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睁开眼。
此刻, 他正站在蓝白色调的过道上，正前方是一扇棕红色的办公门。
他应该才从门内换药出来，然后呢？
已经, 忘记了发生什么事。
但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梦，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本萦绕心间的阴霾缓缓淡去。
“纪泽宇。”
有谁在叫他。
他有些恍然，下意识想要转头, 背后却抵上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略显嘲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哈，你还真把这个当做自己的名字了？”
……还是发生了。
纪泽宇已经看见了余光中那些仿佛被定格失控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 他依旧维持着冷静, 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崩溃。
他已经有觉悟了, 他想着。
灾厄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完全不记得，却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脑内盘旋, 告诉他继续坚持，与纠缠他的痛苦彻底割席。
“……”
身后的人还在嘲弄似的说着什么, 他并没有理会, 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着痕迹地做着小动作，直到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咔哒。”
那人居高临下, 以一种审判似的口吻说着：
“真是可悲啊……明明见证过伟力，仍选择了成为普通人。”
“好吧, 那就送你普通人的结局吧。”
要没有时间了。
纪泽宇清晰意识到了这点, 一直沉默不语拒绝和对方交谈的他, 在此刻忽然开口：“你不懂。”
青年的额头还绑着白色的绷带，他看起来虚弱而颓废。
或许, 连当初的受伤也是被计划的一环，他只是来医院换药，却成为了灾厄的燃芯。
痛苦在眼底一闪而过，他的语气却更加坚定：“我和你们不一样。”
咚咚。
枪口恶意地在他的心口处敲了敲。
“啊，当然，当然不一样。”
“我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多愁善感。”
“死在新世界降临前，是你的不幸。”
扳机扣动。
枪声连响三声，宛如死神的镰刀，彻底收割了青年的生命。
时间刚好。
在意识彻底消弭之前，纪泽宇攥紧了自己的右手，脸上没有露出痛苦，整个人失去力气，向前倒去。
他坦然地迎接了自己曾经最为畏惧的死亡。
至少，能作为这个身份死去。
而且能有一点价值……
他相信自己的队员们，只要是他们看到他的死状，一定可以发现——
“啪嗒。”
青年在跪地后重重倒下，大量的鲜血自他胸口溢出，逐渐扩散至整块地面。
另一人冷眼旁观着他彻底死去，退了一步避开血液，随后便转了转手中的枪支，转身离开。
边走，边掏出手机，想着。
也不知道这次持续了多久，虽然没有感知，但还是感觉过得好快，说不定才过去了一个月……
脚步忽然顿住。
注视着屏幕，瞳孔微缩。
手机上的日期在联网后开始同步，明晃晃的，距离开始的日期才过去了两天。
才两天？！
*
“先生，结束了。”
副本已经宣告结束，直播间也进入了倒计时。
各种结算的页面花里胡哨地在少年面前跳动，但乌祐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在逐渐消弭的世界中央看着镜头，看似冷静实则迫切。
他在看屏幕外的那个人。
“之后，还可以见面吗？”
他在期待一个约定，但很显然，叶云州并不能保证。
先前担忧的事果然还是出现了。
叶云州之前就想过，依照少年对他的信任程度，在副本结束时会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而他又应该如何回应。
斟酌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先生，你还在吗？”
看少年在最后的倒计时中依然执着，反复呼唤，叶云州实在于心不忍，还是在弹幕中回应了对方的问话：
【☆或许，如果有机会的话。】
【☆抛开副本，我也很希望能与你再见，但……】
但灾厄出现，并不是好事。
对现实意味着灾难，对主播也代表着高难任务。
所以比起再见，叶云州更期望灾厄和副本就此消失，但这样说出口肯定不行。
不再聊这个话题，趁着最后几秒，他只能嘱托道：
【☆乌祐，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相信自己，不要轻易动摇。】
【☆尽量在新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哪怕乌祐可能不再出现于特殊副本，与灾厄再无关联，他也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就当是身为搭档最后的关怀。
5，4，3……
最后的倒计时。
“我记得，先生。”
虽然没能得到承诺有些失落，但乌祐还是这样认真回复。
他当然会记得，星星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深深地看着镜头，在最后一秒，他还是轻声道别：
“再见，先生。”
【☆再见——】
叶云州还没来得及回复，直播间就彻底关闭，他正在输入的道别和画面中央的少年一起消失，中断得猝不及防，甚至给他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呼——
原本被占据视觉的左眼逐渐恢复，映出了眼前的现实。
用力眨了眨眼，连续两天的用眼过度让他两只眼睛都感到了难以忍受的酸涩。
“啊？怎么回事？”
“是我没睡醒吗？还是我看错了？”
“天呐这才几天……”
思绪回归现实，听见了周围格外嘈杂的声音。
叶云州抬起头，看见眼前的灾厄逐渐消散——偌大的玻璃正一片片碎裂，中央四分五裂的心脏也化为血雾消弭于空中。
异象消散，原本被它笼罩的现实也开始回归。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天边浮现，恰好准确无疑的打在了若隐若现的医院大楼的牌匾上，闪着金光，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过了大概十分钟，异象彻底消失，熟悉的医院大楼重新回到现实。
几乎所有人都被它吸引了注意。
分明现在还是清晨，以此为圆心的几条街道却热闹的像是菜市场，居民层被吵醒的人还来不及生气，推开窗看到远处的景象也惊讶不已，直接加入和楼下的讨论中：
“消失了？就这样消失了吗？”
“现在可以进去吗？我想见我的孩子！”
“天呐！官方终于发现了解决灾厄的手段吗？这次真的太快了！”
然而，作为官方的灾情局一众也震惊万分。
据他们之前的可靠数据记录，灾厄的平均持续时间是三个月，最长的甚至持续过一年，最短的也需要半月，也因此荣升天灾榜首，是社会公认最不想遇到的灾难。
可现在……他们看了眼时间，看了又看，甚至怀疑灾厄还没真的消失。
这次才，才两天？？
两天能够干什么！他们紧赶慢赶提交的灾厄分析汇报估计都还没有到最上级！各种措施都没想好，结果灾厄自己就这样消失了？！
难以置信，但毕竟他们还是官方，所以很快他们就冷静下来，紧急确定好对策。
先是用车辆拦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医院的一众激动民众，拿着喇叭反复重复：
——现在进去还有风险！
——不确定灾厄是否真正消散！
——先让他们专业人士确定情况！
与此同时，他们自己组织了一支自愿探索的小队，挨个记下姓名后让他们先一步进入医院探索，确定安全无误再逐步放开对医院的管制。
……
叶云州站在医院外，静静地围观着这一幕。
他也有点想进医院看看。
倒不是为了什么亲友，而是他想确定一下，那位病人现实的情况如何。
按理来说，既然副本已经通关，病人成功离开了医院，那么纪泽宇也应当和其他陷入灾厄的人一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医院里。
按照他的身份，他还可能直接被探索小队带出来，和一众担惊受怕的同伴们拥抱，被关切地嘘寒问暖，然后虚惊一场皆大欢喜。
嗯……
至少，抛开在副本中了解到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情报，应该会是这样发展的。
至于那三声枪响……叶云州并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的声音。
同处现实的人们并没有听到声音，而直播间中的乌祐也没有反应，似乎只有他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却并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
想到副本中的经历，他有种不祥的猜测。
所以，哪怕直播结束后他感到莫名的疲倦和疼痛，仍然选择留在了这里，就是想得到一个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
医院外的蓝制服们似乎出现了一场骚动。
一位探索的小队成员安全回到了医院外，表情略显复杂，按理来说他的回归代表了医院的安全，可以允许民众进入，但不知为何，医院却再次被封锁起来。
他们似乎想竭力隐藏什么，但叶云州还是看见了，几名蓝制服从医院内抬出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叶云州：……
在灾厄期间，现实的时间是定格的。有许多曾经陷入灾厄的幸存者都说自己在那段时间感受不到任何时间的流逝，像是一眨眼之后就来到了数月之后，无知无觉地继续活动，直到见到了匆忙赶到的灾情局成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灾厄本身是没有余波影响的，它的杀伤性仅仅体现在持续期间。
所以，按理来说，一旦灾厄结束，是不会再出现伤亡情况的。
但现在却出现了。
叶云州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或许知道那具尸体的主人，甚至能够大胆推测对方的死因。
为什么？
副本内的病人成功医治，副本外的病人却死于枪杀。
结果到最后，他们没能救下他。
是因为第三方……
副本中，病人是第三方的卧底……
想着，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头愈发痛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所怀疑的，叶云州就没了继续留在医院外的意思，便逆着人群往外走，随便叫了一趟车，回到酒店。
“咔嚓。”
他这个决定非常明智，因为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完全支撑不住，顺着关门的力气，直接靠在了门板上，缓缓倒下。
室内昏暗一片，连灯都没有来得及打开。
*
灾情局小队在医院内停留了很久。
直到确定笼罩医院的灾厄彻底散去，在一众民众强烈的呼声下，医院终于重新对外开放，无数人涌入大门，与他们日思夜想的亲人重逢。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记者也急急忙忙赶来，这次灾厄就这样解决，所有人都好奇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人流量实在过大，为避免拥挤，原本应该回局的队员们留下来管理秩序，顺势被记者拉住还问了不少问题，他们却出乎意料地沉默着，脸上没有太多喜色。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请暂时不要随便报道。”
他们统一这样回复。
但还是拦不住一些医院内的人和记者透露，他们目睹了第一波灾情局成员在医院内抬出了一具尸体，或许正是因为这个……
场面混乱，也非常嘈杂。
一直到了中午，拥挤的人潮开始冷却，在医院外帮忙管理秩序的灾情局小队终于可以下班，同一支小队的几名队员上了同一辆车，面对面坐着，四个人都很沉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语气低落而虚弱，虽然灾厄出乎意料地自然消失，但他们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或者说，他们其实是很开心的，但当得知了这次灾厄唯一的亡者后，那份悲伤就完全冲淡了原有的喜悦。
偏偏是他们曾经的副队长，偏偏就他一个人死亡。
连卷入灾厄这么高概率死亡的事件都已经圆满解决了，却死在了不知是谁的枪击下，连中三枪！
这分明是一场谋杀！！
因为这次的情况太过特殊，为避免给更多的民众带来更多的恐慌，尸体发现后就被抬走，拍照留存现场，他们甚至没有机会最后看对方一眼。
哦，其实还是有人看到的。
目光移至角落，这位唯一看到青年尸体的调查成员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像是被打击过度，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
而另外的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小声交谈起来了：
“我还以为，明明可以再见面的……”
“发现灾厄消失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谁知道会这样。”
“我必须亲手要抓到凶手！！TA怎么敢的！”
“但是，似乎大家都更关注这次的灾厄吧？就算调查，肯定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话语骤然停住。
是的，因为这次灾厄突然的解决，想必灾情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灾厄上，关于副队的死亡，或许只有他们这群朝夕相处过的小队成员才会在乎了。
想到这里，他们就忍不住担忧，生怕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不够用心，让凶手逍遥法外。
“啪嗒。”
正失落着，车门忽然打开，他们的话语一顿，看见他们小队空降的新队长进了车。
对上他们的目光，岑远笑了笑：“隐约听见了声音……你们在聊什么？方便我听吗？”
队员们下意识保持了沉默。
这个话题，私底下关系好聊聊就算了，肯定不能直说……更何况是对着新的老大。
见他们这个反应，岑远若有所思，主动开口：“刚才抬走的那位，是你们之前的副队长，纪泽宇，对吗？”
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应了一声：“是的，队长。”
岑远露出了些许不忍的表情，轻轻叹气：“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一整个早上都这么伤心，肯定很难过吧。”
有队员没忍住抽泣了一声，又立刻低下头。
“我们最近会很忙。”岑远装作没有听见，换了个话题，“这次灾厄的表现和结束都很突然，可以说是前所未见，根据上面目前传达的要求，我们这段时间可能都需要围绕着这两天的可疑点展开记录和研究。”
果然是这样……
有人就此情绪低落下来，但还是有人整理好了心情，点点头回应：“好的，我们会努力的。”
“但与此同时，”
说到这里，岑远却又话锋一转：“我不能允许我的队员不明不白地死去，再加上，我认为这件事也是值得关注的可疑点，所以，我向上级申请了调查允许，大概会通过，将调查这件事的权利移交给我们。”
对上几名队员骤然抬起，一个个都像兔子的红眼睛，他温和地开口：“如果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
“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有队员急急应了一声。
岑远宽容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补充了一句：“估计会很累的，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队员说不。
他们都被这个消息倏地打起了精神，就连那位一直沉默的，看到了纪泽宇死亡场景的队员也抬起眼，答应了调查这件事。
再之后，他们回到了灾情局总部。
……
和新队长说的一样，因为这次灾厄的特殊性，他们忙碌了几乎一整天都没能休息，等到了晚上九点，这支小队才勉强有喘息的机会，通知了这个自愿调查的任务之后，前往了约好的放映室。
没有成员选择离开，室内的座位上都是人，依旧非常热闹：
“这次灾厄消失的速度确实太快了……”
“可能和之前几次状态改变有关，你看它这样变化，像是与光线有关。”
“看着有点眼熟，有点像单向镜啊。”
“单向镜？是这样的，但是里面的心脏和眼睛又是什么情况？”
“每次的灾厄都会有特殊的异象，这不能代表什么。”
“最关键还是时间！才两天！这真的创纪录了！”
忽的，门被向内推开。
小队成员纷纷停下了交谈，迫不及待地望向门口。
现在是他们自愿加班的时间，为了调查前副队长的死因。
而现在的新队长方才离开，就是去调取医院的监控。
众所周知，灾厄降临后因为不明原因会导致原本的监控探头以及各种记录的电子设备失效，所以岑远只调取了纪泽宇去医院当天早晨到灾厄降临期间的监控。
——如果不是因为A市对灾厄的影响早有预料，凡是大型公共场合的监控记录都进行云端储存，恐怕就连这段监控也查不出来。
但没关系，杀害副队的凶手肯定是在灾厄降临前动的手，能有这部分监控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小队成员分到了不同区域的监控，从医院大门开始，追着青年在影像中的身影，观察出现在他附近的可疑人物。
“副队进医院了！从八点四十开始！”
“上楼了……诶，居然是走楼梯上去的吗？”
“可能楼梯人少比较自在吧，你也知道副队这段时间的精神……啊，到四楼了。”
“进房间了，好久，还没出来吗？”
“应该是为了换药，毕竟额上的伤口还是很严重的。”
“终于出来了……啊，结束了？”
最后一秒的监控中断在上午的9:12，恰好是他们反复从目击者口中确认过的，灾厄降临的时间。
而画面中，青年刚好关上办公门。
“……”
屋子里的一众成员面面相觑，陷入了偌大的疑惑中。
