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要放舌头底下, 你嘴再张大些,把舌头抬起来。”阮琼楼捏着药,一边说道。
洛江河闻言, 觉得麻烦。
直接从阮琼楼手中拿过了药材, 张嘴, 自己将那一小块桂皮塞到了舌头底下。
阮琼楼:
暧丨昧的火苗才蹿上来。就被洛江河给亲手浇灭了。
看着这样直来直往的洛江河, 阮琼楼心中不由暗想着,怪道女子都说男子粗笨,不懂体贴
车马奔波, 又陆陆续续走了半个来月。
其实早可以到的,毕竟卫地离京都也说不上远。只是洛江河病了, 所以拖拖延延, 比原定计划多走了近八、九日天。
一到卫地王城, 就有许多当地贵族大臣来拜见, 洛江河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太后对洛江河是很厚道的,卫地地广物博,资源丰富。
这一块地差不多有半个泡菜国思密达那么大, 经济也比较繁荣。
地方许多王族都是没有什么练兵权利的, 仅是有一定数量的自保军队。
太后却给了洛江河练兵的权利,不单是他,他大哥也有这份特权。
毕竟重要的权利,还是得放在自己信任的人身上。
卫地封邑内,齐府。
原卫王家的女儿萧月,对自己的夫君齐澄问道:“怎么样了?那新来的卫王如何?”
齐澄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子,擦了一把脸, 开始左右擦着手,说道:“连人也没见到, 还如何呢。一个病秧子,要我说啊,他也并不值得多忌惮的。”
擦好手后,齐澄将帕子一甩,扔到了铜盆里,那铜盆内水纹荡漾。
“我听人说,这个洛遥,在京都时便是出了名的纨绔。一来卫地就病得连人都见不了,指不定是喜好女色一路上不懂节制,才将身子亏空成这样。”
萧氏点点头:“真是这样也好。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玩儿死了,我们也不必忌惮。”
齐澄不大在意地说道:“俗话说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夫人何必担忧呢?他洛江河到底是姓洛的,同皇上再亲,也亲不过夫人姓萧的。
况且我们齐家在卫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那洛遥一个才立冠的小子,怎可跟咱们斗?”
萧氏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最后还是忍住了嘴里的话没说出来。
她确实是姓萧,跟当今的皇帝多少也算是血亲。
只是比起嫡支,他们家不过是萧家快出了五服的亲戚。
不过是仗着一个萧姓,找了些门路,这才有个机会封王。
她父亲那一辈还算好,到她这一辈,家里哪怕一个庶兄弟都没有,自然也就渐渐不跟皇家亲密了。
而洛遥是住在京都城内的,且是太后的亲侄子。
真论亲疏,他们家这个萧姓,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洛遥的洛姓。
谁不知道,朝廷明面儿上的皇帝是萧淳,实际上的皇帝却是洛太后呢?
齐家是地头蛇不错,可真有一日惹得洛遥忌惮的话。
到时动起兵刃来,太后中央发令,他们齐家可就是在劫难逃了。
这洛江河,是能轻易动的人物么?
除非是被逼得着急了,否则动了洛江河,他们自家一家子也都没命活!
其实各地都多少会有两股势力互相斗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中央乐见其成的。
只有你地方不和了,皇家才会安全,所以一些地区斗争,总是能被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
可封地贵族能跟中央派来的人打起来么?这不就等同于造反么?
齐家的后代没有政治头脑,萧月对自己这个丈夫大多数时候还是满意的,仅有政治头脑这一点,她甚是不满。
齐澄不纳妾,平时就只喜欢出去吃吃酒,同友人讲些收藏,偏好就只是书画文玩。
萧氏原本以为丈夫只是因她母家的身份,她这个萧姓而对她多有礼遇。
自父亲去世后,卫王的头衔不再是自己家的了,萧月确实也紧张过。
毕竟她姑姑跟妹妹的丈夫,都渐渐显露出本性。
天高皇帝远的,没了忌惮,因此对她们都已经不大尊重了。
偏自己丈夫对自己还是一切如常,像是父亲还在时那般对自己,这自然让萧月感到欣慰。
只是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丈夫一点儿谋略都没有,着实让她感到心累。
她不但要管一家子的事务,还要教丈夫如何与政治上的人物往来。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丈夫那样一个闲人,什么都不懂,只管吃喝玩乐就好。
这边,洛江河到达卫地后便开始安心养病。
地区官员只换了几个,大部分都没有变动,操练军队事宜皆交给阮明月。
又断断续续病了有半个月,这才渐渐好了。
病好之后,就不好推脱了。
当地官员也依次接见,各家认识了个全。
地方势大,又互相联姻,洛江河自然不敢马上就动这些地方豪强。
这里一年收两次的税,夏一季,秋一季,时间长的话,到年底才收完。
洛江河病养完后还不到开始收税的时间,他便从别的地方开始着手改革。
鸣凤国成立不久,制度都还没有特别清晰明确。
第二任皇帝萧淳在位只是颁布了一些惠民政策,其余政务都还没来得及整治。
就比如说,这个国家有诸侯封地,又有科举制度。
除封地外,其余地方是中央派遣官员管理。
人才选拔的方式虽然变得多样,但是贵族还是几乎垄断了高端人才的道路。
私学早就已经兴起,但是没背景的人,想要出人头地,实在是困难的。
就连阮琼楼,他已经是很底层的人了,但是在村里也是富贵人家。
且听说他一路遇到了许多贵人,愿意提拔他而不收取礼金。
尤其是洛家大哥,绝对是他背后最大的助力。
洛江河首先想着要整治的地方,便是混乱的户籍。要明确当地人口。
卫地早年受战乱的影响,至今还人口混乱。
许多地方户籍没有登记清楚,洛江河便让阮明月又开始着手登记户籍、丈量土地的事宜。
因为这些人口户籍不明确,就很容易漏交税务,没有土地,也不敢随意开垦荒地。
只好流落到贵族家里,拿着少量的工资,过着凄惨的生活。
所以户籍不明确,其实是有利于贵族、官员的,那些没有明确户籍的人民并不得利。
这会儿的贵族家庭里的奴仆数量都是有定例的,不能超过。
就是因为有许多人没有明确户籍,贵族家庭不知多出了多少身份不明的下人。
洛江河能够管理这个地方的时间不多,左不过就这么一、二年,他也没打算在这短时间内,彻底铲除这里的黑恶势力。
他只要尽量就好,能打击多少,就打击多少。
确认户籍,丈量土地这种事情,白纸黑字写下来,但凡接下来管这里的官员有点作为的话,这些东西能成为管理当地的重要信息。
事情交代下去之后,阮明月便立马着手办理了。
洛江河不得不承认,阮明月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人。
只要他身边有个阮明月,那些势力、人手都不用自己培养。
感觉阮明月每天996,为他处理各种繁琐的政务,而且还处理得很好。
当然,这也就是一开始。
一、二个月后,阮明月手下看中了几个有能力,背景又不跟当地乡绅挂靠的人,渐渐的就将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分下去给下属了。
比起一开始刚来到封地,洛江河还生着病的时候,总是轻松许多了的。
这日,洛江河趁着阮明月不大忙的时候,去了一趟他府上。
如今阮明月在封地担任令尹,自然有自己的府邸。他不再是当初皇都里的那个小小探花郎。
几个月的历练,已经让他逐渐成熟。
治理卫地,犹如治理一个小小的省城。
科举制度本来培养的就是治国之士,阮明月是仕途经济的一等人才,又在京都学习过一段时间。
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接手卫地事务了。
洛江河身子一好,就病去如抽丝的闲不住。这段时间没少折腾。
前两日还心血来潮去狩猎。虽然猎物没有打进来多少,却胜在新奇。
自然,当地许多贵族也是陪着他一起玩的。
虽然统计人口,办理户籍这些事情影响了当地乡绅些许利益,但问题并不大,由于洛江河的攻击性不强,所以大家都愿意奉承他。
只有少数那么几个人,仗着自己在卫地家大业大,说过些讽刺洛江河的话。
尤其是那些娶了萧姓女的人,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却以为自己娶了个公主,不把洛江河放在眼里。
洛江河看着这些人头疼,偏偏他们分明不待见洛江河,还要硬往洛江河跟前凑,抖那M感极重。
洛江河自然也不喜他们,便总找借口不见他们。
其实按照洛江河的等级,杀了他们也完全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肯定会引起城内各大家族的恐慌。人家一恐慌,联合起来也是可以把他嘎了,然后投降目前打着“清君侧”名义造反的萧涵军队的。
所以洛江河还在等,等一个能够降罪他们,顺便杀鸡儆猴的办法。
这边,洛江河做车到了阮明月府内。
阮明月亲自迎将出来,恭恭敬敬要同洛江河行礼。
“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麻烦。”洛江河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将阮明月当做好友,不想搞太多不平等的东西。
一个人总要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说说真心话,对坐着聊天的朋友。
洛江河可以接受别人对他鞠躬行礼,受别人跪拜的事他都已经渐渐习惯。
来到封地之后,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阮明月的礼数周全。
阮明月却是浅浅一笑,只是说道:“礼不可废。”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洛江河本来也可以召阮明月去见他。
只是他自己觉得近日布置下去的事务太多, 还要让阮明月跑来跑去的,实在太累人。
他也惜才,舍不得这么个得力手下劳累, 所以就亲自来找阮明月了。
一见阮明月, 注意到他眼底泛着些黑色, 洛江河便问他:“你平日里也不知道休息, 昨儿晚上睡了多久?”
“大概有三、四个时辰。”这是洛江河常问的话,阮明月回答得倒快。
阮明月这样说,洛江河知道, 自然是得往少了算的,那肯定就只睡了五、六个小时了。
“平日里你还劝我保养, 到自己身上怎么不知道休息?我不是说过么?什么都不急于一时, 慢慢来就好,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洛江河感觉, 最近应该是由于萧涵“清君侧”的缘故,阮琼楼危机意识提高了,又是民生又是军队的, 两头跑。
由于目前实力不够, 萧涵还不会马上以“假诏”的名义讨伐太后。
所以只打了个“清君侧”的名义,且并没有自立为帝。
等到实力足够时,他一定会另立朝廷,自立为帝的。
比起萧淳,萧涵是个很有能力的领导者,这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中央尚且有太后镇着,但是地方却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前线现在是有派兵讨伐萧涵, 只是一旦前线攻不下来,战败的话, 洛江河他们这边可就很快就能被打到了。
阮明月目前最焦虑的便是这一点。要是萧涵打过来了,他们得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军事权利比较小的地方,军队人数不够多,到时候就只有逃跑、被擒、归降,三条路可走。
人家普通官员怕战败后被上面问罪,尚且还有可以投降的路走。
可洛江河这个身份这么尴尬,是皇帝的表兄,又是太后的亲侄子,他们家还掌握很重要的军权。
那洛江河即便是投降,也极有可能会被砍头的。
毕竟洛家人也不可能因为他被擒了,或者他投降了,就放弃抵抗。
而卫地这样一块沃土,虽然不好防守,但若轻易丢掉,洛江河一定会被上面怪罪。
因此在阮明月看来,洛江河是没有投降、逃跑的路可走的。
那么就只剩下跟萧涵的军队硬刚这一条路了。
可是硬刚呢,目前他们又没有这个实力。
就目前的军事来说,卫地的军事跟萧涵比起来,还是很拉胯的。
整个城内筹不到十万的士兵。
而萧涵呢?他刚打了清君侧的名头,就有两个地方的诸侯、官员响应了。
一个是萧涵的叔叔,之前被萧淳吃猪食羞辱过的那一位。
还有一个是被萧淳夺妻的中央官员,后来被太后放到地方去了。
那被萧淳抢夺了妻子的官员,跟当地郡守是铁兄弟,直接就撺掇着对方跟随萧涵了。
而且他们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即便失败,也有很小的概率是可以免于一死的。
虽然这在萧淳治理下的概率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却比挑战太后,说她假传诏命要安全许多。
萧涵出兵有名,没有称帝。这便也给了很多官员一个投降的理由,是很聪明的。
这样一来,一旦前线失利,萧涵要是选择洛江河这一条路,直接打过来那是很快的。
洛江河倒是没那么所谓,为了洛家众人能够活命,他本来就打算要向萧涵投降的。
完全不准备挣扎。
萧涵此人,打仗有一个习惯。
越是反抗激烈的,他越是打得狠,进城后可是要屠杀敌方士兵的。
洛江河记得,萧涵杀人最多的一次,是一个城内杀了两万人,直接坑杀。
就这次之后,加上太后一去世,再也没有人敢跟萧涵对着干。
而主动投降的,前期基本都能在他身边混个官职。
至于后期会不会被清算,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那他还反抗什么?跟主角比光环?
