遇到这种事也实属例外,根本不是姚湛空能控制的。


    宋磬声捏了捏姚湛空的手算作回应,随后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见此,姚湛空也不再打扰他,虽坐直了身体,却一直没松开握着宋磬声的手。


    闭着眼的宋磬声实则在跟系统交流,他问:“三个任务者之间是不是还有联系?否则,他为什么会一上来就针对我?”


    系统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它声线凝重,按已知情报给出了答案,“一般情况下,如果同一小世界内有多个任务者,为了减少被世界意识发现的几率,主神会屏蔽他们之间的联系。”


    “但是……”秦筝的表现实在特殊,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系统犹豫道:“或许他们私下有联系也不一定。”


    主神虽然强大,但天高皇帝远,避开它私下联系,倒也有可能。


    这样一来,秦筝的表现就说得通了。


    叶颂桦的任务进程始终卡在入门线,又突然冒出来个身份可疑的“宋念生”,他们要是私下里通过气,那对他格外在意也是有可能的。


    没想到,他还没见到江凛,就已经见到了他的攻略者,而且从秦筝的表现来看,他可不像叶颂桦那么好对付。


    想到江凛,宋磬声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主神也没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系统抱歉道:“我手里的三份情报中,裴野鹤的是最清晰的,其次是姚湛空,只有江凛一片空白。”


    宋磬声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溯因也是寻找答案的路线之一,就算不知道江凛的现状,至少能从导致现状的原因里挖出些什么。


    但他没料到,因江凛而起的一个问题,却间接解答了他内心隐藏着的许多疑问。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系统毫无戒心地将一切坦白,“为了避免世界意识发现外来者,所以主神将任务者投放至小世界后,就不能再插手管控其行踪了,所以得到信息一般有两个途径:一是宿主不定期上传的工作日报,二是主神会时不时借助系统的眼睛来监察。”


    这段话听上去很普通,但仔细一分析却隐含巨大的信息量,可这些信息都不适合被他知道,或者说,不适合被主神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宋磬声轻咳一声,问起另一件事,“工作日报上的内容可信吗?要是自己瞎编,主神也会知道吗?”


    系统道:“与事实不符的报告是无法通过审核的。”至于审核员,自然就是充当主神眼睛的系统了。


    宋磬声又问:“那如果是和系统关系很好的宿主,系统会帮他舞弊吗?”


    可这个问题却让系统沉默了下去,正当宋磬声打算问它“是不是敏感话题,不好回答”的时候,系统说话了。


    系统的电子音偶尔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出现人性化的起伏,除此之外,大部分时候都保持在同一个频率,这次也不例外。


    它说:“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力。系统只是主神创造出来的程序,本能或许还能被对抗,可程序无法被改写,所有的系统都只能按照程序办事。”


    主神是无法时刻盯住任务者的,但程序可以。宿主一旦出现违规行为,系统就会自动上报,也正是有了这种程序,宿主才无法在系统眼皮子底下做出反抗主神的事。


    宋磬声第一次被惩罚的时候,就是因为它的“眼睛”识别到了违规行为,所以它的程序自发做出了“yes or no”的选择,结果就是将宋磬声害进了医院。


    AI或许有情绪,但它的意志永远只能臣服于程序。


    说来也怪,宋磬声竟从它平静无波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失落,他试探道:“系统,你在不开心吗?”


    “是的,”系统很诚实,“您是我唯一的宿主,但我却有许多身不由已的行为,这让我感到沮丧。”


    宋磬声被触动了,他轻声道:“没关系,论心不论迹,我很开心绑定系统的是你。”


    “真的吗?”电子音略略抬高,充满惊喜:“我一直怕您嫌弃我。”


    “不会,”宋磬声温柔一笑,真诚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系统能检测他的情绪波动,自然也知道他这句话有多么真心。如果AI也能害羞的话,那它现在应该已经脸红了,可AI没有身体,所以它也只能放低声音,扭捏道:“我也很喜欢您。”


    宋磬声淡淡一笑,不做声了。


    系统的喜欢和他的喜欢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系统喜欢他的原因尚未可知,可他喜欢系统的原因,是因为它单纯。


    老练的系统的确能带来更多助力,可对宋磬声而言,比起助力,他更需要能为他带来安全感的情报,而单纯的系统则会在不经意间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


    就好比,从刚才那一段对话里,他已经掌握了不少主神并不希望他知道的信息。


    系统的确没说什么违规的话,AI也确实无法违背程序。可在人类的认知里,程序就像是规矩,只要有了明确的规定,就能有一千种钻空子的方式。


    他不怕系统受制于主神,他只怕系统太聪明,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可显然,他的系统并没有那么出色的能力。


    按下江凛不提,姚湛空才是他目前需要专心对付的重头戏。


    短短几日相处,姚湛空几乎对他千依百顺,只聊他想聊的,只做他想做的,温情周到,细致体贴,夸他二十四孝也不为过。


    可这些温柔与陪伴对宋磬声来说并没有价值。


    一个富可敌国的人,自然不会吝啬于财富。同样,一个本就拿温柔当面具的人,他的柔情也代表不了什么。


    所以,比起姚湛空能对他有多好,他更想知道姚湛空对他的底线在哪里。


    宋磬声睁开眼睛,刚想从叶颂桦下手,探一探姚湛空对他的印象,就听姚湛空笑着叫他,“声声,你看。”


    他循着姚湛空的手指向窗外一看,就见低云区有处薄云,乍看像是两只动物,一只像狐狸,一只像兔子。


    “可以拍张照吗?”