在这段以副队为中心的监控中，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甚至在监控的最后一秒，他们的副队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可明明，尸检结果表明，副队是背后中枪死亡的，死亡时间也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
嫌疑人呢？
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袋要成浆糊了。
这次的灾厄，不仅仅是本身，就连它附带的事件也疑点重重。
“难道，是灾厄结束后才……？”
“没有人听到枪声，当时我们上楼查看时，医生和病人都没有被惊动。”
“所以是忽然出现的尸体？”
“不，那段时间内，那个地方刚好没有多少人，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尸体。”
提出猜想又被否决，一切又陷入了死胡同。
纪泽宇的死，似乎和灾厄本身一样成为了谜团。
如果是天灾也就算了，但偏偏他身上明显是人为造成的死因，让一众与他朝夕共处的同伴们哪怕得到这个结果也感到十足不甘。
如果就这样定性……
岑远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作为空降到这个团体的领头，他体贴地在这件事上给足了成员们自主商讨的权利。
“队长，我们还想继续看看。”
“或许监控是少了一些片段，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灾厄影响，又或者是传输之类的问题……我们这么认为。”
“所以，如果把那段时间可疑的对象全都观察一遍，说不定能找到嫌犯。”
终于，他们得出了结论，请求新队长允许他们继续调查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亲自抓到凶手。
“好，没问题。”
岑远表示理解，甚至愿意通宵和他们一起。
所以，放映室里的灯又亮了一晚上。
……
出事的这家医院在A市算得上是规模前几的，仅仅半个上午时间的监控量也大到惊人，再加上电梯之类的密集场所，所需要观看的内容就更多了。
他们一直看到了快第二天的早上。
甚至通过监控抓到了几个小偷，看到了不少病人藏药，虽然行迹也都可疑但显然不是他们的目标，因为都能知道这几人是在干什么。
悬而未决的，还有几个人。
他们或许在监控里并没有做什么，但表现确实很奇怪。
比如，一直在监控中试图遮掩自己面容的人。
“这个人，一进电梯就低头了啊。”
电梯的监控画面中，一身黑衣的青年靠在轿壁上，低着头。
略长的头发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就像是想要刻意隐藏什么似的。
第022章 可疑
当叶云州醒来, 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是的，他直接在门后的地板上躺了两天。
如果不是订酒店时提前和前台说过不需要每日打扫，估计他现在醒来就是在病房了。
“咳咳……”
初秋, 室内还是有些冷的。
他起来后咳了两声，摸着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热。
虽然这样很不舒服, 但一想到自己在地上躺了两天，叶云州还是先进了浴室, 简单洗漱后才出来点了餐品和药。
再之后，他没有打开房间内的大灯，也没有拉开窗帘, 保持室内的昏暗, 只打开了沙发边上的阅读灯。
坐在橘色的暖光中, 他拿着手机, 认真地检索着在他昏迷两天内的本地资讯。
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次医院的灾厄。
毕竟是前所未有的消失速度, 哪怕距离灾厄消散已经过了两天，但众人的热情依旧不减, A市本地最大的论坛内关于其消失原因分析了好几座高楼, 各种长贴以万为单位不断刷新，几乎看到眼花缭乱。
【惊！灾厄消失竟是因为——】
【大胆分析！这次灾厄是因为官方有特殊手段反制！】
【灾厄之后还会有吗？是否就此消散？】
【当事人现身说法！！灾厄消失当天医院不为人知的内幕——】
最后一个帖子的内容引起了叶云州的注意。
在这个帖子内, 似乎是医院灾厄的当事人所发言，说他当时在医院一楼, 看见灾情局成员从楼上抬走了一具尸体, 怀疑这或许与灾厄的消失有关……
往下刷新, 帖子显示已经被删除。
叶云州沉默片刻，不再看这些讨论, 转而点进了本地灾情局的官网，略过各种对本次灾厄的加粗喜报宣传，直接切到末尾的讣告栏。
灰白的页面，依旧是他先前看过的布局，并没有多出一张熟悉的脸。
“啪嗒。”
将手机放下，青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上半张脸没入阴影中，神色意味不明。
大概率，现实中的病人已经死亡。
并且，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尸体，却可以大胆猜测，对方是中枪而死。
那时他所听到的枪声，就是某种象征。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对方短暂默哀后，就需要深究原因了。
是谁杀死了纪泽宇？
灾厄本身？灾情局？
还是说……某个不知名的第三方？
最后一个选项在叶云州的脑内转了转，最后还是考虑在内。
在副本进展到最后，一切谜题都已经揭开。
在先前分析的基础上，明确了病人所谓的任务其实是“卧底”的同时，也引入了一个在先前隐身的第三方。
是的，第三方。
病人原本的组织是它，所恐惧的也是它……意有所指暗示灾难源头的，也是它。
说实话，叶云州难以想象有这样的组织存在。
灾厄出现的时间远比灾情局久远，在灾情局正式建立起前，人类对这项天灾毫无了解，因为灾厄形态的多种多样，人们甚至无法定性，初期还以为是不同的陌生天灾，一度人心惶惶，以为世界末日将近。
直到灾情局建立起，人类才有了预警灾厄的能力，勉强在这项天灾前有了一定抵御措施——提前搬家。
听起来很好笑，但事实就是如此，人类在灾厄前确实格外渺小。
其他天灾还可以动用人力和高科技试图救援，人定胜天，但灾厄却像是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无论是什么高精尖设备到了里面就中断了联系，更别提人了，投入再多也只是徒劳。
所以，这样的灾难，真的可能被人类驱使吗？
哪怕叶云州才通过直播间了解灾厄的真相，也并不认为这个回答是肯定的。
连带着，对于上面的推测内容，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毕竟，这些其实都只是副本内的内容，他从未见过纪泽宇，并不能确定副本内的内容和现实的具体吻合度……
“叮咚。”
想到这里，门铃忽然响了。
大概是他方才点的东西。
思考暂停，叶云州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开门。
开门前，他下意识地，先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原本开门的动作一顿。
门外，是带着黄色竖耳头盔的青年，戴着口罩，提着密封的塑料袋，看上去与普通的外卖员没有什么差别。
但叶云州的记性很好，他认出了对方的眉眼。
对方是灾情局的成员。
更细分，对方隶属于纪泽宇的那支小队。
手指摩挲着门把，叶云州垂下眼，先前的猜测还萦绕在脑中，再加上此刻的情景，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警惕。
灾情局的人，乔装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
还没开门。
俞飞白转头，小幅度冲着走廊尽头摇了摇头。
“再等等。”
微型耳机里传来同事的话语：“酒店的监控显示他自两天前回来后就没有出门，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还在房间内。”
伪装成外卖员的俞飞白深呼气，继续耐心等待。
门内，是他们在医院监控中发现的可疑人员。
……
那天，他们在监控中发现了对方。几乎在画面全程中，这位黑衣青年都低着头，似乎在监控下试图掩藏自己的面容，路线上也基本避着人群走，一举一动简直比那些在医院小偷小摸的人看着更加可疑危险。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方的外貌加持。
那样的气质和姿态，如果要做什么违法的事，一定是危险性很大的。
聚精会神地继续看，却发现对方刚好卡在灾厄降临的那一秒离开了医院，光是这点，就已经完全断绝了作案嫌疑。
可除此之外，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了。
正郁闷着线索中断，他们又得到了两天内医院附近街道的监控，虽然工作量再次大大提升，但他们还是咬牙把这些数据量庞大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这下，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明明看样子在医院外等了很久，从夜晚站到凌晨，却在灾厄消失时逆着人群转身离开，一身黑衣，在监控中格外显眼。
这样的急迫……甚至像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要尽快逃离现场似的。
可疑，非常可疑。
再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在医院内部监控中也表现得格外可疑的那个黑衣青年吗？
调查到这里，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小队成员已经把这个人圈定在调查范围内了。
毕竟，副队的死亡本身也非常离奇，又与灾厄相关，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可疑也值得重点关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当然，他们也不会直接采取什么过激行为，最多只是跟踪调查而已。
循着黑衣青年离开医院的路径，他们找到了对方暂住的酒店，然后便得知，对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一惊，怀疑对方已经趁他们调查监控的时间金蝉脱壳离开了A市。
知道这个，哪怕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对方身上的可疑之处已经多到快要超出疑罪从无的定义了。
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他们正犹豫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截到了一位正要给这间房间送外卖的外卖员。
……
所以俞飞白带上了黄耳朵头盔。
作为那天第一批进入医院，亲眼见到副队死状以及收拾现场的他，在调查这件事上表现出了特别的积极性，而其他人也都体谅他，愿意让他优先行动亲手为副队抓住凶手。
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咔。”
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您好，您的外卖。”
俞飞白立刻调整好心情抬头，微笑着递给对方手中的袋子，同时，眼睛在头盔的遮掩下尽可能快速地打量着对方。
第一眼，他就对上了一对冷淡审视的琥珀色眼睛。
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他偷看的视线，然后微微眯了眯眼。
“谢谢。”
对方这么说，伸手接过他的袋子，语气还算温和。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青年的表情看着平静，他却隐隐感觉到了对方的排斥和敌意。
避开对方的视线，趁着短暂地时间向里打量，房内的床铺似乎没有睡过的痕迹，窗帘紧紧拉着，灯也只打了沙发旁的一盏阅读灯，橘黄色的灯光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烛火那样，艰难地驱散着黑暗。
“你似乎看的太久了。”
下一秒，向内的视线被人遮挡，他看到青年微微皱起眉，话语中的温度也逐渐降低：“打探客人隐私，这不应该是你的职业范畴吧？”
俞飞白立刻回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有点累所以发了会呆。”
青年打量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笑了笑：“确实，你看起来很累，像是熬了两三天看监控还没睡的样子。”
“还是别送外卖了，先回家睡觉吧。”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俞飞白：！！
等等，这个话，是发现了什么还是……！
他盯着门板好几秒，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和在不远处走廊中等待他的同伴们汇合，汇报与怀疑对象的见面结果。
很敏锐，也很有戒备心。
这是他的评价。
尤其是关门前说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是看穿了他的身份才那样说……但如果是这样，总感觉嫌疑更大了。
针对这个，他们重新展开了讨论：
“他没走诶，是不是证明不是他？”
“但飞白不是说了吗？他对我们有警惕心，普通群众会这样吗？”
“飞白那时候演得是外卖员吧……或许他脾气就是这样呢？”
“怎么可能！都提到了监控，很明显已经发现了吧！这句话完全是挑衅！”
“不能这样说，本质上我们也没什么证据，都只是猜想。”
也是。
哪怕青年看上去再怎么可疑，他们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调查到这里已经有点越界了。
但就此中断，副队的死亡或许真的要成为谜团了。
有点不甘心，他们还想调查，即刻却又被各种局里面忙碌的事件砸得抽不出空，很长一段时间都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继续调查这位形迹可疑但实在没有破绽的青年。
算了，或许只能这样了。
他们这样难掩失落地想着，强迫自己淡忘这件事，局里的气氛似乎重回正轨。
直到——
灾厄又一次降临，他们匆忙赶到，却意外在现场再次遇见了这位可疑的青年。
……
……
在更加遥远的时空中——
【叮！副本已通关结束，请查看结算！】
又一次成功通关副本，乌祐面无表情地叉掉了所有花里胡哨的结算页面，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平静到甚至有点淡漠。
不算上新手副本，这已经是他通关的第三个副本。
因为每一次都表现良好，所以最终结算的积分也格外高，才三个副本，乌祐就已经在某个排行榜崭露头角，直播间的弹幕中也出现了能够叫出他名字的观众。
但这些都并不能让乌祐感到多么开心。
因为在这些副本中，他都没能见到他的星星。
他甚至一度怀疑过是否对方其实在直播间，只是没打标识，但哪怕不看标记，他也找不到与能像那时一样和他真正心有灵犀的弹幕。
基本所有的弹幕都无法理解他。
依旧是像第一个副本那样，他行动，弹幕表示不满和疑惑，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可能调转口风。
这样，真的很无聊。
他想。
积攒了一定积分之后，已经不再急迫于进入副本，乌祐待在用积分兑换的屋子里，认真思考该如何再次与他的星星见面。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广播声——
【叮！特殊副本即将形成，欢迎各位玩家踊跃报名参与，赢得丰厚奖励！】
特殊副本……
乌祐的眼神微微一动。
与此同时，听见这声广播的其他人：
“呸，还踊跃报名呢，你当我们傻啊！”
“估计最后还是随机抓壮丁吧，希望不要是我……”
“奖励丰厚也要有命赚啊，主神什么时候把特殊副本的任务指引加上啊！求求了！”
“这次间隔怎么这么短，吃错药了？”
“估计是因为上次有人通关了吧……听说还是个新人通关的。”
“真的假的？？那不得大吹特吹，我怎么没听那新人自己跳出来宣传一下？”
“别说了，赶紧抢个简单的普通副本进去避避风头啊！”
左邻右舍的玩家都在骂，而乌祐却在脑内页面中摸索着，找到了广播所指引的报名页面。
【特殊副本——？？】
【主题：未知】
【任务：未知】
【参与人数：0/10
（PS：如果副本开始时未有足够人数将从未参加副本的玩家中随机抽取）】
【通关奖励：基于玩家副本表现点数分配。】
比起内容梗概都有的普通副本，特殊副本的页面看起来简直是毫无可信度的三无副本。
但哪怕这样规则也依旧强硬规定了副本的参加人数，不够还会毫无理由地抓壮丁，实在是非常恐怖。
乌祐主动点击了最下方的“报名”按钮。
大概是因为基本没有人点击这个按钮，有点不灵，他点了三次才成功报名。
左右安静下来的邻居们又开始叫唤了：
“卧槽，怎么有人先进去了？？”
“好倒霉，居然还有内定的倒霉蛋。”
“是不是抽了？怎么1/10了？”
有点吵。
倒霉蛋本人面无表情。
等他从这个副本出来，一定要换个安静一点的房子。
……
等副本即将开启，人数依旧是1/10，所以副本就开始随机抓壮丁了。
“别是我别是我！！”
左邻右舍又开始哀嚎尖叫，在这样的嘈杂声中安静等待，乌祐终于等到了副本开启的倒计时。
作为第一个主动报名的主播，他率先看到了副本的标题——
列车。
第023章 女孩
新的灾厄即将降临。
这是在医院的那次灾厄结束的半月后, 灾情局最高总部向整个社会发出的预警。
这个预警一出，因为过于荒谬，瞬间激起无数质疑声浪：
“开什么玩笑, 一个月还没到就来两起？？”
“降临的频率加快了吗……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地点在哪里？我这段时间才有旅游计划，千万别踩到雷了！”
“是不是误测了啊？哪有间隔这么短的？”
而预警的地点也非常巧妙，正好毗邻A市, 是位于海岸线上的B市。
这么近的距离，总感觉如果灾厄规模稍微大一点, 就会再次波及A市……
这段时间，不少来A市旅游的外地人立刻买票离开，就连本地人也有了往内陆其他城市避难的想法, 交通软件里的各种票都变得抢手起来, 接连几天逃往他市的票都是售罄状态, 买不到票的市民呼吁A市交通局尽快增加车次补票, 但因为A市车站更多的是作为经由站，决定权不在他们, 所以依旧是一票难求。