可惜他命没这么硬!
倘若他投降无果,那么也就是脑袋搬家,也算是死得其所,正好拍拍屁股走人。
他已经尽力了,至少能没有愧疚的离开。
若投降成功,那么将来为萧涵立两个功,到时候他父兄先别说能不能活命了,至少家中女眷总能免于一死的吧?
只是这些他是不能跟阮明月说的,说了就显得他很孬。
这仗还没有开始打,他净想着投降了。
至于练兵事宜,洛江河更多不是为了对付萧涵。
而是目前扎根在卫地的那些,傲慢的贵族们。
阮明月偏不知道这些,他一直都在为了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做准备。
洛江河每每劝阮明月注意休息,他总也不听。
好在阮明月的身体强健,还不至于病倒。
这工作强度要放到洛江河这具身体上,即便不猝死,也得再病两场,得不偿失的。
“别忙了,今日就陪我罢。我还没逛过你的府邸呢,带我去走走。”
这府邸是洛江河收过来后扩建的,他把这府邸给了阮明月后,还扩建了一个多月,近日才竣工。
按照阮明月那工作狂的态度,应该还没有好好赏玩过自己的住处。
洛江河都亲自到了,到底是上司加友人,又是一片好心,阮明月怎好拒绝?
只好应了洛江河,跟在他身边,结伴游园。
阮明月如今住的宅院不比洛家在京都的差,只是处处都是新建筑,看起来还少些韵味,花草同屋檐还并没有完全相融合,却也已经是极其秀丽精巧的了。
只是洛江河不是常运动的人,走了不到两刻钟就累了。
他同阮琼楼一同游到一处水榭,倚在廊檐下,要就地休息。
阮琼楼见他坐下观鱼,便让下人拿了些馒头,让洛江河在那里坐着喂红鲤。
现在五月的天,也不热,坐在水榭旁,那清风吹过湖面,带起二人的衣袖,吹起层层涟漪,叫人感觉十分惬意。
洛江河看着这园林里的鱼养得好,肥嘟嘟的,瞧着就很好吃。
“要不然今天捞几条鱼起来,咱们吃鱼吧。”他小声对阮明月道。
阮明月闻言,走到坐着的洛江河身后,笑道:“这鱼大概不乐意。”
洛江河侧目,瞅了一眼阮明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说完,默了会儿,他自己笑了。
好吧,这鱼要是知道自己会被吃的话,大概是不乐的。
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傻,又侧过身来,朝阮明月看一眼。
果然,阮明月本是憋着笑的,见他这么一看过来,憋不住,扬起嘴角,爽朗笑了出来。
洛江河也笑出了声,手里捏着的馒头因他捏的用力,扁了下去。
喂过鱼,到了午间,洛江河留在阮明月这里用了午饭。
午间确实也有鱼,只是不是池子里的红鲤鱼。
洛江河见到鱼,又忍不住笑了笑。
“你吩咐的中午吃鱼么?”他问阮明月。
“不是,厨房自己做的。”
阮明月记得洛江河方才的言论,知道他想吃鱼,便亲自夹了一块鱼到他的碗里。
洛江河吃了那一块鱼肉,觉得爽嫩,说道:“那这厨房今日要赏了。”
阮明月笑笑,没有说话。
只看着洛江河幸福吃饭的样子,他便觉得心情愉悦。
用过午膳,洛江河又在阮明月府里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用过茶,要走时,却见外头下起了雨。
雨水里混着草木、泥土的味道。
“这两日总下雨,是到梅雨季了么?”
洛江河对一些季节变化不大熟悉,只觉得下雨的时间长了,又是近夏的时间,便是梅雨了。
“梅雨季?还有一个来月呢。”阮明月一边吩咐人拿了伞来,一边回答洛江河。
洛江河想起什么来聊什么:“记得之前有吃过一种酸酸甜甜的饮品,就是用了梅雨时节专有的杨梅,还有南边的荔枝做成的。
再放些□□糖,煮起来放到冰窖子里头,等凉了便能吃了。味道极好,又不甜腻,因带些酸味儿,吃了比酸梅汤还解暑。”
“那么,今年再做便好了。”阮明月在旁说道。
洛江河笑笑,眼里笑意却不多:“只怕做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阮明月本想回洛江河,这制作方法也不难,只需比例控制着些,想必很容易做。
正要说时,却见洛江河那双凤眼遥望着落雨。
想必,是有个故人叫他挂怀。
阮明月不由得想起那日,京城别过众人的场景。
洛家的人送了一段时间,因洛母不忍,哭得要晕过去了,只送了一段路便都打道回府。
送至最远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同洛江河交好的魏集英。
另一个人,简直叫阮明月也想不到。居然是颇有才名的裴家二公子。
洛江河能同裴晞关系这样好,倒是叫人吃惊的。
阮明月当时只小小惊讶一下,并没有多做关注。
毕竟洛江河去了封地,这些昔日友人,就很难再见了。
只是隐隐觉得,洛江河也对这裴晞十分在意。
如今再回想过来。阮明月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没心没肺的洛江河也会有在意的人么?
那人,会是那个裴家二公子么?
想到这里,阮明月不自觉有些吃味、心痛,那酸意直上心头。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
无碍的,洛江河又不常回京都了,再深厚的感情,时间久了也便淡了。
如今,同洛江河关系最亲密的是自己,能时时陪伴在洛江河身边的也是自己。
想到这里,才渐渐松了蹙起的眉头。
等丫鬟拿了伞来,阮明月便亲自撑伞,护送洛江河上了马车,望着他回宫。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等洛江河离开后, 阮琼楼回了自己屋内。
他又特意对身边的侍者道:“屋里卫王殿下用过的垫子记得收起来。”
那侍者回说:“知道的,一向都是如此。卫王殿下用过的垫子,不许叫别人用了。”
阮琼楼这才点点头, 从离开了自己屋内, 又折去了书房。
这边, 洛江河回了寝宫。
洗漱一番, 收拾干净后,便坐到桌前画起了火柴人。
画了一会儿,实在又无聊。就将早日些时候从裴晞那里送来的信件拆开来, 重新又看了一遍。
信纸都很新,有几封信他都没拆开来看过。
前段时间病着, 没有那个精力看。
等身子舒坦了, 便也懒得去看了。
看了又见不着, 看了又有什么用?
他现在的任务已经到末尾了, 这时候不渣了裴晞,又等到什么时候渣了他呢?
他光收信,不回信, 时间长了, 相信裴晞自己也就懂了。
不是不回,而是就是不愿意回他的信,不愿意再接收他的心意。
当断则断,丝毫不念及旧情,妥妥的渣男作风。
裴晞又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洛江河料定他不会纠缠。
这样其实对他俩都好。
可算到如今,每月依旧是两、三封来自京都的书信, 从未断过。
究竟是少年自欺欺人,还是裴晞真的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心?
一阵无名风, 自门窗外吹来,把洛江河放在桌上拆开的信纸吹乱了,有些甚至都吹到了地上。
洛江河的心绪也被这阵风吹得杂乱。
蹙着眉,站起身来,弯腰去捡信。
正在一张张捡信时,就见外头平安进来了。
平安如今依旧在洛江河身边做事。
见洛江河蹲身去捡纸,他也跑过来,到洛泾河身边帮忙捡。
“什么事儿?”洛江河问他。
平安答道:“那位齐萧氏又找人送了几位美人进来。”
洛江河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
本来就烦,又给他送些糟心事儿来。
这个齐萧氏,就是那个看不起人的齐家的当家主母,也就是前卫王的女儿。
她打探到洛江河喜欢美色,因此常送些美女过来给他。
洛江河不能违背人设,只好先将那些美女都收进宫中,收作低等的侍女养在宫里。
至于为什么不给她们名分,他想得很简单。
首先,他没有睡过她们,所以不用给她们名分。
其次,这么多美人送过来,要是都给个名分,那每个月要给这些白吃白住的人划多少银子?
当个侍女至少还要付出劳动。
最后,若是给了她们名分,岂不是让这些女人有了理由睡他了?
那到时候他后院不得着火?
《甄嬛传》他可是看过许多遍的。
当一堆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最终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被玩儿死,各种意义上的玩儿死。
况且洛江河并不想在虚幻世界里做个滥情的人,当然,现实生活中他也不滥情。
他的家教没教过他玩弄女生,他的三观也没有这种东西。
这么多女人,他正愁怎么把这些人从宫里解放出来呢。那边又断断续续的给他送来不少。
虽说送来的也不过几十个人,但确实叫洛江河发愁该如何处置。
他想要送这些人出宫。
一来他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二来这么多女人,放出去也可以平衡一下男女比例失衡的社会。
萧氏送来的都是美女,这年头,美到能送进宫来的女人,几乎不存在挑不到一个条件不错的老公这一问题。
虽说找一个他这么帅的男人确实是有困难,但美女找个稍微有钱些的男人嫁了还是容易的。
主要这些人是萧氏送来的,即便大部分人都只是单纯的被送到洛江河身边伺候他。
但其中一定有几个是萧氏派来的间谍,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将她们放在身边还得时时提防,洛江河想想都觉得累。倒不如将她们都打发了。
洛江河揉了揉脑袋,对平安道:“既然送来了,那便收下这一批。这次送来了多少人来着?”
“有六、七个吧。”平安把信纸都收好后,跟着洛江河站起来。
洛江河接过平安手中的信纸,叹了一口气道:“把之前那一批人的原户籍都统计一下。那些父母兄弟还在的,就给五两银子,然后遣散了吧。若是没有近亲了的,若愿意留下的就继续留下。只是不要安排在本王的宫殿,尽量把她们安排边缘些的地方去。”
这时候一般宫女到了年纪就会被放出宫配人的。
统治者都清楚,底层的女性太少了,女人要都留在宫里了,那国家就会少许多出生人口。
所以宫女还在能生育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去,大概都是二十五、六岁这样的年纪。
古代这已经是大姑娘了,放到现代来说,这正是优生优育的年纪。
反而那些十来岁就结婚生子的,在现代人看来,十分的不可取。
洛江河将这些宫人放出去并不会被说什么,反而是一项善举,所以这倒没什么顾虑。
只怕那些人见一计不成,还会想办法再送人到他身边。
洛江河吩咐完后,平安便下去了。
留下洛江河在殿内,看着一张张字迹娟秀的信件发呆。
过了几日,洛江河不但放出了萧氏给送来的美女,连宫里二十四岁以上的女子也一并全都放了出去。
这倒叫萧氏摸不清楚头脑了,因为她打听得清楚,洛江河此人,向来是好色的。
可自从他来到封地后,却并未听人说起过,洛江河有宠幸过哪位女子。
甚至,他居然还把她送过去的美女,全都送出了宫?
