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姚湛空早知道他去过那场聚会, 自然也清楚这是早晚要面临的问题。
他没有隐瞒,而是附上宋磬声扯住他领带的手,坦然承认自己的卑劣,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他将手指插I入宋磬声的指缝, 扣住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脖颈, 说话间,他的喉结就在宋磬声的虎口处微动, “事情是我做的, 是我的错, 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
宋磬声本以为他会找借口掩饰, 甚至起了看他笑话的心思,可面对姚湛空如此直白的道歉,他却笑不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姚湛空, 缓缓收紧手指, 看着那张脸因窒息渐渐胀红,“要你的命, 也可以吗?”
“这点……不行。”姚湛空吃力地说着,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我还要……留着命……和你……在……”
宋磬声猛然使力,将姚湛空还未说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时间一秒秒流逝, 求生的本能让姚湛空下意识想去反抗, 可他却克制住了本能, 任凭自己在宋磬声的力道下无限接近死亡。
宋磬声忽然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咳咳, 咳咳咳……”
姚湛空低着头猛咳,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另一只手下意识去寻宋磬声的手。
宋磬声倒也没躲,任凭姚湛空和他牵在一处。
“阿湛还真是,”宋磬声垂眸看着低头猛咳的姚湛空,低声道:“一如既往的诚实啊。”
人与人天生不同,有人在痛苦里沉沦,有人在痛苦里挣扎,其实结果都一样,情绪要是那么好战胜,人人都能成圣了。
宋磬声下了死力气,姚湛空又一点防护也没做,一顿猛咳之后,嗓子像火烧一样痛,眼角也沁出泪意,眼尾晕红一片,“我以为你会掐死我。”
宋磬声笑了笑,“没那么大本事。”
之前的话题已经没人提了,可他们都清楚,那件事并没有被揭过。
宋磬声不提是因为没有意义。
姚湛空不提则是在等宋磬声判刑。
他们本就是来吃海鲜的,一连两个插曲闹得谁都没了胃口,一顿丰盛鲜美的海鲜大餐就这样草草收场。
回酒店后两人也没困意,宋磬声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姚湛空自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将人纳入自己怀里,“讨厌我?”
“没有。”宋磬声看着玻璃窗上交叠的身影,轻声道:“没有人会为死人留在原地,你只是做了大部分人都会做的选择。”
姚湛空低头,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哑声道:“但你对我失望了,是吗。”
说完,他又承认道:“是我的错。”
但他没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其实很无耻。
从幼儿园开始,老师就告诉你,“谢谢你对应不客气”、“听见对不起要说没关系”,可真的没关系吗?
玻璃上两道交叠的身影看上去亲密无比,宋磬声垂眸看着姚湛空落在他小腹前的手,已经很难用简单的词句定义他此刻的心情了。
如果他没有为他们而死;如果他没有经历那九年;如果他复活的目的不是取他们的性命,那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他甚至找不出一个用来梳理这一切的线头。
对他来说,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扯明这点真相,无非是让这段没有前路的关系多点难堪罢了。
宋磬声轻呼一口气,觉得有点累,不仅心累,他是真的感觉有点困。
他靠近姚湛空的怀里,轻声道:“阿湛,我想睡一会,等睡醒了,我们就去看夕阳吧?”
姚湛空温柔道了声好,将他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午间的阳光太过温暖,身下的床铺又格外柔软,宋磬声沾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听他呼吸平稳,躺在他身侧的姚湛空轻轻起身,拿起手机出了卧室,厚重的木门一阖,外面的声音便被彻底隔绝了。
姚湛空站在窗前,声音沉稳而淡漠,他问起电话那头的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吴管家恭敬地复述着事情的进度,“一切按您所说,大部分人都已经拿钱走人了,另一些执意留在姚园,想见您一面的,也在认清局势后离开了。”
“很好,”姚湛空淡声道:“房子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装修工作已经步入尾声了,可是先生……”吴管家拿不准姚湛空的心思,索性直问道:“姚园里的员工怎么办?”
“留一部分人照常打理园子,剩下的按规定发三倍工资后辞退。”
吴管家心里一沉,但他只是个管家,不该他问的,他是没有质疑的资格的。
事情已经说完,姚湛空准备挂电话,却听吴管家又问道:“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您可以联系到宋管家吗?”
他知道姚湛空处在休假期,所以尽量简洁地说明道:“宋管家的电话已经关机很久了,一些需要与她接洽的工作邮件也一直显示未读,但您也没有新的通知,所以我想……”
姚湛空打断道:“这部分工作会有人暂时接手。”
吴管家也不傻,宋菱失联好几天,他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子,他早知道宋菱曾强闯姚总办公室的事情。
之所以拖这么久才问,是因为他迟迟等不来接替宋菱的下家,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但听姚总这意思,宋菱应该还会官复原职,再结合她之前极度冒犯的行为,吴管家已经开始重新评估宋菱在姚湛空身边的地位了。
电话刚挂断,另一通电话就紧赶着接了进来,“吴管家,2号别墅的孟轩不肯走,他也不要钱,就想见先生一面。其他人也就算了,这位……”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道:“他说他近过先生的身,这要是直接弄走,会不会不太好啊?”
吴管家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处理道:“是不能直接弄走,因为他违规了。违规者该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吧?”
姚湛空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既然享受了该享受的,自然也得承担该承担的。
而在水蓝星另一头,挂了电话的姚湛空却久违地摸出了烟盒,从侧边敲出了一支烟,刚低头要点,想到一墙之隔睡着的宋磬声,最终还是将烟收起,略带燥意地捻了捻指尖。
他了解宋磬声胜过自己,自然清楚宋磬声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他甚至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术将自己从其中干净的摘出来,可他没那么做,他甚至没动过骗他的念头。
事是他做的,人也是经过他同意才送到姚园的,不管结果如何,这是他种的因,自然也得他自己承受这结果。
姚湛空自嘲一笑,宋磬声既然撞见了他做的混账事,自然也能猜出他养这一园子人的目的。
自他回来,遇见的第一个旧人不是砍晕了他,就是养了一园子替代品打算挑个合心意地忘了他。这桩桩件件,哪件事能让他放下戒备去信任呢?
姚湛空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后悔上,他知道自己错了,便会想尽办法去补偿。世间的错事从来没有被平白原谅这一道理,要想得到原谅,就要做出实事来。
而他能拿出手的东西,除了正在走流程的财产转赠合同,就是宋磬声想要却不曾提过的东西了。
姚湛空眸色深沉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敏锐的五感在捕捉到卧室内的响动后,第一时间转过了头。
从床上下来的宋磬声刚好将门推开,他眼里还带着点困意,头发乱糟糟地散着,一看就是刚醒就出来寻人来了。
姚湛空心口软成一团,快步上前,将人牵在手里,带到了沙发上,“坐一坐,我去切水果。”
宋磬声以前确实有这个习惯,每次午睡醒来都会吃点水果。可这次,他却扯住姚湛空的衣角,道:“今天不想吃。”
姚湛空也不强求,“那倒杯水?”
宋磬声点了头,手也松开了。
宋磬声端着水杯轻抿,看上去像是在为什么烦恼,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这是在发呆。
人醒了,魂还睡着,起码得缓个七八分钟才能回神,但他只会在午睡且没睡好时出现这样的情况。
姚湛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了如指掌这四个字真不是闲说的,了解到这种程度,哪怕宋磬声受过长期伪装训练,被认出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数分钟后,窝在沙发上的宋磬声终于眨了眨眼睛,神色与之前变化不大,但姚湛空知道,他这时才是彻底醒神了。
思忖片刻,他还是决定趁早赎罪。
毕竟,道歉这种事,趁早不趁晚,早点让他开心,对他们的关系也有好处。
姚湛空坐在他身边,将他手里的水杯放到桌上,又牵住他的手,让他将视线投注到自己身上,这才说道:“声声,关于姚园那群人,我……”
宋磬声开口打断,“不用解释了阿湛,我不想提。”
“不行,”姚湛空认真看他,“做错了事,总是要想办法弥补的,你不想提我们就不提,只说该怎么弥补,好不好?”
宋磬声睡意刚散,神情恹恹道:“算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可姚湛空却还在哄他,“不如听一听呢?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弥补方式。”
宋磬声还是没多少兴趣,他将手从姚湛空手里抽出来,俯身去拿茶几上的水杯,随口问道:“什么?”
姚湛空静静看他,唇角的笑意仍在,可眼底的光却淡了些,他问:“裴野鹤的命,你要吗?”
第062章 第 62 章
“啪”的一声, 水杯坠地。
地毯吸收了声音,杯子里的水渗开,晕出一圈深色印记。
宋磬声俯身捡起地上的杯子, 佯装镇定道:“好端端的, 我要他的命干什么?”
他不曾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姚湛空的表情, 只能听见他淡而无波的声音:“那换江凛?”
“我和江凛也没仇。”
“哦?”姚湛空看着那道紧张却强自镇定的身影,淡道:“那你和我有仇吗?”
宋磬声回眸看他, 像在疑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没仇, 为什么想杀我?”
他倚着沙发, 左臂搭在宋磬声身后的靠背上,令人悚然的话被他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态度随意到像是在问下午吃什么。
宋磬声以为他是指中午掐他脖子的事, 他心下一松, 解释道:“我只是在开玩笑。”
“你没有,”姚湛空静静看他, 那双金瞳似是最严苛的法官,早已将一切看透,“你是真的想让我死。”
不管是平日里似有若无的玩笑,还是今日动手时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冷漠, 都从方方面面佐证了他的猜想:宋磬声想让他死。
他了解宋磬声。
他并不是个记仇的人, 他自己也曾说过, 报复的过程其实就是自毁的过程,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原谅不了的事, 他只会远离。
所以,就算他真的做了无法被宋磬声原谅的事情, 他绝不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大费周章想要杀了他。
姚湛空接着问,“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眉目平静地注视着宋磬声,没放过他表情中的任何细节。
宋磬声的瞳孔有一瞬放大,可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这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成果了。
姚湛空的问题让他心头乱跳,恨不得直接扒开他的脑子看看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他不答,姚湛空却没停止拷问,他捕捉着宋磬声的表情,眼里划过一丝了然,“看来是了。”
“目标人物是谁?”他没指望宋磬声能回答,所以问完之后就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裴野鹤?江凛?”
他看着宋磬声绷紧的肩颈,硬着心肠继续逼问,“还是,我们三个?”
“够了,”宋磬声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声声,”姚湛空轻轻去拉他的手,却因宋磬声后退一步的动作落空了,他仰头看着背光的少年,放柔了声音,“相信我一次,好吗?我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宋磬声不敢信。
姚湛空的所作所为,不仅毁了他对爱偏执的妄念,更摧毁了他对人性的信任。
如果姚湛空一直在伪装,那只能说他蠢到看不清真假所以上了当,但没有。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绝情、他没了自己就会去寻找下一个人的行为全都是真心的。
这样的一个人,他又怎么敢去信?
可是,姚湛空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那以前的计划岂不是都行不通了?
而且,他表现出的态度也很不正常。如果他真的确信自己的目的是他的命,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宋磬声陷入了迷惑。
每当他觉得自己对姚湛空的了解多了一些,姚湛空就会用自己的行为向他表示,他所谓的了解真的算不得什么。
“你不伤心吗?”宋磬声还在绷着最后那根弦,“你觉得我想要你的命,你却不伤心?”
“伤心啊,”姚湛空笑着去拉他的手,宋磬声没躲,任他握着按到了心脏处,“怎么会不伤心。但是,你想要我的命,却不是因为恨我恨到想让我死,对不对?”