当然，叶云州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因为他的目标正是众人都避之不及的B市, 不仅车票余量格外充足, 价格也已经降到了可怜的两位数。
当他买下车票时，还收到了官方贴心的提示短信, 附上了灾厄预警的消息，建议他慎重考虑出行计划。
叶云州没什么波动。
他已经收到过这样的警示短信很多次了。
虽然大部分人对灾厄都是避之不及, 但他只担忧自己会不会正好错过灾厄降临。
在有了上次经历之后, 这样的担忧愈发显著。
因为上一次, 他正好撞见了灾厄降临，直播间也恰好出现。
如果他这次远离灾厄, 或是未能见证其降临，说不定就无法触发直播间……无论如何，他都需要赶到灾厄降临的第一现场。
上一次副本结束后，还留下了不少谜题，单是已知的那些信息是不足以推断的，干想也不可能得到结果，所以他必须维持先前的行动，继续从实际降临的灾厄中获取信息。
本以为会等很久，结果这就出现了……真是奇妙。
叶云州又想到自己脑内的那些灾厄阴谋论。
且看吧，说不定这次就能有个结果。
此外，如果这次他的眼中再次出现直播间，或许他还可以询问一下主播们在他们视角下关于特殊副本的更多信息。
只希望这次的主播们都可靠一些。
如果……算了。
订完票叶云州就开始收拾行李箱，等到了出发那天，他一大早便办理了退房，拖着行李箱往车站赶去。
“咕噜噜——”
轮子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响声。
拖着箱子走了几步，叶云州毫无征兆地忽然回头。
略带审视的目光飞快扫过身后，映入眼帘的都是正常来往的路人，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他收回视线，转头。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天灾情局乔装造访让他感到神经紧绷，这几天出门时，他都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包括刚才。
若有若无，却难以忽视。
是灾情局在跟着他吗？
出于什么理由？这已经超出了正常调查的范围了吧？
当然，因为他从未抓到现行，所以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毕竟基于医院副本透露出的那些内容，他对灾情局生出防备和猜疑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也是叶云州毫不犹豫离开A市的原因之一。
精神过度紧绷，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远离一下过敏源。
总之，尽快离开这里吧。
*
一路上平安无事，叶云州顺利到达了车站。
车站的人很多。
带着大包小裹，密密麻麻的人们在安检口排队，虽然看起来寻常，却无端透出一股焦躁。
人很多却很安静，气氛就像是胶水一样沉重黏着。
大概排了五分钟，叶云州成功进入车站内，准备过安检了。
“小朋友别闹了。”
“这个真的不能带进去。”
忽然，某条安检队伍中传来了一阵骚动。
循声望去，叶云州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穿着亮粉色公主裙的女孩。
此刻，女孩正涨红着脸，大声和穿着制服的安检员争辩着什么。
因为争辩而不断摇晃的手中正紧紧提着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只米黄色的小仓鼠，正扒在笼边。
似乎是……女孩想把仓鼠带到身边，但被安检拦下了。
“我就要带瑶瑶——！”
争论无果，被拦下的女孩开始发挥孩童特有的尖利嗓音，揪着身后穿着朴素的大人的衣摆，撒泼似的大声叫唤。
这高分贝的嗓音和蛮横的态度，让不少排在她身后的乘客都皱起了眉。
这边，已经轮到叶云州过安检了，他收回目光，将行李箱放在传送带上，才站上台子等人扫描，又听见那条队伍传来一阵惊呼。
转头看去，他发现那支队伍的人都低着头，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而女孩手中高举的笼子大开着，已然是空空如也。
她欢呼着：
“跑呀！瑶瑶快跑！”
顶着个天使般可爱的脸蛋，话语和行为却是十足的任性。
看来是见宠物仓鼠过不了安检，干脆就自己打开笼子把仓鼠放了出来。
叶云州才过了安检，提着行李放在地上，就刚好见到一只奶黄色的小东西在地上飞快逃窜，从他的前方略过。
在人来人往的密集场合，小仓鼠明显被吓坏了，在人群的脚边毫无目的地乱跑，眼看着就要跑到更远的候车厅——
“啪叽。”
却被一只皮鞋重重踩住。
从叶云州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当那人抬起脚时，仓鼠已经不动了，而那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异样，匆忙走进候车厅。
“瑶瑶！”
等女孩从安检人员手中绕开直接闯进来，就只见到了自己宠物瘪瘪的尸体。
小家伙毛茸茸的脸上都是血，细细的爪爪轻轻颤动，似乎还有意识想要抹去糊住口鼻的鲜血，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
女孩怔怔地看着在自己手里断气的小动物，一动不动。
叶云州听见身边的人在交头接耳：
“完了完了，要哭了，我先带个耳机。”
“小仓鼠好可怜，真是熊孩子！”
“真的爱宠物就不要这样做啊，真是的，家长也不管一下。”
但出乎意料的，女孩并没有哭。
她只是两只手捧着小动物的尸体，默默走回了安检处，用脚踢了踢仍呆呆守在原地，大概是她的家长的两名衣着朴素的大人，又仰头说了什么，一家三口便往外走。
还在看热闹的一众乘客咋舌：
“啊？气到不上车了吗？”
“这家长脾气真好啊……还有心情安抚孩子。”
“怪不得我不想生呢，要是我家的一开始就拖出去打一顿了！”
叶云州看了看他们离开的门口，又转头看了眼方才仓鼠被踩死的地方。
他总感觉，刚才那个人是故意踩死仓鼠的。
像是因为讨厌女孩弄出的动静，所以故意这样做……
他轻轻叹气，有些懊恼。
如果那时候他先一步把仓鼠抓到就好了。
但总之，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
很快，叶云州就来到了候车室。
他所在的候车室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他所订的这趟车乘客寥寥无几，现在坐在位子上的，都是快中午那趟车的乘客，人并不多。
他挑了个左右都没人的地方坐下。
戴上耳机，边听音调舒缓宁静的乐曲，边非常自然地打量着附近的乘客。
观察不同人的面容穿着，以及对应的行李物件，推断他们出行的目的，偶尔还可以挖掘到一些令人惊喜的信息，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叶云州经常这么做，这样一旦出现什么特殊事件，他能很快想出合适的对策。
还记得之前在医院时，他的左眼会不受控制地搜集视野中的情报，大概就是被某种力量强化了这种敏感度，这样才能与副本的信息量匹配，边看画面边发弹幕。
不过，这样应该很耗费能量，所以他才会在直播结束后感到格外疲倦。
总感觉有些危险，或许之后应该添置一些防身用具……
“啊——！”
发散的思绪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声音似乎来自隔壁的候车厅，青年转头，看见了熟悉的亮粉色公主裙——是刚刚安检时格外显眼的女孩。
不过，这声尖叫倒不是她所发出来的，而是她面前的那个女大学生。
“谁家小孩管一下啊！有没有素质！！”
扔下这句，女大拖着行李箱飞快离开，行进间，白色裙摆上的一抹浅红格外引人注意，而她所离开的方向也正是车站的卫生间。
……发生了什么？
有些好奇，叶云州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哼哼。”
女孩把人吓跑了也依旧笑嘻嘻的，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又跑到了另一个女生面前，说了什么没被理会之后，便抬起两只小手，啪叽一下按在了对方的牛仔裤上。
“啊！！”
下一秒，这个女生也尖叫着拖着行李箱跑了。
那湛蓝色的牛仔裤上，俨然是两个小小的，浅浅的血手印。
而罪魁祸首毫无内疚之心，反而得意洋洋地仰起脸，左右看看，在场地上搜寻着下一个目标。
隔壁候车厅人人自危：
“家长管一下！谁是她家长！”
“好恶心啊……她抹什么东西，是血吗？”
“好像还有泥，受不了了！”
“脏，好脏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啊——！”
打也不敢打，骂也不好使，在平均素质较高的这批乘客面前，女孩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叶云州皱起眉，在场地上寻找女孩的家长。
——看到了，这两人坐在椅子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女孩到处乱跑折磨其他人，没有任何出手制止的意思。
很快，女孩就赶走了第三个人，具体的手段是抢别人的手机然后用牙咬。
“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跑了——”
她所在的候车厅因此陷入了一片混乱，陆陆续续，不少乘客开始往其他候车厅避难。
叶云州所在的候车厅因为足够空荡和靠近，自然成为了首要选择。
很快，女孩前后左右的椅子上便空空如也，而叶云州原本空荡的前方坐满了前来避难的乘客。
有同行同伴的拉着同伴死命吐槽，没有同伴的在手机上拼命打字，手都快点冒火星子了。
“哒哒哒。”
但这时，恶魔的脚步声再度逼近了。
恰好，就这么停在了叶云州的面前。
……
一大一小对视着。
琥珀色的漂亮眼瞳温柔平和，自上而下的注视，包容了对面小兽般黝黑直白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态度蛮横的女孩就这么愣住，没有像之前那样一上来就发作，反而略微收敛的站好，甚至有点乖巧。
围观的一众乘客原本还有点不解，但看到青年的那张脸瞬间了然。
小孩都是感官动物，也都是天生颜控，面对这么漂亮的人，应该忍不住下手吧……
但很快，女孩便回过神。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咧着牙开始大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也是她之前问其他人的问题，谁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我知道。”
但叶云州却这么说着，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精美的奶糖，摊开掌心递出，声音平缓温和：“生日快乐，小公主。”
“……”
那几颗跃跃欲试的小白牙慢慢收了回去，女孩闭上嘴，安静地盯着他的手，眨了眨眼，反复打量，最后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轻捡走他手中的糖果，用前所未有的细软声音说了句“谢谢”。
她伸出来的手，掌中是斑驳的血迹，指尖是灰黑色的泥土，指甲被咬的坑坑洼洼，甚至还嵌入了几粒很小的石头。
这份粗糙与小孩特有的细嫩肌肤对比，看起来就很痛。
叶云州皱起了眉，在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几张湿巾，再次递给她，低声询问：“痛吗？需要擦一下吗？”
“小玉。”
这个时候，一直在远处沉默不管的家长反而叫了女孩的名字，似乎想制止什么。
但被女孩直接大声怼了回去——
“闭嘴！说了今天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女孩又转头，她看着向她伸出的那只手，没接过湿巾，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青年的旁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搭在金属的座位扶手上，然后仰着头说：“痛。所以大哥哥帮我擦，好不好？”
叶云州对比他小的孩子都有着额外的容忍度，所以他答应了。
就像是给流浪猫擦爪子那样，他尽可能动作轻柔地帮小孩擦干净指尖的泥泞，以及掌心的血污。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一簇探究的视线，源自身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直白，热烈，好奇。
他装作对此一无所知，垂着眼睫，以一种不会惊扰小动物的语气轻轻开口：“小玉，这是你的名字吗？”
“嗯嗯。”
女孩舒展着手指，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因为小玉很厉害，哪里都可以去！”
叶云州又问：“你认识那边的两个人吗？”
女孩摇头晃脑：“我知道呀，他们是护送我的保镖！”
听起来，这位小朋友还处在看动画代入自己的中二年龄。
叶云州弯着眼，轻轻笑了笑：“是吗，听起来真厉害。”
确定女孩的情绪放松，他才询问女孩关于吓走其他乘客的动机。
“因为我喜欢她们！姐姐们长得都很好看！”说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变得羞涩起来，又小声补了一句，“但是，大哥哥你更好看，所以我刚才选你~”
嗯……所以只是还没学会表达喜欢的方式。
“谢谢你，你也很可爱。”
轻声回应了女孩的善意，谈话进行到这里，女孩两只脏兮兮的手已经擦干净，叶云州收好垃圾，正准备起身将用过的湿巾丢掉。
却被小朋友用还没干的手拉住了。
“大哥哥！！”
不知为何，女孩忽然兴奋起来，她示意青年低下头，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对方的耳边，用含糊不清的气声开口：
“你想加入我们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封你为我最最信任的秘密护卫！唔，那个什么，黑衣服的士兵！可以遁地耶！”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非常漂亮的脸，再看看青年一身非常有气质的帅气黑衣，眼里仿佛冒出了星星。
叶云州有点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
很有耐心，他的语气依旧非常温柔：“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
女孩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现在这个声音倒是没有之前的尖利凶狠，变得细软柔和，就像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女孩。
看着她这样，原本的疑虑也散去，叶云州扔完垃圾回来，见女孩依旧维持着反复确认的状态，便顺着这个话题，又应了一句：“嗯，我会保护好你的。”
“……唔。”
却因为这句话，女孩忽地安静下来。
她穿着公主裙，脚上是非常漂亮干净的小皮鞋，头发也绑的非常漂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受尽宠爱的孩子。
但她却在这一刻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忧愁。
“真的吗？大哥哥。”
小孩的情绪变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她倏地失落下来，话语很低很轻，含糊不清：“那你带我走吧，大哥哥。”
叶云州并没能听清第二句，但察觉到她的情绪，还是认真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对黑白分明的孩童眼睛正注视着他。
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下意识闭眼，就像是被玻璃的反射闪到眼睛了一样。
候车厅二楼，银白色的大衣一角短暂闪过，就像是蛇的尾巴，出现后便遁入丛中消失无踪。
“怎么了？”
见她发呆，叶云州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啦！”
女孩忽然又活跃起来，笑嘻嘻地说着刚才那是她想出的特别剧情。
“小玉会有很多很多护卫啦，就算没有大哥哥你也没关系。”她从座位上跳下来，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当护卫很危险的哦，还是不要你算了。”
看起来，像是戏瘾大发，又喜怒不定的小孩。
基于小朋友跳跃又古怪的脑回路，这似乎挺正常的。
“小玉，快回来——”
即将检票，不远处的家长再次呼唤她，这次女孩打算乖乖回去，却听见身后传来青年温和的声音：
“没关系，只要你真的需要帮助。”
“我可以当你的秘密护卫，别害怕。”
女孩顿住脚步，小小的肩膀耸了耸，不知道听没听到。
她并没有回应，只是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回到了家长身边，主动牵住大人的手，乖乖和他们一起检票进站。
——因为那边的候车厅人少，他们甚至立刻就进站了。
“……”
叶云州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眉毛紧蹙。
他其实有些怀疑，那两人并不是女孩的家长。
无论是长相还是一些细节中反应出来的态度，都有问题。
但，既然他们能成功检票入站，女孩的态度又格外自然，却又不像是这个可能。
仅仅只是猜疑，他无法上前阻拦。
或许，是他想多了……
“……已经开始检票，请乘坐D1625次列车的旅客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A5检票口准备检票。”
随着检票广播响起，隔壁检票口正式开始排队了。
原本来这边避难的乘客也走过去排队，当他们从叶云州这边经过时，不少人都悄悄看他，对他将一个熊孩子安抚好的事迹给予非常大的敬意。
但他本人却忽然感到一种无由的不安。
找不出原因，他坐在椅子上，不受控制地环顾四周，眼珠轻轻颤动着，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
等等……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很熟悉。