然而世上终究是没有想不通的事儿的,在知道洛江河对美女不大感兴趣后,萧氏便又另辟蹊径。
她又找了个门路,送来了五位美人给洛江河。
这次倒是很不同。
除了四个大美女外,还想方设法推荐了一个地方小家族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到洛江河身边做事。
目前科举制已经存在了,封国内,许多重要官员也都是皇帝任命的,从中央指派过来。
其意就是为了监督王爵,以及分散王爵在地方的权利。
洛江河觉得,这个朝代的王爷其实更像是节度使。
同节度使不同的是,王候的后代能够继续管理这块地方,而不用向皇帝请示可不可以。
王爵跟王爵在封地的权利也并不相同。
皇帝信任你,那么即便你自行任命官员,也不会被追究。
可要是皇帝不信任你,那么你想要做什么都会被监视。
洛江河很显然是前者。
所以这些当地贵族会经常给他推举人才,洛江河要是愿意留人在身边的话,那还是能够给个一官半职的。
而在此之前,洛江河已经推脱过许多人了。
这次萧氏算是硬塞,似乎就是想要看看,洛江河到底是对女人更感兴趣,还是对男人更感兴趣。
那被送来的男子生得清秀白皙,难得的是有一口好嗓子,说话柔和好听,看向洛江河的时候眼里的勾丨引似有若无。
因其身长也足够高挑,给人的感觉是可上可下的类型。
同洛江河差不多的身高,在这古代已经算是高的了。
像裴晞、阮明月那样一米八往上,又长了结实肌肉的,在古代可以说是魁梧了。
洛江河最终还是收了那个男子,只是没有留多久,就放下去了,并不将其放在身边。
其实,这已经是洛江河给齐家跟萧氏的最后机会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人过来,他要处理起来也是很烦的。
这些萧氏送来的人,要么被洛江河放到见不到的地方做事,要么就是被洛江河放出宫去。
他想,自己的这态度已经够明显的了。
结果萧氏似乎以为自己抓住了洛江河的性丨癖,觉得洛江河这是在给她暗示。
暗示她可以送新人进来了。
从那之后,萧氏便一直让齐家,或者是齐家盟友推荐美男子到洛江河身边来。
这倒弄得洛江河哭笑不得。
最终这些人是被阮明月赶走的。洛江河对阮明月的行为并不表态,大家便都以为阮明月便是洛江河的“正宫”。
反而更加坐实了洛江河是个断袖的传闻。
入秋的时候,城外又迎来了一轮收获。
南北战线拉扯了四、五个月,朝廷的补给线逐渐疲软。
令人感觉不妙的是,朝内又传来了太后不慎落水病重的消息。
朝堂上下隐隐有所察觉,这年秋季,将是萧涵加大进攻的节点。
而在卫地的洛江河,也总算等到了时机,开始将长剑指向了娶了萧氏女的世家。
这日,洛江河将阮明月叫至宫内,商量了一上午。
至夜间,一队上千人的军队举着火把便将齐府围了一圈。
不待齐家众人反应过来,齐家的男丁就全数被抓,独留下女眷跟稚童。
又派重兵驻守在各府外,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除此外,还有同齐家要好的李家,以及另外一个娶了萧氏女的翟家。
俱是如此局面。
女眷们留在府内惶惶终日,男丁也在牢狱内吓破了胆。
原以为那姓洛的只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纨绔,谁想居然能沉默这么几个月,蛰伏起来。
等到手上练出上万兵马了,这才将他们这些嘲笑过他洛江河的人抓了个彻底。
而且洛江河抓他们理由也十分充分。
给他们安了两项罪名。
一个是偷税漏税,他们所有人在洛江河强调过税务问题后,还是有偷税漏税。
第二是家中奴仆超标,不配合统计户籍。
这些制度在卫地落定,洛江河都曾以阮明月的名义上报给太后。
太后是极力支持洛江河统计户籍,所以洛江河要给他们定罪的话,他们赖不掉。
就是不知道洛江河究竟要怎么给他们治罪。
最差的一点,就是砍头了。
而且洛江河这次的阵仗这么大,光是三家人中的男人都抓了上百个。
大家都很担心,洛江河是不是要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齐家男人们被抓走, 已经过了有六、七日了。
齐府每天都有菜农在固定的时间送菜来,钱货两讫。外面的军人们倒是没有阻拦。
齐家的女人跟孩子,还有上上下下的奴才们倒是没有饿着。
只是因为担心丈夫、儿子, 吃到嘴里的即便是山珍海味, 也是食之无味。
在丈夫齐澄被抓去的这些日子里, 萧氏终日以泪洗面。
到了第七天, 总算是哭明白了。
她红着眼眶,咬着牙道:“洛遥那竖子,安敢欺我至此!若我此番逃过一劫, 必定要叫洛遥那小子,也尝尝至亲分离之苦!不, 我要他百倍!千倍!偿还于我!”
萧月是皇家血脉, 那洛江河即便是太后的亲侄子又如何?他终究不懂她身为萧家人的骄傲。
其实, 洛江河来到卫地时, 萧氏就已经担心洛江河会料理前卫王的遗留势力了。
因此她多番让丈夫打听洛江河的人品、喜好。
为了投其所好,又送了许多美人给洛江河。
起初见洛江河把美人,跟那些年满二十四岁的女子一起放出来, 萧氏便以为是自己送去的美女年纪太大, 或者洛江河不喜欢女人。
于是之后就专门挑选了几个十六、七岁的美人,以及年轻的美男给洛江河。
自然,这里面的美人中,肯定是有她的眼线的。
几个月过去,洛江河虽然不怎么消受她送去的美人,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要清算前卫王势力的苗头。
从此,萧氏便开始对洛江河放松了警惕。
自然, 萧月是知道自家丈夫,以及一些前卫王手下的势力对洛遥的轻视态度的。
虽然看出了他们的傲慢态度, 萧氏却也觉得这是情有可原,劝说过几次,见丈夫跟她的姐妹、姑妈都没有改变后,萧氏也就没再继续劝说了。
因为她已经料定,洛遥是个喜好美色,又没什么脑子的人。
要不然,洛遥也不会将整个卫地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他的那个男宠阮明月管理了。
而阮明月又只是个毫无背景的男子,出身卑微,想必也是不可能以卵击石,会愿意跟他们这些豪门对着干的。
没有忌惮,自然就会助长威风。
所以整个卫地的贵族势力,还是照着前卫王在时那样,该贪墨的贪墨,该隐瞒的隐瞒。
对于洛江河支持的什么户籍登记、税务公正,全都当做了耳旁风。
可就在所有人都对洛江河放松警惕时,却没想到洛江河反手就将齐家、李家、翟家的成年男主人全都抓了!
萧氏觉得,这是洛江河之前在戏耍自己。故意装作和善,其实内里藏奸!
因此萧月在心中记下了一笔,跟洛江河结下了仇怨。
萧月觉得自己姓萧,即便姓洛的要清算,也总不至于将她治死。
所以她放纵恨意增长,这恨几乎成了她这段时间的良药。恨成为了她在慌乱无措中安定下来的方法。
而洛江河这边,当然想过要清算这几家人,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旨杀掉这些人。
身为现代人的他当然很恨这些欺压劳苦大众的上层,但是他现在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杀了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引起卫地上层的不满,他没有这么多时间跟他们斗了。
而且杀掉这些人,还会再出现跟他们一样的人的。制度如此,就永远不能阻止地主的压迫。
他目前能做的,就只是让势力范围内的这些地主们知道忌惮。
这便足够了。
所以洛江河只是罚了他们的钱,几乎将他们头上的所有银钱跟大半的土地都抄进了口袋。
有了齐家为首的三个家族的前车之鉴,之后卫地的那些的地主,由上到下倒是没有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该交税的交税,该配合统计户籍的配合统计户籍。
在得到收上来的赋税后,洛江河第一时间便是大量屯粮。
直到秋末,洛江河已经囤够卫地百姓一年的主食。
而就在同一时间段,萧涵跟叔叔成王萧松的队伍已经大破了两座城。
北边传来太后去世的消息,鸣凤城内,几乎家家哀悼。
早有些预感的明智之人,已经察觉到天下又将大乱。
只是不晓得,这次的仗又要打多少年才能停了。
又破一城后,萧涵同萧松叔侄二人开始商量,究竟是先攻打去往卫地的道路,还是先去攻打洛家大哥楚地的这一条路。
最后双方算了一下兵力,觉得还是兵分两路,两头都攻打。
而洛江河这一边在他们看来,是更容易打下的。
卫地富庶,却不易防守,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攻打卫地,只是为了到时候拿下洛逸的封地时,让对方无路可退,不能及时得到补给罢了。
最后叔侄二人的商量结果是,萧涵去攻打洛江河,而萧松带着人马去攻打洛逸。
萧涵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点头同意。
出了营帐外,萧涵的谋士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出了萧松部曲的视线范围后,谋士才开口说话。
“楚地接近长河,又是军事要地。成王要去攻打楚地,还是同王大人两队兵马一起去。到时候他们占了这么一块好地方,咱们接下来就只有捡他们剩下的份儿了。殿下,卫地本可以先暂时放下,之后再做考虑。成王殿下他这意思是”
萧涵却是面色平静,还是一向的温润儒雅。
虽说如今穿得不是宽袖长衫,箭袖长袍却也衬得他英姿飒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叔叔既然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单独攻打楚地,那么他不去试一试,必定不肯罢休的。我们且再看吧。”
说着,萧涵一双美眸望向了卫地的方向。
洛江河么?
没想到再见,就要变成敌对的阵营了。
只可惜,洛太后已经去世。
否则,她也能尝一尝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滋味了
——
萧涵打过来了。
洛江河不是李后主,自然早早得到了消息。
得知消息后,阮明月开始加紧操练士兵,并且巩固城墙。
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开城门了的,外面的可以进来,里面的不可以随意出去。
因为要准备打仗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战争要来临,百姓却是无法逃走的。
洛江河对城内的紧张气氛仿佛一无所知,每日该吃吃该喝喝。
他可记得原主的结局,就是一直想着要投降,结果提前被人发现,然后被杀的。
虽说大家都看不起他这个纨绔,但不得不说,他的这颗脑袋,还是很值钱的。
所以在萧涵打过来之前,他是绝对不会透露出一点儿要投降的消息的。
正好是萧涵带兵打过来的前一天,洛江河命令下属放出一半的粮食分给百姓。
只剩下另外一半的粮食,对外说是留着做打仗用。
有人问起,洛江河也只是说,这是为了让士兵紧张,好背水一战。
阮明月是对此很不解,而且不赞同的。
要分发粮食可以,但他们完全可以只稳定市价,正常价格卖粮给百姓就好了,而且还可以赚一点军费回来。
但是洛江河他善啊!