宋磬声眼神复杂地望着他,隐约明白了其间的差别。
“我知道我做了许多混账事,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建立信任。”
他起身站在宋磬声身前,温声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如果达不成目的,你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温和之下却是不容抵赖的笃定,像是掌握了所有证据的法官,不用犯人的供词也能为他定罪。
宋磬声僵硬地站着,沉默半晌后,他放弃了无用的抵抗,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姚湛空叹息一声,“因为你在我眼里是透明的。”
宋磬声再次沉默。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松紧绷的身体,轻轻靠进了姚湛空的怀里。
姚湛空知道,这是宋磬声打算初步交付信任的征兆。
系统还在他脑子里絮絮叨叨,尽力为他剖析着利害,但宋磬声已经做出决定了。
他并不打算将一切全盘托出。但是,他可以暂时转移自己的攻略目标,先在姚湛空的帮助下攻略裴野鹤,再借由拿到的道具攻略姚湛空。
思及此,他彻底放松自己,倚进姚湛空怀里,轻声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我会死。如果做不到,我就会死。”
即便预设了类似的可能,但当宋磬声亲口承认后,姚湛空还是忍不住拥紧了怀里的人。
“很怕吧?”他问。
“嗯。”宋磬声承认了。
他伸手环住姚湛空的腰,将额头抵上他的锁骨,疲惫地闭上了眼。
怎么能不怕呢?死亡要只是瞬间的事,那再大的痛苦,一闭眼也就过去了。可他的死亡却是漫长的、足以将人逼疯的囚禁。
姚湛空吻了吻他的耳廓,轻声承诺道:“明天我们就去最后一站,旅游回去,我就帮你杀了他。”
他绝口不提这条路有多难走,更不打算让宋磬声和裴野鹤有任何接触。在看到宋磬声毫不在意裴野鹤性命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喜悦。
“没那么简单。”宋磬声道:“只有心甘情愿的死亡才有效。”
如果只是简单的死亡,他在暗,裴野鹤在明,他们共为S级哨兵,即便艰难,他也能有足够的手段使他殒命。
但想让他心甘情愿,却是难了。
他已经看明白了,宋磬声不仅不信他,也不信裴野鹤,更不相信裴野鹤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甘心赴死。
所以,这就是他第一个找上自己的原因吗?姚湛空心下失落,可这点失落并没有影响他做出决定。
因为他早知道宋磬声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但是没关系,只要他没有爱上任何人,他就不算输。
至于裴野鹤……
他抱着怀里的人,内心的独占欲沉沉坠着他的心,也封住了他的口,让他将最容易实现目的的办法压回了心底,半点没戳穿。
很快,天空之湖的旅程也到了终点,整整四天,叶颂桦再没露过一面,像是彻底认清局势准备认输了一样。
但宋磬声却发现了异样,也终于知道落在自己身上的道具是什么了:他的皮肤正在溃烂。
他是在离开天空之湖的第一天发现不对劲的。作为一个没有生理机能的假人,他既不会长痘,也不会被蚊虫吸血,但他的颈侧却出现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斑。
很淡,也不明显,要不细看甚至没人会发现。
宋磬声对着镜子摸了摸,心下逐渐有了新的计策。要不说叶颂桦是枚活子呢,他一动,就为宋磬声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特意换了件高领外套,将脖子处的红斑遮了起来,和姚湛空一起踏上了前往云顶之崖的直升机。
他们在云顶之崖下面的山庄住了一晚,又在附近逛了一天。
当日傍晚,姚湛空早早就哄着宋磬声睡了,凌晨到了启程的时候也没舍得将人叫醒,而是捞了件大衣将他裹住,直接抱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转动时的噪音被捂在耳朵上的手掌隔绝,手的主人尽力为他创造着良好的睡眠环境,可宋磬声还是醒了。
他们穿过低云区,持续向上攀升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一次展露了它的神奇,夜色笼罩下那刀劈般的白色悬崖赚足了宋磬声的惊叹。
直升机降落在呈三角状的悬崖上,准备了一夜的告白场地也随之跃入宋磬声眼底。
悬崖上的风很大,普通的花瓣怕是一露面就会被吹散,可这铺了满地的白玫瑰却都有自己的玻璃罩,像是玫瑰水晶球一样铺满崖顶。也不知反反复复运输了多少趟,才能将这里铺满。
泽罗尔岛上的白色鹅卵石铺就了一条小路,而道路尽头就是那方仅能容两人站立的崖尖。
这里是离天最近的悬崖,据说在这里告白会被传到到天上,得到神的祝福。
宋磬声望着满地凝霜的白玫瑰,错愕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上次提过便罢了?”姚湛空笑着说:“当然不会,告白怎么可能只有一次?”
他牵住宋磬声的手,带着他往崖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有一年你过生日,我送了你一个木雕。”
宋磬声眸光微黯,轻声道:“记得,你雕了一个我。”
“其实,我原本要送你的,不是木雕,是我买的项链。”姚湛空笑了笑,道:“我不想用姚家的钱,所以一直在帮别人做事赚钱。我攒了三千,去珠宝店买了条项链,但你生日那天,我才发现三千的项链虽然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但它却会让你变成一个笑话。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把偷偷雕的木像送给了你。”
宋磬声一愣,一些片段式的记忆随之浮现,他怔怔道:“项链……是我问你要的那条吗?”
“是啊,”姚湛空牵着他走到崖尖,执起他的手单膝跪下,浅笑道:“你从我兜里摸出那条项链,说你很喜欢,让我帮你戴上。”
他从衣兜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绒布盒,以求婚的姿势在宋磬声面前打开,露出那条铺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的碎钻项链。
小小一颗碎钻,或许连顿饭钱也不值,却是姚湛空多年始终如一的心意,“当时的我被并不重要的自尊心战胜,不想承认那是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现在的你,还愿不愿意收下它?”
当年那颗碎钻项链,代表姚湛空所有的钱,而多年后的今天,这颗碎钻背后,也是姚湛空全部的身家。
宋磬声收下它,就意味着他将无偿得到姚湛空全部的财产。
第063章 第 63 章
宋磬声看着这条碎钻项链, 短暂地回忆起第一次看到这条项链的情形。
他知道姚湛空买了条项链,也猜到那是送给他的礼物,但姚湛空否认后, 他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没再纠结这条项链的归属。
只是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年,这条项链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他手上。
姚湛空依旧单膝跪着, 深邃的眼眸里是清晰可辨的情意。
说实话,在看到他拿出的是项链而非戒指时, 宋磬声着实松了口气, 他的确想过同意他的求婚, 利用更便捷的身份去攻略。
但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 项链总比戒指好,宋磬声浅浅一笑,道:“可以帮我戴上吗?”
“当然。”姚湛空扬唇一笑, 起身帮他戴项链。
宋磬声比他矮一些, 他一低头,姚湛空就能看到颈后的锁扣。
这条项链毕竟是多年前的款式, 样式已经过时了,工艺也很一般,好在简单大方,放在现在也不算突兀。
姚湛空本来是笑着的, 可他刚一收手就发现宋磬声脖子上有块红斑, 这点印记比前两日明显多了, 足有拇指那么大,颜色也深得多, 仔细看时甚至能发现上面有细密的小红点。
“怎么回事?”姚湛空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他扯开宋磬声的领口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这里红了一块,过敏了吗?痛吗?”
宋磬声不甚在意地歪着头任他查看,语气也很轻松,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姚湛空心脏一紧,“不痛,没过敏,我只是没时间了。”
“什么意思?”他拉开距离,挑起宋磬声的下巴,仔细看他的眼睛,“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这只是个开始。”悬崖上还有外人,所以宋磬声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姚湛空能听清,“它会逐渐扩散,直到这具身体坏掉。”
这样轻的声音,对姚湛空来说却像一柄敲击在他心口的重锤,他抬着宋磬声下巴的手指都在颤,“真的?”
正这时,布置场景的人群中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欢呼声。
宋磬声似有所感,一转头便看到了日出悬崖的一幕。
他们与天的距离这么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太阳,火红的巨轮刺破稀薄的晨雾与云层,逐渐点燃了昏暗中的悬崖。
直到这一刻,这场精心布置的景色才发挥了它最貌美的一面。
阳光为含着晨露的白玫瑰披上了一层金纱,被玻璃罩折射向天际的淡光勾勒出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虚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们置身于铺天盖地的花海中,仿佛一对接受天神祝福的爱侣。
宋磬声甚至舍不得出声打破这样美好的景色,可姚湛空却越来越慌张,他失掉了一直以来的冷静,哪怕亲耳听到宋磬声想让他死,他也没慌成这样。
他抬手捧住宋磬声的脸,将他的目光从天边转向自己,语带急促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宋磬声转回脸看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你既然能分析出那么多东西,应该也能知道,我并不自由。”
“走。”听到他的解释,姚湛空就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他拉住宋磬声的手就往直升机处走去,“我们现在就回国,去找裴野鹤。”
心里的占有欲是和情感同时诞生的魔鬼,他一点也不想让裴野鹤知道宋磬声已经回来的事实,他宁可付出多一万倍的代价,也不想让宋磬声和裴野鹤再有牵扯。
可这一切与宋磬声的命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宋磬声消失。
“阿湛,”宋磬声拉住他的手,用力将人留住,“不急这一刻。”
他转头看着跃出大半的太阳,轻声道:“我想看完这场日出。”
姚湛空在他的拉扯下顿住脚步,几番思量下才终于同意,他神色复杂地拥住宋磬声,和他一起静观着这场盛大的日出。
越美丽的景色停留的时间越短。不过数分钟,火红的太阳已经彻底升起,它依旧在向天空跃进,可最震撼的美景已经过去了。
“回吧。”宋磬声牵住姚湛空的手,冲他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日出这么美,看日出的人也得开心点,对不对?”
姚湛空看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这一笑却莫名让宋磬声有点心酸。
从复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做鬼时,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岩浆一样烫人的恨,现在做了人,姚湛空先是用一瓢凉水将他浇透浇醒,又用和以前一样醉人的温柔步步蚕食着他灰烬一样冰冷的怨。
他忽然想起系统曾说过,他们三个各自有一个特征,一个是理智,一个是欲望,一个是剥离了极致情绪的普通人。
当时,系统猜测姚湛空是绝对理智,而他没有头绪。可现在他却觉得,姚湛空或许是那个普通人。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在三人的争夺战里,他会因为自卑和懦弱而退却;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他爱的不够彻底,放弃时也在犹豫;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才有着人类所有的劣根性,他在世时爱他,他去世后便爱自己。
他的爱是真的,自私也是真的。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他的爱不纯粹,自私也不纯粹。
来来回回的拉扯里,先被撕碎的,不是宋磬声,而是姚湛空自己。
是命运向他们开了个玩笑,而玩笑里的人,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他主动抱住了姚湛空,轻声道:“阿湛,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这一切。”
他终于完成了期待了很久的旅行,哪怕隔了九年,他依然感谢姚湛空,让他美好的前半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姚湛空下意识抬手回应他,晃动的眸光里满是交织着的复杂情绪,有爱有怜,有慌有怕,还有恨不能以身相替的自责与痛苦。
“阿湛,”宋磬声忽然问他,“如果我们两必须死一个,你会……”
话还没说完,姚湛空已经答了,“我愿意去死。”
他回望着宋磬声的眼眸,补充道:“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眼神的交汇犹如爱人亲昵的吻。
透过唇舌,刺入肺腑,字字句句,全是真心实意。
他说得是真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宋磬声。
像是一道清风拂过他生锈的灵魂,又像是初升的太阳照亮了他的心扉,宋磬声忽然就明白了姚湛空所有的作为和选择,也因为明白,所以执念才能释怀。
宋磬声眼中凝起一滴泪,姚湛空正要抬手去擦,领口却被攥住下拉,他顺着力道低下头,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便印了一枚吻。
这个吻一触即离,姚湛空还陷在怔愣里,就听宋磬声说道:“阿湛,我不怪你了。”
事到如今,爱恨相抵,再差一条命,他们就两清了。
闻言,姚湛空金瞳一眯,宋磬声还没来得及躲,眼前就出现姚湛空放大的脸,他唇上一热,是被回过神来的姚湛空再次吻住。
这个吻起初是试探的,可当姚湛空觉察到宋磬声的有意放纵后,他变得越来越放肆。
他的手压着宋磬声的头,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一样用力,逐弄的唇齿极近缠绵,热意蒸腾的躯体中,每一寸血管都流淌着惊人的欲念。
压抑了那么多年,忍耐了那么多年,一经爆发,欲望简直要吃人。
宋磬声一开始还想放纵,可到了后来,饶是他不用呼吸也有些招架不住,在这样用力的痴缠下,他甚至有种灵魂都被桎梏的眩晕。
“阿湛……”
他抬手推他,却被姚湛空反制住,将他的手背在身后。
“声声,别躲我。”姚湛空急促地喘息着,一边啄吻他的唇,一边低声喃喃道:“更别在靠近我之后再躲我。我会死的。”
他虽制住了宋磬声的手,却依旧驯服于他的旨意,忍了好久才忍住,弓着背,将头抵在他肩上,声音哑得让人耳红。
可他说出口的话,却直白地戳穿了宋磬声的心思,“你可以无偿利用我,但非要给我些甜头,我也不介意。”
宋磬声下意识想否认,后又默认了。
因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突破界限,主动去吻他。
或许是想利用吧。
也或许,是他真的有那么点感激,为这迟来的十八岁礼物。
…………
旅行中的四个地点刚好位于水蓝星四大国度,历时半个多月,他们绕了水蓝星一圈,又回到了古华国的帝都。
直升机依旧降落在他们启程的姚氏大厦顶层,姚湛空牵着他的手去到地下一层,开车的依然是赵唯。
可是回去的路线却与来时不同,驶过数个路口后,车辆通过某个小区的安保亭,停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单元楼前。
宋磬声任姚湛空牵着步入电梯,看他按下十三楼的按钮,疑惑道:“我们不回去吗?”