在他察觉的下一秒，属于另一个次元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叮，列车副本已开启。”
“任务介绍：作为乘客，没人会不希望有一趟安全顺利的旅程，为此，请你们努力扫清列车上的安全隐患吧！”
与此同时，眼前的视野再度被分割，跨越时空的无限直播间在他的左眼中再次降临。
而在画面中央，他看见了列车，也看见了一名熟悉的少年。
依旧是第一个苏醒的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特殊，而是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镜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叶云州切到了对应的直播间。
就这样忽然见面，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下意识勾出一颗漂亮的星星，发出了在这个直播间内的第一条弹幕。
【☆又见面了，乌祐。】
第024章 列车
倒计时结束, 乌祐进入了新的副本。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逐渐苏醒，还未睁眼，他发觉自己似乎坐在什么材质柔软的座椅上, 四周的温度有些冷，额上有凉风轻轻吹着。
“ta……yao……”
除此之外，他隐约还可以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混杂在机器运转的机械音中，无法分辨源头, 但也难以忽视。
再之后，他就听见了脑内的任务播报。
扫清车上的安全隐患……
机械音落下最后一句，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掌控, 睁开眼, 入目的是银白色的狭长空间, 以及两排相对的蓝色座椅。
果然是列车。
左右环顾, 与他同个车厢的乘客都并未睁眼，估计也是主播。
简单确定了现有环境, 乌祐便注视着虚空中的镜头，静静等待。
他其实, 并不确定他的星星是否会再次出现, 仅仅是因为先前的经历，让他猜测, 对方可能更喜欢看特殊副本的直播……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暂时不确定。
为这样微末的可能, 便主动参加这样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特殊副本, 在他人看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但这就是乌祐的行事风格，他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行动。
他想见他的星星,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而这次——
【☆又见面了，乌祐。】
熟悉，却阔别多时的星光在他的眼前飘过。
终于见到，乌祐反而还愣了一秒，眨了眨眼，确定弹幕还在视野中，这才轻轻点头。
殊不知，屏幕对面的人心情也很复杂。
叶云州非常意外能再见到乌祐。
在上一个医院副本中，他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里通过弹幕的闲聊得知了一些特殊副本的机制，其中一条就是任务者的选择是在所有玩家中随机抽取达成的。
虽然不知道无限世界这样的玩家到底有多少，但听那群观众的口吻，被选中应该是极小概率事件。
结果，乌祐不但在新人副本撞见了特殊副本，又这么快再次进入了特殊副本。
……
未免也太倒霉了。
生出几分怜惜的同时，叶云州却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庆幸。
因为，比起重新选择主播达成合作解决副本，与先前有过良好合作的对象再续前缘或许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也需要考虑到对方的意愿。
【☆乌祐，你愿意……】
斟酌语句，正想要礼貌地询问一句，画面中便传来了声音打断——其他主播陆续醒来了。
【☆好吧，等你们分散后再聊。】
不小心只发了前半截弹幕，为了不影响乌祐与其他主播的交流，叶云州便补了这句，随后便静静窥屏，在不同主播的直播间中来回切换，观察副本内的场景。
——当然，他没有看到，在他发完这两句之后，少年略微睁大，略显迷惘随后漫上焦急的眼神。
……
主播们大概是在列车的内部。
副本内的列车与现实中的列车有不小的差异，车厢内只有两排座位，左右分别靠窗。而座位上方是透明的行李架，放置着每一位乘客的行李，包括主播的位置。
列车的玻璃窗外漆黑一片，像是身处隧道之中，但仔细一看，却可以看见玻璃外流淌着什么黑色的细碎物质，像是细雪，又像是流沙。
细雪，流沙？
叶云州捕捉到这点，思绪短暂回到现实。
此刻，他所在的候车厅早已乱成一锅粥。
在场的所有乘客都因为灾厄降临的消息而拖着行李箱仓皇逃窜，而他却再次逆着人群，循着乘客们最避之不及的方向，来到了A5检票口。
站在一边，听不同目击乘客的话语，叶云州尝试拼凑出这次灾厄的形态特征。
“那车一下就黑了！这肯定有问题啊！”
“幸好我没上去，幸好我没上去！”
“黑色的雪……还有黑色触手啊啊啊掉san了！”
“溜了溜了，灾难始终慢我一步啊哈哈——”
听起来，这次灾厄的表象似乎与副本列车不知名的外部环境类似。
“我天，这什么情况？！”
忽然，叶云州听见一声仍处在状况外的疑问。
循声望去，发出疑惑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裙，裙角微湿，她拖着行李箱，看到一众逃命般远离检票口的人群，满脸都写着不明所以。
直到被好心人提醒，她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上的那班车次出了意外，大惊失色，也拖着行李箱赶紧逃离现场。
和她一样的，还有另外两名女生。
三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似乎都是被方才那位小女孩骚扰过的受害者，先前拖着行李箱跑走，估计都是去卫生间处理。
却恰好因此耽误了时间，没能踏上夺命列车。
而与此同时，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他的视野中再没有出现过那条亮眼的公主裙，这或许意味着身为第一批检票进站的乘客，女孩及其家长都被卷入了灾厄。
……真巧。
叶云州的表情微妙。
前后的反转简直像是那种可以剪辑成大快人心的报应视频，但他却只感觉到了难以忽视的古怪，就像那天在医院外，他得知有一名灾情局成员卷入灾厄时那样。
虽然很荒谬，但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摇摇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选择暂时将这个猜测保留。
车站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车站的广播就响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非常抱歉地提醒您，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影响，以下车次的出行计划即将取消，如您有退票需求，请到人工窗口，或在软件上办理退票……”
叶云州看了眼，发现他的那趟车次也被取消了。
有些可惜，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到站台亲眼看一看这次灾厄的形态，但现在却没理由下去了。
在上次的医院副本中，灾厄外显的形态给了他很大启发，也蕴含着副本外的信息，如果少了这样的发现，或许不能那么轻易解开谜题。
所以，得找机会下去看看。
他这么想着。
大概是因为独自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显眼，叶云州能感觉到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投以注视，甚至隐隐察觉到了来自二楼的目光，但当他转头，这些目光又都消失了。
……
真的，很显眼吗？
不动声色收回了趁着混乱直接翻过检票机下去查看的大胆想法，正苦恼于如何前往站台而目光出神地钉在A5检票口时，叶云州忽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慌的斥责声：“你在干什么！”
转头，他看见了几名匆忙赶到的蓝制服。
——在灾厄发生后，能够近距离观察灾厄的人，或许只有灾情局成员了。
某个想法忽然涌入脑中，叶云州顿了顿，忽地弯下眼，冲着对面略显警惕的几人笑了笑，语气柔软，却莫名略显轻慢：“嗯？我什么都没做呀。”
站在他对面，几名小队成员不知为何脑中警铃大响，手不争气地摸上了腰上的警棍。
*
“你是乌祐是吧？我看过你的直播！”
这次的列车副本一共有十名主播，算是个中大型副本了，光是一开场各个主播的自我介绍和交流就花了不少时间。
再加上不少主播开场还要哭诉一下自己被随机选中的心情，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这就更耗费时间了。
乌祐在这个环节中只简单说了他的名字，然后便沉默下来，任凭其他人怎么暗示也不肯多说一句。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环节赶快结束，然后分散行动。
但耐不住有人敲着他的椅背主动和他搭话。
少年表情冷淡的回头，审视一眼，回头：“我没见过你。”
“诶诶，别回头啊。”
椅背又被敲了敲，坐在他身后，染着一头白发的女生再次开口：“我叫祁乐，看过你溶洞和蚁穴那两次直播，说真的你表现太大佬了，所以这一局我能跟着你混吗？我保证我没有在弹幕里发过任何质疑你的言论！”
见乌祐不为所动，她努力给自己增加筹码：
“求你了我可听话了！之前合作过的大佬都说我是令人安心的辅助和挂件，我绝对绝对不会当猪队友和拖后腿的！”
“有什么跟不上那肯定是我的问题！我绝对不会像那几个主播一样怀疑你的！”
“我其实也有点其他能力啦，比如我挺擅长哄小孩的……如果副本里救下个幼崽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哄好，嗯……”
前方的座椅，靠在最上方的那簇黑发一动不动，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呃可恶竟然还不够吗那我只能拿出压箱底筹码了！”祁乐皱着脸，探出头，用手挡住悄悄开口，“无限空间专业情报贩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查不到的，如果这次保我不死出来后就免费给您提供会员服务您看如何？”
下面这话她说得更加小心：“就是说，您是不是在找人什么的？虽然完全不和观众互动但是经常看镜头，是不是在等某个有缘人呀……噫！”
战术后仰，乖巧坐好。
眼睛咕噜噜转，她企图从少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愣是没读出什么。
“……不用。”
盯着这人看了几秒，乌祐如是拒绝。
他的确好奇星星的身份，也非常想真正与对方相见，但这个寻找解密的过程，他希望完全由他自己完成。
异常强烈的排他性，甚至可以说是领地意识。
所以方才祁乐说的话，并没有打动他，而是有些冒犯到他。
但与此同时，乌祐忽然想到了另外的需求。
“你知道很多情报？”
“对对对！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不能质疑我吃饭的家伙！”
“怎么屏蔽观众？”
“嘶，这个，这个功能好像没有哦。”
乌祐转过头。
“别别别……！”祁乐艰难地在脑海中搜索，灵光一闪，想到了特殊副本中的直播间功能，“是想要对某个观众的专属功能吗？好像也能这么操作来着，就是得花积分……”
乌祐又回头。
……
……
“先生。”
冷而轻，仿佛是细雨拂面的声音。
在耳畔响起，就像是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碰耳朵。
叶云州恍惚了一下。
虽然现实中有事要做，但他也有在时不时留意直播间，知道现在主播们似乎还没有正式行动，为什么乌祐就这样出声了？
视线回移，入目的场景并没有什么问题，坐在前面的主播在高声争论着关于副本的任务，而他的主播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头。
就算乌祐刚才说话了，似乎也达不成那个效果……
有点疑惑，他抽出精神在弹幕框中询问：
【☆怎么了？】
一对黑沉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外的观众，轻轻眨了眨。
少年并未开口，但他的声音却压过直播间其他人的交谈声，只在另一次元观众的耳畔响起。
他说的是——
“我愿意。”
第025章 隐患
“我愿意。”
……什么？
叶云州愣了愣。
足足反应了两秒, 他才意识到少年似乎在回答他先前未尽语意的邀请。
方才，副本和灾厄一同降临，现实中较为混乱, 直播间中也有主播开始交流，出于理性考虑，他准备之后再寻找合适时机与乌祐谈论关于搭档的事。
结果, 主播们的交谈还没结束，现实中又来了一批灾情局成员。
突发灵感, 为了能巧妙通过这批蓝制服进入站台近距离观察灾厄形态，叶云州方才一直都在与现实中的人交谈，并没有在直播间内发言。
然后, 就忽然听见乌祐的发言。
……
真是, 吓他一跳。
那样郑重其事的语气, 总感觉像是在答应更加重要的问题似的。
有些好笑, 正好现实中对面的那位蓝制服正在讲话，他便垂下眼, 分心在直播间里回复：
【☆停，我还没说具体内容呢。】
【☆这样轻信别人, 不太好, 至少等我说完。】
“……”
画面中，少年忽然垂下眼。
乌祐的表情一直都是少且淡, 不太细心的人或许只会觉得他看上去始终冷淡，但只要稍微用心一点, 其实是能察觉他表情的变化的。
比如这个时候, 他就有些不太服气, 嘴唇抿起，眉头压低。
“你, 不是别人。”
“我相信你。”
依旧没有张口，这两句话却仿佛直接在叶云州的耳畔响起，而他座位前后的人都没有察觉。
这个声音……是用了什么道具吗？
这是叶云州的第一反应。
有点好奇，但看着少年周围的低气压，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先顺毛。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被其他人骗:)】
【☆但我也很开心，因为被你这样信任的人是我，荣幸之至。】
见那团低气压默不作声消失，他才再次发言。
【☆刚才的声音，是你用了什么道具吗？】
乌祐点了点头。
像是主播对特定观众的单向对话，甚至不需要开口就可以传声，如果利用好，或许可以在某些紧要关头发挥作用。
叶云州这么想着。
回到最初的话题，既然乌祐主动提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
【☆其实我想问的话和之前类似……不过你已经答应了。】
【☆那这回，我们还是和上次一样，好吗？】
考虑到还有零星的几个观众在，叶云州并没有直接说合作之类的话，比较隐晦，避免透露乌祐之前的副本信息。
和之前一样，乌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嗯，我一直在。】
续上了合作关系，叶云州也感到比较愉快，表情放松，重新审视眼下的情形。
虽然确定了搭档，但目前来说，直播间内的进度还没有推进，作为观众他无法在这里获得更多信息。
所以，他还是需要尽快到站台查看灾厄的情况，也就是要与现实中的人进行必要的交互——
“……你，你笑什么？”
耳畔，恰到好处传来了他人的问话。
叶云州抬起眼，看着在他身边一脸警惕的蓝制服，语气很好地开口：“没什么，只是因为完成了一件事情，所以开心。”
他说的是实话，但在眼下的情景中，属实让人细思极恐。
身旁，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灾情局成员俞飞白，正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就在前不久，他们接到了灾厄降临的消息，马不停蹄赶到现场，结果，迎面便遇到了曾经怀疑过的神秘青年。
对方静静伫立在检票口，神态气质与周围仓皇逃窜的人群截然不同，一身黑色风衣，分割了游鱼般四散的旅客，就像是穿梭于人群中的死神。
见到他们，对方更是反应古怪。
当被问及怎么又出现在灾厄附近时，迎着一众队员隐隐忌惮的目光，青年弯着眼，坦然一笑，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幸运吧。”
……
狗屎的幸运！！
两次近距离撞上灾厄，谁见了不说一句倒霉透顶！乐天派也不是这么派啊！
可疑！非常可疑！
这样离奇的发言和态度，再加上先前那些悬而未决的疑点，让赶到的小队成员立刻警觉起来，他们默契对视一眼，决定拖延时间控住对方，总而言之不能让人轻易离开。
依旧是俞飞白领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与青年搭话。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对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偶尔还会看着左边空气出神，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
他做到了！
俞飞白如是鼓励自己，与青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瞳对视，深呼气，继续努力拖延时间。
他们其实依旧是没什么证据，但是，出于职业素养，他们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可疑的危险人物就这么轻易离开。
万一，对方就与灾厄有关呢？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
他们需要进入站台记录本次的灾厄。
原则上说，作为普通群众，青年应该是不能与他们一起下去的，但是如果对方趁着这个时间直接走了……
“看起来，你们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犹豫间，还是对面的叶云州先开口。