他就是要免费发放粮食,显得他口袋里粮食很多的样子。
且背水一战了,还要背不背的,只发一半的粮食。
卫地的一些大家大族,先看了看洛江河这没智商的动作。
又看了看洛江河手里握着的军队,放弃了杀掉洛江河再投降萧涵的想法。
可是大军逼近,他们也不想等破城之后跟萧涵对上,于是只好连夜带着家眷爬城墙,找关系逃出卫地。
直到萧涵兵临城下了。
粮食尽数发下给百姓,洛江河这才披麻戴孝似的骑马到了城门前。
阮明月整军待发,在见到洛江河一身素净打扮,显然是要投降的阵仗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开城门!”洛江河才不管他,只是吩咐城门口的守兵。
“不许开!”阮明月终于第一次忤逆了洛江河的命令,“你疯了洛江河!你以为投降萧涵就能留你一命了吗!?”
阮明月不开城门,不是因为他想要赢得这场战争。
而是一旦开了城门投降,洛江河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萧涵砍掉脑袋。
一个是直接首领,一个是间接大领导,城门守军一时不知道这门该开还是不该开。
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不过洛江河在城门来了这一出,士气肯定是跌了不少的。
洛江河这个卫地最高领导都主张投降了,他们再打下去的话,好像也没多大意义了。
洛江河同阮明月在城门口对峙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怎么我的话不灵了是吗?本王的命令,立即开城门投降!违我者死!”
洛江河看着阮明月,用最霸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阮明月无话了,他只是红了眼眶,骑马走到了洛江河身后。
若真是死路,那么也无法。他跟的就算是昏庸之主,也是他认定的主上。
即便是死,他也只好相陪了。
城门开启的声音重重响起。
护城河对岸,正在安营扎寨的萧涵也得到了下属的来报,说是城门忽然大开。
萧涵想不到洛江河会在这时候就投降,他原以为至少要打到城门快破时才能等到卫王投降。
因此只是怀疑有诈,开始集结军队,严阵以待。
结果洛江河渡过护城河,素衣素裳,及腰的黑发在风中翻飞。
秋叶配白衣,少年快步朝萧涵走了过来。
身边下属想要去捉拿洛江河,萧涵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直到少年到了跟前,那唇红齿白的面貌才清晰了。
萧涵阵营中的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洛江河。
大部分人不知道洛江河的身份,见他貌美,又行为怪异,纷纷嘲笑起他来。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江河就这样到了萧涵的马前, 他并不仰头,只是屈膝,跪了下来。
让一个现代人下跪, 洛江河本来就屈辱的咬着牙了。
却听萧涵身边不知身份的一位大汉说道:“那洛遥是发得什么癫?莫非知道自己打不过, 所以派了个美人来演一出美人计么?”
“美人计也得派女人, 怎么派了个男人过来!”
终于有个脑子不那么浑的, 开口道:“我仿佛听端王与人谈论时说起过。说那卫王洛遥虽然生性纨绔,但是长得不俗,姿容俊美, 貌若好女。这会不会就是洛遥?”
“除了洛遥,谁有这本事能让人开城门啊?那一身素衣, 加上头发散乱, 一看就是出来投降的。有没有点见识?”
听着后边的将领们议论, 萧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
洛江河抬头看了萧涵一眼。
没打量好高度, 匆匆一眼没仔细看到萧涵的脸,只隐约瞧见萧涵仿佛是嘴角带着笑。
洛江河分明已经料到出来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屈辱,但这份屈辱在脑海里跟在眼前是不同的。
咬了咬牙, 洛江河压下内心的恼火, 对敌军前排站着的一行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然后说明了自己投降的来意。
萧涵听到此,才渐渐淡下了笑容。
洛江河宣布投降后。城外陆陆续续出来了几批军队,全都缴械投降。
顶头的领导都投降了,卫地的士兵再顽固守城也没什么意义。
况且军队当中很多人本来都是几月前被招募过来的军队,本来就是老百姓,根本就没打过仗。
现在也就是看着上面怎么动作,他们就怎么做。
主动投降, 他们只希望端王萧涵率领的军队能不要杀了他们。
这段时间阮明月一直有在研究萧涵的军队战术。
关于萧涵军队,对那些主动投降的大臣不会大肆屠杀这一点, 底下一些人也都是清楚的。
因此关于这次投降,他们心中虽然紧张,但是也不至于太慌乱。
说句大逆不道些的话,皇帝的位置换谁坐不是坐?他们这些人,只要能留一条命回家种地就行。
洛江河投降后,萧涵身后就有人提议将他的头砍下来,送到他哥哥洛逸那里去。
洛江河听后,心里暗道一声“畜生啊!”。
随后,他赶紧上前说了一番自救的言论。
“听闻成王在楚地攻打我大哥。吾兄坚韧,与我不同,若要哥哥投降,难于登天,况我兄长素有才能,只怕这一场仗会打得艰难。
端王不如让我试试,劝兄归顺?”
萧涵听到了,萧涵不说话。
洛江河察觉到,似乎他的这一番话没能让萧涵感兴趣。
也对,萧涵应该早就已经料到洛逸的人品。
即便是亲兄弟劝降,于洛逸来说也不会管用。
洛江河见他这个态度,想到人头落地的感觉应当不会太好。
于是只好祭出杀手锏:“另外,我同京都城内前御史中丞裴大人之子,裴晞,裴光华交好。若我劝他来投奔,想必裴晞会愿意来端王手下做事。”
“你同裴晞交好?”萧涵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看向洛江河的眼里带着不信任。
洛江河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怎么他跟裴晞交好这话说出去,一个两个的都不信呢?
还好他早有准备。
洛江河低着头,说道:“若端王不信,我手上就有裴晞从京都城内裴晞那里送来的信件,我们又信件来往的事情,您大可以亲自过目。”
裴晞的字写得很好,京都城内就有许多人都知道他的笔迹。
而萧涵在小说从一开始就很馋裴晞这么个人才了,一直想要将对方收入麾下,裴晞却是一直都没有被他开出的条件打动。
后来还是因为怜惜天下苍生,裴晞才终于愿意在萧涵手下做事的。
所以按照萧涵对裴晞的熟悉度来说,他一定是认得裴晞的笔迹的。
洛江河只要将信件给出,相信萧涵饯别真假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萧涵本是不想再听洛江河胡言乱语,直接将其抓起的。
他从一开始洛江河伏诛的时候,就没有准备要让洛江河活。
不过是想要在他死之前,先让洛江河的父兄痛苦,让他们知道洛江河被他俘虏了,并且还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时期。
这个从小被洛家上下宠到大,被宠到无法无天的纨绔子,折磨起来应该很好玩。
但洛江河今日说出来的话,很容易让萧涵产生了听下去的兴趣。
而且萧涵也不知道为何,凡是关于裴晞的事情,自己都挺在意的的。
他虽然惜才,却也从未这般重视过一个人。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他,让他非要关注裴晞这么个人。
要真如洛江河说的那般,他认识裴晞,而且他们还私交甚好的话。
那他岂不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一员大将?
早在他那早死的太子哥哥去世之前,萧涵就已经对裴晞的能力一清二楚了。
说句实话,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得到裴晞这样一名手下的。
只是
萧涵看向洛江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危险。
洛江河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纨绔,是如何知道他对裴晞感兴趣的?
况且今日洛江河未战先降,这种事情古来少有。
其实按照萧淳对洛江河的宠溺程度,洛江河就是逃走了,至多也是被贬回庶人罢了。
为什么洛江河不逃走?反而是在他兵临城下时,才做出投降的举动呢?
这实在令人觉得矛盾。
洛江河。
他好像看起来又怕死,又不怕死。
萧涵点头:“既然如此,大可将你收到的信件拿来给本王过目。”
不过如今马下之人是洛江河,而非他萧涵。
暂且,先看看再说。
洛江河闻言,于是站起身来,将自己袖子里叠好的信纸都拿出来。
该说不说呢,还好今日是个晴天,要不然这信还难拿呢!
萧涵自然不可能亲自下马过来拿,是由他手下一名小兵接过的信件。
萧涵从小兵手上取过信件后,便仔细看了起来。
由于要辨别字迹,萧涵看信的速度十分缓慢。
这边,洛江河站得累。
而护城河的另一边,阮明月看着洛江河同裴晞的互动。
他绷着神经,双唇紧紧抿着,两眼盯着对岸,生怕出什么状况。
阮明月在京都的时候也就匆匆见过端王两面,所以对萧涵这个人是不熟悉的。
不过他有研究过萧涵最近的战术,知道这是个厉害的角色。
萧涵此人,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心有猛虎。
阮明月很清楚,洛江河要是对萧涵没有足够的利用价值的话,是必死无疑的。
其实,对于今日洛江河主动投降的行为,阮明月先时也是不解。
后来以自己的想法去观察洛江河,又总感觉洛江河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然而洛江河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自己的打算,阮明月也就只能抱着对洛江河的信任,等在护城河边。
可即便是察觉到了洛江河早有打算,阮明月也是忍不住地心焦。
若是洛江河手里的筹码不够多呢?若萧涵因为同洛太后的恩怨要杀掉洛江河呢?
到时候
不,算了,还是不想了罢。
阮明月咬住了下唇,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祈祷。
苍天啊,他愿意一辈子不将心中的喜欢宣之于口,愿意减寿十年。
愿以此交换,换得意中人今日平安。
河对岸的洛江河不知道阮明月的心思,他只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鼻尖。
大概罚站似的站了一刻钟。
马上的萧涵终于看完了手上的几封信件。
“近一个月的信件,怎么没有?”萧涵开口问他。
洛江河道:“宫人不小心,弄湿了。”
这当然并不是他拿不出信件的主要原因。
而是最近裴晞大概是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信里的画风开始变得肉麻起来了。
早期他给的信件不过是聊聊近日发生了什么,问问洛江河过得怎么样,最后再祝他身体健康之类的。
过了一段时间没收到洛江河回信后,裴晞就开始问洛江河为什么不给他回信,究竟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最后再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就最近这个月,写信开始如同怨妇。信里的闺怨词汇一页比一页丰富。
虽说目前看来,萧涵跟裴晞的感情线还没有正式开启。
但是裴晞毕竟是萧涵的官配,小说开头虽然是写萧涵仅是佩服裴晞的文采,敬重他的能力。
可谁又知道呢?
说不定这会儿萧涵已经喜欢上裴晞了!
他总不好让萧涵看到裴晞给他写情书吧?
这不太好吧?