    宋磬声的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姚湛空的脸上,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这次,姚湛空也入了镜。


    不大的镜头下,他在前,宋磬声在后,背景是那两朵头挨着头的狐狸和兔子。


    照片定格了这一瞬间,也放大了他们脸上的情绪。姚湛空唇角的弧度很浅,可眼睛里是有光的,宋磬声虽然笑着,但有了姚湛空做对比,他的眼神便疏冷了许多。


    “阿湛……”宋磬声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姚湛空先一步打断。


    他轻轻握着宋磬声的手,声音很稳,并没有被照片的事情影响,“不重要。”


    他望着宋磬声微笑,将两个人相牵的手放到了身前,“最重要的东西,我已经抓住了,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宋磬声微微一愣,继而微笑点头,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了下来,二人默契地避过了这件事。


    对姚湛空而言,他早知道宋磬声喜欢的人不是他。可是没关系,棋局早已有了新开始,迟来的人是摸不到好牌的,他占尽先机,自然也会抢先在宋磬声心底攻城略地。


    第057章 第 57 章


    又飞了两个多小时, 德莫小镇那幕布一样高耸连绵的山脉就映入了眼底,而直升机底下便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山海共收的盛景实在令人惊叹,宋磬声趴在车窗上向下望, 只觉得那些萦于脑海的琐事都不值一提了。


    下了直升机, 属于南加州的寒潮迎面扑来,姚湛空拉紧他的大衣前襟, 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顶崭新的毛绒帽子,等将宋磬声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 才带着他往电梯处走去。


    停机的地方位于酒楼顶部, 提前做好准备的两个服务员已经推着行李车等在了那里, 其中一人在直升机停稳后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用标准的古华国语言向他们问好。


    姚湛空淡笑着点了下头,随手抽出两张钞票做小费,道:“辛苦。”


    “哪里, 您能来我们酒店, 是我们的荣幸。”服务员接了钞票,服务态度更好, 躬身向前一引,道:“两位这边请。”


    他们三人便先去酒店了。


    随后机长与赵唯手里各拎着两个箱子,和另一位服务员将箱子放在了行李车上,从另一座电梯下去了。


    折腾一天, 时间已经不早了, 宋磬声的兴致却很高, 不仅提议想出门逛逛,还对德莫小镇充满异域风情的鸡尾酒充满了兴趣。


    宋磬声不是个喜欢奢靡场所的人, 从他制定的旅游计划就看得出来。别人十八岁,是找些“成年人特供”的地方旅游, 他挑得却都是些民风淳朴,以自然风光出名的地方。


    德莫小镇出名就出名在自然景观上,但同样,背靠大山,面临大海,这里的交通自然也被限制。


    古华国有句话说得没错,“想致富,先修路”,路不通,经济贸易自然也流通不起来,当地政府只能靠旅游业带动经济,条件不算好,但也比没有人烟的泽罗尔岛好多了。


    时至傍晚,这里的夜色稍显静谧,唯有几家特色酒馆还亮着灯,红胡子的老板挑开木窗,撩目的调酒手法很是吸睛。


    宋磬声眼巴巴地望着老板手里深蓝色的液体,回想起自己被管控严格的前半生,对老板手里的液体也更好奇,“我想试试。”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随宋磬声去,但在伤害身体健康的事情上,他们三个倒是难得统一了意见,就连总是背地里教坏宋磬声的江凛,也只是教他调酒但不让他入口。


    姚湛空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字还没说出口,垂眼就是宋磬声可怜巴巴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试过……”


    他这张脸,无需刻意卖惨,只是眉眼稍稍一垂,那双总是盈着水雾的眼眸就像是要掉泪。


    在他十八岁以前,姚湛空三人阻止他尝试其它事情时,用的理由都是那句“等你成年再说”,可他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再也没了可供尝试的机会。


    思及此,姚湛空心下一软,上一秒还坚定的拒绝,下一秒就软成了投降似的轻哄,“只能试试,不能贪杯。”


    “嗯!”宋磬声眼睛一亮,拽着姚湛空就往里走。


    酒馆老板见来了生意,抬手按亮吧台的灯,将之前透光用的木窗合上了,橘紫相交的射灯有些晃眼,显现出木质台面上凹凸不平的自然印记。


    “两位想来点什么?”红胡子大叔指了指吧台后面的一张价目表,规整的木板上是粉笔书写的南加语,歪歪扭扭的字符令人眼晕。


    宋磬声辨认了半天,数分钟后才从十来个品目里选了三样。


    老板问道:“两位坐吧台还是卡座?”


    吧台可以和老板聊聊当地的风俗,卡座可以借着昏暗旖旎的氛围和姚湛空说说话。宋磬声没有犹豫太久,在第一杯酒调出来之前选择了卡座。


    “咔哒”一声,老板按下手边的开关,不远处亮起一盏橘色的风灯,照亮了角落的那一方天地。


    酒馆不大,设施也简单,深棕色的皮沙发乍看是干净的,但毕竟不如高端场所整洁,于是在姚湛空的要求下,宋磬声坐在了他怀里。


    在姚湛空的注视下,他试探性地啜饮了一口,果香与酒香相混合,层次丰富的口感比他想象中惊艳。


    答应了尝试就只是尝试,宋磬声喝了几口便作罢,正要往桌上放,酒杯却被姚湛空接了过去。


    宋磬声侧头看他,“你也想喝吗?”