“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想我现在应该要离开了。”青年弯了弯眼，语气很温和，“辛苦了，希望我们都能早日知晓灾厄的真相。”
转身，漆黑的衣角扬起又落下，风中传来他似有若无般的低喃声——
“这样，纪泽宇也能安息吧……”
啪。
下一秒，俞飞白直接攥住了对方的手。
对上青年似乎略微不解的眼神，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却还知道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离开，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要和我们一起看看这次的灾厄吗？”
……
等叶云州跟着蓝制服跨过了检票口，顺着楼梯往底下的站台走，隐隐可以听见前面的窃窃私语：
“不是，你怎么把他带上来了？”
“等下再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必须把人留住。”
“啊，你打报告没有啊，出事了算谁的？”
“算我的，我会看着他。”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他装作没有听见，一节节往下的同时，打量着不远处铁轨上的那班夺命列车。
站台是露天的，没有封顶。
铁轨上，有一片区域像是与周围的时空隔绝，不知从何处落下细碎的黑色物质，落在地上也没有消失，已经在铁轨上积了薄薄一层，就像是黑色的土壤。
而原本应该在铁轨上的列车则分崩离析，变成无数金属材质的碎片散落在空气中，一切都是那样悬浮而分散，像是处于始终状态。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某些碎片中看见了彼此向外探出，缓慢彼此黏连的黑色触手，而这个触手也不止朝着碎片伸出，甚至还隐隐越过了那条现实与异象的边界，朝着站台悄悄试探。
“……”
关于他的交谈声突兀中断了。
直到所有人都踏上站台，才有人低低骂了一句，语含不安。
所有看见这场灾厄形态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就是，这次的灾厄……会扩大吗？
或许是因为空中漫漫落下的黑色细雪，地上逐渐累积黑土的轨道，边缘处试探的触手，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动态感，仿佛下一秒，这些异象就不会局限于现有的范围，而是会超出……
“你，要不回去吧？”
挣扎了几秒，俞飞白还是转头告知。
怀疑是一回事，但他们身为灾情局成员，肯定不能因为怀疑就把其他人卷入危险当中，比如这次的灾厄就看起来很危险，以此为借口留人肯定不太好。
但，黑衣青年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那样，安静凝视着这班诡异列车，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飞白也没办法，只能先进行自己的记录工作。
*
确定完灾厄形态，叶云州就开始专注直播间。
他其实听见了俞飞白的话，但并不打算理会，只要没被强硬赶走，就继续留在站台上。
而刚好，直播间里，主播们也要开始行动了。
讨论的结果是，他们要分工协作，组队排查列车内的安全隐患……
听到这里，乌祐忽然仰起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黑色登山包。
随后，他伸手够到了背带，将这个行李拿了下来，唰的拉开拉链。
其他主播纷纷转头看向他：
“你在干什么？”
“是有什么发现吗？”
语气还算温和，大概是看在乌祐先前报的四个副本上。
乌祐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在包中挑拣，很快便挑出了一个比较特别的东西——一个喷雾。
主体是大概比成人的手掌略微长一些的罐子，而外包装是一个被绿色气体包围的骷髅，旁边还有着警戒符号。
当其他人看到这个喷雾时，不免大惊失色：
“等等，你的包里怎么会有这个？！”
“这一看就是毒气或者是别的吧，有点危险啊。”
“不对，这个包裹是副本随机生成的，所以我们对应的行李里面应该也有……”
“每个人都翻包检查一下！”
作为引起这番讨论的主人公，乌祐反倒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手中的喷雾，另一只手仍在包里寻找，找到了手套和口罩，甚至在夹层里还有防护眼镜。
看着这些，少年若有所思。
很快，其他人的翻找也有了结果，每个人的手上都多出了一个东西，譬如电击器，手枪，不明白色药剂，匕首，以及……一个微型炸弹。
直播间弹幕迎来了自开启后的第一波高峰讨论：
【卧槽这一个个都是恐怖分子啊！！】
【啊？这些东西怎么过安检的？】
【不是，副本里谁管你安检啊，这是设定自带的，或许说明其他乘客也有带这种违禁物品上车，所以才叫安全隐患啊！】
【啊？安全隐患竟是我自己？？】
【别的不说，炸弹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在此过程中，最为惊险的事莫过于当主播发现那枚炸弹时，倒计时已经走到了最后十秒，如果发现再晚一些，估计就要直接爆炸了。
近在咫尺的爆炸，再配合上另一个包里满满当当的面粉，以及一个较为封闭的车厢……感觉副本这开门杀得直接送走大半主播。
心有余悸，不少主播朝最开始发现的少年投以感激的目光。
这个发现，确实如弹幕所说，变相佐证了列车上可能有的安全隐患正是乘客的行李，那眼下对其他车厢的搜查便更加迫在眉睫。
……
好的，那么问题就来了。
目光投向远处，本该是车厢连接处放置行李以及设置洗手台洗漱间的过道，此时正一片漆黑，像是用黑色的门帘所遮挡，完全看不到其他车厢的情况。
谁会去当这个出头鸟呢？
反正不是她。
祁乐的座位在最后，她心安理得地缩在角落苟好，打算等其他人先上，却不想再次听见前方细微的响动，她在这次副本选定的粗大腿主动站了起来。
“我去。”
背后，咸鱼目瞪口呆。
不是大佬，你这么积极的吗？
那她，她要跟上去吗？
隐隐看到少年朝她这投来一瞥，想起之前在副本里看到的表现，祁乐也硬着头皮站起来，小心举手：“我，我和他组队去！”
对此，其他主播都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没想到方才在讨论中最不吭声的两个人，反而是现在行动最积极的。
屏幕外，叶云州积极出谋划策。
【☆既然行李都是这些东西……那行动时，还是把各自的道具都带上吧，扫除隐患的过程，总感觉会受到些阻拦呢。】
【☆主播们应该都希望列车一路平安，所以这些道具，或许是你们的武器？】
嗯，合理。
乌祐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其实就在刚才，他就已经往兜里装了手套和口罩之类的防护用具，现在更是把那罐喷雾也直接拿在手中。
将这个认知告诉了其他主播，不在意他们信任与否，乌祐直接向车厢前方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又听到了苏醒时听到的细微声音——
“jiu……yao……”
微微皱起眉，乌祐边走边寻找声源，凭着某种直觉抬头，在车厢的左上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小音箱。
而在音箱旁边，是闪着红光的监控。
在他发现它的同时，监控也“咔”的转向了他的方向，红点闪烁，就像是人在飞快眨眼睛。
“大佬你走慢……噫！”
匆忙取道具又匆忙跟上人的祁乐忽的一个踉跄。
这并不是她在碰瓷，而是因为原本静止的车厢忽然加速向前，地面不太稳定，突然的惯性差点将她抡在地上。
勉强站稳，她才反应过来，列车启动了。
与此同时，车厢内的广播中，响起了声音——
……
“卧槽——”
“我瞎了吗？？”
“怎么回事！”
现实中，骤然嘈杂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原本静止不动任由灾情局成员记录观察拍照的灾厄，忽然就像真正的列车那样发出了机械运作的声音，并且，猛然朝着前方的轨道窜了几米。
窜了几米！
灾厄它自己动了！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再怎么恐怖的天灾，如果只固定在一个地方，那么造成的损失都还可以接受和预计，但如果是移动的天灾呢？
“立刻通知铁路部门！”
愣了几秒，岑远立刻命令小队成员，语气严肃。
说不定，这一整条铁轨上的列车，甚至更多的轨道，都必须立刻停运。
第026章 乘客
站台一片混乱。
因为列车的忽然发动, 所有人都高度紧绷，原本在铁轨上记录各个角度灾厄形态的成员也紧急回到站台，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作为唯一混进来的外人, 叶云州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楼梯的角落里。
现在，估计是没有人有精力在意他的去向了, 但这样也刚好，他能够更加专注于直播间。
受限于视野, 叶云州并未发现，虽然站台上的灾情局小队无暇关注他的去向，但在他所隐藏的楼梯上方, 却有人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身影。
*
“嘶, 嘶嘶……”
列车启动后, 车厢内的广播忽然发出响动。
先是第一段刺耳杂乱的电流声, 像是收音机调频道过程中的杂音，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 广播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欢迎各位乘客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将于十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请耐心等待。”
是经过处理的机械音, 听不出任何说话者的身份信息。
“本次列车禁止携带任何危险物品，为维护列车正常运行, 乘务员将收缴一切违禁物品，请配合工作。”
“每一位乘客, 都应该为列车负责。”
“如有拒不配合者, 嗡——”
广播再次出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紧随其后的是一段刺耳的高频耳鸣音，直接让在场多数主播都捂住了耳朵。
并没有挑明后果, 但警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广播结束后，一众仍坐在座位上的主播面面相觑，半晌，有人迟疑地开口，举了举手中的菜刀：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东西交上去？”
……
主播们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因为就方才那段广播而言，对方的意思和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冲突，甚至是刚好吻合的。
扫清列车上的安全隐患，保证列车的正常运行，这不正是他们的任务吗？
再加上，他们清出行李中的危险物品后，列车便开始发动，变相佐证他们的这个行为推动了进度条，进入副本正题。
好像，确实没有问题。
但如果换个立场，作为现实中的观众，结合灾厄方才的变故，就有大问题了。
叶云州的目光放远，略微出神。
如果副本内的列车顺利运行，那现实中的列车是否也会一直向前呢？
按照现实中对灾厄的定性，哪怕副本真的通关成功，十小时不断移动的夺命列车也依旧是一场杀伤力极强的天灾。
更何况——
“报告队长！列车一开始停靠的区域依旧存在异象！”
“并不是移动，队、队长，它这是在扩张……！”
“这是要毁了这一整条铁路吗？太荒谬了。”
“不仅如此，你怎么假定它不会变道？”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通知其他列车停运了没？！如果迎面撞上，那就完蛋了！”
在楼梯角落充当隐形人，顺便听附近的蓝制服对灾情的观察判断。
越听越是心情复杂，这样一想，哪怕在副本中保证了列车的顺利运行，现实中的灾难也无法避免，如果想减轻现实中的损失，唯一的方法就是阻止列车运行。
但这样，却仿佛又与副本的任务背道而驰了。
有点棘手。
叶云州皱起眉，暂时没有思路，便愈发认真地观看直播间，复盘着方才的情景，企图寻找一个两全的解法。
这时，他看见乌祐动了。
……
“大佬，你不放一下东西吗？”
在听完广播后，主播们简单讨论，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些危险性道具全都收起来，放在车厢的角落里。
只有乌祐依然拎着道具，站在车厢前方，打量左上方的监控和广播。
见状，跟在他后头的祁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必要，带上。”
这话貌似有点歧义，祁乐分辨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那，那我也带着……？”
乌祐点了点头。
他反而不能理解其他主播的行动。
现在信息太少了，一切都很可疑，他暂时不信任广播。
目光移至面前的黑色门帘。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他现在需要探索其他车厢。
想着，他直接伸手掀开了帘子。
映入眼帘的过道有些古怪，只有中间勉强还可以看清楚，左右两侧都是一片漆黑，乍一看，就像是底下深不可测的独木桥。
而如果朝两侧的黑暗投以注视，会莫名感觉也被对方注视着……噫！
凑过来打探的祁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乌祐直接迈步往前走，目瞪口呆了两秒，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一步，两步。
祁乐来回转头，在她跟上来之后，身后的帘子已经完全合拢，没了车厢内的白光，过道内更是昏暗一片，所感觉到的注视感也愈发鲜明。
啊啊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动，是她的错觉还是……
“憋气。”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乌祐的命令，秉持着抱大腿的专业素养，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屏住呼吸，然后便听见了喷雾的声音。
噗——
噗噗——
两眼一抹黑，她也不知道少年在往哪里喷，只知道这两声喷雾之后，黑暗中传来了什么重重倒下的声音。
“哇！！”
祁乐没忍住张嘴无声惊叹，反应过来不对赶紧重新憋气，但好在吸了几口也没出什么事，最终还是跟在乌祐后面安全抵达了下一车厢。
掀开帘子重回光下，她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便看见少年偏着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她并不知道，乌祐忽然看她，是因为弹幕的发现。
【☆这个女孩，刚才应该吸进了一些喷雾，但现在依旧安然无恙。】
【☆是剂量不够，还是说，这些工具只针对特定的存在？】
乌祐也很好奇。
他朝满脸紧张的祁乐借用了对方的工具——一把小刀，随后，将刀刃朝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
能感受到挤压，但始终没能破开皮肤。
“呃，呃，大佬你这是做什么啊……”
背景是女生逐渐惶恐的音调，乌祐置之不理，为确定推测，干脆用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臂，直接刺了下去。
“噫——啊？”
喉咙里压抑的尖叫卡在一半，祁乐一脸懵逼地接回了自己的工具刀，反复看，刀尖都是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
在她视角的直播间里，观众们被这个发展唬的一愣一愣的：
【啊？啊？？】
【这个是假刀？】
【怎么办到的？刀有问题吗？】
好在，虽然行事格外随心所欲，但在这种同伴明显疑惑不解的情况下，乌祐还是会解释一句的：“这些道具对主播无害。”
当然，更多的解释他就懒得说了。
将喷雾收好，乌祐打量着这间车厢。
整体构造和他们那间没有什么差异，车厢前方也有着监控和喇叭，现在因为他们处在车厢后方，所以只能看到乘客们的背影。
视线上移，在这个车厢中，每个乘客也都有对应的行李放在架子上，同样都是鼓鼓囊囊的。
看起来很正常，但似乎有哪里有点奇怪。
【☆他们一直都没回头，真奇怪。】
是的，这点很奇怪。
虽然有刻意收敛动静，但乌祐方才的测试，还是让祁乐短暂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正常来说，应该会有人好奇回头查看的。
可车厢内的这些乘客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乌祐轻轻地往前走，走到最后一排的旁边，微微俯身，偏头，在对应的玻璃反光上，他看见了一张格外平整，没有五官的脸。
他皱起了眉。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被他所注视的无脸乘客忽然扭过头，虽然并不知道究竟用哪里发出的声音，但总之语气很差地先声夺人了：
“干什么！”
“找死是吧！”
恶意很重，但乌祐并没有吓到，而是平静开口：“刚才的广播，听到了？”
无脸乘客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就绷紧了，声音也变得更加尖锐：“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想诬陷我？！”
反应有些过激，简直像是做贼心虚。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的乘客也陆陆续续转头，盯着这处的争论。
才把刀收好，一抬头就对上一车厢扭头的无脸人，祁乐头皮发麻，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悄悄拽了拽少年的衣摆，小声开口：“大佬，要不先稳住……”
“包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乌祐的这句疑问。
虽说应该是疑问吧，但语气平直，尾音笃定，几乎就是指控。
这个语气，NPC一定会炸毛的啊啊——