姚湛空看上去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向宋磬声温柔一笑,道:“不回姚园了,回我们的新家。”
“新家?”宋磬声惊讶道:“这里?”
“嗯。”姚湛空笑着输入密码,推开了这间一梯两户的大门,他轻轻推了下宋磬声的后背,将人送入屋内,道:“喜欢吗?”
小区是普通的高档小区,一梯两户的房子约莫一百八十多平,三室两厅,进门就是客厅。
窗户半开着,乳白色的纱帘随风微晃,阳台做了遮光处理,改建成了猫屋,一只刚满两个月的蓝烟色缅因猫躲在仙人掌状的猫抓板后,露出一双好奇打量中的鸳鸯眼。
宋磬声没动,他站在门外,看上去比那只缅因还敏感。
姚湛空关上门,从他身后绕过,自鞋柜里拿出两双毛茸茸的棉拖鞋。一浅灰一深黑,他换了深黑那双大的,又单膝点地自然地为宋磬声换鞋。
一些东西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宋磬声抬手扶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换了鞋后也没去其它地方参观,而是径直向阳台走去。
他蹲下身,对着玻璃房里的小猫伸出了手,缅因胆子小,探着湿润的鼻头轻轻嗅了嗅,隔着玻璃自然什么也闻不见,小猫耸了耸鼻尖,将整个身体都往后缩去。
宋磬声十分喜欢,见它胆小也不刻意接近,只伸手想去开猫屋的门,开门前他转头去看姚湛空,“我可以把它放出来吗?”
“当然,”姚湛空已经换了身家居服,正面目柔和地看着他,“这是我们的家,它是我们的宠物,你想怎样都可以。”
宋磬声眼睛一亮,开了门,又离远了些,问向姚湛空,“它有名字吗?”
“还没有,你想叫它什么?”
宋磬声想了想,一连冒出几个想法都被自己否了,最后只能求助姚湛空,“你觉得呢?”
“如果你愿意,就叫它珍珠吧。”
养猫也是宋磬声以前的愿望之一,名字倒是想好了,但一直没机会养。
宋磬声愣了两秒,回神后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就叫它珍珠。”
他摸了摸宋磬声的头,道:“主卧有衣服,先去换了,然后来吃饭。”
以他的厨艺,自然没本事为宋磬声准备餐饭,可附近就有几家酒店,订餐送餐倒也方面。
宋磬声点了点头,走到主卧才发现衣帽间里除了之前买的那一堆衣服以外,又多了不少新款。
家居服、贴身衣物、外套、裤子……
数排衣物大小不一,颜色也略有差别,一看就是两个人的衣服,可挂在一处不仅和谐还透出几分亲昵。
宋磬声在屋里换衣服,姚湛空已经开始打电话了。
拨出这通电话前他犹豫了许久,手机屏亮起又熄灭,终于还是拨了出去。
一道又一道布置说出口,看似是在遮掩宋磬声存在的痕迹,可实际上却句句是指引,只要裴野鹤不傻,不出三日就能顺着这些线索摸到他身上。
届时,裴野鹤就会知道,在宋磬声的尸骨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去过墓山。
宋磬声在他身后站了很久,自然也猜到了他的打算。
数通电话结束,姚湛空转头看他,虽然在笑,可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是不是饿了?饭菜马上就到。”
“不饿。”宋磬声摇了摇头,走到姚湛空身前抱住了他的腰。
姚湛空很快也搂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抚,“不用怕,我会帮你,你的愿望很快就能达成。”
家居服大多是低领的,这也让他脖颈处的红痕更加明显。
从云顶之崖回程至今,路上耗费了十三个小时的航程,他脖子上的红斑已经蔓延到了下颌处,足有两指并宽大小,且他之前看到的针点状的凸起也开始变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鼓起一样。
他轻轻抚摸过这处红斑,心中浮沉的情绪最终汇成落在宋磬声发顶的一个轻柔的吻,他承诺道:“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第064章 第 64 章
次日一早, 宋磬声就开始跟着姚湛空“上班”了,十八岁的少年跟在二十七岁的成年人身后,露出口罩下令人惊艳到屏息的脸。
林秘书本来在总裁办公桌前汇报近日来的财务数据和重大金融事项变动, 可他本来专注的思维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到宋磬声身上。
趁着姚湛空翻阅财报的时候, 林秘终于大着胆子看了眼宋磬声。
少年半趴在桌子上写东西,以林秘的角度, 他只能看到A4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并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宋磬声看书的习惯很不好, 平日里没骨头惯了, 看书也像是瘫在桌子上一样。
姚湛空看着财报, 淡道:“背挺直。”
林秘心口一颤, 迅速收回视线,挺直了腰背,刚要道歉, 就听侧边发出动静。
宋磬声不情愿地坐直身体, 将手里的文稿故意翻得哗啦作响,埋怨道:“又来管我。”
这四个字说得放肆又亲昵, 远超情人间的撒娇作态,林秘看似老实地垂着头,脑子里的想法却已经飞出外太空了。
他起初以为这位宋先生是姚总的新欢,后来又觉得是真爱, 可此时再看, 却又觉得是在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要是姚总年纪再大一点, 他觉得这二人间的氛围用“慈母顽子”来形容最恰当。
林总秘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雷得不轻, 一抬头就对上姚湛空似笑非笑的眼神。
林秘书面色一肃, 迅速回神道歉,“抱歉姚总, 我继续向您汇报。”
姚湛空摆了下手,“不用了,剩下的我已经了解了。”
林秘书鞠了一躬,道:“那您有需要再叫我。”
外人一走,姚湛空放下手里的文件,支颐望向宋磬声,“有没有哪里不懂?”
宋磬声幽怨地看着他,不满道:“我可以来陪你上班,但干嘛要我学这些啊,我又用不到。”
金融法规与相关条例年年都在变,他十八岁学得东西早都过时了,现在再看,基本和新学没什么两样。
问题是,他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他对金钱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做什么富绅,如果能幸运地完成任务,他应该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了。
姚湛空笑着看他,语气宠溺,“你可以当我好为人师,想把你圈在身边,玩些老师学生之间的小情趣。”
宋磬声长出一口气,服软道:“我能不能不学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上学。”
“不要求你精通,但你总得会,以后也不至于被人糊弄。”姚湛空起身走到他身边,捡起自己整理好的笔记,打算检查宋磬声的学习成果。
宋磬声随口道:“不是还有你吗?”
姚湛空摸了摸他的发尾,平静地说:“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在的。”
宋磬声喉口一哑,那些撒娇耍赖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现在不想学也没关系,你还有很长时间,我也会安排合适的人来帮你。”姚湛空随意翻了翻手里的文稿,将它们扔到桌上,伸手就将宋磬声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宋磬声一声惊呼,下意识伸手环住姚湛空的脖子,惊道:“你干嘛?”
姚湛空勾唇一笑,邪肆又风流,“玩一些,适合在办公室玩的东西。”
宋磬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回自己的位置,又在桌上扫出一片空地,将人放了上去。
他坐在桌上,低头看着椅子上的姚湛空,莫名感到点不自在,他动了两下,小声道:“放我下来。”
姚湛空隔着薄薄的衬衫吻他的胸膛,“不放。”
哪怕这里隔音良好,可这样的场合还是让他坐立难安,他低声提示道:“阿湛,这是公司。”
“我知道是公司啊,”姚湛空变本加厉地吻他,伸手揽着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前拉,“你勾得我满脑子都是乱的,压根没法工作,怎么赔我?”
这样的姿势使他埋头去吻时,鼻息里全是宋磬声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被名为“宋磬声”的空气包裹了一样。
即便隔着一层布料,可他吻的姿势太色I情,宋磬声忍不住红了耳朵,低斥道:“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
“是我什么?”姚湛空抬头看他,桃花眼潋滟着不明的水光,形如花瓣的唇又美又艳,像是故事里勾人心神的狐狸精。
宋磬声被美色所迷,大脑白了一瞬,还是姚湛空一声低笑才将他的神智唤醒。
“是你流氓!”宋磬声恼羞成怒,伸手去推他,“放开我,我要下去,我要去学习!”
“现在又想学习了?晚了。”
姚湛空笑着拉他的手,一用力就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宋磬声一头撞进他胸膛,腰间一紧,整个人就成了跨坐在他腿间的姿势。
“今天换一课,不学金融,学学什么是流氓,好不好?”
他的声音饱含情欲,哑得宋磬声脸红。他早知道一旦越线,姚湛空绝不可能再忍,但第一步是他主动跨的,此时也只能闭上眼任他动作。
颤动的睫毛脆弱又勾人,姚湛空再也忍不住,钳着他的下颌重重吻了上去。
所有可说不可说的情绪尽数在这一吻里,怀里的人被吻到颤抖,在他极尽挑逗地吻技下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姚湛空便像独占欲极强的野兽一样蛮横地攻城掠地。
姚湛空的吻深到了极致,像是在透过唇舌舔舐他的灵魂。宋磬声浑身战栗,被陌生欲望裹挟的身体生出了惧意,肉I体生出欢愉,眼尾却沁出一点水光。
他甚至不知道姚湛空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当他回过神,眼角的那点泪光便已经被姚湛空抹去了。
姚湛空与他额头相抵,两个人都在急促地喘息。
“不喜欢吗?”他问。
宋磬声耳廓通红,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只憋出三个字:“不讨厌。”
姚湛空又笑了,胸口处是微颤的胸肌,十分夺人眼球,下一秒,宋磬声的手就被迫覆在他心口处。
他的体温太热了,热到宋磬声下意识想抽手,却依然被他紧紧按住,“但我很喜欢。”
心跳不会说谎,每一次跃动都是告白。
宋磬声抬着迷蒙的眼看他,情欲与纯真交错,衬着眼底的迷茫越发无辜,像是伊甸园里纯洁的红苹果,仅仅是出现,便代表了欲望本身。
姚湛空与他仅对视了一秒,便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似是哀求又像是克制,嗓音沙哑到令人心惊,“声声,别这样看我。”
宋磬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在一片黑暗中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数分钟过去,一屋的燥热才终于散尽,姚湛空仰头后靠在椅子上,轻叹道:“美色误人。”
宋磬声眨着眼不说话,心里却在悄悄腹诽:也不知道谁才是美色。
等情绪平复后,姚湛空终于学聪明了,工作的时候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往宋磬声那边看,倒也勉强处理好的当日的事情。
而宋磬声也不再去招惹他,只翻着手里的笔记不做声。
他本想应付应付了事,脑海中却蓦地回想起姚湛空那句“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语气也很平静,像是普通的说明,又像是在暗示着自己已经知晓一切。
但是,可能吗?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一切,知道连他自己也是他的目标一环,他还会心无旁骛的帮他吗?