    姚湛空低头浅啜一口,道:“试试味道。”


    正这时,第二杯鸡尾酒也被送了上来,宋磬声便不再关注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杯深红的液体上。


    可惜,第二杯不如他的意,入口辛辣又呛喉,宋磬声很快就放下了酒杯。


    老板动作很快,第三杯青绿色的酒很快上桌,这杯比前两杯都好喝,清爽又独特,宋磬声抿了两口还是舍不得放下,佯装无意地拿着酒杯不放,想趁姚湛空不注意的时候再喝几口。


    可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姚湛空的心里,那些欲盖弥彰的小心思又怎么能躲过他的眼睛。他舍不得让宋磬声失落,又不想主动开口让他放开去喝,只能阖了眸,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淡淡的酒味逸散在二人之间,姚湛空放任了心头的醉意,单手揽上了宋磬声的腰,细细摩挲着。


    他动作不大,即便有瘙痒也是轻微的,宋磬声下意识往后一缩,却和他贴得更紧,倒像是在主动投怀送抱。


    目的达成,姚湛空心满意足地将他固定在怀里,而他怀里的人一无所觉,所有的心思全在手里那杯酒上。


    姚湛空心下一叹。照宋磬声这不设防的态度,要不是他舍不得,怕是被人吃干抹净了也不知道。


    沉寂数年的欲望一经复苏便强烈得可怕,像是要将这几年的情潮一次挥霍个够,一见宋磬声就耀武扬威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姚湛空倒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自少年时练就的功夫再次派上用场,他向下一滑,二郎腿一翘,该遮的被遮住,人也坐到了他小腹处。


    “阿湛,”宋磬声不会醉,可他能借着装醉聊些平时很难开口的话题,“关于这一切,你没什么好奇的吗?”


    屋顶的大灯没有开,桌上那盏小巧的玻璃风灯也不算亮,姚湛空的大半张脸都隐在暗处,只能听见他语调松弛的回答:“有啊,但除了你的安全之外,没什么事是我必须要知道的。”


    “那你呢,”姚湛空问他,“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宋磬声晃着杯中所剩不多的液体,从他背上伤痕累累的兽魂联想到能治愈他的向导之力,又从泽罗尔岛的治愈潭联想到自己的任务。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他说这话时正低着头,下一秒,下颌却多了根手指。


    姚湛空动作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眼神却是真挚而爱重的,“那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


    宋磬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深到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我只知道,不是现在。”


    姚湛空顺势捧起他的脸,干燥的手心触碰着他细嫩的肌肤,他低下头去,像兽身那样与宋磬声轻轻碰了碰鼻尖,“好,你觉得时机到了,就告诉我。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系统,”宋磬声眸光一闪,心底猛然生出个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让姚湛空杀了裴野鹤,任务算成功吗?”


    系统愣了。


    因为它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一般来讲,天命之子是世界最强,他弱小的时候,自有世界意志庇护他,而他强大之后,没人具备杀死他的能力。普通人去杀天命之子,就像手无寸铁的凡人屠神一样艰难。


    再者,同一个世界有多个天命之子的情况非常罕见。大部分情况下,能量体只会降临在同等级的小世界里,并不需要自我分裂。


    所以,宋磬声所在的世界是例外中的例外,别说系统了,或许主神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系统的解释并没有让宋磬声死心,相反,他觉得这或许是一条可行的路。


    让他一个人去引诱三个人自杀,简直是地狱级的难度,可要是把任务换成让他们三个自相残杀,倒是比之前简单了许多。


    系统也没头绪,索性将其中的原理摊开,让宋磬声自己分析。


    完成任务有两个条件,第一条就是自杀。


    但自杀并不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天命之子与小世界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它的意志会自发提供佑护,但世界意志的干预是有限的,天命之子要真打算寻死,它想拦也拦不住。


    即便天命之子对着自己脑门了开一枪,只要他还不想死,宋磬声的任务就完不成。因为它是世界之外的能量体,肉I体死了,不代表它的能量散了。


    举个例子,比如能量体来小世界的目的是磨砺心智,可却在半途死于非命,那这团能量体会自发生成第二个躯体,以新身份开始它的磨砺之旅。


    因为它的历练在其过程,并不在生命的长短,所以一副躯体的死活并不影响它整个的历练过程。


    而“自杀”所对标的,就是天命之子对个人意志的彻底放弃,只有彻底放弃生命,它的生命才能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终结。这也是任务中“心甘情愿”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第二个条件则是判断“天命之子”死亡的标准:不是肉身断气,而是能量体必须脱离躯壳,且没有循环往生的意向。


    当它没有往生意向的时候,系统才能捕捉其存在,并将它传递给主神。


    所以,即便天命之子有能力将另一方逼迫到自杀,可完成任务的重点在“心甘情愿”四个字上,只要他死时心有不甘,系统照样无法吸收他的能量。


    相应地,宋磬声也无法完成他的任务。


    “可是,”宋磬声却轻声提出了疑问,“如果能量体的转生是靠天命之子的意志来控制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姚湛空的意志压过裴野鹤,那他就有无法转生的可能?”


    “毕竟,姚湛空的意志,不也是天命之子的意志吗?”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下去。


    半晌后,它看着数据流给出的测算结果,迟疑道:“我的后台告诉我,如果冒险一试,我们只有10%的成功率。”


    而一旦失败,天命之子会在死后立即转生成下一个人,而他们也将永远错失它的踪迹。


    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10%吗?”宋磬声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我觉得,比起逐个击破,这已经是很高的成功率了。”


    系统声音一抖,不安道:“您决定了?”


    宋磬声道:“备选。”


    毕竟,多一条路就多一份希望。


    系统还要再问,却听姚湛空说话了,“出神了这么久,是在想什么?”