萧涵见他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仔细追问。
只是对洛江河说道:“若能让裴光华入我麾下,本王愿为你记上一功。”
意思便是饶过洛江河一条狗命了。
随后,便萧涵便开始安排渡河,准备接收洛江河这一方的势力。
其实洛江河跟萧涵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萧涵跟洛家的仇,说到底只是萧涵跟洛太后的个人恩怨。
毕竟杀了萧涵的母亲,夺走他皇位的是洛太后跟萧淳。
即便洛家真的对洛太后跟萧淳有过助力,至多算是从犯。
现如今洛江河投降态度如此良好,不让萧涵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座资产还算丰富的城池,也算是还了债了。
他又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萧涵便暂时没打算杀了洛江河。
毕竟,萧涵还有许多时间考虑。
就算要杀了洛江河,也不急于这一时。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萧涵进了城, 第一时间就是发布消息,除了军用物资外,不会动百姓的东西。
并且约束好手下, 禁止他们烧杀抢掠。
城中的百姓见此, 自然也就都没有反抗。
萧涵胜利了, 洛江河失败了。他的宫殿自然也就归了萧涵。
不过虽说洛江河是主动投降, 但他身上俘虏的性质还是没多大变化的。
因其身份特殊,萧涵便将他放在了身边,让他住在宫内, 依旧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却限制了洛江河的人身自由。
萧涵的军队进入卫地后, 便开始开会了。
一天内有开不完的会。
反观洛江河, 一天有睡不玩的觉。
因为算是被变相软禁, 洛江河也没办法联系外面的阮明月。
白天, 萧涵开了一天的会议,到了晚间,又空出了时间来了一趟洛江河这里。
当然, 萧涵大晚上过来, 肯定不是来跟洛江河探讨哲学的。
而是迫不及待的让洛江河写信给裴晞。
洛江河用过晚膳后,便坐在案前,咬牙、锤头、翻白眼,敏思苦相,才写了那么寥寥几行字。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裴晞加入萧涵的阵营。
信件开篇,只是回答了一下裴晞,之前为什么不回他信的问题。
他只是说自己先前病了许久, 之后太后下令让他统计卫地的户籍,每天还要应付卫地权贵, 实在没空回复裴晞。
就是不知道裴晞信不信了。
萧涵来了洛江河的寝殿后,看了看洛江河的信件。那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有松下来过。
洛江河只是在心中呵呵。
有点担心自己的脑袋,看着萧涵脑壳疼,又有点幸灾乐祸。
“你这字”萧涵带着“简直荒谬”的眼神看着洛江河,仿佛他那鸡爪般的字迹写出来就是犯了天条。
洛江河眨眨眼道:“小时候没好好学,长大了也没人抓着。渐渐就写成这样了。”
其实他的字也没有到那么鸡爪的程度,写出来还是能清晰辨别出这是个什么字的。
要是用铅笔写字的话,他的字也还算端正。钢笔字写得也不算丑。
只是在现代没写过两天的毛笔字,要想正常速度写的话,笔画不是笔画,锋芒不是锋芒的。
整体能看懂,就是有点乱。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初跟阮明月通信的时候,对方是怎么忍住不吐槽他的丑字的。
萧涵看向洛江河。
只见洛江河眼里完全没有如今身份转变成俘虏的担忧。
那一双凤眼澄澈,丝毫没有伪装。
看着这样的洛江河,萧涵眉间蹙起的皱纹又加深了些。
萧涵虽然年轻,但是自认为见过的人不少。
对于人心,他也算是有研究了。
可偏偏,却看不透洛江河。
“唦唦唦。”
窗外秋雨说来便来,原本星稀的天空,如今已经完全瞧不见星星了。
“你同裴晞是怎么认识的?”萧涵放下信纸,示意洛江河继续写。
洛江河接过信纸,摊平,继续咬毛笔笔杆子。
“我们从小就住在京都,当地凡是什么人家平时请人参宴都会邀请我们两家。说不上怎么认识的,就是一直这么互相知道罢了。”
“你几时同他要好的?”萧涵继续问。
洛江河知无不言:“就这两年。早些时候,先太子还在时,我我比较顽劣。不慎从楼上摔下来过,太子殿下听闻我摔断了腿,让他额,让他来探望我。”
见洛江河说话一顿一顿的,萧涵便知道,他话里许多省略的字句,必定是不堪入耳的。
“就这样渐渐玩成了朋友了。”洛江河心虚地看了看萧涵,解释得不大清楚。
“你生得不俗,家世门第,也算配得上,只是不曾多读书。那么你同裴晞在一起时,又聊些什么呢?”
萧涵并不细问洛江河早些有多顽劣,单单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聊些家常闲事呗。我俩认识不久,太子殿下就病逝了,接着是先皇病逝。旁人还好说,我家的身份特殊,家里就拘着不让出去混耍。又没有几个同龄的,能在家里呆得住的人陪我。
只有同裴晞来往时,家里才不会多过问。渐渐竟也聊起来了,关系就变好了许多。我又为些事情找过裴晞帮忙,一来二去的,就亲密了。”
“听闻你这段时间在卫地多不管事,手下可有什么得力的人没有?”
“阮琼楼为我效力许多,他是个有才的。端王殿下缺人才,他倒可以一用。”洛江河也不吝啬的举荐。
即便他不说阮明月,不见得萧涵就不能从别的地方问出来。
阮明月跟他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卫地随便抓个当官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萧涵嘴角勾起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本王同洛三公子你只见过寥寥数面,往日错信了他人,倒真觉得洛三公子你是个轻狂愚蠢之人。这是本王的错了。只是不想,洛三公子对本王却多有关注?”
洛江河一愣,他正坐在椅子上,萧涵却是站在那里的。
萧涵这样笑时,一张脸蛋极美,却对洛江河存在着气势上的压制。
这让洛江河觉得不适,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哪里萧涵看出来,自己对他多有关注的了。
却见萧涵已经抬起了手来,朝洛江河的脸伸来。
洛江河见此,心里不由生出不好的预感。
“啪!”出于本能的反应,洛江河拍开了的萧涵伸过来的手。
接下来,洛江河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紧,萧涵已经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前一带。
速度很快,说明萧涵根本没有考虑洛江河会不会被扯疼。他根本不在意会不会伤到洛江河。
洛江河向前一扑,撞到了萧涵的腰前。
“嘭!”放在桌上的杯盘小吃散落了一地,盘子也碎成了一块一块。
萧涵腰上挂着环佩,撞得洛江河鼻子疼。
洛江河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在萧涵腰前,否则他就得一直跟萧涵的腰部接触了。
洛江河蹙眉,眼底闪现愤怒,抬起脸,朝萧涵怒视过去。
萧涵嘴角的笑意已经淡去。
洛江河的殿内点着许多名灯,照现在的人说的,那就是亮如白昼。
萧涵修长的身形遮住了一面的光,他向下俯视着洛江河。
阴影之下,萧涵的一双美眸闪现的是让人能凉到心底的冷意。
说来也讽刺,只有在这黑暗之下,萧涵才能短暂地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
先帝的儿子,只有一个脾气真的好,为人最纯良,却也活得最不长久。
洛江河憋着气,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怂,只好咬着牙,瞪着萧涵。
或许是二人之间实力相差甚远,洛江河的怒视在萧涵的眼里就像小猫的咆哮。
起不了任何示威的作用,反而戳人痒穴。
萧涵再次伸出手来。
洛江河没躲。
他能够感觉出来,自己要是再躲避的话,萧涵说不定会把他往死里揍。
谁让这是本强强文,萧涵虽然是个受,但是不妨碍他强啊!
洛江河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实在是打不过萧涵。
见他不反抗,萧涵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萧涵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对洛江河动粗,只是用手轻轻挑高了些洛江河的下巴,使得洛江河整张脸都呈现在他眼前。
“洛三公子似乎总不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那么本王便帮你回忆回忆。你今早在城门口与我军投降。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稍有价值的俘虏。
现在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本王手上,本王要你死,不过是张张嘴而已。你听明白了吗?”
洛江河蹙眉,又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朝萧涵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就不要忤逆反抗本王。本王既然要碰你,你就不能躲,不能拍开本王的手。”
萧涵边说着,勾着他下巴的手忽然使力,在他脸上狠狠搓了两下。
洛江河被搓得生疼,咬着牙没叫出来,只是眼里不觉泛起泪光。
这大哥是把他的脸当成城墙皮了吗?
不用照镜子,洛江河都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了。
真是,没事薅人脸干嘛呀?
在确定洛江河的脸没有被动过手脚后,萧涵才总算松开了捏着洛江河脸的手。
萧涵重视人才这一点,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什么人表达过自己对裴晞的重视,今日在城外时,洛江河就是以此来求得萧涵饶他一命的。
可洛江河怎么敢确信,自己会饶他不死呢?
那时的萧涵心中就隐隐有着一种感觉,洛江河好像比想象中要了解自己,这让萧涵心中生出不安。
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洛江河的预料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么洛江河必定已经在暗处观察他许久了。
对于洛江河的反常行为,萧涵有两点怀疑。
一是洛江河不是那个洛江河,他极有可能是别人易容的。
二么,便是洛江河从一开始就藏着自己的聪慧。
可洛家家世显赫,洛江河身为嫡子,全家人都宠爱。
他若聪慧,也没有必要隐瞒。
况且,一个真正聪慧的人,岂会允许自己的字写得这么丑?
萧涵虽然没见过洛江河多少次,但是洛江河的脸他还是记得的。
方才证实过。
那张脸,的确是原本的洛江河。
“你好好写信。明日本王就要派人将信件送出,你不许耽误了。”萧涵最终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留下风中凌乱的洛江河离开了。
走出门外,萧涵又招来守着洛江河院外的人,吩咐了几句话,这才回了自己寝殿。
夜里,守着洛江河寝殿的人员又增加了十来个。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萧涵离开后, 洛江河快步走到方才摔碎了的碗盘边,眼疾手快捡起了一个长长的碎片,悄悄塞进了袖子里。
就在他行动完的下一秒, 门外伺候的宫人就进来, 很快清理完了所有碎片。
“跟着我的仆人平安呢?别让他在外面了, 叫他进来伺候我吧。”
洛江河之前开城门投降就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身死, 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萧涵就不会杀自己。
所以在开城门前,就让平安将青黛还有芙蓉他们安排到寻常百姓家里了。
洛江河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平安也跟她们躲起来, 不要再回来了。
谁想平安是个死脑筋。
让他送青黛她们离开,他便只送了青黛等人离开, 自己却还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洛江河无法, 只好在被关起来后提了个要求, 说自己不习惯让别人近身伺候, 还是将平安要到了身边来。
毕竟这小子蠢笨,这种时候,洛江河也怕他自己一个人乱闯, 没得把命搭上了。
还是放到身边, 尽力护他一护。
小子虽傻,却一心护主。光这一点,就可见其忠了。
又傻又忠诚,叫人无法纯粹的讨厌。
洛江河吩咐完,平安便被放进来了。
晚间,洛江河把信件写了个大概,想着明日早上再修饰抄写一份也就算完了。
这才又唤了平安来伺候更衣。
等洛江河睡下了, 平安就去一旁榻前铺好了被子,凑合着睡。
平时都是青黛她们这样照顾洛江河的, 这会儿却是平安,洛江河多少有些不习惯,但说起自在来,自然还是两个男人相处更自在些。
女孩子多的时候,洛江河自己有许多地方要注意的,不时的会闹些小尴尬。
这边洛江河睡下了,那边萧涵却还在处理卫地的事务。
萧涵放下手中的折子,蹙着眉问道:“你说早在开城门前,洛江河曾经吩咐人将库中一半的粮食都分给了百姓?”
“是。”下属恭敬回复道。
“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那阮明月的想法?”萧涵此时已经得知,处理整个卫地各项事宜的是阮明月。
“听说阮明月一开始是反对这项决定的。而且卫王要开城门投降时,那阮明月也曾极力阻止过。”
萧涵点点头,挥手让对方下去。
等手下出殿后,宫殿里又有个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萧涵示意对方将东西放到眼前。
宫人这才往前两步,将东西呈现在萧涵眼前。
却见托盘里面不是别的,正是方才洛江河殿内被打碎的碗碟。
拼拼凑凑起来,仍旧少了一大块料子。
洛江河进入宫殿后是不允许佩戴武器的。但是武器这种东西,只要动动脑筋,就能够自己创造。
捡一片瓷质的碎片,不就是一个很好刺人的武器了么?
“果然,是真的聪颖。”萧涵看着托盘内的碗碟碎片,嘴角扬起感兴趣的笑意。
下了一夜的雨,天空时不时传来隐隐“轰隆”声。
洛江河一晚上被闹醒了两、三次,睡得不大好,早上起来都还困顿着。
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洛江河掀开床帘子瞧了瞧,榻上却不见平安的身影。
他暗自纳闷,还以为平安一大早就起了。
“平安?”洛江河朝房间外喊了一声。
“唔~”谁知床边竟然传来了人声。
洛江河吓了一跳,忙朝床边瞧去。
却不想,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裹了一条被子就在他床榻边睡了。
“吓!”