爱恨易消解,信任难重塑。即便他谅解了姚湛空的所作所为,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
他不傻,他知道姚湛空对自己有爱也有欲,情动上头时,说些承诺也是有的。但当他真的要做选择的时候,爱的份量真的能比生命重吗?
所以,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先利用姚湛空攻略裴野鹤,再利用获得的道具,攻略姚湛空。届时,手握两股能量的他,就能将攻略江凛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琢磨了半天,身体又不自觉地趴了下去,姚湛空余光扫过,淡淡提示道:“眼睛不要了?”
“老妈子……”宋磬声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直起腰身,认真看起手里的笔记。
直到太阳西沉,这一日才算是结束。
姚湛空还在与姚氏旗下的跨国子公司开线上会议。他一身亚麻色三件套,外搭枪驳领同色西装,风度翩翩,精明儒雅,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勾得人腿软的欲色。
宋磬声之前也算是豪门精英,国际常用的外语种类基本精通。因此,他也听懂了这家“位于佛罗德的子公司”的主营范围。
古华对枪支的管控算不上严,但军I火生意多少会受到限制,可佛罗德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钱,你甚至可以买个城主当一当,军I火生意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种生意没有门路可不好做,姚湛空位于古华,又是怎么跟佛罗德扯上关系的?
宋磬声有点好奇,问系统时,得到的答案也很模糊,但姚湛空不会瞒他。他只是一提,姚湛空就将自己这六年里走过的路尽数告诉了他。
这是一条,常人难以想象,更难以复制的路。
第065章 第 65 章
姚湛空的过去和宋磬声的死亡息息相关, 聊起这些,自然也无法避免地提到了六年前的一切。
一直被视为禁忌的话题终于有人直面,再聊起时, 一些可说的不可说的, 才在这稀疏平常的口吻中得见天日。
那只名叫珍珠的缅因已经熟悉了环境,此时正窝在宋磬声脚边舔毛, 姚湛空则与他半卧在两张并排放着的躺椅上。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提起从前的一切。
“你不在了以后, 江凛就失踪了, 只剩我和裴野鹤守着那座坟。”
“活着的人或许不能体会死亡的痛苦。但对我而言, 失去你之后的生命, 就没什么意义了。”
时至如今,过去依然是他不敢触碰的记忆,哪怕宋磬声正好端端地坐在他身边, 他也无法正视那段过去。
姚湛空闭上眼, 将宋磬声的手捏在手里,想从中汲取点回忆过去的勇气。
他自问自答道:“你知道, 人为什么会自残吗?不是因为不怕疼,而是太疼了,疼到没办法缓解,所以才会自残。”
听起来很矛盾, 但这就是事实。
精神上的痛苦源自灵魂的撕裂感, 他甚至找不到痛苦的出处, 只觉得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 都像被钝刀来来回回切割一样痛。
他第一次割腕其实是意外。
他喝了太多酒,身体没有力气, 摔碎了酒瓶,人又摔倒在玻璃碴上,手腕被割出了一道伤。
鲜血涓涓流出的时候,压抑在身体里的痛苦却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样,得到了短暂的平息。
一开始,他没想过死。
割腕只是他镇痛的手段。
渐渐地,就像吸毒一样,他对这种疼痛上瘾了。
血流得越多,他的身体越虚弱,身体里的痛苦就越轻,意识飘忽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血过多死在这里。
但那一刻,他不想再考虑其它的事了。
如果死亡能永远平息痛苦,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他是S级哨兵,这点伤口不可能要他的命,他只能任由伤口溃烂再结痂,长好后再被割开,这样的循环,一直持续到他的兽魂开始崩裂。
姚湛空被痛苦包裹,甚至没注意到宋磬声的手正在颤抖。
他继续说道:“我本想就这样等死,可宋菱告诉我,你的死没那么简单,背后另有操手。”
“后来,我真的查出了许多东西,有了复仇做念头,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但这背后牵扯了许多事,我如果还想留着命复仇,必须要远离坟墓带给我的刺激,再加上当时的我只查到了一部分真相,我并不觉得报完仇的自己还有命来见你,所以,我最后一次去坟前的时候,向你说了永别。”
一开始,他只查到了参与其中的一股势力,再加上整个人还陷在宋磬声死亡的阴影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以命相搏,一了百了。
可越查,他才发现背后的水是他想象不到的深,涉及的势力也比他想象得大,为了复仇,他只能蛰伏壮大。
但在这个过程里,他却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不提过去的话,他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理智一回来,人也变得冷漠。
他冷静地审度着局势,清晰地认知到“殉情”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
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至少所有人都以为他走出来了,就连宋菱也认为他已经有了新开始。
但是事实证明,即便一切都能过去,活下来的也只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淫I靡场所出入了不少,哪怕一群人脱光了在他面前做,其实也跟两条白色的虫子没什么区别。生意场上也栽过跟头,但输输赢赢,金钱也只是数字。
他无爱无欲无恨,情绪淡得像尊佛,唯一能提起他兴趣的,便是筹谋了多年的复仇之局。
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甚至借着醉酒,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愚人愚已的荒唐事。
旁人只道他滴酒不沾,只会在姚园一月一度的晚宴上喝醉,但没人知道,酒精这种东西,即便能醉他,也干扰不了他的神智。
他醉了也醒着,只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骗人先骗己,而姚湛空,向来是自欺欺人的好手。
他明明醒着,却骗自己是醉了,所以一次次开车去崖边。
车头压着死亡线,大风一刮,车身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坠崖。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踩下刹车的那一秒,他究竟是希望自己掉下去,还是希望车子能停住。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载着“宋念生”去悬崖的那天,他是只想让这个卑劣的模仿者去死,还是想借着坠崖,将自己也送入地狱。
他明明醉了,却像正常人一样开着车,自欺欺人的停留在墓山下,从日暮等到日出,从天黑呆到天亮,再像没事人一样回姚园睡觉,数分钟后照常起来工作。
宋磬声艰难地呼吸着,良久才勉强镇定下来,可若是细听,就能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山下?”
“嗯,”姚湛空低声道:“就是我接你回来的地方。”
宋磬声知道自己不该问,以姚湛空的敏锐,他可能会从这个问题里发现更多自己想隐瞒的事实,可他忍不住。
他必须要一个答案。
他问:“你经常去吗?我是说山下。”
姚湛空点了下头,“嗯,每天都去。”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心脏。宋磬声心神俱颤,大脑一片空白。
他忽然记起自己复活的那天,他穿着衬衫往山下跑,淋了雨,脱了上衣,躲进山脚的丛林里。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姚湛空。
那不是巧合,也不是命中注定。
是姚湛空在山下等了六年才换来的遇见。
他在山上恨了多久,姚湛空就在山下等了多久。区区一座山,却是爱与恨的天涯。
宋磬声怔怔望着窗外的月色,过了很久才气若游丝地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去山上看一眼?”
姚湛空小声说:“因为很疼。”
就像将怕蛇的人扔进蛇窟;让重度烧伤的人走入火场;是一种已经刻到骨子里,一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的惧意。
去到山下都已经尽了全力,更别提上山看着他的墓碑,再想起他被人凌I虐致死的惨状……
姚湛空很久没有回忆过这些细节了,他用讲故事的语调撕开了自己的伤口,看似平静,但如果他睁开眼,便能从他不断缩张的瞳眸中看出他剧烈颤抖的心神。
“聊点你想听的吧,”姚湛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吗?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宋磬声仰头枕在躺椅上,眼角的泪一颗一颗往外涌,声音却是镇定的,“好啊。”
姚湛空不想让宋磬声知道太多不该他知道的东西,也不想让这些东西绊住他的手脚,所以他略过了杀害宋磬声的凶手,只说起姚氏崛起的经过。
“我15岁的时候第一次进珠宝店,拿着所有的钱买了一条最廉价的项链。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穷人的钱和富人的钱是两种东西,如果我想赚钱,就一定要去更上层的圈子。”
所以,当宋磬声的生日宴结束后,他就找上了一位富家子弟,在他的对赌行做起了兼职。
像这种股价对赌机构,玩得就是心跳,他眼光独到,又有手腕,很快就拿着投资人的钱赚了一大笔启动资金。
实现了创业阶段最难的原始资金累积。
但他没有后台,大规模的集资惹来众怒,富二代也保不住他,所以他被踢出局,只能自己单干。
资金的累积,最难的阶段并不是从一千万到一亿,而是从零到一百万。
所以,他拿着从对赌行赚来的八十多万,将它们全都扔进了股市。
三年后,他十九岁,股市里的八十万经过几经折腾,翻成了一千万。
他退出股市,瞅准时机,将一千万全部砸进了未来科技变革的重点行业:通讯科技。
与此同时,他开始积累第二轮资金,他利用自己手头掌握的所有讯息和之前在股市闯出的名声,拉拢人脉,开始了有预谋的做空。
两年间,他累积的资金已足够他控制市场,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想收手转向实业,带着名正言顺的资产向他最爱的少年求婚。
就在他终于有了勇气和底气的时候,宋磬声死了。
自杀未遂后,为了复仇,他第三次投身股市,开始了名为“姚湛空”的血雨腥风。
整整四年,股市一直处在灾难期,所有人都在赔钱,只有姚湛空在敛财。
他像一个无情的机器,被人唾骂也好,被人狂热崇拜也罢,他所扫荡过的地方,全成了刻着他名字的私人财产。
一时间,姚湛空这个名字彻底成了传奇,他的各项金融操作,直到今日还在教科书上供人瞻仰。
但没什么借鉴价值。
因为他的成功,无可复制。
他身无分文的时候都能凭借自己的眼光捞取大笔资金,有了钱,赚钱对他来说就更容易了。
姚氏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且方方面面都是低入高出,单房地产这一项,就足以让他成为帝国擎天柱之一,更别提姚氏旗下还有数个吸金神器。
人人都道姚氏总裁少年天才,一路走到现在早已是人生赢家,想要什么都能到手。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令人艳羡的天才,早在一切刚开始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此生的挚爱。
第066章 第 66 章
夜色渐深, 难得的,姚湛空在宋磬声入睡之前就睡着了。
或许是将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都说尽了,暗疮一被剜去, 除了空, 便只剩下轻松。
宋磬声躺在床上,闭着的眼睛复又睁开, 沉沉浮浮的情绪如潮水一样涨歇不停,大浪褪去, 残沙尽现。
系统一开始沉默, 是出于不想打扰宋磬声和姚湛空聊天的心思, 后来沉默, 则是因为无话可说。
它是绑定宋磬声的系统,自然也知道成功缔结契约的源头是什么。
沉默良久,它小心翼翼地问他, “宿主, 您还好吗?”