果不其然，这话落下的一瞬间，车厢各处响起了各种声音：
“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没有！根本没有！”
“啊啊你还装什么，已经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开始！”
“停车！我要求停车！不许继续往前！！”
“放我们下去！不然我们就直接和列车同归于尽——”
就像是在热油里滴入了水，整个车厢都噼里啪啦沸腾起来。
那些无脸乘客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飞快地拿下了自己的行李，几乎是同时打开，露出了内里包裹的各种器械，在座位上挥舞。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尖锐却并不指向具体的个体，而是他们所身处的列车。
他们似乎想要逼停列车。
而造成这一切的乌祐却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没有任何处理事态的意思，只是盯着车厢前方的某处，静静等待。
祁乐不知所措，想要冲上去做点什么又不敢，只能也躲在后面，在内心大叫救命，瑟瑟发抖。
虽然在之前的直播中看过少年的行事作风，但真正成为与之同行的主播时，还是忍不住怀疑人生啊！！
错了，她真的错了。之前还吐槽直播里的其他主播怎么没点眼力见老是不信大佬，直到情况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慌啊啊——
没人知道乌祐到底想干什么，除了某位观众。
老实说，叶云州一开始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
但到后面，乌祐表现出来的莽撞，因为过分刻意，反而让他确定对方应该是想要试探什么。
试探什么呢？
目前，已知的结果是车厢内的乘客都携带着大量危险物品，并且情绪紧绷激动，想要逼停这趟列车。
顺水推舟引出这样的热闹，如果乌祐自己不打算出手，那么……
【☆你是想引出那些乘务员吗？】
站在车厢最末的角落，乌祐冲着镜头点了点头。
确定了少年依旧是有所规划，叶云州也就放下心来，和镜头一起注视着车厢内的混乱。
但看着那些不断呐喊挣扎叫嚣的乘客，他忽地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他记得，副本任务的描述是“作为乘客，没人会不希望有一趟安全顺利的旅程”，但现在副本所展现的，却是每一个乘客，包括主播，都携带着危险物品登上了列车。
如果这些物品真的是安全隐患的话，似乎与这个描述相悖了。
但作为副本最开始的描述，这个可能会出错吗？
那么，换个思路。
或许乘客们带着这些物品，恰恰是为了保障旅程的安全。
而所谓的安全隐患，并不是携带危险物品的乘客，而是……
列车本身。
第027章 破坏
副本内的车厢逐渐沸腾。
忽然, 乌祐身后的门帘动了，是其他主播听到了直播间观众的报信后陆续赶来，想要阻止这节车厢内的事态继续升级。
看着少年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们震惊非常，难以相信对方竟然会这么鲁莽。
“停下！快停下！”
而车厢内，情绪激动的无脸乘客已经开始砸列车的玻璃, 甚至有人想要点燃炸药包的引线，这可把其他主播们都吓得够呛, 立刻冲上去拦住了它们。
乌祐皱起眉。
就在主播们出现之前，他已经发现，在车厢前部的门帘处, 隐隐开始有深黑的阴影蔓延, 但在其他主播出现阻拦之后, 这些阴影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位。
可这件事, 除了有所预料的两人，其他人并未发现。
“……”
叶云州的心情也微妙起来。
他与乌祐沟通顺利, 差点忘记还有其他主播在场，结果就出现了其他不可控因素的干扰。
真可惜, 才看到一点点。
不过, 至少可以确定是从阴影中出现的？
……
主播们都是有过副本经验的玩家，所以压制乘客较为轻松。毕竟, 除了携带这些危险武器之外，乘客们自身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力量, 甚至可能是因为缺少五官, 感知都不太灵敏, 轻而易举被主播们制服。
那些危险物品被破坏，然后稀稀拉拉丢了一地。
无脸乘客们哀嚎着：
“不要, 不要拦着我！”
“停下来，停下来啊！！”
“你们很想死吗？你们很想死吗？？”
看着一群无脸NPC在镜头里扭动，就像是看到了人形的虫子，观众们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怎么一个比一个危险啊，前面的车厢不会也是这样吧？】
【果然！就是乘客的行李有问题！说不定其他车厢也都是这样！】
【嘶……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哪里很奇怪，为什么都带着这种东西啊？】
【可能是被害妄想？光看这些NPC的外貌就知道它们不太正常吧！】
【任务就是要维持列车的安全运行呀，广播和一开始的任务都是这样说的！】
……并不是。
在乌祐的直播间里也看到了这样的讨论，叶云州没有发言，却在心里反驳着。
广播，很明显是一个陷阱，它悄无声息偷换了概念。
原本的任务说的是安全的旅程，为此需要清扫列车上的安全隐患，但广播却颠倒了这个因果关系，让目标从“安全顺利的旅程”转为了“维护列车正常运行”，看似相同，但从目前已知的乘客态度，实际天差地别。
乘客们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既然他们如此抗拒，那么就意味着，如果列车真的顺利运行，才会迎来最恐怖的危险。
即，这辆列车本身就是安全隐患，是一辆驶向灭亡的死亡列车。
所以，与广播误导主播们的思路恰恰相反，如果主播们想要完成任务，反而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停下这趟列车。
按照这个思路，先前困扰叶云州的一切顾虑就烟消云散了。
现实与副本并没有矛盾，最优解都是尽快停止列车。
确定了这件事，叶云州轻快地吐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在弹幕中告知乌祐自己的推测，现实中便有人注意到了他。
“又见面了。”
主动与他搭话的，是在医院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岑远。
叶云州知道他，在医院的灾厄结束后也简单查了一下这位队长的履历，结果显示，这位空降A市灾情局的岑队长先前的履历非常完美，与每一名同事都和睦共处，曾相处过的队员都万分称赞，哪怕最难相处的遇难者家属也对其格外偏爱，前东家的网站上，至今都留着对他的评优记录。
看起来，是个非常优秀且性格温和亲民的好人。
不过，真的会有人完美到这种程度吗？
“你好。”
其他事先不提，今天毕竟是自己混进了灾厄现场，叶云州回应的态度良好，不太希望因为惹恼对方而被赶出去。
岑远看着他，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很抱歉，大概因为某些误会，我的队员将你带到了这里……现在灾情比较复杂，为保证安全，我建议你先离开这里，好吗？”
出乎意料，一开口并不是什么指责，而是很明显有过调查后的发言。
还记得在之前医院的亭子内见面的时候，虽然对方也是匆匆赶到A市，但在见到他后，甚至还有心思分享食物宽慰，实在是心思细腻，铁汉柔情。
叶云州觉得，或许他可以找个合适的借口留下来。
所以，他给自己编了个身份，结合这几年一直追寻灾厄的既定事实，声称自己是一名业余的灾厄调查员，目前唯一的夙愿就是查明灾厄降临的真相，所以才想要近距离接触灾厄。
在灾厄降临后，社会上确实有这么一批人，因为对未知的天灾而恐惧好奇，所以追寻着灾难的脚步。
官方对此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处在朦胧状态，毕竟谁也不知道民间是否就真的能出一个探索真相的奇人，万一真的有，那么对整个社会也都是裨益的。
再加上，官方也不好干涉个人意愿，在没有影响其他公共秩序的情况下，还是默认这些调查员存在的。
“啊，这样吗？”
听到这个理由，岑远的表情明显怔了怔。
说到底，他们劝离群众也都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但如果是那批民间的调查员的话，那么这样的话术似乎就没有用了，而他们也不能真的采取什么强制措施驱赶别人。
再加上，一开始就是他的队员因为某种不可说怀疑而把人带进现场的……
“但这次的灾厄确实非比寻常，你刚才也在这里，应该看到了吧？”他还是温和地劝了一句，“实话实说，这样的变故，连我们都没有把握。如果你真的好奇，可以等我们记录后上传网站的信息，我们会毫无保留地向社会公布这些的，这样你也不用冒险。”
态度真的非常好。
叶云州想着，但面上还是做出了略显执着的神情，摇头说道：“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请放心，我在这里出任何事情都与你们无关，也不会有人追责的。”
岑远仍然犹豫：“但你的亲人……”
叶云州回：“都不在了，因为灾厄。”
岑远不说话了。
半晌，他脱下帽子，很抱歉地冲叶云州点头，随即便默许了对方留在站台的行为，甚至还礼貌询问了青年的饮食习惯，看样子是准备让后勤多准备一份盒饭。
这么轻易蒙混过关，还有这样的待遇，叶云州甚至都有些惊讶了。
看来这位空降A市的新队长，果真如他先前履历一样性格温和，富有人情味。
……
……
“队长，你怎么把那个人留下了啊？”
当岑远与叶云州分别后，他得到了其他队员的不解疑问。
于是他隐去了一些信息，复述了一遍青年给出的理由
“啊，但即便这样也不应该……”
“不要紧，规则是死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负责。”
岑远不容置疑地开口，比起在青年前的温和，面对自己的队员时，他表现得温和却又不失威严。
询问的队员就此哑火，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询问：“……队长，你是不是认识他呀？”
听到这个问题，岑远看了眼对方，直到那人眼神回避，才温声开口：“我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透露自己的信息。
“……”
而队员似乎也从他的态度中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逾越，低下头不说话了。
上传记录完毕，岑远一步步走下楼梯，重新前往站台。
垂着眼，表情略显平淡。
其实，他确实有所私心。
对那位青年略微宽容，除了对民众正常的爱护关心，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对方和他曾经没能救下的一个孩子很像。
因为那时的情绪波动过大，他已经记不清对方的脸了，却还印象深刻，那对充斥着怀疑警觉，仿佛小兽般柔软易碎却格外漂亮的琥珀色眼瞳。
如果对方还活着，似乎也应该这么大了。
同样是灾厄盛行的A市……
格外相似的情境，让他觉得暂且放任对方行动，似乎也没有关系。
有些时候，一味恪守规矩，或许更容易伤人。
*
在争取完合规留在站台的权利后，叶云州再看直播间，发现主播们已经开始风风火火继续清扫列车的“安全隐患”了。
直播间里，只有乌祐冷着脸，看上去有点郁闷。
他当然郁闷。
一旦他想继续自己的计划引来那群广播口中的乘务员，纷乱就会先一步被在场的主播压下，而他又不太擅长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几次交涉无果，其他主播只觉得他纯粹是在捣乱，直接走在了他的前面。
在这样的“助力”下，他完全没有机会引出藏在黑暗中的存在。
乌祐完全不能理解，在众人身后，他顿住脚步，眉头紧锁。
他觉得其他人真的很奇怪。
仔细地，缓慢地回顾方才发生的事，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涌上心间。
一路上，看似是主播们主动排查乘客们的隐患，但在他感知中，却像是主播们被某种意识引导着，成为了暗处某些事物的助力，顺了TA的意。
但，这件事，绝对不利于通关副本。
他这么想着。
倏地，又延伸出一个想法——
不能继续这样，必须与这股引导的力量抵抗……
也就是，要阻止列车的运行，反其道而行之，制造危险。
乌祐缓缓垂下眼，眼神逐渐变得冷静。
他想到了被主播们统一安置在末尾车厢的一系列危险品，乘客们的道具都已经被破坏，但是这些还没有。
再加上，他不久前才发现这些道具对主播本身并没有伤害……
有了想法，但在真正行动之前，乌祐还是将这个想法秘密告诉了存在于虚空之中的搭档。
或许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主播都与他持着相反观点，他也不免有些犹豫。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幸好，星星与他一如既往的心有灵犀。
【☆不过，我和你推理的思路倒是不同。】
【☆如果你想让其他主播信服，或许可以套用我的思路试试……】
乌祐其实并没有想要说服他人的意思。
从始至终，他都觉得，或许副本只有他一人会更加轻松一些。
但他还是认真听完了弹幕的思路，思忖自己与对方的不同，然后被对方的逻辑所折服，轻声在密语中感慨：
“先生，你好厉害。”
他似乎就永远无法做到这样的缜密。
【☆你也很厉害。】
像是察觉到少年微妙的挫败感，星星这样耐心安抚着：
【☆只要能得到相同的结果，过程并不要紧，也没有高低之分，更何况我们的效率几乎持平。】
【☆而且，你的直觉也很让我羡慕。毕竟有些时候，我会过分多疑，反而会耽误决策，所以偶尔我也需要学着相信直觉。】
【☆这就是我们搭档的意义，或许，我们能从彼此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直觉的敏锐同时也让乌祐拥有着较为细腻敏感的情绪，但这一切都藏在他冷淡疏离的面容下，或许很少人能察觉他的真心，只觉得他性情古怪。
偏偏每一次，他的微妙波动都能被虚空中的星星轻易察觉，然后用直击人心的话语安慰。
“谢谢……先生。”
声音细微，乌祐略微低下头，试图藏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尖。
其实方才那消极情绪仅仅是短暂闪过，并不要紧，却被对方这么温柔安慰，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幼稚了。
为转移这份无处安放的情绪，他准备立刻开始行动。
“诶，大佬你干啥去啊？”
祁乐叫住了队伍后方，忽然扭头往回走的少年，有些迷茫。
乌祐原本不打算和她解释，但记起来祁乐之前的请求，还是同她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和动机。
当然，因为他的思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的，所以他采用了弹幕的说辞。
说完，也不担心祁乐会去告密，他继续往回走。
“……啊？啊？？”
在听到身后两声怪叫后，他感受到了另一个匆忙跟上来的脚步。
祁乐边追他，边大惊小怪地碎碎念：
“卧槽我怎么没反应过来！”
“对哦，确实有问题！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大佬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于是，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脱离了队伍，往最开始苏醒的车厢走去。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在方才的“排险”中都没有出力，观看的观众也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去其他直播间报信。
一路上，被收缴行李的乘客瘫坐在椅子上，几乎了无声息。
那一张张看不清五官的扁平脸上，还带着可疑的水渍，就像是因为行动失败而痛哭了一场似的。
乌祐看着他们，着重观察他们的脸。
其实在最开始他就发现了，虽然都是没有五官，但其实部分人的脸上是有深浅变化，仿佛五官的痕迹的。
都是乘客，是什么造成这样的不同？
想了想，乌祐把“乘客”两个字去掉，换成“造物”。
同为副本的造物，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不同？
信息太少，暂时没有结果，乌祐便更加想要见一见副本中其他的人形造物，比如乘务员了。
……
很快，两人便回到了最初的车厢。
主播们的行李都堆在车厢最末，依旧完好，没有像其他乘客的道具那样被直接毁坏。
也就是说，只需要一些简单的手段就可以轻易启动。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做得太明显。】
在乌祐正式动手前，叶云州想了想，还是发言提醒。
【☆以防万一，你还可以和那些乘务员狡辩，说你只是想要销毁这些东西。】
【☆无知者无罪，先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乌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先转头，对着祁乐开口：“你站一边，别动。”
虽然对方是自己决定跟来，但存在风险的事，乌祐不想随便牵连别人。
等到祁乐在角落里躲好，乌祐便从一堆杂物中摸出了打火机，并找出了原本被掐断计时的炸弹。
虽然已经停止倒计时，但作为炸弹，引爆起来还是非常容易的……
“噌！”
一簇火光，在少年深黑的眼中倒映，明明灭灭。
他随意点燃了一张白纸，像是不经意，在白纸仍未烧尽存有火光时，将这簇火星从手中松开，而他手腕下方，正巧是才被他从一众物件中取出来的炸弹。
可少年一无所察，甚至目光略微出神，不可能阻止这场爆炸。
眼看危险即将降临，暗处的存在终于无法隐藏——
忽地，无数黑影自地面游蛇般掠过，与光相伴而生，它们的速度也快到惊人。
地上忽然一只手伸出接住了火星，两个黑影幽灵般自乌祐身后的墙面浮现，将毫无防备的少年摁住肩膀压在地上，而除此之外的四五个黑衣人从地面的黑影中生出，顷刻之间就将这个狭小的角落包围严实。
最后，又出现一人分开黑影的包围圈，轻轻走了几步，径直站在了少年的面前。
“……咳。”
乌祐自黑影的包围压制中挣扎着抬起头，忽然顿住。
入目的所有黑衣人都带着面罩，遮住了绝大部分五官，只露出眉眼，眼睛无神毫无辨识度。