    宋磬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在想,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老朋友呢。”


    姚湛空眼神一凛,浑身气势陡然变化,他坐直了身体,原本坐在他小腹上的宋磬声便向后仰去,跌进了他铁箍一样坚实的臂弯里。


    “声声,”姚湛空轻轻一笑,语气温柔,眼神冰冷,“你第一个找上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宋磬声莫名觉出一丝寒意,他看向姚湛空的眼睛,声音微颤,“什么后果?”


    “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一条,不行。”他轻轻摸了摸宋磬声的头发,恢复了寻常似笑非笑的戏谑,让这句话听上去像是真的,又像是玩笑,“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如果有别人,那他只会是死人。”


    第058章 第 58 章


    谁也没深究姚湛空的那句话究竟是真的还是玩笑, 随着姚湛空抬手饮尽杯中酒,他们离开了这家酒馆,回了下榻的酒店。


    前一夜他们还在自然气息浓厚的木屋里, 这一夜却已经到了现代科技感明显的酒店。宋磬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毫无困意。


    “睡不着吗?”姚湛空躺在他身侧哄他,“要不, 讲个故事给你听?”


    他心里有些乱,不见得能听进去, 于是轻声否了, “不用了, 估计再躺一会就困了。”


    这话他是闭着眼说的, 说得时候微微皱着眉,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燥意,似是在为什么而烦恼。


    哪能让他带着烦心事过夜呢?


    姚湛空对他的惦记可不是挂在嘴上的管控那么简单, 自然也不会让他就这样睡了。


    他抬手去搂宋磬声的腰, 毫无阻力地将人转了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的躺在一处。


    可他转是转过来了, 眼睛却还闭着,睫毛一颤一颤,就是不睁开。


    姚湛空没去问,而是直接凑近, 用舌尖轻轻舔他的睫毛, 偶尔还能碰到他眼部的皮肤。


    宋磬声痒得没办法, 只得睁开眼睛,一把将近在咫尺的脑袋推开, 气恼道:“你又闹我!”


    姚湛空只是笑,边笑边将他往怀里拉, 力道不重,宋磬声却挣不开。他坠着身体往后用力,和姚湛空拉他的力道较着劲,一时倒也僵持住了。


    到底是姚湛空先妥协,他松了手上的力气,往宋磬声那边挪去,两人几乎枕上一个枕头。


    姚湛空问:“你不愿意?”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可宋磬声知道他在指什么,无非就是离开酒馆前的那句话。


    姚湛空以为他是在为摆在明面上的独占欲而不满。


    宋磬声的确因为这句话辗转难眠,但他不是生气,他是兴奋。


    姚湛空不是个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人,他能说出口,证明心里有这个念头,这对宋磬声来说当然是好事。


    只是这兴奋总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忍了又忍,表现出来的,就成了不甘愿。


    姚湛空挨得太近,两个人的呼吸几乎要黏到一起去,宋磬声躲无可躲,只好含糊地应了,“有点吧。”


    “可我不允许。”姚湛空微笑着看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话里的拒绝就有多坚定,“声声,你不需要他们,你有我就够了。”


    可不见面怎么做任务?


    宋磬声轻轻皱了下眉,道:“为什么不允许?”


    裴野鹤和江凛说出这句话很正常,但姚湛空不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他在感情上从不主动提要求,心里渴望着宋磬声的触碰,嘴上却总在半遮半掩地拒绝。


    只有身体不会撒谎,说着拒绝,但每次都诚实地露出了尾巴,宋磬声一碰,他就硬了。


    姚湛空道:“因为他们不是好人。”


    宋磬声白他一眼,“我们四个一起长大,他们不是好人,那你呢?”


    “我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话题被带过,姚湛空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一翻身就将他从床沿抱到宽大的另一侧。


    宋磬声一声惊呼,刚回神,鼻尖就被刮了一下,姚湛空笑着看他,道:“只有你是好人。”


    其实也没差,自从复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只是既然聊到了这里,有些话倒是可以一问,宋磬声抬眼扫了姚湛空一眼,打算找他问问江凛的情报。


    毕竟早晚要攻略江凛,知道的消息越多,对他就越有利。


    可他刚要张嘴,唇上就压了根食指。


    姚湛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洞悉一切地了然,“别向我打听他们的消息,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宋磬声气得牙痒,刚准备说话,姚湛空已经自觉地将胳膊伸了过来,悠然道:“咬吧。”


    宋磬声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力道很重,但没出血。


    姚湛空甚至还有闲心笑,边笑边打趣他,“究竟你是狐狸还是我是狐狸?一言不合就咬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宋磬声从床上爬了起来,索性摊开来问,“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又不是要去见面,为什么问也不能问?”


    姚湛空无辜摊手,“我没说你不能问。”


    宋磬声疑惑,“那你刚刚?”


    姚湛空将他抱到腰间,补完了下一句,“但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聊了一圈,话题回到起点。


    简直白聊。


    宋磬声忍不住抱怨,“你变了好多,但烦人的地方倒是一点没变。”


    “哪变了?”姚湛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慵懒地支起长腿,如水的目光流转在宋磬声身上,一副打算和他促膝长谈的模样。


    宋磬声坐在他紧实的腹部,自然地后靠在姚湛空支着的大腿上,认真地想了想,“以前的你不会威胁我,现在却老是逼我。”


    “逼你什么?”


    宋磬声小声控诉,“逼我要答案,我不想说,你偏要问,我不回答,你就强迫我。还故意试探我。”


    姚湛空哭笑不得,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他哪是在威胁,明明是在调情。


    可被调情的对象不这么觉得,他认真剖析着姚湛空的行为,将细枝末节全都扒了出来。


    姚湛空忍不住笑他,“小记仇鬼。除了这些,还有呢?”