宋磬声淡淡回道:“我挺好的。”
但是检测系统下不断起伏的数据却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劝劝他, “宋先生,不管姚湛……不管姚先生和您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但您曾经遭受的痛苦可都是真的呀,您别……别因为心软, 就……”
它越说越小声, 要不是声音直接响在宋磬声意识里, 他怕是都要听不清了。
宋磬声说:“我没有心软,我也没有忘记任务,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点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系统松了口气,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知道您最在意的就是他们没来看您这件事。姚先生是有苦衷,但他的苦衷和您承受的痛苦比起来,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您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宋磬声笑了笑。如果系统有实体,他或许会摸摸系统的头,“放心,我不会有心理负担的。”
因为在他心里,这是两码事。
比较谁更痛苦其实没有意义。
他所经历的一切,并不会因为姚湛空有苦衷就被淡化,只会因为这一切情有可原而被划上终点。
同样,就算姚湛空过得比他痛苦,比他惨,他就能舍下活命的机会,放姚湛空一条生路吗?答案是否定的。
他之所以能放下心中的怨憎,是因为那些恨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恨姚湛空轻易放下,但姚湛空告诉他,他没有,他甚至都快死了。他恨姚湛空不来看他,但他来了,只不过是在山下。
墓山是姚湛空买的,迁坟的命令是他和裴野鹤下的,但他的尸骨却是被动了贪念的盗墓人丢的。再者,姚湛空并不是他的爱人,他爱上任务者也是正常的。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做开端,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苛刻到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姚湛空头上。
但恨意就像滚雪球,一旦有了开始,就会越来越重,直至他承受不起,继而崩溃。
这么多年里,被恨意折磨的人,不是姚湛空,而是他自己。它就像盘踞在他心中的毒蛇,时不时就会冒头在他心头咬上一口。
放恨归山,也算是他对自己的救赎。
夜色越深,他的思绪就越清明,翻来覆去许久,他没睡着,反倒闹醒了姚湛空。
“还没睡吗?”姚湛空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困意尚在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熟门熟路地往他后背摸去。
可下一秒,他猛地睁眼坐起,俯身捂住宋磬声的耳朵,用唇形说了两个字,“别怕。”
“砰!”的一声。
一道巨大的爆破声自门口响起,随后又是一声巨响,那是被轰开的大门重重倒地的声音。
宋磬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脏狂跳,要不是姚湛空提前听出动静,捂住了他的耳朵,单这深夜里的巨响就够他受的了。
“反恐部队出任务!平民迅速撤离!”
带头的壮汉一声大吼,被惊醒的人们就开始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不出门不要紧,一出去才发现整栋楼都被武装士兵包围了,到处都是黑压压的高大人影,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无关平民被紧急疏散,被重点包围的住户却还在不紧不慢地伺候人,他先为宋磬声裹上大衣,又调整好他的衣领,为他戴上口罩。
他将宋磬声带到椅子边坐好,温声安抚他,“别害怕,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说完,他就转身向外走去。
在系统的提示下,从惊慌中回神的宋磬声已经意识到来人是谁了,他下意识伸手扯住姚湛空的衣袖,低声道:“你会有事吗?”
姚湛空很受用他的关心,他回身摸了摸宋磬声的头发,“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只顾着为宋磬声穿衣服,自己的上半身却还裸I着,但他浑不在意,只在踏出门的前一秒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卧室门开了又关,短暂的间隙里,宋磬声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把玩水果刀的裴野鹤。
他飘逸而润长的淡金色头发垂在左肩,束成一束,淡色的眼睫浓密微卷,指尖捏着刀尖把玩,容貌清冷绝尘,动作却邪肆而危险。
关门瞬间,他抬眼望来,隔着窄窄的一隙空间,他与宋磬声的眼神有瞬间的交汇。
嘲弄、不屑、嫌恶、冰冷。
如同那日在梦里初见,他看着他,像看着一堆惹人生厌的垃圾。
宋磬声心底一寒,还没来得及低头躲避,合上的门就已经将裴野鹤隔绝在外。
裴野鹤收回视线,动作懒散地后仰,指尖同时一抖,姚湛空微一歪头,水果刀便擦着他的侧脸“当”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啧啧啧,姚总动作很快嘛,我以为你耽于男色,已经痿了呢。”
姚湛空抱臂睨他,淡道:“自然不比你孤家寡人,半夜还能找上门来扰人清梦。”
“清梦?”裴野鹤哈哈大笑道:“你也敢做梦?你不怕梦里有恶鬼缠着你下地狱吗?”
姚湛空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自然比不过你。你趴在石台上像狗一样磕头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什么都求不来吧?”
“你找死!”
裴野鹤这辈子最恨姚湛空,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他抬起五指虚空掐紧,一声尖锐的鹤鸣声响起,姚湛空的脖子瞬间浮现五道清晰的指印。
姚湛空不受控制地出现兽化特征,他深知裴野鹤的弱点,为了速战速决,他忍下咽喉处火烧一样的痛,凌空一跃,尖利的狐爪如闪电般撕向裴野鹤。
裴野鹤抬腿踢向茶几,上百公斤的木制茶几像玩具一样翻滚腾飞,重重砸向姚湛空,逼得他不得不闪身避开。
同时,裴野鹤起身后退,唇角浮现残忍而嗜血的笑意,抬手就是一个响指。
瞬间,一股高强度精神冲击狠狠劈入姚湛空的大脑,他浑身一颤,露出了破绽。
裴野鹤等得就是现在。
他迅速从腰后摸出手枪,“砰砰砰”连续三声,每一枪都直逼姚湛空死穴。
一墙之隔,里面就是宋磬声。
姚湛空目呲欲裂,暗骂一声“疯子”,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全,纵身一跃,拼着中枪的风险攻向裴野鹤。
狭小的空间丝毫限制不了他,漆黑的毛发下是一双足以撕裂钢铁的尖锐趾甲,寒光一闪,枪声同时一响,二人一触即分。
四五步的距离下,裴野鹤前襟被撕裂,露出如玉般白皙而劲瘦的胸膛,五道肉色裂口遍布其上,看上去只是轻伤,可只是两个呼吸间,大股大股的血就涌了出来。
“首席!”
原本只是旁观警戒的士兵惊叫出声,压根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伤到裴野鹤,黑压压的枪口立即对准了姚湛空。
裴野鹤一声轻咳,胸前的血流得更猛。
可姚湛空也没好到哪去,他左肩中了一枪,子弹就卡在骨缝处,微一动作便是撕裂般的痛。
“哈哈哈哈……”裴野鹤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抬手指着姚湛空,笑得前仰后合,“真该让宋磬声看看你拼了命也要护着另一个人的样子,让他看看你究竟有多恶心……”
姚湛空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冷冷盯着他道:“还不快滚。”
他知道裴野鹤早晚会来,但他没想到这个疯子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裴野鹤终于忍住了笑,他直起身体,露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满身是血,白衬衫早已被血湿透,垂在左肩的发尾上也全都是血,满屋的血腥味浓郁到像是杀人现场。
可裴野鹤却显得很陶醉,他单手执起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嗅,脸上是病态的迷恋,“好久没受过伤了……”
被数十支机枪对准的姚湛空毫不畏惧,可他怕子弹会伤到一墙之隔的宋磬声,只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裴野鹤将目光从姚湛空身上移向大门紧闭的卧室,嬉笑道:“把他交给我,我立马就走,还能出钱给你搞搞装修。”
姚湛空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能,滚。”
“姚总,你要是识相,我们还是朋友。可你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只好再打一架了。你倒是死不了,但对我来说,带走活人还是尸体,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
明明长着张清冷的美人脸,可说的话却句句带血。他抬手一挥,第二围的重武士兵迅速换位,肩上统一扛着单发式的火箭炮。
裴野鹤双手合十,嘴里发出爆炸时的拟声词,眼神冰冷,唇角却勾着抹神经质的笑容,“‘轰’的一声,你的小情人,就成灰啦。”
第067章 第 67 章
“他?”姚湛空左肩上的血成线似得往下淌, 神色却是散漫的,“你要他做什么?”
“还装?”裴野鹤一脸讥诮地看他,“你不会忘了你怎么把人带回来的了吧?”
线索是姚湛空安排的, 他自然清楚裴野鹤在问什么, 于是不以为意道:“哦?说说看。”
裴野鹤脸色更差,“你真要为这么个玩意跟我杠上?”
“是。”裴野鹤来得太早, 早到姚湛空根本舍不得将宋磬声就这样送出去,他上前一步坐在侧翻的茶几上, 陈述了一个事实, “如果我不想, 你不可能从我手里带走他。”
他无视那些对准卧室的炮口, 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查到了什么,我也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知道声声的尸骨在哪里。”
裴野鹤脸色一变, 几步上前拽紧他领口, 怒道:“快说!”
“首席!”
裴野鹤的贴身保镖一脸紧张,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毫不设防地接近这个危险的男人。裴野鹤的战斗力体现在精神力方面, 近身防御几乎为零,这样近的距离,他随时会陷入危险。
可裴野鹤浑不在意,他只关心姚湛空口中的答案。
实际上, 姚湛空的实际状况比表现出来的糟糕得多, 但他掩饰的很好, 就连近在身边的裴野鹤也没觉察到不对。
他任由自己被拉扯前倾,淡道:“先将你的人撤走。”
裴野鹤不顾劝阻, 一脸阴沉地将人都撤了下去,“他的尸骨在哪?”
“我会告诉你, 但不是现在。”
裴野鹤手心一拧,绞紧的领口几乎将人勒毙,“你耍我?”
许是想到了他的结局,又或许是这几年同样的痛苦让他和裴野鹤之间有了点联系,他自成年后第一次用如此平静的目光看向裴野鹤,“你不用急,早晚都是你的。”
裴野鹤不擅长近战,他的天赋是对他人情绪和精神力的掌控,要不是他和姚湛空同属S级哨兵,破不了他的精神防御,裴野鹤甚至能直接搜刮他的记忆。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游移不定地盯着姚湛空,目光如刀般锋利,“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什么也问不出来。至于房间里的人,我不可能让你把他带走。”
姚湛空的语气很平静,但裴野鹤知道他是认真的。以姚湛空的身份和能力,如果真的拼死也要护住卧室里的人,他即便能将人弄死,下场也是两败俱伤。
他的目的是宋磬声的尸骨,并不是为一个可能的线索玩命,既然答案在姚湛空身上,那里面那个,放他一马又如何。
姚湛空看出他意识松动,于是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歪斜至墙角的沙发,“不如坐下聊?”
除了小时候,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面面相坐,一时间倒也让姚湛空感慨颇多。
他嫉妒裴野鹤的出身与能力,裴野鹤恨他总是抢宋磬声的关注,两个人明着不对付,暗里的争斗就更多了。
如果不是宋磬声需要,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裴野鹤了。
他松了松变形的领子,道:“尸骨丢失与我无关,但我已经找到‘它’了,过段时间就会交给你,这期间我不想再看到你。”
尸骨被盗的事情,姚湛空是先他一步知道的,那他能掌握到额外的消息,早一步查明尸骨下落也不足为奇。
这点,裴野鹤倒是信的。
可他怀疑的却是姚湛空的动机,“你有这么好心?”
“哦,我知道了。”问出问题的人是他,恍然大悟的人也是他。
裴野鹤眼含嘲弄地扫了眼卧室,“原来是有新欢了呀?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浓到让我想吐。”
姚湛空淡笑一声,并没有否认。
裴野鹤思忖片刻,做出决定,“我只问两个问题,问完我立马走人。”
“你说。”
裴野鹤神情凝重,“宋磬声的尸骨现在在哪?”
姚湛空不紧不慢地抛出炸弹,“就在这间房子。”
“你!”裴野鹤面色大变,恨不能一枪打死姚湛空!他差点就把这栋楼给轰了!