所以他一眼就看见，此刻正在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他，眉目清冷如远山青黛，却有着柔软琥珀色眼瞳的人。
第028章 特别
忽然从阴影中出现的乘务员不同于其他的乘客, 有着立体的面部和五官，哪怕戴着深黑的面罩也可以看见脸部起伏的轮廓，看起来与正常的人类无异。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
单凭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出现这件事, 就证明他们比那些看起来诡异但实际上只会尖叫闹事哭哭啼啼的无脸乘客来得危险多了。
乌祐就这么被两个黑衣人左右按在了地上，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在乘务员中异常显眼的中心人物。
那人垂着眼, 静静地注视着他。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却无法让人生出什么反感, 或许是因为在光下那对眼睛看起来非常温柔。
“……”
乌祐的目光在对方的眼睛上停顿了好几秒，直到感受到肩上的压力，才开口：“怎么了？”
语气坦然, 仿佛自己现在不是被人压制在地上一样。
上方, 那对琥珀色的眼瞳轻轻眨了眨, 随后视线逐渐下移, 看向了摆在少年身侧的炸弹，无声询问。
顺着他的视线, 乌祐也看向自己身边的炸弹，点了点头, 语气平直地开始表演：“啊, 这个是别人的，和我有关吗？”
哗——
这时, 地面上忽然生出圆形的阴影，一只手缓缓从中探出, 而那摊开的掌心中, 是方才紧急接住的火星, 当然现在已经都变成了一撮灰烬。
“这个是什么？”少年盯着这只手，看似在打量灰烬, 实则再看这只手与地面连接的黑色孔洞，直到肩上的手催促似的按了按，才像是才反应过来那样，“不好意思，是我粗心了，我本意是想毁掉它的。”
看得出来他想演出“恍然大悟”，但受限于个人演技，最终表现出来的效果非常糟糕，语气平静冷淡的简直像是挑衅。
于是，肩膀上扣住他的手愈发用力，而身下也出现了可以容纳好几人的偌大阴影——似乎因为这个回答，钳制住乌祐的两人决定把他也带入阴影中。
却被人制止了。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漏洞，被一众乘务员簇拥着的中心人物却像是相信了少年的这个借口，轻轻按住了另外两人的手，摇摇头，示意将人松开。
乌祐就这么站了起来。
他被其他黑衣人赶出了堆放着各种道具的危险角落，只能在包围圈外探究地打量着这群乘务员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开口：“你们不能说话？”
其他黑衣人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他们忙着将这些道具整理好，然后要拖入黑暗，唯独不需要参与工作的那位青年转头看着乌祐，弯了弯眼，依旧没有开口。
乌祐换了个问题：“你们是维护列车运行的乘务员？”
青年先是看了眼其他人，然后才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作为黑影乘务员，不同于其他同伴，他对差点制造危险的乌祐格外友好，看向少年的目光一直格外柔和，带着浅浅的笑意。
又或者，这个人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很快，处理完这些危险物品，几名黑衣人便自顾自地沉入黑暗消失，而青年却落后一步，先是回头定定看了一眼乌祐，才转头步入车厢后方的黑暗。
“……”
乌祐看着他们消失的车厢壁若有所思。
还没思考太久，身旁便凑过来了一个脑袋：
“我去，大佬！这也是在你计划之内的吗！”
“好厉害！临危不乱！刚刚那都是什么呀……”
方才，祁乐在一旁的角落里都快被吓晕过去了，直到现在一切平息之后，她才敢发出动静，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开启舔狗模式。
完全发自内心。
原本跟着乌祐往回走的时候，她还在纠结对方口中新角度的任务该怎么完成，以及为什么要往车厢末尾走……
等对方一通操作把一众只存在于广播口中的神秘乘务员逼出来并且全身而退之后，她才终于缓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都不用看别的，光看这些乘务员与乘客截然不同的脸部建模，就可以分清到底孰轻孰重，只可惜其他主播忙着向前一节节开拓车厢，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乘务员其实是会阻拦列车上的危险的，只不过其他主播都顺了他们的意思，所以没机会出现……果然那个任务不对嘛！”
碎碎念总结自己的发现，企图增加一点点参与度，但说着说着祁乐就忍不住发散：“诶不过说起来，刚刚那群乘务员一点也不像正常的列车乘务员，倒像是忍者杀手什么的，从阴影中出现的方法，还有点酷，嘿嘿！”
乌祐看了她一眼。
不仅酷，还很致命。
因为每一节车厢的过道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既然方才的乘务员能够那么迅速地出现，就意味着他们同样可以随时到达列车的其他地方，而他们的职责和主播的任务基本背道而驰。
想在他们的监视下破坏列车运行，非常艰难。
他又摸了摸自己方才被钳制住的肩膀。
凭那样的力道和控制，再加上生于阴影的出场方式，仅凭他一个人很难对付。
显然，想要真正阻止列车运行，需要采取更加迂回的方案。
思索间，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双低垂着的琥珀色眼瞳。
应该会是突破口……
“先生。”
乌祐有了一些猜测，所以这样呼唤直播间中的搭档，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等了几秒也没能等到熟悉的星星弹幕。
少年顿了顿，略带疑惑地看向镜头。
视野中其实有一些普通的白色弹幕，但被他习惯性忽略不看，又等了几秒，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星光。
【☆嗯，我在。】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言，乌祐眼神微动。
他隐隐感觉，搭档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某种直觉，让他暂时先将这点不动声色地压下，先平静地与对方讲述自己的猜测。
首先，显而易见的，在简单试探过列车的乘务员之后可以确定，单凭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轻易停下列车的，即便将所有的主播联合起来，也依旧有很高的难度。
所以乌祐觉得，可以从方才出现的乘务员中下手，里外联合让列车停下。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其中一名乘务员让他感觉到了异样。
“那个人，并不反对我的行为。”
乌祐试着描述自己的感受，语气略显迟疑，“但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明显是违背乘务员职责的人，却会在副本设定中比其他乘务员要更加尊贵，受他人簇拥。
这好像有些不太合理。
一般来说，如果能成功挑拨的，应该是位于权利边缘的人，再不济，也需要一些解谜的门槛才能发现。
更何况，除此之外，那个人身上还有更多的疑点。
“他很特别。”
想了又想，乌祐如是说道。
【☆嗯？依据是？】
“他太漂亮了。”
乌祐很认真地解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副本中的NPC理应具有相同的精细度，本身乘务员和乘客之间的差异就已经很显著了，可现在乘务员之间竟然也分出了等级。
其他乘务员都是毫无记忆点的眉眼，唯独他一个人格外突出，甚至哪怕抛开副本内的对比，单独拎出来评价，仅凭这个眉眼也是值得夸耀的样貌。
同为副本内的人形造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常？
未免也太过显眼。
【☆或许……这是在表明，他是可以被挑拨的对象？】
【☆他有些像乘务员之中的卧底，你不觉得吗？】
不知为何，弹幕回复的速度有些慢，语气也略显迟疑，但意思给得非常明确。
“我明白。”
乌祐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实在不合理，他无法忽视。
连一开始的副本任务，都会通过广播企图遮掩混淆，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让一个卧底表现得这么明显。
好奇怪。
怎么会有这样的矛盾？
尝试形容乌祐此刻的纠结，简直就像是在一副构型完整的图画上面看到了一块立体方块，哪怕从正面看起来方块与画面再怎么融合巧妙，也不能阻止一旦观者换个角度，就可以轻易看出，这个立方体不属于这幅画。
或者说，立方体不属于这个平面维度。
“他像是，不属于这个副本。”
因为这样的联想而略微出神，但得到结论后，乌祐还是对着搭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结论似乎与副本无关，却让他忍不住沉思，甚至在不断复盘的回忆中莫名觉得那名特殊的乘务员越看越眼熟，那个黑色的背影，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或许，是你多想了。】
眼前，星光缓缓飘过。
这还是叶云州第一次否定少年的推测，而且是违心的。
但没办法，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真的很担心乌祐继续判断出更多的东西。
……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直觉啊，明明副本内根本没有什么指向维度的信息，到底是怎么联想到的？还这么准确？
总而言之，焦点不应该落在这里，还是尽快回到副本本身吧。
在看见副本内出现与他相同眉眼的乘务员之后，叶云州便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先前的猜测——副本的通关条件就是要停下这趟列车。
此外，那位乘务员绝对是卧底，并且与主播们的目标一致。
他甚至已经大致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心愿——是那位曾在车站大闹一通，穿着漂亮粉色公主裙的女孩。
这一切的推理水到渠成，没有多么复杂的依据，只是因为副本中出现了他，出现了在女孩眼中的他。
……
副本是基于现实中灾厄覆盖的区域产生，可此刻，叶云州并不在列车内，而这次的灾厄也并不像是先前的医院副本那样，拥有独特的单向镜异象，所以按理来说，副本内不应该有他的影子。
但他就是这样出现了，甚至不是背景板，是能够与主播互动的NPC。
这样的情况，如果要类比先前医院副本的经验，就是在病人病房中发现的灾情局蓝制服。
——虽然本体并不出现在灾厄覆盖区域，但对于副本的主人有着特殊意义，所以能够出现。
而此时此刻，在那班列车上，唯一可能对叶云州印象深刻甚至产生特殊情感的，就只剩那个被他安抚过的女孩了。
再结合女孩从安检开始便格外奇怪的一系列举动，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
候车时，她故意使坏吓走了她所喜爱的三名与她同趟列车的女生，并且曾经说过“黑衣服的士兵”“遁地”这样的话语。
而或许是因为叶云州答应了女孩玩闹似的话语，答应会保护她，所以以他为原型的人便额外出现在副本中，还成为了一众“士兵”中地位较高的存在。
这就是副本中那位乘务员格格不入的真相，但身处在副本中的人又怎么能想得到呢？
……
青年闭了闭眼。
即便一切清晰，他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因为有了这个发现，便意味着，灾厄降临现实的锚点真的是人，具体存在的个人。
并且，它甚至还不是随机降临。
无论是医院副本内病人崩溃喊出的“实验品”，还是女孩稚气却古怪的话语，都意味着，他们本身都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是那个暗处的组织……
该死。
深呼气，将情绪暂且压下，意识回到直播间，少年正好看着镜头想说什么，叶云州才打算发弹幕商量进一步安排，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
“嗡嗡！”
两个声轨，分别来自现实与副本，却都是列车运行的声音。
紧接着，依旧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声，同时响起：
“人呢！不是说列车都停运了吗？！旁边那个怎么回事？”
“感谢各位乘客的积极配合，列车安全隐患排除大半，同时，列车即将到达第一个站点，请就座等待！”
第029章 座位
发生什么事了？
来自两个世界的声音重叠, 短暂地让叶云州混乱了一下。
目光快速在两个不同视野中分辨，试图寻找原因，他发现现实中的其他站台忽然有动车正在进站, 而副本内的列车也即将到达第一个站点。
同时发生，这会是巧合吗？
但如果不是巧合，二者之间又是怎样的联系？而这点也在那个组织的预料之中吗？
眸色微深, 借着在角落隐蔽身形的便利，叶云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蓝制服的反应。
在医院副本结束后, 他已经可以确定灾情局并不是那个病人真正隶属的组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灾情局依然存有戒心。
毕竟，既然能够在灾情局拥有一名职位为支队副队的卧底, 并且轻而易举地舍弃, 就证明这个组织在灾情局大概率还有更多的眼线, 或者掌控更多的东西。
快速观察,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凝重，但的确有那么一两个人, 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不一样的含义。
飞快记下这几人的面容，叶云州垂下眼, 装作心神不属的模样, 实则在直播间里来回切换，查看同一时间副本列车的变故。
“广播是说, 请就座等待？”
在前往清扫安全隐患的团队中，有主播重复了广播的这句话。
这额外的提醒语, 就像是如果等车停时没有就座就会出现什么危险似的。
但他们一路推进, 已经经过了大概六七个车厢, 现在跑回原车厢似乎有些浪费，而附近的每一个车厢里也都坐满了乘客, 想要就近找位子坐下似乎有些困难，除非稍微强硬一点。
“你，站起来，给我腾个地！”
想着，一名寸头男性主播仗着自己块头大，推了推已经被收缴完行李，瘫在座位上流眼泪的无脸乘客，示意对方给自己让座。
谁成想在这件事情上，无脸乘客反而比先前反抗得更激烈一些：“不要！这是我买的票！我就坐在这里！”
寸头男愣了几秒，难以理解：“不是哥们你有病吧？你刚才还想着炸了列车，现在又搁这依依不舍上了？”
无脸乘客大声叫着：“别扯开话题！票上不都写着座位号吗！你没有自己的座位吗？！你回你自己的座位！别想道德绑架我！”
啊……？
屏幕外，叶云州的表情微妙起来。
总感觉在争论这件事情上，乘客忽然比先前的反应鲜活了很多……是因为这趟列车上刚好有对应的“素材”被女孩看见了吗？
副本内，争论还在继续。
“*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寸头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方才拿着武器依旧像个软蛋的乘客这么不给面子，撸起袖子准备直接上手将人拽离座位。
但才把人提起来一点，他自己的脚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向下一看，脚下忽然出现了两个圆形的黑色阴影，两只鬼手从其中伸出，牢牢地攥住了他的脚腕。
他被吓得手一松，下意识抬脚抽离，却眼睁睁看着那处阴影倏地扩大成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大小，脚腕处的压力逐渐扩大，而他像是陷入沼泽一般，无法控制地逐渐下沉……
“救命！”
忙不迭，他向其他主播求助。
一两个主播动了恻隐之心试着朝他伸手，结果却发现自己脚下也出现了那个黑色的阴影，触电般收回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寸头男一点点沉入车厢底部的黑暗。
“这是什么啊……”
有主播依旧在原地心有余悸，盯着那处恢复如常的车厢地板，却也有主播敏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朝车厢末尾跑去。
反应还挺快。
叶云州切回了乌祐的直播间。
画面中，少年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并且跟着他提前回到车厢的祁乐也乖乖坐到了他的后面。
比起着急忙慌往座位赶来的一众主播，他们两人甚至称得上是悠闲。
“大佬，我们就这样坐着吗？”
屁股挨着座椅没多久，祁乐就有点待不住，扒着前面的椅背，好奇地询问：“不需要趁现在做点什么吗？”
乌祐瞥她一眼，语气平常：“先等车停。”
在听完广播后，他就知道目前应该是做不了什么了。
既然是一班充满危险的列车，停靠站点时，大概会有一些比较危险的存在上车，虽然不会耽误列车的运行，但对车内的乘客一定是不友好的。
如果想要保证安全，可能需要将自己的安危与列车的运行紧紧挂钩，逼出乘务员，三方混战。
但很可惜，现在所有的乘客和主播都已经没了初始武器，无法对列车造成威胁。
……哦，他还有。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因为身上的衣服是宽松版型，所以口袋里的喷雾就这么被藏在了布料褶皱下。
思考片刻，他转头：“刀在？”
“啊？啥？哦，刀吗？”
被吓了一跳的祁乐思考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小刀，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以为乌祐又想要用，便双手捧着往前递。
乌祐并没有打算要，他沉默地推了推，然后转过头。
确定了。
在阴影中，那些黑衣人看不见外界。
只有被某种讯号惊动，他们才会出动。
虽然方才与搭档的对话莫名终止，但依旧足够他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所以这个发现很有必要。