    宋磬声歪了歪脑袋,“你以前不会这么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是现在好像更主动了。”


    有时候,甚至主动到他都招架不住了。


    姚湛空坦诚地给出答案,“因为以前我不敢,也不能。”


    宋磬声奇怪道:“不敢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表露自己的情绪呢。”他看着宋磬声,目光很柔和,“我总是怕这怕那,总想等手里握住的东西多一些,对事态的把握大一些,再开始正式追求你。”


    宋磬声睁大眼,受惊不小,“追求我?”


    姚湛空表现得比他还惊讶,“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不过他的惊讶只是在逗弄宋磬声,他抽出枕在脑后的手,与宋磬声牵在了一处,表情很真诚,“我在追求你啊,声声。”


    他笑着看他,相较于宋磬声的震惊,姚湛空却很平静。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告白,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


    “记得吗?你的旅行计划里原本有四站,所以,我本打算在最后一站,也就是佛罗德的云顶之崖向你告白。”


    “我预定了团队,做好了规划,买好了向你告白的珠宝与钻石,还准备了一份协议,一份财产转让协议。一份可以让你控制我,能让你有安全感的协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我忽然觉得所有的计划都没意义了,我就想在这一刻告诉你。”


    没有恢弘壮阔的风景,没有大笔金银砸下的布置,甚至没有什么氛围。但他就是想在那一刻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他总是在等,等自己财富卓然,等自己筹谋得当,等自己有了足够的把握,再将盯住的目标一击即中。


    他一贯是这么做的,这也让他成功拿下了帝都的半壁财富,短时间内累积起了惊人的权势。


    可这一招,并不适用于感情。


    在感情里,他的等待换来的只是错过。


    宋磬声死后,他从没向上天祈求过什么。他清晰地知道,后悔是没有用的,哪怕他跪在寺院里忏悔一百年,上天也不可能重新给他一个不再犹豫的机会。


    可现在,他有新开始了。


    那句话刚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情的确是平静的,可渐渐地,那点平静落到心底,荡开了涟漪,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酸涩。


    他温柔地注视着宋磬声,那股涩意从心口逸散而上,像一道无形的绳索,轻而紧地勒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莫名有些哽咽。


    姚湛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沉重的情绪压回了心底,他想笑,可嘴角只是徒劳地牵动了两下,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


    果然,没有完全准备的告白,就是会面临无数预料之外的狼藉。


    他索性将伪装全剖开,将自己的真心全部袒露给宋磬声看,“我没有底气,也没有把握,我甚至知道你一定会拒绝。可我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了。这一刻已经迟了六年,多一秒我都等不下去了。”


    “所以,我想和你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让你信赖我,重新熟悉我。再去云顶之崖向你告白。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要在那里宣布你选中的哨兵。”


    “我看好了时间,摸清了天气,如果按预计,我们将会在浓云散开之际看到日出,而那一刻,我会请你嫁给我。”


    “我会告诉你,我在追求你,我爱你。”


    “然后我会问你,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宋磬声彻底呆住。


    他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姚湛空,看着他明明在告白,却一脸心碎的表情,甚至忘了反应。


    姚湛空的眼眶已经红了,俊美的五官染着一层薄薄的哀戚,看上去有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憋回心底的眼泪,又顺着剖白的心意,全部糅杂进了他颤抖的声音里。


    “但是,即便知道你会拒绝,我还是想着,万一,万一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呢?毕竟,我是你第一个遇见的人啊。”


    宋磬声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触动是假的。


    这是少年时的他最期待的一幕,也是最能触动他心弦的话语。他渴望被爱,渴望被拥有,渴望有人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六年前就好了。


    如果是六年前,他或许会笑着飞扑进姚湛空的怀里,在另两个人的见证下戴上属于他的戒指,缔结属于他的永恒关系。


    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明明心口也涌动着热意,明明他也被姚湛空的真挚打动,可他的大脑却是清明的。比起“愿不愿意”,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有没有利”。


    姚湛空的心意或许还没变,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孤身一人在坟前的那几年,他过得实在太苦了,他太痛了,痛到已经开始怕了。这股惧怕挖空了他的心肺,掏尽了他的爱恨,让他只有“活下去”这一个愿望。


    比起活下去,爱恨的重量,实在是太轻了。


    他的沉默使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姚湛空深深地凝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哀戚逐渐变为祈求。


    宋磬声从未在姚湛空脸上见过如此卑微的表情。卑微到,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宋磬声却觉得他已经在自己面前跪下了。


    一瞬间,一股钻心剧痛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已经俯身用颤抖的手掌遮住了姚湛空的眼睛。


    不要看他……


    不要期待他。


    因为,他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059章 第 59 章


    姚湛空睁着眼, 可宋磬声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即便宋磬声没有明着拒绝他,但他的动作和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姚湛空并没有因此而崩溃, 他熟稔地克制着心口的痛苦, 意识甚至比平时更清明。


    即便宋磬声捂他眼睛的动作很快,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至少, 在宋磬声的手掌盖上来的瞬间,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泪水与痛苦。


    这说明, 宋磬声是意动的。


    而以他过往容易心软的性格来说, 这一瞬的意动足够让他犹豫。


    但他没有,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种拒绝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宋磬声的心里一定有一个目的。