姚湛空浑不在意他的怒火,他点了支烟,透过袅袅烟雾看向裴野鹤,“你还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宋磬声的尸骨就是姚湛空最大的筹码,裴野鹤怒火中烧也只能一忍再忍,从牙关挤出一句话,“跟屋里那个,有没有关系?”
姚湛空坦然承认,“有。”
“好,很好。”裴野鹤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下。”
姚湛空那一园子替身并不是什么秘密,裴野鹤就更清楚了。要是江凛干出这种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宋磬声压根就不喜欢江凛。
一个从来没被选择过的人,在他死后移情别恋也情有可原,但如果这个人是最受偏爱的姚湛空,他就一点也忍不了了。
“下贱,恶心。”
裴野鹤用两个词做了总结。
姚湛空偏过头抽烟,不置可否。
该问的问完了,裴野鹤也懒得呆在这令他恶心的房间里,他起身要走,临到门前却又回头,露出一抹恶意的微笑,“你卧室里那个人,灵魂都是黑的,你当心情圣翻车,死在他肚皮上。”
姚湛空抽烟的动作一顿,未过肺的烟轻不成型,像一捧散开的云一样挡住了他的眼神。
裴野鹤进阶到B级时,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声声的灵魂,是纯白色的。
纯白至深黑,由死至复生。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姚湛空心神俱沉,甚至忘了指尖燃着的香烟。
裴野鹤并不关心姚湛空的心情,他之所以提醒他,只是为了看笑话。
见姚湛空因这句话出神,也只当是报应。
对一个灵魂黑如鬼魅的人动心,不是报应是什么?
裴野鹤留下一屋狼藉后轻飘飘地走了。
他留下的助理正在为受到干扰的居民发放补偿金,言辞恳切,金钱丰厚,一时间裴首席在民间的威望又涨了一层。
轻轻一声,卧室门被推开一条缝。
宋磬声站在狭窄的门缝里,仅露出半个身影。
姚湛空连忙将手里的烟按灭,起身向宋磬声走去,一眼就觉察到了自己的疏漏。
他蹲下身去碰宋磬声的脚,“匆匆忙忙地,也没给你穿袜子,冷吗?”
“不冷。”宋磬声看着他肩头的枪伤,小声道:“我们先去医院吧。”
“好,我联系司机,你……”姚湛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碰他的头发,柔声哄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宋磬声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抬手扶着姚湛空,道:“我们还是回姚园吧,这里不太安全。”
如果他们没有搬走,裴野鹤即便夜闯姚园,也伤不到姚湛空。就像以前,如果不是他受不了父母的控制与安排,也不会搬出宋家,遇到那种事。
姚湛空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吻了吻宋磬声的发顶,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别担心,我是故意的。”
宋磬声错愕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要让他来给你续命呀。”姚湛空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容,“你刚回来的时候耍我耍得团团转,现在,我们两个一起耍他好不好?”
宋磬声配合地笑了笑,轻轻点了下头,又催他给司机打电话。
姚湛空拨出一个号码,寥寥数语后,电话被挂断。等待司机的间隙,姚湛空握着宋磬声的手,面上罕见的露出犹豫之色。
宋磬声问:“怎么了?”
姚湛空苦笑一声,“舍不得放你去见他。”
时间难事有许多,亲手送自己最爱的人去情敌身边绝对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宋磬声生命垂危,他又怎么可能……
姚湛空闭上双眼,敛去眸中的痛与妒。
宋磬声坐在他身侧,捏了捏他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司机来得很快,姚湛空一手压着肩头止血,身侧跟着快步行走的宋磬声。
医院还是姚园后面那家,姚湛空本想让宋磬声去隔壁屋子休息,又想到裴野鹤指不定会杀个回马枪,于是也将他带去了医院。
接到通知的医生早早就等在了手术室门口,姚湛空人一到,立马就被送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宋磬声坐在椅子上等着,约莫二十分钟后,姚湛空出来了。
按理说,这样的伤势哪怕出现在A级哨兵身上也不足为惧,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十天半个月基本就复原了。
而姚湛空是S级,他的恢复速度只会更快。
可随他一块出来的主治医生脸色却很沉重,明明踏出手术室的前一秒还在说话,后一秒就被姚湛空抬手拦住。
宋磬声心里明白,姚湛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找向导还是去泽罗尔岛,这两个选择已经迫在眉睫了。
姚湛空肩上裹着纱布,上半身依旧裸着,只随意披了件崭新的病号服。
他胳膊不便,宋磬声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问道:“医生怎么说?伤口严重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姚湛空站在走廊不动,神情温柔地注视着他,耐心而细致地回答了宋磬声的所有问题。
“医生说位置有些危险,但是好在不是特殊子弹,拿出来之后养养伤也就没事了。伤口不严重,取出子弹后缝了五六针。没有伤到骨头。”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看得目瞪口呆。
姚总也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了,虽说他并不会和医院的工作人员摆架子,但身份摆在那里,他再亲民,看上去也和别人有距离感。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姚总格外真实,格外有人气儿,望着他爱人的眼神简直要把旁观者的心都看醉了。
一直到二人相携离去,周围的八卦声才渐渐响起。
一护士小声道:“姚总这是好事将近了吗?”
“难说,以姚总这种身家,谈恋爱就算了,走到结婚那步,怎么也得看看对方的身份吧。”
“你这话说的,都已经那么有钱了,自然是真爱更重要啊!而且你没见姚总爱人的气质,那能是个普通人吗?”
医生护士们还在这里闲聊,八卦中心的人却已经乘车驶离了医院。
宋磬声本以为他们要回姚园,可车辆行驶的方向依然是之前那处小区。可是,那房子短时间内没法住人了吧?
很快,姚湛空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一梯两户,两户都姓宋。
他们到的时候,家政公司的人正在搬行李,好在卧室已经收拾好了,姚湛空牵着他进了卧室,一关门就将噪音隔绝在了外面。
他身上还沾着消毒用的酒精和血,裤脚也已经脏了,宋磬声要帮他,却被他阻止。小小享受一下来自宋磬声的服务就够他开心了,多了就成让他受委屈了。
宋磬声无奈,只得先给自己换衣服。
姚湛空拿着花洒,避开纱布包裹的部位冲了冲身体,而后便带着一身水汽出了浴室,一抬眼就看到宋磬声正乖乖坐在床边等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姚湛空不由笑了,心尖软得发颤,心底却沉着郁郁的悲色。他知道自己和宋磬声大概也是场悲剧,可即便是死,他也想在死前握住一些东西。
他缓步走向宋磬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了吻,随后又抬眼看他。
姚湛空的目光轻柔又沉痛,十分复杂。
宋磬声刚要问他“怎么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姚湛空仰着头问他:“声声,裴野鹤死后,你可以嫁给我吗?”
第068章 第 68 章
半跪着的男人身上还带着点冰冷的水汽, 一向多情的桃花眼无比真诚,沾了水的头发半湿着,像是刚淋了雨的湿漉漉的狗。
正恳切的, 无比忠诚地望着宋磬声。
是交易?
还是承诺?
他帮自己解决裴野鹤, 代价是一纸婚约?
因为有了之前的告白做预告,宋磬声也已经判断了利害, 所以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见他点头,不敢相信的人反倒成了姚湛空, “真的?你真的答应了?”
“嗯。”
姚湛空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他甚至傻愣愣地捉住宋磬声的手, 让他在自己脸上掐一下, “我……我是在梦里吗?”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姚湛空,卸下平日的精明,一脸迷茫下是藏不住的惊喜。他的喜悦感染了宋磬声, 在他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候, 他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真的。”宋磬声浅笑着重复了一遍。
“太好了!”姚湛空猛地站起来,俯身就要去抱他, 甚至忘了自己胳膊还有伤,直到一阵痛意袭来,他才轻轻“嘶——”了一声,彻底回了神。
“你想要怎样的婚礼?”姚湛空坐在宋磬声身旁, 拉着他的手就开始问, “传统的还是新式的?室内的还是室外的?想人多热闹一点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新式的吧, ”姚湛空兴致勃勃地提建议,“传统婚礼步骤太多, 你可能会不耐烦。”
宋磬声没想过这些,他对婚礼也没什么感觉。但一件事若是两个人参与, 其中一个足够期待的话,另一个人也能受到些感染。
宋磬声顺着他的建议想了想,也觉得新式的婚礼或许好些,“室内室外都好,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如果你不介意,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错。”
“好。”姚湛空胳膊受伤,没法抱他,就轻轻挨过去蹭着他的额头,语气无比温柔,“都按你喜欢的来。”
“你呢?”宋磬声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要和姚湛空结婚的事情,他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安排吗?”
“我已经娶到最喜欢的你了,剩下的,无论什么安排我都喜欢。”
宋磬声又笑了。
好话谁都喜欢听,再加上姚湛空和裴野鹤不一样,他很少如此露骨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些话听起来也格外顺耳。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折腾了这么久,等他们打算睡觉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清晨了。
姚湛空身上担着的责任又多,许多事都要他亲自出面才能落定,所以他们也只休息了片刻便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有休息室,姚湛空在外工作,宋磬声在里侧休息。
他本想说自己不用睡觉也可以,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打起了呵欠。
姚湛空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道:“去休息室睡吧,等你睡醒,我带你去吃饭。”
宋磬声点了点头,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看似闭着眼,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他复活时系统就说过,他不用睡也不会困。一开始的确如此,他压根感觉不到困倦,睡觉不是因为困,而是他单纯喜欢睡觉这件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甚至想不出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像正常人一样有了困意。
是生理习惯?
还是别的缘故?
出于主神对系统堪称无死角的掌控,他并不想在系统面前暴露过多东西,所以即便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向系统说明。
他记得系统曾说过,连主神也没法让他真正复活,想要获得真正的肉身,只能靠天命之子的能量。
而获取能量的途径……
宋磬声忽然睁开眼睛,倒将一直安静装死的系统吓了一跳,“您没睡啊?”
“没有,”宋磬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有些无聊。”
系统积极建议道:“我给您放首歌听?”