洛江河发出惊吓的声音。
平安也被吓了一跳,忙慌起身:“怎么了?怎么了?”
他将脑袋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那紧张的情绪都外化了。
“平安,你好端端的有榻不睡,往地上趴着做什么?”洛江河皱着眉问他。
见洛江河没事儿,平安缓过了激动的劲儿。
“三爷。晚上雷声大,总以为是三爷在叫我。我怕三爷有事要吩咐,我又因为雷雨听不到,这才想着往近些睡。”
“你自己这样就不觉得不舒服么?”洛江河问他。
“这没什么。”
“着凉也没什么?生病也没什么?”洛江河有些生气地问他。
平安眼里显出几分慌张,他是个笨的,不知道又哪里惹了主子生气。
洛江河叹出一口气来:“你往后也要学着自己做些打算,人家吩咐你的,你就只会埋头干,总是这样也容易吃亏。一来不懂变通,二来容易叫人利用。”
“我只听三爷的便是,我母亲对我大哥说的,想头多了,主人家不喜欢。我不需要打算,三爷说什么,我就是什么。”这时候平安又晓得反驳了。
“那若哪日我不在了呢?”洛江河气不过问他。
平安像是被吓到了,想到近日卫地的动乱,便有些后怕地叫了洛江河一声:“三爷?”
三爷怎么会死呢?
要死,不也是得他先死在前头么?
到了地底下,他还伺候他们家三爷。
“平安,听我一句吧。如今天下斗大乱了,指不定咱们洛家以后如何呢。你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
平安听了这话,反而像比洛江河还伤心,直接哭了出来。
洛江河本来要劝他,又觉得心累,索性不去管。
只叫平安来伺候穿衣,事情多了,这傻小子也就忘了哭了。
早上用过膳食,洛江河就把昨儿写好的信重新誊抄了。
这边刚料理完,萧涵就来了。
洛江河心想,这人不愧是心心念念着他的小攻。
这么大早上还下着雨的,他就这么马不停蹄的来了。
是有多着急盼着裴晞来啊?
看过洛江河的信件后,萧涵虽然觉得他写得不大好,却也没有改动其中的文字。
裴晞一定是习惯洛江河的说话方式的,若是改动,容易叫人怀疑是不是别人代写的。
萧涵看完洛江河写的信后,并没有着急马上寄出,只是继续坐在洛江河殿内。
“城内齐家是个什么情况?”萧涵心里清楚,对于城内诸事,洛江河不敢欺瞒他。
果然,洛江河坦诚回答道:“卫地许多贵族都有些傲,前不久我也是打压了他们一番,他们才乖乖配合户籍统计事宜的。
那个齐家先前仗着自己是前卫王的女婿,是最不肯配合的一大家族。齐家如今的家主齐澄,娶的就是前卫王的女儿。”
“那萧月也姓萧,想必是要来攀附端王的。我之前在城内,她便送了我许多美人。”
萧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必定,也带着礼物找上你了?”洛江河好奇地问了一句。
萧涵只是淡淡看着洛江河,没有回答。
洛江河心想这也不是多么要紧的消息,萧涵实在太谨慎了,不肯跟他多说一句这些跟政治有牵扯的事。
见萧涵没有回答,又没有要走的意思,洛江河便让下人上了茶。
萧涵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上面银丝勾勒暗纹,背后有大团的花纹,洛江河也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萧涵本来是清雅的气质,又配上那一张小脸,八头身的形体,说来应该是适合素净的打扮的。
黑色很压人气势,在这会儿可不是百搭的颜色。但萧涵这样穿着竟然是好看的。
大抵是之前压抑得久了,先有德高望重的太子,后有对他多番忌惮的二皇兄、太后。
如今总算亮出了狼人身份,就将自己的人格逐渐释放了出来。
估计他原本就不喜欢之前经常穿的那些,干净素雅的衣裳。
不过比起那些浓烈的大红大绿,他又更喜欢那些又深又暗的颜色。
譬如黑色、紫色、墨绿。
萧涵见洛江河让人看茶,就走到洛江河的榻上坐了下来,用手撑着脑袋,悠闲地靠在榻上侧栏。
洛江河觉得有些奇怪,萧涵分明应该对他警惕才是。
怎么现在才一夜过去,总觉得萧涵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江河感觉萧涵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点怪怪的。
怎么说呢,总感觉那眼里带着几分欢喜?
洛江河甩甩脑袋,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甩开。
大概是在耽美世界待久了,以至于他现在看啥都觉得gaygay的。
洛江河在榻旁的靠椅上坐下:“端王殿下,裴晞那边的信已经写过了,需要我写封劝降书给哥哥么?”
“不必。”萧涵说道,也没解释原因。
洛江河闻言,也没多过问,毕竟他也觉得那劝降信即便写了也没什么用。
“你今天都准备做些什么?”萧涵突然问他。
“啊?”洛江河愣了愣。
这话题会不会太跳脱了?
“看些杂书吧。”反正他现在也没别的事儿能做。
萧涵伸手碰了碰茶杯:“我一会儿找些书法的帖子给你。既然都是无事可做,不如练练字吧。”
“也行。”
二人之间又沉默了一会儿。
洛江河心中觉得尴尬,这萧涵才得了一座城,他就没正事儿做么?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
既然不走,便是想要留下的意思?
为什么?
他这里有什么值得萧涵待下去的理由吗?洛江河对此表示不解。
“端王殿下。”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洛江河终于又开口了。
萧涵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姿态随意地看向洛江河,似比先前更放松了?
“本王同洛三公子同为王爵,年纪也相仿。洛三公子可以唤我的名字,我字清梦。
本王记得你的字是‘江河’?洛江河?”
洛江河听到萧涵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轻轻颤了一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了?
萧涵自然也察觉出了洛江河的别扭。
他挑眉问洛江河:“怎么了?”
洛江河呵呵一笑,“没怎么。我想如个厕。”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自己殿内的如厕点地上画了会儿圈圈后, 洛江河这才起身,走出了屏风外。
自然有宫人端着泡着花瓣水的盆子过来。
洛江河洗了手,拿帕子擦干净手后, 便回到了方才萧涵坐着的榻前。
在厕所想了大半日, 他仍想不通萧涵今日是抽的什么疯。
如果他做错了什么, 请直接砍他的脑袋。
而不是像这样, 让萧涵这样的危险人物对他表现出亲密的行为。
洛江河到了殿前,却见萧清梦已经离开。
问了人才知道,说是他方才忽然被人叫去了, 具体事宜倒是不知。
洛江河落得清闲,也就不去管他。
这边, 洛江河在寄出信件后, 又闲了下来。
萧涵自那日之后, 也就来过一次, 二人在一起也就是闲聊。
时间过去大概一个来月,洛江河猜测信件大概是已经到了裴晞的手中。
这日临摹了会儿萧涵给他送来的字帖,洛江河便又抱着一本书在榻上边吃零食边看着。
忽听宫人来说, 萧涵来了。
这段时间大概处得熟了, 萧涵再来时,洛江河也不觉得像先前那般尴尬了。
也不知怎么,再见时萧涵对他的态度变得尊重许多。
洛江河想着自己也没在萧涵面前表现过自己,但是萧涵渐渐开始对他问一些关于朝堂上的问题了。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萧涵根本不屑跟他讲这些政治话题。
萧涵到了洛江河屋内,见他写字桌上凌乱放着些字帖。
凑近看了看,果然见洛江河字迹秀气了许多。
洛江河的字说不上颜筋柳骨, 更聊不得自成一家。只是笔触纤细结构清晰,算得上秀丽。
都说字如其人, 洛江河的字,同他表现的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是相符合的。
“仅仅练了那么几日,已经进步许多了。”萧涵拿起了桌上洛江河写的字,夸奖道。
洛江河此时也不见外,闲在屋内久了,也懒得梳洗打扮。
早上不过清水洗了脸,刷个牙,头也不梳,就这样散乱着放下。
因天气渐凉,他屋内已经点起炭盆,只是每日放不多的炭火,毕竟还没有彻底冷起来。
屋里暖和,洛江河穿得便不多,许多时候是几套里衣换着穿。
萧涵今日见到的,不过是多披了一件外衣的洛江河罢了。
即便如此,萧涵也不怪罪。
毕竟将洛江河软丨禁在此的便是萧涵。
一个人久居一处不动弹,消耗精气,变得懒怠也是能理解的。
要不然萧涵放了洛江河出殿,保证洛江河立马能收拾收拾往外走。
即便被关了一个多月了,洛江河至今也不曾抱怨一句。
这看得萧涵这个将其软丨禁的罪魁,都忍不住想要怜惜他了。
洛江河打着呵欠,就在一旁坐下。
每天无聊,萧涵能来陪他解解闷儿也好。
洛江河感觉目前这个被软丨禁的结局也挺好的,他还蛮愿意就这样坚持到最后的。
等到时候尽量护住洛家,看着妹妹成亲后,他就可以活腻歪了,找根绳子吊一吊。
萧涵只觉得洛江河奇特,殊不知他并不是真的不介意自己被软丨禁。而是他有别的办法脱离这样的局面罢了。
“如今南边只差你哥哥那条线没有打通了。待拿下楚地,我军便可直驱而上,我料北方朝廷已经没有可以一敌的大将。”
洛江河疑惑道:“裴晞的哥哥呢?裴家大哥虽然在外戍边,我却记得他十分骁勇。”
却听萧涵说道:“裴家大哥已经不幸去世了。”
洛江河愣了愣,问道:“去世了?”
他分明记得,裴晞的大哥是裴晞投入萧涵阵营后一、二年才因为北边战争去世的。
裴晞前期虽然已经站到了萧涵的阵营,但是一直都隐藏着身份,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哥哥还在报效朝廷。
他怕自己的事情牵连哥哥,但是当时的裴晞已经很清晰的知道,只要萧淳做一日的皇帝,这个天下就不会太平下去,所以裴晞投向萧涵的心是坚定的。
裴晞一直相信哥哥在经历过对皇帝的绝望后,会听他的劝说,投靠端王。
只是后来裴晞还没有等到自己哥哥加入自己的阵营,就先等到了哥哥去世的消息。
太后去世前,留下过旨意,其中裴晞大哥的用处是有被提到的。
所以萧涵在太后去世后,还要一一消磨跟吞噬掉洛太后在位时留下的,最后的那一部分忠臣、能臣。
裴家大哥的结局是小说人物既定的命运,洛江河也无法去改变。
有些路,即便明知会死,也会有人愿意继续走下去。
只是没有想到,洛江河穿越过来后,部分人物的剧情还是发生了变化,这让洛江河多少感到不适。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到来能让一切都往他所期盼的,好一点的方向进行,但是现实好像并非如此。
“裴家大哥,是因为北边羌人侵扰才去世的吗?”洛江河继续问道。
萧涵道:“不是,是我那哥哥下旨杀的。”
洛江河一愣。
“怎么会?”萧淳竟然不遵循洛太后的遗嘱么?