    一个万分坚定, 坚定到足以让他忽视情绪带来的一切干扰,只要影响到他的计划,他就会想也不想就拒绝的目的。


    自重逢以来, 宋磬声的眼睛里就一直有一层挥散不去的忧郁和疲惫, 偶尔笑了也只有短短几瞬是轻松的。


    他像是背负着巨大的负累,在夜里踽踽独行的旅人, 没人能依靠,也没人能信任,却有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他知道宋磬声身上有秘密,而这种非自然的秘密并不是靠人力能挖出来的, 他只能不去问, 只能等宋磬声卸下防备后, 亲口告诉他。


    而在这之前,他也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宋磬声没有呼吸, 但有心跳和温度。他虽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吃饭,可他不会消化, 哪怕刚吃完饭,挨近他的腹部时,那里也是安静的。


    这样的人,说他活着,其实并不贴切。


    再凭借他们数十年的相处,他可以确定少年时的宋磬声是个非常正常的普通人,绝对没有接触过什么非自然力量。


    这也从侧面说明,将他变成这样的,一定是他自己也不了解的力量,更有甚者,他或许依然活在这股力量的控制之下。


    哪怕他已经确定了宋磬声的身份,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过去二十七年的认知,他可以确定,水蓝星绝没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即便他自己不曾仔细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但裴野鹤曾深陷其中数年,如果水蓝星真有鬼魂,那以裴野鹤的手段,他早该发现这一切了,但从他疯疯癫癫的现状来看,他应当早明白这条路走不通了。


    但,即便水蓝星上没有超自然之力,那水蓝星之外的更大的宇宙呢?


    无论如何,他都可以确定一点,宋磬声的复活一定有超自然之力的干预,而这样的复活,或许并不是简单的馈赠或幸运。


    以宋磬声这段时间的行为来看,这股力量对他的控制非同一般,而这种控制所指向的目的……


    很有可能与自己相关。


    而且,除了自己之外,或许还和江凛他们扯不开关系。


    会是什么呢?


    钱权可以排除,宋磬声自和他接触以来,从未在这方面表现过超乎寻常的兴趣,但他对自己的关注程度也远非从前可比。


    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亲近,他关注的重点似乎都在自己的情感身上,他表现出的情感越深厚,宋磬声在他面前就越放松。


    这说明,他越爱他,就越有利于他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才能从这份感情里汲取到安全感。


    可是,拿到他的感情,能做什么呢?


    心口撕裂般的痛意让他的意识更清明,他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宋磬声不明显地啜泣,心底的推断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


    眼睛还被遮着,但他已经能想象宋磬声沾着泪的委屈的脸了,明明他才是拒绝求爱的那一个,但现在,哭到打嗝的人也是他。


    姚湛空抬手,在一片黑暗中准确环住宋磬声的腰,没怎么用力就将人搂在了怀里。


    宋磬声慌慌张张地去捂他眼睛,他却已经主动闭上了,声音低得像叹息,“知道我舍不得还哭,是觉得我还不够伤心吗。”


    “阿湛……”


    宋磬声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乱糟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这几日相处时被照顾的一幕幕也浮现在他眼前,再想到自己最终的目的,眼泪就自己涌出来了。


    “嘘,”姚湛空闭着眼,轻轻吻他的脸,将他脸颊上咸湿的眼泪一一啄吻入口,他心里的痛苦在宋磬声的眼泪面前都不算什么,他只想安慰他,“不哭,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没关系,怎样都没关系,你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这话是真心的。


    即便他还不知道宋磬声的目的是什么,又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但他能确定一点:他什么都愿意给他。


    底线摆在这里,宋磬声想做什么,他都只会配合。


    他抱着宋磬声,两个人的身体无限贴近,交融的气息也越来越暧昧。


    姚湛空对自己自我意识强烈的身体格外无奈。无论他是什么心情,无论现状有多复杂,他的身体一直简单又直白,一和宋磬声相贴就诚实地表露着两个字:想要。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忍着欲I望哄人入睡,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揉捏着宋磬声的脊背,揉着揉着就听见怀里的人鼻音颇重地打了个呵欠。


    等人慢慢睡着,他又起身去了浴室,洗了条热毛巾给宋磬声擦脸,将他被眼泪沾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没了他的安抚,睡着的宋磬声又将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露着招人怜爱的半张脸,嘴巴微张,深深浅浅地呼吸着,显然睡得不太安稳。


    等姚湛空第二次从浴室回来的时候,被他揽进怀里的宋磬声这才松开了微皱的眉,渐渐睡沉了。


    姚湛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他的背,清明的眼神毫无困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望着宋磬声的眼神里,是系统都能辨识出的爱意。


    它翻了翻关于姚湛空的情报线,再次确定了一下他对叶颂桦动情的时间。


    他确实是在被叶颂桦救了之后才喜欢上他的,可在这之前,叶颂桦就已经凭借特殊的向导之力在他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可按它观测到的情报来看,之前几次接触时,姚湛空对叶颂桦的态度,好像并没有情报里那么特殊啊……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这一夜,系统一直在忙着核对资料,检查到数据出现乱码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而姚湛空也直到后半夜才睡去,那些本就极富条理的线索经过这一夜的串联,无形间为宋磬声拉拢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翌日,宋磬声醒来的时候,姚湛空正好将餐车推进来。


    他笑容和煦,像是彻底忘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一样,这让宋磬声忍不住松了口气,和他说话时也自然多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起不久。”姚湛空越过他拉开窗帘,动手前还温声提示道:“侧一下脸,别往这边看,今天太阳很大。”