“不用了,我去找阿湛说说话吧。”宋磬声为自己找出合理的理由,起身走出休息室。
一夜未睡,姚湛空却一脸休闲精英相,压根看不出半点狼狈,他放下手中文件,抬手向宋磬声张开怀抱,道:“来。”
宋磬声挨了过去,大半个身体靠在他怀里,却没往他腿上坐,而是看似关心的问起他的伤势,“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姚湛空微微抬了抬左臂,道:“还可以,能小幅度动作。”
“我想看看,”他悄悄凑近姚湛空的耳朵,低声道:“想看看它愈合的怎么样了。”
姚湛空挑了下眉,虽不理解,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解开了衬衫扣子,将左上臂露了出来。
“你来吧,我不太方便。”
宋磬声没有迟疑,他抬手解开纱布上的活结,将它一圈圈解开,露出了昨夜刚缝完针的伤口。
伤口很深,牵动时会有痛感,也渗出了点血,宋磬声像是被什么诱惑般俯下身,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姚湛空被这一幕刺激得浑身紧绷,伤口被扯紧,又涌出一点血。
柔软红嫩的舌尖在他的伤口处来回舔舐,像是舔奶的幼猫般将那些血液一点点吞入腹中。
熟悉的能量涌入宋磬声体内,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热。因为血少,所以他依旧保持着神智,可他脸上的享受却是骗不了人的。
姚湛空顿时意会,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
“想喝血吗?”他低声问。
伤口处的缝线有轻微的鼓起,只要故意用舌尖压它,伤口就会渗血,可血量只有丝缕,不仅不能解馋,反而像是羽毛拂过心底,引起更大贪欲。
宋磬声抬眼看他,被热意蒸熏的眼神有些朦胧,他轻轻点了下头,道:“想。”
姚湛空伸手拽住他胳膊,微一用力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腿上,他用的是左手,伤口自然崩裂了。
一股股的血渗了出来,宋磬声被他钳着胳膊,只能前倾身体,在血流下之前靠近他的伤口吮吸。
酥麻的爽夹杂着不可忽视的痛,再配合眼前色I欲爆棚的一幕,姚湛空难以抑制地起了反应。
很快,那点血就被舔干净了。
不说他身体的异常究竟和姚湛空的血有没有关系,但就吸血时那直冲天灵盖的爽也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要不是念着姚湛空是病人,他甚至蠢蠢欲动地想将他的伤口撕开。
宋磬声心底遗憾,刚要抬头,下巴却被钳住,迎面就是姚湛空放大的俊脸。
唇瓣相贴,他下意识启唇说话,却被吻里的血腥味吸引,忍不住伸舌去吸取。
姚湛空故意咬破舌尖引诱他,宋磬声也的确上了钩,他反客为主,捧住姚湛空的脸将这个吻不断加深。
触电一样的感觉让他从尾椎骨酥麻到了天灵盖,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呻I吟。
姚湛空呼吸急促,可身体却很规矩,要不是他钳制着宋磬声的手腕不放开,任谁看,他都像是被非礼的那一个。
这一吻结束,姚湛空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身体却诚实地表露着自己的欲望。
宋磬声双眼迷醉,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情I潮,不仅脸红,脖子也像是粉玉一样,通身体温更比平常高出不少。
这状态一看就不正常。
姚湛空的身体虽然还激动着,可大脑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视线偏移,看向宋磬声的脖颈……
一看见那已有四指宽的红纹,他像是大冬天被人浇了一盆冰水,浑身都凉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姚湛空手指颤抖,想碰又不敢碰,“这才,这才过去了两天!”
宋磬声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看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上面有一些凸起的红点。但现在摸时,能清晰感觉到指腹下的红点已经鼓了起来,轻轻一按,像是含着脓水一样软。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拉高,挡住了姚湛空的视线。
“没事的,”他抱着姚湛空轻声安抚,“只是一些红斑而已,还没有蔓延到脸上,不要紧。”
这话听起来像安抚,可实际却是催促。
他和姚湛空贴得那么近,近到他清晰地感觉到姚湛空在听到他的话时颤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想和裴野鹤玩什么“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他也明白姚湛空不想让他见到裴野鹤,但他不这么想。他迫切想了解裴野鹤的想法,想知道他完成这项任务的概率有多大。
死亡的阴影时刻悬在他头上,哪怕他已经原谅了姚湛空,但他一刻都没有放弃过活下去的愿望。
他甚至感谢起了叶颂桦的存在。
要是没有他的道具做助推器,以姚湛空的性格,大概率不会让他这么早就见到裴野鹤。
说曹操,曹操到。
宋磬声刚想起叶颂桦,林秘书的内线就拨了进来。
宋磬声此刻正贴着姚湛空,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里那句,“姚总,叶先生说他想见您。”
姚湛空此时满脑子都是宋磬声的事,自然不愿意被打扰,刚要拒绝,却被宋磬声的手指压住了嘴唇。
他用唇形无声道:“让他进来。”
姚湛空眸中划过一丝深意,他与宋磬声对视着,同时向电话那头说道:“让他五分钟后进来。”
电话被挂断,宋磬声也从姚湛空腿上站了起来,帮他把纱布重新裹好。
“你想做什么?”姚湛空问他。
宋磬声不带表情地裹着纱布,淡道:“好奇。”
五分钟后,一身米色深V西装,打扮精致的叶颂桦走进了总裁办公室,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像是之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
“您不是说让我挑档节目,给我造造热度吗?我有目标了,您要是有空,咱聊聊?”
他手里拿着文件夹,显然有备而来。
姚湛空抬手接过,随意翻了两下,只看制作人就知道是必火的大节目。
他合上文件,递还给叶颂桦,算是同意了,“等你经纪人通知吧。”
叶颂桦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半掩着的休息室门前移开。他倒也没多说,收了文件就转身到了门前,临走时才潇洒地抛了个飞吻,道:“谢啦姚总,我会好好工作的。”
他眼神清朗,语气也很正常,既能恰到好处的表示亲昵,也不会暧昧到惹姚湛空不喜。
他走了,宋磬声也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不管这事有没有解释的必要,姚湛空都不想因此和宋磬声产生嫌隙,于是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
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叶颂桦帮他治疗,他给叶颂桦提供资源这样的交易。
姚湛空本以为宋磬声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可他却一反常态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蛮横地下了命令,“既然姚总这么大方,这样的名额,不如再为我匀出一个?”
第069章 第 69 章
“也不是不行。”姚湛空笑着看他, 说道:“只是,要资源总得付出些什么,你呢, 你能付出什么?”
“你想要什么?”
“吻我一下, ”姚湛空凑了上来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自顾自地收了好处, 这才问他:“你要它有什么用?”
“想做个人情。”宋磬声神秘一笑,“给叶颂桦的对家送个礼。”
这种镁光灯下的行业, 各个都醉人迷眼, 每一份光环的背后都是无数血汗。叶颂桦盯着的位置, 自然也是别人眼中的香饽饽。
姚湛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说道:“不想让他红?”
“真聪明。”宋磬声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他要是和你一样聪明,我可就惨了。”
姚湛空没有多问, 点头答应下来, 说道:“我会处理好的。”
他说他会处理好,那他就一定会向宋磬声交来一份满意的答卷。
姚氏娱乐虽只是他旗下的一个小公司, 可里面的门道他比宋磬声清楚多了。他想捧人或许不一定会火,但要是想将谁从台上扯下来,那再容易不过。
离去的叶颂桦早知道宋磬声就在办公室里。他正恶意地猜想着宋磬声毁容后所面临的惨状,压根没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 或将面临摧毁式的打击。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 他用道具谋取来的利益不过是空中楼阁, 看似璀璨,实则不堪一击。
宋磬声和姚湛空在姚氏大厦呆了一整个白天, 后者在办公,前者则在兢兢业业地恶补这几年错过的学业。
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距离不远, 看上去倒是分外和谐。
而另一侧的裴野鹤也没闲着。
自从知道宋磬声的骨灰就在那间屋子里时,他就已经动了买下隔壁房子近距离监视的心思。
可一查才发现,这两间房子的主人竟然都是同一个人,房产证上明晃晃的“宋念生”三个字,更是让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念生念生,倒是一点也遮掩自己的心思。
灵魂肮脏成那样的人,也敢顶着宋磬声的名头招摇撞骗,还真诱惑到了那只蠢狐狸。一时间,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姚湛空的智商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他倒没觉得姚湛空会骗他。
刚被重新装修好的大门再次遇到暴力拆卸,步入其中的裴野鹤一脸嫌弃地环视了一圈,勉强接受了自己将在这里住下来的事实。
再怎么厌恶隔壁那两个人,他也得等拿到宋磬声的尸骨之后才能离开。
家政公司的人来了又走,很快就将已经清扫过一遍的房子又打扫了一次,连带着还按照裴野鹤的要求换了不少家具。
这间屋子原本的风格是休闲居家风,此时一换,到处都是华丽的装饰物,就连碗柜里几乎不可能用到的餐盘都镶了一层细碎的钻石边。
裴野鹤刚来时十分嫌弃,可沾床不久就睡着了。
自从宋磬声尸骨被盗,他几乎没睡过整夜的觉,公事拖了又拖,日夜都耗在墓山上。要不是他妈亲自来逮人,再加上他找到了一些线索,他怕是现在还在墓山上呆着呢。
姚湛空经常去墓山下呆着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他查遍监控,发现宋磬声尸骨消失的那段时间,姚湛空曾去过墓山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在意。
毕竟掘坟这种事,姚湛空就算得了失心疯也干不出来,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过姚湛空,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坟墓周围的痕迹检测上。
可偏偏下了一场大雨,将所有痕迹全抹掉了,就连监控也查不出一丝异样。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他发现姚湛空的车出现的那一段监控被动过。
任何东西,只要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而且一定包含着关键线索。
被改动过的监控录像一般是无法恢复的。但姚湛空的动作却很奇怪,他不是一开始就改动了监控的。
他是在他已经在墓山搜查了好几天,且已经将所有可疑证据全拷贝下来的时候动了录像。
尽管录像很模糊,捕捉到的内容也很少,可原录像与改动过的视频一对比,裴野鹤还是发现了其中微小的差别:改动过的视频中,抹掉了后座那隐约存在的身影。
说实话,如果姚湛空不动这段录像,他就算发现后座有个人也不会多想,可一旦被刻意抹掉,看似正常的人就不正常了。
不查不知道,查下去他才发现,来的时候姚湛空车里没人,回去的时候后座却多了一道身影,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一定是他从墓山带回去的。
与此同时,他下了大功夫的翻山行动,也找到了其它线索。
山间多是小路,而其中一段小路位于丛林遮掩之下,不仅挡了雨,路旁的野草也比较茂盛,就在这一段小路上,他发现了草枝折断的痕迹。
从折断方向判断,应该是有人在这期间下了山,路过这里时没留意路边的枯枝,轻轻一碰就折了,刚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再结合姚湛空车后座的那个人影,零碎的线索立即成了一条鲜明的直线:那个人一定去过墓山,且和宋磬声尸骨被盗的事情扯不开关系。
但他的手伸不进姚园,这段时间的姚湛空也像从帝都蒸发了一样,丝毫不见人影。
一连浪费了许多日子,他终于在姚湛空回来的当日,摸到了这栋屋子的线索。
他查不到早有防备的姚湛空,可他的一举一动却被早有预谋的姚湛空盯得死死的。裴野鹤刚搬进小区,姚湛空就接到了电话。
宋磬声放下手里的笔,侧耳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直到电话挂断,他才出声道:“裴野鹤搬进去了?”