“听说是裴光华在京都得罪了我二哥的奶兄弟,说裴晞性格狂傲,是仗着他哥哥在边疆驻守。那人在皇上跟前说了许多裴家的坏话,皇上一怒之下便下旨杀了裴家大哥。”
“石幼奴么?”洛江河蹙眉,“裴晞性格温和爽朗,说他性格狂傲简直就是荒谬。这必定是石幼奴栽赃的。”
不过看来裴大哥被杀这件事,说不定还真跟他有些关系。
早知道当初离开京都的时候,他就不该让裴晞来送。
洛江河自己倒是没有因为裴晞的尴尬身份而有什么损失,裴晞却可能因同他关系要好,而受到了牵连?
萧涵见洛江河表情严肃了几分,于是问道:“你同那石幼奴相识?”
“见过几面,不算熟悉。”
洛江河感觉,看石幼奴的样子,应当也不大喜欢他。
尽管石幼奴对他总是笑脸相迎,洛江河却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便是石幼奴并不喜欢他。
自然平时洛江河也没有因此为难过石幼奴,不过是尽量不与他接触罢了。
想到如今京都奸臣当道的局面,洛江河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了远在京都的亲人朋友。
现在他向萧涵投降的消息应当传去了京都了,也不知道对家里有没有受到影响。
“端王殿下,我父兄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投降的事了”
洛江河想要同萧涵打听一下关于战场上的事情。以及,洛家众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他大哥同成王如今到底打出个输赢没有?
萧涵一听他这样问,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了。
“你这段时间可有什么缺的没有?昨儿我又让人找了些小说故事,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炭火足不足?会不会冷?”萧涵十分明显的在转移话题。
洛江河也看出了萧涵不想回答的意思,他心里有些烦躁,便故意不回萧涵的话了,只是赌气沉默着应对。
见洛江河故意不回自己的话,萧涵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在他这里坐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
亏得他能一句话也不说的坐下去。
最终,见洛江河还是不愿意搭理他,他也只是笑笑,说了一声“走了,我改日得空再来瞧你”,这才离开了洛江河的寝殿。
其实正如同洛江河想得那般,不管是楚地还是京都,都已经知道了他仗还没开打,就已经投降的消息。
皇帝萧淳虽然很宠爱洛江河这个表弟,但是听到洛江河这么离谱的投降行为时,也是忍不住发怒了一回。
萧淳也是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要将洛江河大卸八块的言论。
洛父在京都听消息,知道洛江河在敌军连护城河都没有渡过就投降的情况后,气得要同洛江河断绝父子关系。
洛二哥也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
远在楚地的洛逸听到洛江河投降的消息,还并不是自己的消息网里来的,而是从成王阵营那边唱戏似的唱给他听,听来的。
洛逸果然是个人才,成王带兵打到他城门口。
一个月都过去了,成王连火攻的办法都已经用过,却始终没有给洛逸的军队造成多大的损失。
眼见冬季就要来临,粮草方面的运输愈发困难,等到下雪时,再打就难了。
这一天天的都在烧钱,成王这也耗不起啊。
洛逸不开门,他便只好让人在城门底下骂娘,逼着洛逸出来迎战。
奈何洛逸怎么骂都不见个动静。
之后听说洛江河主动投降,成王便很开心,于是就天天让人将洛江河投降的事唱戏似的唱给城内的士兵听。
那内容无非是,说洛江河是如何披头散发,狗爬似的爬到萧涵面前,求他放过的。
编得离谱时,还说洛江河见到萧涵时还当场吓得尿失丨禁了!
那洛逸听到弟弟投降这一消息,自然也是气得不行。
洛大哥是个孝子,又怕父母伤心挂怀,一边又得写信宽慰父母,另一边又忙着对外公布,自己同洛江河不再有关系。
就这样,洛江河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兄弟割席,众叛亲离。
不过洛江河最近的情绪也不大好。
自从知道裴家大哥去世后,他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毕竟这并不是原文的剧情了,那裴家大哥的死,便多少是跟他带来的蝴蝶效应有关。
心情不好,于是便成日买醉。
自那日知道洛家大哥去世后,洛江河便每日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这日萧涵来到洛江河的寝殿,只见洛江河依旧同往常一样,仅喝了一海碗的黄酒,便醉得跟死过去了似的。
又菜又爱喝。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喝了多少?”萧涵看着躺在榻上衣衫凌乱的洛江河, 对贴身伺候的平安问道。
“今日喝得不多,只两壶酒。就是太着急,猛灌下来便醉了。”平安也同洛江河一样, 不知外头天地变化。
他没有洛江河那样推测时局的能力, 所以洛江河的苦闷, 平安也不会懂。
平安不知道自家主子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样嗜酒。
他看着也担心,但是又怕主子厌弃自己,又不敢劝。
“你去打些水来, 给他擦擦手脚。”萧涵对平安吩咐道。
平安想了想,虽说萧涵不是自己主子, 但他的话说得没错, 便也听了吩咐, 出去打水去了。
萧涵吩咐完了平安, 便又朝洛江河看去。
只见洛江河黑发如瀑,白色里衣系好,衣角却因乱动而向上翻起了些, 露出一段细腰。
腿长而直, 呈个大字型放着。
双手摊开,手里捏着的酒碗已经空了,就放倒在一旁。
因不胜酒力,双颊绯红。长睫之下,直鼻粉唇。
那一双唇色偏淡,泛着水光,想是方才酒沾的, 或是他自己睡着时无意舔的。
萧涵走到洛江河身边,将他脸上散着的几缕碎发撩开。
洛江河那清秀的眉目便全部显现了出来。
白皙的肌肤泛着红, 近些的话,还能瞧见他脸上长着细微的绒毛。
萧涵将人从榻上抱起。
洛江河的体重比他想象中的要轻一些。
“看来,是个病弱的体质。”之前竟然也看不出来。
大抵是洛江河此人展现出来的生命力太过旺盛,让人忽略了他实际是个清瘦的人吧。
将洛江河抱至床上,乌墨般的头发,带着凉意,从萧涵的手臂处滑落,触碰到他手上的皮肤,却勾动了他寂静如幽潭的心。
床上醉倒的洛江河发出几声呓语,萧涵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朝洛江河的脸看了许久,萧涵终于动身坐到了床边。
葱白的手指按在了洛江河散落的黑发旁。
倾身下去,萧涵将唇贴在了洛江河的额发处。
少年黑发乌亮又柔顺,头皮干净,带着些许清香,以及酒气。
只轻轻一吻,萧涵眼里便隐隐闪过情丨欲。
看着少年的脸,他手指微握成拳
殿外传来脚脚步声。
平安进屋的时候,便看到自家主子已经不在榻上,而是被转移到了床上了。
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家三爷醉成一滩,自然也不可能自己走动。
想是端王殿下帮忙抱过来的。
平安心中疑惑,又不敢问出来。
待把铜盆放在架子上摆好,平安便开始撸袖子,准备给他家少爷擦一擦身子。
萧涵却制止道:“我来罢,你去弄些醒酒汤来,他这样醉下去,到醒的时候只怕要头疼。”
“啊?”平安一愣,没明白端王殿下的意思。
端王要亲自伺候他们家主子?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同端王殿下亲密到这种地步了?
萧涵并不在意平安心中的想法,他只负责发号施令:“还不快去?”
平安闻言,也不敢多想了,只是应了一声,又散下自己的衣袖,再次出去了。
等平安离开后,萧涵便走到了铜盆前,将巾子打湿。
他身穿的衣服是宽袖,虽不大方便,勉勉强强也将巾子上的水分沥干了。
屋内很安静,就导致萧涵的每一个动作都声音清晰。
衣袖摩挲,萧涵轻轻擦拭着洛江河泛红的脸。
洛江河脸颊的温度比巾子要高,只擦拭一会儿,萧涵便感觉自己指尖温温的。
擦拭过了洛江河脸颊,萧涵的视线便不由地往下移去。
细长的脖颈,于萧涵来说实在太过脆弱,看着一掐便能断了。
洛江河身形高挑,身材却偏瘦,尤其平躺在床上时,锁骨的形状都十分明显。
脸上的肌肤嫩滑,身上的肌肤看着也是白皙无暇。
本该帮着擦拭一下身体,但萧涵还是止住了继续往下伸手的动作。
只浅浅替洛江河擦了擦脖颈、锁骨、手臂。
看着洛江河乖巧的睡颜,萧涵也渐渐放松了些,嘴角挂起浅笑。
这个洛江河,这段时间竟然也耐得住寂寞,宅在殿里这么长一段时间,竟然一句也不曾抱怨。
萧涵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有一个人,会一直在一个地方等待他的感觉了。
在李太妃去世后,他的心中便只剩下那天下至尊的位置。
可是渐渐地,在与洛江河相处的这短暂的日子里,萧涵逐渐变得有些不想这么孤身一人了。
果然人只要活着,那不满足便会不断增长。
他现在不仅想要站在那无人之巅,还想要有人陪伴终生。
哪怕,哪怕那人或许不会那么的情愿
经过萧涵这样一通清理,睡着了的洛江河虽看不到,却感觉身体舒爽不少。
他感觉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从稍硬的榻上转移到了柔软的床上。
洛江河迷迷糊糊睁眼,抬眸便瞧见了床梁。
他还惊讶,平安怎么有这个力气将他抬过来的?
谁想身边坐着的,竟然是有几日不见了的萧涵?
半梦半醒间,洛江河沙哑着声音:“端王殿下”
“洛江河,叫我的名字。”萧涵站在洛江河的床前,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萧清梦。”洛江河一时分不大清这是在做梦,还是他醒了。
直到脑袋忽然传来一阵阵抽痛,才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了。
“既然酒量不好,就不该日日饮醉。醒酒汤一会儿便到,既醒了,且等喝了再睡。”
洛江河总觉得萧涵这话里头,有哄小孩别乱吃外头零食的感觉。
自从上回问过萧涵关于洛家的情况后,洛江河就没有再见到过萧涵的面了。
今日好容易碰上,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他走。
洛江河揪住了萧涵宽大的袖子,说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萧涵沉默了一会儿,见洛江河强忍着头疼打起精神的模样,心中略略不忍。
“你放心,你大哥没事,成王那边也不会赢的。”
洛江河听到这里,身体才略略放松了些。
“那我家里呢?”洛江河见今日萧涵肯张口透露些消息,又忍不住打探家里的情况。
“一切都好,你放心休息吧。”萧涵回答简单。
其实萧家大哥人在楚地抗敌,洛家在京都权势滔天。
以目前洛家这个情况,即便萧淳这个皇帝,也是不能说动就动的。
所以洛江河并不担心萧淳会因为自己投降,而降罪洛家众人。
况且洛家一家的忠诚度,光看看还在前线作战的洛家大哥便知道了。
洛江河一人的态度,并不代表洛家一家人的态度。
所以洛江河才敢就这么开城投降。
今日对萧涵这么问,不过是多嘴问一句罢了。出于关心而已。
其实目前对洛家最有利的局面是洛江河直接死掉,这样可以不让洛家整个家族蒙羞。
对洛家人来说,即便是疼爱洛江河的父亲,目前应该也是更希望洛江河能够就义的。
洛江河现在没有赴死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洛家将来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眼前的这位萧涵,萧清梦。
等萧涵打到京都时,才是整个洛家命运走向最关键的时刻。
洛江河想要以自己有从龙之功,主动投降,来换得洛家众人的平安。
若是他现在死了,谁还能为洛家说话?