    宋磬声乖乖转头,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睡袍,索性起来洗漱。


    今天天气不错,他们也按原计划在德莫小镇逛了一圈,将宋磬声旅行计划里标出来的细节全都实践了一遍。


    毕竟是自己少年时的愿望,哪怕迟了这么多年才实现,宋磬声也是开心的。


    他们在夕阳下牵着手踏浪,身后就是巍峨到足以遮蔽另一半蓝天的大山。


    天气渐渐凉了,姚湛空不许他光着脚在水里走,又看他实在喜欢,索性背着他往前走。


    姚湛空宽厚的背十分有安全感,宋磬声趴在他背上,本想顺手去搂他脖子,可想起昨夜的告白,习惯成自然的动作到底还是滞了一下,趴在他背上的身体也直了起来,想拉开点距离。


    片刻后,直起的腰背重新软了下去,僵硬的手臂也环上了姚湛空的脖子。


    昨天被一层层的情绪冲乱了脑子,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此时一想,答应他好像也没什么。


    答应不代表立即就要结婚,结婚也不意味着两个人就绑在了一起,而且,有了实实在在的身份,起码能让他借助姚湛空的身份获取到实实在在的权力。


    有了权力,调查江凛的事情或许就会简单一点。


    宋磬声趴在姚湛空背上思考着利弊,背着他的姚湛空也没闲着。


    宋磬声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他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想拉开距离,最终却又环上他脖颈的动作。


    他微垂眼眸,觉得宋磬声的这一行为彻底印证了他昨晚的猜想:他即便不愿意嫁给他,但也不能离不开他。


    姚湛空并不介意自己被利用,他只是想到宋磬声离不得他,就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这一日过得安适又甜蜜,宋磬声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他闭眼的时候还在海边,再睁眼,就已经是来小镇的第三日了。


    酒店里厚重的窗帘遮去了一切光线,唯独姚湛空所在的地方被拉开了一道一米宽的光隙。


    他拉了把摇椅坐在窗边,手上捧着本精装版的小说集,昏暗的房间里,唯他所在的那一线是有光的。


    他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着,偶尔滚下颗浑圆的水珠,顺着他饱满而赤I裸的胸膛滚入围着浴巾的下I身。


    浅色的晨光落在他金色的眼眸里,像是金子和金子融到了一起,耀眼而迷人。


    宋磬声只是睁开了眼,并没有起身,可姚湛空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缩成一线的瞳仁敏锐而冷漠,却在与宋磬声对视的那一瞬,轻易软成了一汪醉人的清泉。


    “醒了?”他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床边,在他额头轻轻一吻,道:“早安。”


    第060章 第 60 章


    德莫镇毕竟是国外, 看看风景,体验一下民俗倒是有趣,并不适合长住, 所以他们逗留了四五天便离开了。


    第三站是雅蒂兰斯的天空之湖。


    天空之湖位于大海上的一座孤岛, 岛面百分之八十被深蓝色的湖海占据,剩余百分之二十的地面被低矮的绿植覆盖。岛内是湖, 岛外是海,蓝天倒映入大海, 也让这座岛屿获得了天空之湖的美誉。


    这里与德莫小镇不同, 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治安使它成了旅游人数最多的岛屿之一, 更是各大电影与时尚杂志的取景地。


    所以, 在这里遇见叶颂桦就不足为奇了。


    面容已被识破,宋磬声就没了遮掩的必要,他站在姚湛空身侧, 面无表情地看着衣着清凉的叶颂桦。


    他刚结束杂志封面的拍摄, 海蓝色的人鱼妆还没卸,眼角至鬓边贴着仿制的冰蓝色细小鱼鳞, 再配合他那张迷人的脸蛋,仿佛一只刚刚上岸化形的人鱼。


    “怪不得好久没在公司见过姚总了,原来是推了工作来旅游了,”他单手抄兜, 极力忽视着一旁的宋磬声, 像是只看见了姚湛空一样, 对着他说道:“怎么样?天空之湖的风景,没让你失望吧?”


    “还好, ”姚湛空脸上挂着和煦但疏远的笑容,淡道:“我对风景不太感兴趣, 陪爱人罢了。”


    “爱人?!”叶颂桦震惊到忘了掩饰,他面容扭曲,极力掩饰着不平静的内心,故作玩笑道:“姚总是在说笑吧?这才几日不见,您不像是这么随便的人。”


    “有些人,见一面就够了,不是吗?”他笑容温和,可眼神却已经冷了下去,“叶先生工作结束了?”


    这已经在明着赶人了。


    可叶颂桦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他好不容易得到这次“偶遇”的机会,本以为他的出现多少能让姚湛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却没料到刚一碰面,对方就毫无预兆地扔给他这么大一道惊雷。


    “姚总,”他强笑道:“我们很久没见了,我还有好多事要跟你讲,我……”


    姚湛空给他的耐心很有限,既然叶颂桦不识相,他脸上的笑也淡了,“有事可以给秘书发邮件。”


    “不是公事!”叶颂桦急了,但他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任务者,再慌也认清了局势,起码没在这里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姚湛空的眼中露出一丝阴鸷,唇边笑意一消失,上位者的压迫感便再无掩饰,“叶先生,你应该明白,你我之间只有公事。”


    叶颂桦被他这句凉薄的话伤到,脸彻底白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姚湛空,没想到他连这点私交也要否认。


    他可是唯一一个可以触碰他精神识海的向导,那么长时间的独处和精神触碰,在姚湛空眼里难道什么都不是吗?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他更愿意将一切推到“宋念生”身上,将这一切当作姚湛空一时的迷障。


    他还要再说,却在姚湛空冷到瘆人的眼神中冷静了下来,理智一回归,他立即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纠缠的好时机。


    叶颂桦强撑着笑脸,心碎的很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和姚湛空的关系不简单,“既然……既然姚总有人陪,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对,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


    磕磕巴巴地解释一出口,再配上他倔强但惨淡的神情,活像被抛弃的旧情人。


    “慢着。”姚湛空皱眉叫住他。


    叶颂桦怀揣着希冀回头,却听见他明显不愉的声音,“叶先生,称你一声先生,是敬你作为员工工作努力,不代表你有在我面前耍花招的地位,能懂吗?”