他直呼其名的动作让姚湛空心情很是愉悦,一时间连被裴野鹤打扰的烦躁也淡去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跟他说你的尸骨在那间房子里,他估计是怕有什么变故,所以想搬进去亲自监督。”
提起裴野鹤,一些刚到手的资料便一同跃入他脑海。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告诉宋磬声,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声声,关于裴野鹤……”
宋磬声抬头看他,就听他道:“他有一个养在家里的情人,叫言听。”
系统适时插话,“这就是第三位任务者。”
时至现在,这三个人,终于都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宋磬声脸色未变,淡道:“你继续。”
“言听是裴家管家的孩子,在裴野鹤被送去宋家之前,言听一直是他的贴身玩伴,他们的关系与你和宋菱差不多。除了他父母,与裴野鹤的关系够得上‘亲密’二字的,就只有言听了。”
“自……”姚湛空跳过“你死后”这三个字,说起了下文,“我们三个再没有任何联系,言听这个人,也是我近日才查出来的。”
“他对裴野鹤非常重要。裴野鹤从不带他出门,为了他的安全,甚至花重金雇了支保卫队,他不在的时候,言听就由保卫队的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而他回家的时候,他也从不让言听脱离他的视线,这种保护,甚至严密到了疯狂的程度。”
结合裴野鹤的经历,他对言听的保护手段似乎与失去宋磬声的经历有关。因为没保护好他,所以才会对言听有着近乎畸形的保护欲。
宋磬声垂眸听着。
他本以为自己会难过,毕竟刚爬出坟墓的时候,他单是想起裴野鹤的名字就会心口绞痛,可现在听到这些细节,他却比自己预想的淡然得多。
在与他相伴十数年的三个人里,他和裴野鹤的关系是最好的,裴野鹤给他的在意也是最明显的。如果一定要在三个人里要挑一个最爱他的人,那他唯一的人选,就是裴野鹤。
裴家当年站错了队,以致家道中落,他父母为了博一个机会,才将他送来宋家。
但落魄只是暂时的,近十年的蛰伏后,根深叶茂的宋家重复荣光,一举握住了古华国最大的权柄——这届总统,就姓裴。
在裴家举行一场家宴,随便掉下来颗苹果都能砸到一位局长。
裴野鹤看上去嘴毒,其实最好懂,对宋磬声的心思也最好猜。他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爱人。
而宋磬声是个缺爱的人,在几近窒息的环境下长大,他最需要也是最缺失的,就是毫不遮掩地偏爱与热忱。
江凛太冷硬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压根不会容情。而姚湛空又太疏离了,尽管两个人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温柔的,但他太能克制了,很少主动表达,所以宋磬声其实感觉不到多少被爱的感觉。
但裴野鹤与他们不同,在不吃醋的情况下,他是个非常率真的人。
宋磬声前十八年感受到的所有偏爱,几乎全都来源于裴野鹤。
他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实际上却对身边的人挑剔得要死。平日里冷得像冰山,对谁都是一副“尔等凡人不配”的冷漠脸,压根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可你要是惹了他,不脱层皮压根解不了他的恨。
那张脸倒成了他的保护色,他的倨傲与狠辣,全被不了解他的人理解成了高冷与绝尘。
可他只对宋磬声例外。
宋磬声一露面,他就开始笑,边笑边来抱他,人前也不顾忌形象,没皮没脸地拉着他的手撒娇,恨不得长在他身上,融进他骨血,生生世世都黏在一起。
在江凛和姚湛空面前,宋磬声多少还守点分寸,不至于太放飞自我,可在裴野鹤面前,他什么都不用在乎,他可以彻底暴露自己的一切。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裴野鹤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支持他,他甚至可以暴露自己对爱的贪心,搂着他的脖子问他,“阿鹤就那么喜欢我吗?”
裴野鹤就会毫不遮掩地笑着点头,说:“对啊,不知道为什么,可一见到你,我就好开心啊。”
可如今,那座只为他而融化的冰山,到底是有了第二个选择。
宋磬声轻呼一口气,收回思绪,冷静道:“这位言听,或许是我最大的绊脚石。”
姚湛空一直望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表情,直到看到他脸上丝毫没有伤心之色时,他才接着宋磬声的话补充了一句:“不是你,是我们。无论他是谁,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帮你除掉他。”
宋磬声的脸上浮现笑容,他走上前依偎进姚湛空怀里,将头埋在他胸前,轻声道:“我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没有这场复活,不久之后的姚湛空也会和裴野鹤一样,将自己的温柔尽数留给另一个人。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被爱。
不管是姚湛空还是裴野鹤,他们,都一样。
第070章 第 70 章
不出意外, 他们回去的当夜就遇到了裴野鹤。
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裴野鹤脸色不大好看,正神色恹恹地倚着墙壁,掀起眼皮瞟了眼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人。
姚湛空侧步挡住他的视线, 将宋磬声挡在自己与门之间, 一脸戒备地盯着裴野鹤,防止他忽然发疯。
“滴滴”一声响, 指纹识别成功,宋磬声贴着门缝溜了进去, 独留姚湛空在门外与裴野鹤对峙。
姚湛空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我说过, 该你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们面前。”
谁料脸色阴沉的裴野鹤竟会突然暴起,以自己最不擅长地近战攻向姚湛空, 这一拳虽突然, 可姚湛空却轻松躲了过去。
他抬手攥住裴野鹤的手腕,旋身一转, 手肘重重击向裴野鹤的腹部,裴野鹤的速度也不慢,他本就只用脚尖点着地面,并没有踩实, 姚湛空肘击袭来时, 他猛地弓起腰背, 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钳住姚湛空的小臂, 虎口滑到他手腕,扳住他的手指就往指纹解锁处按去。
与此同时, 蓄积已久的精神力也狠狠扎向姚湛空的大脑,S级精神力的全力一击像是一枚自带雷霆的弩箭,以不可阻挡之势刺破姚湛空的防御,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就这一瞬,已足够裴野鹤强行用他的指纹破开大门。
他知道姚湛空与他同属S级,他这一招并不能控制姚湛空太久,可即便如此,他还有闲心讽他一句,“你还真是被金钱泡废了,这么轻易就让我得手……”
嘴里讽刺他的同时,裴野鹤手下也没闲着,他一把将姚湛空推出门外,抬手落锁,同时摸出手枪对准锁头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后,这把锁就彻底废了。
高级哨兵特有的五感强到了极致,哪怕宋磬声屏住呼吸,他也能从微弱的心跳中判断出他的位置。
到时,他简简单单一搜刮,既能将那个伪劣的替身弄到精神崩溃,也能搜遍他的记忆,挖出关于宋磬声尸骨的线索。
他可没那么多鬼时间陪姚湛空耗,能自己搞到手的东西,凭什么要守别人的规矩?
“砰!”的一声巨响,硬到可以抗住子弹的防盗门生生颤了两下。
裴野鹤知道门外的姚湛空化成了兽型,他要是不管不顾地往门里闯,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秒内,思绪在脑子里转圈的同时,裴野鹤已经无视了越来越松动的大门,开始静心搜寻房间里的呼吸声。
一秒,两秒,三秒……
短短四秒,裴野鹤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他不信邪地推开所有房间的门,依旧没有找到宋磬声的身影。
房间很大,到处都可以藏身,床底下、衣柜里、窗帘后面……可裴野鹤不用翻找也知道这里没有人。
至少,没有活人。
因为这间房子里,压根没有心跳声。
他闭上眼睛,无形的精神力以他为圆心激荡开来,如同水波般向四周飞速扩散。
而此时,破门而入的狐狸也如一道暗色的幽光般向他袭来,趾甲的寒光充满了凌冽的杀意。
裴野鹤狼狈地就地一滚,勉强躲过姚湛空的爪子,但被刮蹭到的脖颈还是迅速渗出几道血线。
他要是躲得慢一点,估计喉咙都要被拧断。
受地形限制,姚湛空未能兽化成完全体,可他此时的兽型也不容小觑,一人一狐各据一方,在宽敞的客厅内对峙。
“姚总,说白了,你喜欢谁,和谁上床,那都是你的自由,和我没关系。我来,也只是想带走宋磬声的尸骨。”
他的眼神冰寒而锐利,对凶相毕露的狐狸冷声道:“如果里面的人只是被指使者,他供出主谋,承受我三鞭,这事就了了。如果这事是他干的,他死,或者,你们一起死,你可以二选一。”
裴野鹤的三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那是实实在在抽在意识上的鞭子,三鞭下去,活人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姚湛空不动也不说话,只死死盯住裴野鹤,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裴野鹤很清楚,这间屋子里只有他和姚湛空两个活人,而那个消失不见的替身,要么是被有先见之明的姚湛空藏进了什么密室,要么……
他眸中划过一丝玩味,看向姚湛空的眼神也多了抹嘲讽,他嗤笑一声,道:“那我预祝你能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毕竟,只要被我逮到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挖出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说罢,他便与姚湛空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去了隔壁。
当姚湛空确定裴野鹤已经离开时,这才撑不住身体,缓缓倒在地上。即便恢复了人身,可四肢却还保持着狐狸的型态。
宋磬声从衣柜中出来,一眼就看到瘫软在客厅中的姚湛空,他并没有惊呼,而是十分冷静地将姚湛空的头扶起,又在他头下垫了个靠枕。
他俯身靠近姚湛空,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要我给医院打电话吗?还是调直升机去泽罗尔岛?”
姚湛空虚弱地摇了摇头,道:“都不用,我过一会就恢复了。”
宋磬声轻声道:“那我在旁边陪你。”
姚湛空牵起唇角笑了笑,随后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调节着身体状况。
如果是和普通哨兵敌对,那雇安保是有用的,可如果盯上他们的人是裴野鹤,再多安保也会在他的异能下变成不会动的木头,甚至可能会在他的精神操控下反过来伤害姚湛空。
好在裴野鹤还有点良知,没有伤害过这里的住户,否则,这一栋楼的人都会变成由他操控的“僵尸”。
宋磬声抱着膝盖蹲在姚湛空身前,视线却落在他逐渐恢复人形的渗血的肩膀上。
宋磬声有片刻犹豫,可既然血都已经流出来了,不喝白不喝,他看了眼姚湛空惨白的脸色,还是俯下身,将唇附上他的伤口,轻轻吮吸起来。
姚湛空睁开无力的双眸,那双金眸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黯淡,要不是肩头传来的刺痛有些明显,他或许都意识不到宋磬声在做什么。
三四分钟过去,姚湛空的肩头已经不流血了,宋磬声坐了起来,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
可除了吸血时会有快I感外,这些能量好像真的无法在他体内留存。但如果不是鲜血起了作用,他又为什么会像正常人一样感到疲惫和困倦呢?
如果他只是昏睡时间变长,那他或许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主神搞鬼。
可他不仅会犯困,醒来后的精神状态还和他的睡眠质量直接相关。睡得好,醒来的精神就足,这说明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向正常的生理机能靠拢了。
摸不到线索的情况太多,宋磬声略有点心烦。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后看向姚湛空,观察起他的状态。
姚湛空的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可脚至小腿还保持着兽型,光I裸的身体将一切暴露无疑。宋磬声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并没有落在不该看的地方。
姚湛空能自己恢复是好事,就目前状况来说,系统所掌握的关于裴野鹤和江凛的资料少得可怜,除了靠自己,他唯一能利用的人就是姚湛空。
可姚湛空的身体……
宋磬声将目光投注在姚湛空肩颈的兽魂上,乱七八糟的纹路就像是褪色的旧画,估计没人会相信这是S级哨兵的兽魂。
如果他小时候没有受过伤,没有经历过自残,甚至于,他哪怕接受过任何一位向导的深层精神梳理,他的状况也绝不会糟糕成这样。
但世事无如果,他到底还是将自己拖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宋磬声垂眸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用看也知道那里的红肿越来越严重了……
如果,裴野鹤那里始终难攻不下,他或许要变幻方式,继续按照以前的节奏走了。
他兀自陷入沉思,姚湛空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他先是静静看向宋磬声的脸,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他正来回摩挲的脖颈处。
沉默片刻后,姚湛空轻轻喊他名字,“声声……”
宋磬声从思绪里回神,与姚湛空对望,等着他的后文。
“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办法?”姚湛空的目光十分温柔,既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又带了点鼓励与纵容,“说说看,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宋磬声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本想强笑着掩饰过去,可姚湛空的视线太过真诚,真诚到他甚至动了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的心思。
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攻略裴野鹤是一件极富难度的事情,可要是姚湛空先死了呢?那他就可以利用从姚湛空身上得到的能量去攻略裴野鹤了。
可帮他杀人是一码事,为了他自杀又是另一件事。就算姚湛空在自己死的时候自杀过,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过去愿意不见得现在还愿意。
宋磬声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打算将此事按下不提,可姚湛空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还是那副浅笑着的模样,只是眸中却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像是在怪宋磬声不信任他,又像是在怪自己过去做错了事,才害得宋磬声不信他。
“声声,”他牵住宋磬声的手,声音不大,却足够他听清,“如果我死了,你有把握应对裴野鹤和江凛吗?”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将四人间的关系彻底挑明了。
宋磬声脸色一变,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姚湛空轻轻笑了,他握了握宋磬声的手,哑声说:“声声,我不是贪生,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早知道宋磬声需要三条命。可他拖着这条命不给他,不是他怕死,他是怕宋磬声一个人解决不了接下来的事情。
他一心想做宋磬声手里的刀,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断。可宋磬声却一直在防备他,哪怕将他握在了手里,也时刻担心这柄刀会反向伤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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