二是017在他信件寄出去裴晞手里才告诉他的,他寄信给裴晞,就算他单方面又重新给了裴晞希望。
渣得不够彻底,那就不能算任务完成。
‘话说也是,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洛江河忍着头疼,问系统。
【不好意思宿主,天道系统那段时间刚好有个世界的BUG需要维护,回应的消息就晚了一些。】
‘算了,你不靠谱也不是这么一天两天了。’
017【】
017【[○`Д ○]有点气。】
在听闻洛家人暂时平安后,洛江河稍稍放松了些。
看着萧涵今日比较好讲话的样子,洛江河忍不住说道:“端萧清梦。”
“嗯?”萧涵柔声回应。
“倘若有一日,你同我哥哥碰上了,可不可以不要杀我的兄长?”
洛江河算是明白过来了。
萧涵方才说成王不会赢,那表情还是一脸的不在意。
这说明萧涵他并不与成王齐心。
他早料到成王同洛家大哥的战役会失败,并且一定有在为此做准备。
而在小说里,这会儿的原主其实还没有投降,也是坚持了一个多月才撑不住要投降的。
萧清梦在夺下卫地后,刚开始整顿卫地,就收到了成王战败的消息,他是直接派兵去援助的。
由于成王并不是个多重要的角色,书中对其描述不多。
只知道成王最后被到萧涵派到了地方为官。
萧涵执政之后,天下会洗牌一次。
小说结尾的时候,萧涵已经有意开始清理地方王族,并且大量拉扯寒门同各地贵族制衡。
科举制度,在他上任后成为了选举人才最重要的方式。
洛江河心想,怪不得当初自己问需不需要他写劝降信给洛家大哥的时候,萧涵的回答是这样的直接。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希望成王能够赢得这场战役。
想来也是。
成王是王族后裔,萧涵也是王族后裔。
虽说萧涵比成王名正言顺一些,但是从目前兵马人数看来,应该还是成王更多些。
二者都姓萧,成王又是叔叔辈。
到时候若真的拿下楚地北上,叔侄二人自然就要分一分谁是大小王。
若是成王赢了楚地的战役,那萧涵还玩什么?
就算他说了太后假诏,他才是那个真命天子又如何?
到时候大部分兵马在成王手上,萧涵即便坐上了皇位,也迟早会被拽下来的。
想到这里,洛江河不由得心中一冷。
萧涵之所以将楚地让给成王,是为了削弱成王的兵力?
他知道不知道,若真要让成王失去足够的兵力的话,就至少要让上万士兵失去性命?
很显然,萧涵他一定是知道的。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洛江河本以为萧涵会拽掉他的手, 然后转身离开的。
毕竟现在洛家除了洛江河外,几乎一家子人都是萧涵的敌人。
萧涵连那些在前线打仗的与他无瓜葛的士兵的命都算计进去了,现在洛江河让萧涵放过他的敌人, 这简直不现实。
连想明白了的洛江河都觉得, 自己这要求好像提得有些离谱。
可没想到萧涵却颇为认真地看着洛江河, 说道:“好。我不会杀你的兄长, 也不杀你的家人。”
洛江河愣了一下。
心中一闪而过的,是不信任的情绪。
总感觉,萧涵是在骗自己。
但有了萧涵的这个承诺, 洛江河觉得至少他的心可以平静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觉得疑惑。
到底萧涵为什么要答应自己, 这么离谱的要求呢?
“就当是我惜才吧。”萧涵浅笑道。
这一次, 他的笑容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
这一笑, 第一次让洛江河感觉到了萧涵身上那属于人的温度。
京都城。
裴晞在接到洛江河的信后, 心中也是几番纠结。
其实在哥哥被皇上下令自尽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动了想要投奔萧涵的想法的。
只是如今哥哥去世,家里父母就只剩他一个孩子了。
裴晞已无兄弟姐妹, 那么赡养老人就成了他一人的职责。
父母年迈, 又才失去了一个大儿子,怎么忍心叫他们又要替小儿子担惊受怕?
更何况,裴晞心中的道义,与裴父的道义有违背。父亲只怕不会支持自己。
裴晞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若他是孤身一人,身死也就罢了。
只是若弃父母而去,那便太不孝了。
兄长被杀,父亲告老。
纵然裴晞素有才华, 科举却也是无望了。
只要萧淳还在位,那么裴家至少两代人都别想再入朝为官。
甚至可以说, 他们一家能在得罪了皇帝后,还能保住性命回老家,都已经是值得庆幸了。
裴父那边已经对京都,对朝堂彻底失望,因此准备带一家人离开京都,回去祖地养老。
这两日细软皆已经收拾完毕,就要走了。
离开京都的前一晚,裴晞被父亲叫去了书房。
待裴晞在书房坐下后,裴父张口便道:“我同你母亲就回老家去,至于你么,今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裴晞听懂了意思,却道:“儿子不懂父亲的意思,父母要回家,儿子自然在跟前侍奉。”
“为父知道你心中担忧我们,为父心中有自己的道义,无法背叛,但我儿心中所想与为父不同。你不必继承你父兄的意志,想做什么且去做罢。家里奴仆成众,为父同你母亲不需要你在跟前。
断了你的志向,才是我们不愿看见的。”
经过失去大儿子的苦痛后,裴父同裴母俱是苍老不少。
一场家族劫难,也让裴父看清了萧淳。
身为前朝老臣,从战乱中爬出来的一位国之重臣,又怎么会看不出小儿子这段时间都在为什么烦忧呢?
只是裴父心中有计较,他心中也纠结,究竟要不要将牵着儿子的手放开呢?
若是儿子身死,他同妻子又是否能承受住这样的悲痛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抗争,裴父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同妻子商量过后,二人决心从此远离庙堂,归园田居。
至于儿子要走的路,且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去走吧。
他已经老了。
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行动上,他都已经没有力气去再折腾了。
“父亲!”裴晞跪在地上,看向裴父,眼里带上了星星泪光。
裴父叹道:“但愿你所寻是位良主。不要同我一样罢。”
京都,洛家。
同样也是一番折腾。
“我不嫁!”洛采薇红着眼,气呼呼走到桌前坐下。
洛母疼爱孩子,始终不舍得说重话。
“也不是说非要马上嫁,咱们先相看相看人家。你听话,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嫁人么,女儿家,迟早的事儿。早些晚些有什么要紧?”
采薇气道:“我知道,家里糟了事儿了。三哥哥投降,你怕他牵连我,所以要赶紧将我嫁出去。如今不是我嫁不嫁人,而是你们要赶我出去!”
“谁说赶你了?即便嫁人了难道洛家不是你娘家么?你照样回来的,哪个不让你回娘家呢?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放心,虽然着急些,但你的嫁妆母亲也早都备好了,左右再做添减便是,绝不少了你洛家嫡女的派头!”崔氏不懂女儿的逻辑。
采薇闻言,那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下:“全家遭难,独我偷生?我虽不是男子,做不得保家卫国的英雄汉,但我也是将门之后!大哥、二哥是洛家的儿子,我也是洛家的女儿!洛家教不出那么没骨气的女儿!
或有一日,我终将嫁为人妻,可也不能是为了躲避灾难而去的。况且若为求自保而屈身于人,我自己在婆家也难抬头。”
崔氏听了女儿这一番话,心里也感叹自己没有教错了女儿。
可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洛老爷是个固执尽忠的人。
若是皇帝真的因为洛江河投降而疑心洛家,洛父只怕也不会斗争。
好歹洛老爷为官多年,掌握了一段时间的兵力,自保或许不难。
只是世间总有许多意外,崔氏哪怕知道自家还有后路,却也会忍不住担心女儿。
如今的采薇,嫁出去或许比待在家里要好许多。
想着想着,又想到投降敌军的小儿子,崔氏心里一阵隐痛。
她的儿啊,她从小到大眼珠子似的看大的孩子啊!
崔氏现在是又恨洛江河轻易投降被俘,又是担心他过得不好。
如今,洛江河是死是活,都没有个音信。这怎么能叫她不心焦呢?
察觉到崔氏伤心,采薇缓和了态度,入了母亲怀里,母女两个在房里说了许多话。
屋里的丫鬟不敢打搅,挑了挑不红了的炭火,掀开帘子走到了屋外。
里外温差大,小丫鬟搓了搓手,见屋外廊上明亮,抬眸望去,只见一轮明月皎洁。
朗朗晴空,繁星闪耀,洛江河站在屋外看着天空发呆。
现代城市内都是夜白如昼、灯红酒绿。
来了古代才发现,原来圆月时的月亮会这么亮,亮到像是个巨大的霓虹灯挂在了天上。
一阵秋风吹过,将宫内的树影吹得摇晃。
“哈啾!”洛江河受不得寒,被吹得打起了喷嚏。
伸手掏了掏,找出一方帕子,放在鼻尖将打出的鼻涕沫擦了擦。
洛江河缩了缩埋在披风里的脖子,双手交叠插回袖中,无所谓地继续赏月。
宫殿门外灯光晃动,却见一行宫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华丽衣衫的男子进来了。
不消仔细去看,洛江河便知来人是萧涵了。
萧涵腿长,不一会儿便到了他站着的台阶边。
“你身子受不得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萧涵俊朗的眉目里怀着关切,身披寒气,就这样大步闯到了洛江河的眼前。
“屋里暖和,老这么待着也不好,就出来透透气。”洛江河并不将那一个小喷嚏放在心上。
“快进去罢。”萧涵说着,牵着洛江河的手进了屋去。
洛江河也不排斥萧涵的亲昵。
他心里想的是,两人现在关系变得亲近些,将来求情说话什么的,也都方便。
其实他也搞不懂是为什么,近日萧涵总爱来他这里一起用晚膳。
洛江河感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开始,莫名背负了些后宫嫔妃的属性。
自然,小说里的萧涵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对于自己的私生活保持的很干净。
洛江河想,萧涵总是一个人,多少也是会觉得寂寞的吧?
而他在这个世界跟萧涵算是同龄人,萧涵同他聊得来,所以常来找他,这样想想也很正常。
二人上了桌,宫人摆饭。
萧涵坐下,开始捡着二人的共同话题聊了起来:“今日收到的消息,说是裴光华同他父母正在准备出城,消息滞后,或许就在我们聊的这会儿,裴家人早已经离开京都了。我已经派探子去查探了,等他离开京都后,再想办法联系他。”
“我的信件送到了么?”洛江河问道。
“已经托人交到他手里了。”萧涵对于信件是怎么送到裴晞手里这件事,是一句话带过的。
洛江河点点头,没多问。
萧涵一直在关注他的动作,见洛江河没有接下来的话了,便边夹了一口菜到他碗里,边说道:“亏你倒是信任他。这样一封信件,若他拿去交到我二哥手里,你那叛国谋逆的罪便算是坐实了。如此可是要牵连全家的。”
投降算罪,但罪在一人。
可帮助敌军,劝曾经同阵营的人投降,那洛江河就是坚定谋反了。这谋反可是全家都要获罪的。
洛江河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笑:“若信件落到旁人手里,或许要紧张一番。落到裴光华手里,我却是绝对放心的。”
萧涵挑眉,继续刺激洛江河:“哦?我记得裴家正不被我那二哥待见,若是趁此拿你立功,岂不是就能将功抵过?说不得还能捞个御前的官位。”
洛江河眼神坚定道:“光华兄才不屑做这种小人事。”
其实倒不是说他有多相信裴光华,而是相信小说的设定跟走向。
按照小说剧情来说,裴光华现在应该是挺希望加入萧涵的阵营的。
加上裴家大哥刚被萧涵宠爱的奸人害死,按照裴晞的性格,也是绝不可能还忠实于萧淳的。
萧涵见洛江河如此相信裴晞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只见萧涵嘴角扬起笑,那笑里带着两分冷意。
“你这样一说,倒叫我更想见到裴光华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