    叶颂桦已经被打击到说不出话了,他唇瓣哆嗦,僵硬地点了下头。


    “还有,”这还不算完,姚湛空居高临下地睨他,“作为员工,只用做好本职工作,并不用讨好上司,要是私下里碰了面,不必刻意来问好,懂吗?”


    凭借主神的能力与自己的魅力,叶颂桦历经数个世界,可以说无往而不胜,在哪里都是万人迷。


    或许是顺利了太久,在姚湛空身上栽了跟头便让他越发不能接受,但他没有恨姚湛空,反而将一切都怪在了“宋念生”头上。


    他脸上还是那副灰败而倔强的神色,但心里的怨毒却越来越重,他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恨什么人当场就要报复,意念一转,一件毁容道具就落在了宋磬声身上。


    叶颂桦恶意地想:你不就靠着这张脸吗?只要毁了这张脸,姚湛空只会将你当垃圾!


    想到他被抛弃后的惨状,叶颂桦终于觉得噬心的嫉妒疏解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体面地告别离开了。


    叶颂桦的不甘与怨念尽数落入宋磬声眼底,他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饶有兴趣地说道:“系统,你猜,他这次又在我身上用什么道具了?”


    系统羞愧低头,“对不起,我能量不……”


    “没事,这是好事。”宋磬声打断它,道:“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这盘死棋上,他是唯一的活子。他动了,棋才能活。”


    至于其他的,管他出什么招呢,反正自己也不会死。


    宋磬声在与系统说话,可这副模样落在姚湛空眼里,就成了令他不安的沉默,“声声,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宋磬声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他,“解释叶颂桦?”


    “对,我和他……”


    “不用解释,”宋磬声微笑着打断他,道:“无论有什么还是没什么,都是过去。”


    如果叶颂桦还在这里,听见这句话怕是要吐血,他了解姚湛空,自然也清楚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好脾气,一旦他的存在引发“宋念生”的怀疑与猜忌,只会加速姚湛空厌弃他的速度。


    但宋磬声压根不在意。他不仅不在意,还用四个字就将叶颂桦两年多的靠近彻底抹去了,纠缠过去只会加强“叶颂桦”这三个字的存在感。不提不问,才是不屑。


    姚湛空却没顺着这句话点头,他拉过宋磬声的手,与他面面相对,声音诚恳又温柔,“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必须说明白。当是听我讲个故事,给我两分钟,好吗?”


    宋磬声惊讶于他的执着,但还是指了指一旁的沙滩椅,道:“去那里坐吗?”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姚湛空笑着牵住他往前走,顺便将自己和叶颂桦之间的一切全盘托出。


    “我的身体需要向导来疗养,但我试过许多人,除了叶颂桦之外,其他人都不行。”


    宋磬声终于起了点兴趣,他一边听一边问系统,“是道具?”


    系统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他应该是借助主神之力更改了身体数据。”


    系统说得没错,姚湛空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如果我不排斥其它向导,或者我对他有好感,那这一幕很正常。毕竟只是基础疗愈,谁都可以做。”


    第一句是正常的解释,第二句就是刻意的补充了。


    姚湛空没往他身侧坐,而是半蹲在他身前,单膝跪地,一丝不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宋磬声也只是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姚湛空只能继续道:“但是我排斥所有人,却只对他有不同,那这其中一定有被忽略的缘故。要么是他本身有问题,要么是他的向导之力有问题。”


    姚湛空理智得可怕,所有阴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要有一丝疑点,他就能顺着这条线整理出源头。


    而在叶颂桦的事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一边查他的背景,一边检测他的向导之力。答案显而易见,叶颂桦身份清白,生平履历全都有迹可循,向导之力也很正常,但就是能在数千向导中脱颖而出,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疗愈向导。


    可正常的程序是无法推出一个不正常的结果的,所以,只能是他还未触及到真正的真相。


    在这之前,他的猜测倾向于叶颂桦的向导之力或许有科技检测不到的地方,但在重遇宋磬声之后,叶颂桦的特殊之处倒是多了条调查方向。


    姚湛空并未向宋磬声表露太多,在他看来,宋磬声如果受制于这股力量,那他表现得越无知,宋磬声大概率会越安全。


    所以,他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总结道:“目前还没查出什么,但我每次找他治病,都会给予相应的酬劳,公事公办,毫无私情。”


    短短几句解释,甚至都没用到两分钟。


    也是,毕竟时间线还没到关键节点,对现在的姚湛空来说,叶颂桦的确只是个身份特殊的医生。


    只是后来……


    再想到后续经历的那一切,宋磬声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了,他随意点了下头,道:“知道了。”


    姚湛空敏锐地觉察到他情绪不对,于是又往前挨近几寸,软下声音哄他,“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宋磬声本来想搪塞过去,可一对上姚湛空的眼神,他就知道这温柔的声音底下,其实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执拗,于是他随意捡了个问题抛过去,一句话就问哑了姚湛空。


    他道:“既然是解释,不如一并解释下姚园后面的那群人?那些人,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未来的事情或许还没发生,但过去的一切却已经成了实质。


    他问起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要答案,他只是想试试姚湛空的底线,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说话呀,”他轻轻扯住姚湛空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身前,像是踩住老鼠尾巴的猫,带着丝胜券在握的狡黠,“养着他们,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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