思索中，眼前飘过熟悉的星光。
【☆广播后，其他主播都在往回赶。】
【☆有一名主播试图驱赶就近的乘客占据座位，但被乘务员制裁了。】
【☆看来，列车上有一定规则，如果触发就会引来乘务员。】
搭档与他同步在他视角之外发生的事。
“规则……”
乌祐记住了。
结合他方才与乘务员的对峙，再加上一条哪怕不小心触发列车规则，也是留有余地的。
顺着这个思路，或许就能完成目标……
“叮咚！”
列车在广播后的短暂时间内逐渐减速，在一声清脆的广播提示音后，终于彻底停下。
“呼——呼——”
赶在这最后几秒，还是有好几名反应足够快的主播已经回到了这节车厢，瘫在座位上，急促地喘气。
喘着喘着，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
因为周围忽然变得太安静了。
而且，原本在他们后面，应该还有几名主播跟着，但现在已经过了十几秒，还没有人掀开门帘进来。
“其他人怎么了？”
有主播询问了直播间里的观众。
观众们过了一会才给出答复：
【不知道啊，那几个直播间已经黑下来了诶。】
【啊，就这么没了吗？怎么死的无声无息的？？】
【有没有人注意到车厢门好像开了，是不是有人上来了？】
【就窗户外那坨模糊不清的黑沙子，这环境里上来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吗！】
【好安静，总感觉毛毛的……】
没个确定说法，主播们也有点坐不住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名性格比较莽撞的主播率先从座位上站起来，企图去前方的车厢查看究竟。
“有，有……”
但他才站起来没几秒，就惊恐地转过了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座位，似乎想说什么。
其他主播都看向他，可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只能看到那名主播指着空气一脸慌张。
“你怎么了？冷静一点说清楚。”
“是座位上有什么？”
“……等一下，你是在说话吧？”
不怪有人有这样的疑问。
因为除却最开始惊呼的两声，接下来，无论那名主播如何开合嘴巴，其他主播都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甚至就连他跺脚敲窗拍手也都没有声音，简直像是在出演一场默剧。
但任谁都知道，事实肯定不是那么无害的说法。
就在一众主播盯着这名主播谨慎揣测时，列车的广播再一次响了：
“列车即将发动，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机械音，但这次的语调莫名掺杂着奇怪的起伏，微微颤抖，就像是幕后之人忍不住发笑那样。
广播结束了。
而正如它所说的那样，列车运行的声音响起，车厢也开始缓慢向前。
“诶——”
有主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就在列车缓缓发动之后，那个上演默剧的主播就这么穿过她眼前的座位，直接到了她面前。
没等她惊讶太久，对方又径直穿过她，继续往后。
所有人都转头看那名目光惊恐，朝着他们伸手却不断“往后退”的主播。
列车的启动速度很快，只是一两秒，那名主播就从原本车厢靠前的位置，直接滑到了车厢末尾，再之后穿过车厢壁，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还没转过头，视野中的过道又飞快飘过了另外的几个熟悉的人影，同样是惊恐万状，连一秒都不到，就和那名主播一样，被列车远远抛在身后。
“……”
车厢内一时寂静。
【☆他们被列车抛下了。】
看完这一切，叶云州如是判断。
【☆站点停靠就意味着有新的乘客上车，但车上的座位是有限的，所以一旦有谁在这个停靠时间离开座位，被占领座位，就失去了乘客的身份。】
这样的结论听起来似乎有些难搞，如果那群无形的乘客一直在车上，就意味着不能随意离开座位，否则立刻就会被列车抛下，从而失去副本存活的可能。
不过，这反倒也证明了一件事，列车外的世界也是危险的，所以通关的方式只有停下列车。
……或者改轨道？但是副本里的列车可以吗？
想着，叶云州忽然看见画面中的少年往前探了探头。
罕见的动作，毕竟乌祐一直表现得对他人非常冷淡，也不会主动探究他人。
而此刻，前方的座位是空的，叶云州记得原本坐了一名短发的女生，但显然对方现在已经被一名无形的乘客给取代了。
乌祐是想做什么？
他看见少年将手伸进了口袋里，隐隐有什么细碎的水雾声被布料掩盖，等到少年再拿出手，指尖略微湿润。
之后，乌祐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前方座位的肩膀处。
下一秒，他手指接触的空气中，被一抹绿色勾出了轮廓。
第030章 抗拒
“呀！”
车厢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细弱而尖锐, 像是什么泄了气的气球。
其他还惊魂未定的主播循声望去，还以为是哪个胆子小的人后知后觉发出尖叫，结果却只看到了乌祐。
“……？”
他们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直到一抹悬浮在空中的幽绿从前方飘来, 他们才转移了注意，不禁有些警惕：
“喂喂，这是什么？”
“鬼火吗？列车经过坟场了？”
“不, 鬼火是蓝色的吧……”
幸好这抹幽绿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它似乎盯上了乌祐，在对方的座位上方盘旋, 摇摇晃晃，明明没有什么具体的形状，却无端让人看出了一点怒气。
被这样诡异事物纠缠上的乌祐不动如山, 感受到肩膀上隐隐的拉力, 偏头一看, 用仍然微湿的手一摸, 几根深浅不一的指节便被绿色喷雾标记上，像是某种鬼手显形, 紧紧拽着少年的肩膀。
由手和肩膀两处被绿色标记的区域，乌祐大概能想出对方现在的姿态, 正思考究竟以什么方式把人按倒, 就看到了搭档的弹幕。
【☆先不用着急反抗。】
【☆试一下，看这些新的乘客是否被列车的规则约束。】
理解了搭档的意思, 乌祐放松了原本已经绷紧的肌肉，不再抵御肩膀上的力道, 直到自己被那双看不见的手微微提起, 他才开口：“想抢我的位子？你没有自己的座位？”
他只在复述叶云州告知他的, 另一个车厢中曾发生的台词，但结合实际情境, 看起来实在过于嚣张了。
“&*……￥！”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噼里啪啦的声音。
难以形容，有点像是被电蚊拍电死的蚊子。
大概是这位无形乘客的特殊语言，虽然听不懂具体含义，但从音调的剧烈变化中，能听出对方应该骂得很脏。
“车上应该不能强行更换位子，没人管吗？”
乌祐语气平常，却意有所指。
下一秒，车厢地面上就出现了熟悉的阴影，紧接着，两只手从地面探出，抓住了空气的什么。
乌祐回到了座位上。
原本钳制住他肩膀的手骤然松开，那只被绿色标记的手慌乱地挥舞，反复摇晃，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像机关枪似的紧迫，看样子是在它急迫地解释什么。
但很显然，这个解释对乘务员无用，那双抓住无形之人的手开始缓缓下沉，带着人一同沉入黑暗。
不过几秒，空气中悬浮的绿色就彻底被地面的黑影吞没。
乌祐静静地看着它消失，又在口袋里挤了一点喷雾在手上，往前方座位轻轻挥了挥——这回就什么都没沾上。
他若有所思，缓缓往后，靠着椅背静静思考。
“……呃？”
“不是，这是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了……”
眼看少年没有解释的意思，目睹全程的主播们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只是下意识缓和了语调，以一种比较恭敬的口吻。
“哈，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乌祐是不打算解释，但耐不住他身后坐了个知道一点内情的祁乐。
方才在清扫安全隐患时，她因为选择了乌祐所以没少被其他主播鄙视不做事，现在终于轮到她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站队的高瞻远瞩了。
摩拳擦掌，祁乐准备舌战群儒。
乌祐瞥了眼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看着镜头，隐秘地，只对一个人开口陈述自己的发现：“先生，列车前面有问题。”
【☆我明白。】
叶云州理解他的意思。
方才的冲突已经证明，这些新来的乘客并没有威胁主播的能力，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占领主播的座位，使主播被动下车。
可预见的，一旦列车多次停靠，不断上车的新乘客将会游离在车厢内，以方才它们占领座位的速度，大概只要主播一离座，就会被列车直接抛下。
哪怕在探索时车上没有游离乘客，但根据到站广播和列车实际停靠之间极短的间隔时常，如果主播在那时探索得足够远，根本无法抢在新乘客上来之前赶回座位，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阻止主播离座探索的。
反向思考，这也意味着，距离主播所在车厢越远的地方，越有什么关键的线索。
但该怎么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向外探索，是一个问题。
【☆或许，我们可以与那些无脸乘客商量一下。】
想了想，叶云州这么建议。
【☆毕竟作为乘客，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只是想要一趟安全的旅途。】
【☆比起炸掉列车，帮助你们以更和平的方式停下列车，似乎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嗯，合理。
乌祐轻轻点了点头，确定列车已然运行平稳并且前方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便果断站起身。
这一下，原本还在讨论的主播都看向他，面色紧张，似乎是担心他重现方才的惨剧。
但并没有，毕竟前方的座位空缺就证明车上没有游离的乘客，他还算乘客。
【☆挨个与乘客达成共识的工程量似乎有些大，不如叫他们和你一起？】
正打算直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乌祐就看到了这条弹幕。
“他们不会信。”
他在之前想要引出乘务员时也与其他主播说过自己的想法，但他们并没有相信，而且态度很敷衍。
其他主播都是这样。
不过无所谓，既然直播间内就有能够完全理解他的搭档，他并不在意其他人是否知晓他的用意。
【☆倒也不一定。】
叶云州却有不同看法。
【☆没发现吗？他们已经有点以你为主心骨的意思了。】
【☆稍微解释一下，我相信他们会听你的指挥的，在这种工作量较大但是并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上，多个人或许会轻松许多。】
见少年依旧垂着眼不为所动，他继续分析利弊。
【☆如果认知偏差较大，或许他们会在某种程度上拖累你的行动，比如之前……】
很有道理。
似乎没了抗拒的理由。
但乌祐还是忍不住，或许是因为足够信任搭档，他的语气中难得带点情绪，轻声抱怨着，在搭档耳畔呢喃：“很麻烦，先生。”
尝试说服一些无法理解他的人。
他在面对副本各种难题时无所畏惧，反倒在这些人际交往上本能生出抗拒，并且为了寻求借口，想到了曾经搭档和他说过的话。
在那所医院里，对方曾说过，如果没有人理解他的话，他更适合独自行动。
【☆我是这样说过……】
叶云州哑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副本之后，乌祐竟然还记得他之前的话。
【☆不过，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后者，不需要他们真的理解，只需要让他们信任你，按照你说的做就好。】
画面中，其他主播已经开始下意识留意乌祐这边的动向。
作为无限世界的玩家，大概每一个人都是慕强的，只要在副本内表现得足够好，那么哪怕性格再糟糕也会有拥趸。
虽然乌祐什么都没说，但单凭他方才冷静果决的表现，就已经足够展现他的能力。
等他经历的副本再多一些，被更多的玩家熟悉，就更不需要解释，只要在副本内，就会有人自发地去理解他的行为，并且追随。
只不过现在，或许还是需要稍微主动一些。
仅仅是几句话，就可以大大减轻工作量，提高效率，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叶云州的想法，如果是他，轻易就能做出取舍，并且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他和乌祐很明显是不同的。
他隐约发现了。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人生经历，少年在人际与情感上有着类似乌托邦的纯粹，心性格外浪漫，暂时还难以消解来自他人的恶意，所以会下意识避免接触。
看着画面中乌祐紧抿的嘴唇，又回忆起方才耳畔那句略显沉闷的私语，叶云州还是松了口风。
【☆抱歉，我不应该强加我的想法。】
【☆具体怎么做，还是根据你自己的意愿，这件事无论对错，我不希望我的建议让你难受。】
这么说完，为了表示补偿，他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他们的直播间里解释一下……】
静立许久的乌祐忽然转身。
对上其他主播略显疑惑不安的眼神，他表情冷淡地开口，却是在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并且询问其他主播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行动。
虽然语气生硬，解释的语句也都简短仓促，但耐不住信息给的够硬，直接硬控其他主播。
嗯？
情况陡转，叶云州有些不解。
但眼下的结果显然是最好的发展，那几名早就动摇的主播根本不需要什么详细的说服，仅仅是乌祐主动开口抛出一个讯号，便热切地应下，答应与之同行，夹杂许多不知是真心还是恭维的夸赞。
“好！我就跟你混了大佬！”
“怪不得，老早我就觉得你气质不一般！”
“其实有点没懂……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没办法，恰好他们原本的主心骨没能及时返回车厢坐下，又亲眼见证同伴的死亡，本就慌得不行了，现在一看人群中还有一位隐藏大佬，再加上方才祁乐大段大段半是炫耀半是夸大的描述，他们早都想投奔乌祐了。
“……嗯。”
只是因为对搭档的独占欲压过了与人打交道的抗拒而开口的乌祐也没有预想过这个结果，罕见地迟疑，扫过一众主播的眼睛，缓缓应了一声。
他能看出不少人的眼里还有别的东西。
总而言之，比之前好很多。
最关键的是，还不用让他的星星去找他们。
【☆感觉还好吗？】
真正踏出这一步，乌祐反而只感觉到了轻松，所以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定，并悄悄和对方道谢：
“先生，谢谢你。”
“每一次，都很正确。”
他能感觉到搭档在照顾他的情绪，他也想回应对方，不想让这段关系变成年长者单方面的迁就。
他很愿意为他的星星改变。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叶云州不自觉地柔和眉眼，虽然很想继续夸夸少年给予正反馈，但碍于副本进度，他还是回归正题，提醒乌祐继续行动。
“嗯，我知道。”
好在乌祐也不是拖延的人，突然终止话题也只是有一点不舍，很快便回归列车上的问题。
其他主播已经大致拼凑出了副本的情况，基于乌祐目前的发现，他们在思考该怎么从乘客身上下手：
“商量是怎么个商量啊大佬，让他们帮我们拖住乘务吗？”
“开玩笑，那群乘客弱的要命，怎么帮我们？”
“你们一点脑筋都没有吗？刚才大佬不都说了座位之类的，显然是准备和其他乘客交换位子，然后稳稳往前走嘛！”
“换座不能强来吧，之前有人动手就被乘务员制裁了。”
“那如果两个人都同意呢？”
“有道理！试试，看看两方都同意能不能换位子……真的没事！”
虽然对线索的敏锐度不够，但是基于现有发现的推理还是非常顺畅的，仅仅是一两分钟，主播们便将与乘客商量的任务细分至换座。
这也是乌祐的部分想法。
只他一人的话，换座也会更容易，但如果有需要凝聚更多力量的场合，比如与乘务员之间的交锋，这就有些复杂了。
有利有弊。
少年静静看着其他人的讨论，点了点头。
目光长远来看，的确是分享信息与其他主播更有余地。
最后，几人达成一致，趁着广播还没预报下一个站点，打算先去前一个车厢试试水。
……
结果踢到铁板。
主要是，除了乌祐和祁乐之外的其他人，都参与了清扫列车安全隐患的流程，导致一众乘客看到他们就异常愤怒，没有五官的脸都尽可能皱起，每一条褶皱上都写着火气。
它们大叫着：
“滚呐！你们是凶手！”
“这样好了！你们满意了吧！”
“去死去死去死——！！”
自觉拖后腿，这几名主播都缩到角落里，尽量不让自己连累另外两人的谈判。
见状，乌祐想了想，先找祁乐要来了刀。
这是要威胁？
一众无脸乘客“看到”这一幕惊恐万状，在座位上闪躲着，躲在角落，挣扎的语句多是愤懑不甘。
却看见少年握着刀，干脆利落地往另一只手的掌心戳去。
借着玻璃反光看到这一幕的一众乘客：！！
它们下意识扭头，却看见少年将刀轻轻拔出，刀尖上干干净净，掌中也什么都没有。
“这些东西，假的。”
乌祐面不改色地扯谎：“没有杀伤力，破坏不了这里，只会引来那些黑衣服。”
无脸乘客们愣了愣，随即嚎啕大哭。
它们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停下这趟列车。
毕竟也没有真的用那些工具，被这样一演示，它们都信了自己原本的道具并没有什么作用，对其他主播也不排斥了，只是情绪愈发低落。
见乌祐已经成功帮他们洗白，其他主播纷纷上前，企图帮忙完成下一步：
“没事，我们会帮忙停下列车的！”
“是呀是呀，我们都想要一趟安全的旅途嘛。”
“所以配合我们吗？我们换换位子，你给我们腾个地，那样我们就可以往前一直走了！”
“放心我们试过了，都是自愿的没事的，诶你躲什么啊！”
但这些乘客似乎并不相信。
用什么筹码，能够快一些获取它们的信任呢？
正思考着，乌祐忽然看见熟悉的星光。
【☆一分钟后，列车会广播预告抵达下一站。】
【☆试试，用这件事哄一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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