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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恨在屋檐下(五)


    瓦伦没听懂沈言什么意思, 眯起眼睛气势危险骇人,“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沈言耸肩:“阮知闲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是骗子啊,骗你帮我拿炸弹, 骗你去帮我杀他, 玫瑰研究所副所长的身份也只是用来糊弄那两个研究人员, 不信你问布雷兹。”


    听到布雷兹这三个字时, 瓦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扣着沈言脖子的手力度放松些, 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瓦伦很好糊弄,在研究所的三年时光,让他的身体猛猛发育,大脑却没能得到充分的锻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他不过是一只看着很凶、经过社会化训练的德牧。


    偏偏他的底线是臆想的爱人,而这个高压线, 沈言和他见面的第一天就踩得死死的。


    沈言察觉到瓦伦情绪上的松动, 温柔地捧着他扼住自己的手, 轻声哄他:“骗你是我不对,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寝食难安, 我和你接触不多,但只是这一点为数不多的接触, 足够我知道你是多好的一个人。”


    瓦伦的手又松了点。


    沈言大胆地把他的手往下拉,瓦伦没有抵抗, 注视着沈言的眼睛弥漫着大雾, 一副正在被人忽悠并且即将被忽悠成功的模样。


    “况且,你又怎么能肯定骗子就没有真心呢?”沈言再接再厉,刻意营造抒情的氛围, “瓦伦,当我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些冰冷的文字转为现实时,你就不止是工具了。”


    瓦伦:“我……”


    沈言哪能让他思考?竖起手指抵在他唇边,坚定地注视他,温柔道:“开头不重要,过程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你需要一个爱人,而我的故事恰好可以满足你的需求,你时常空虚的灵魂因此受到慰藉,你不必在梦中追寻模糊的影子,并因找不到寻不得而焦虑痛苦。”


    “整个黑星的人口有一百零二亿,每一刻都有新生和死亡,再怎么小概率的事件也有可能发生,更别说找一个符合我描述的爱人了。”


    “在你找到你爱的人之前,我可以为了你扮演他。”沈言说到这时,脸上恰好地流露出几分失落,“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但……你开心就好。”


    沈言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如果你仍然觉得不满意,你随时可以杀掉我。”


    他故技重施,把瓦伦的手扶到自己脖子上,释怀又温驯地对他笑笑。


    “没办法,我太弱了。”


    原著中,瓦伦在阮知闲的催化下,成为了以杀人取乐的变态。


    只有血腥和暴力能抚平他“爱而不得”的伤痛。


    而与之矛盾的,是他在军校中建立起的基本秩序。


    保护弱小。


    漠视人命,但从来不碰没什么攻击能力的弱势群体。


    ……遇到了一般都是法尔森来补刀。


    沈言一个一米八几的健康人,怎么想都和弱势群体搭不上边。


    只好手动示弱。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很安静,但刚进屋时那股剑拔弩张气氛已经散去了。


    过了好一会,瓦伦才咬着后槽牙说:“我不杀你,是不是也在你算计之中?”


    沈言抿唇,有点难受道:“瓦伦,别这样。”


    瓦伦往后退了两步,走到窗边整理思绪。


    沈言无声地松了口气。


    话疗很管用。


    够瓦伦琢磨一阵的了。


    沈言一个普通人,被两米多的改造人按墙上掐,多少还是有点怕的。


    或许是在这世界呆久了,每天过得都很刺激,以至于这股让人心跳加速、后背发凉的感觉,很快就褪去了。


    沈言心里盘算着后面的计划。


    瓦伦这边只是暂时稳住,阮知闲既然能挖出来船上的监控和通讯信息,自然也可以把他被布雷兹安置在地下和他同居的片段掏出来。


    布雷兹是沈言在这个世界,唯一不设防、真心对待过的好哥们,真假放在一起太明显,要是给瓦伦发过去……


    哦。


    懂了。


    沈言无语地想,阮知闲发法尔森的应该就是这玩意吧。


    人比人气死人,沈言对法尔森比对布雷兹差了不是一点,本来法尔森还能安慰自己是他本性恶劣不讨人喜欢,看了布雷兹估计得破大防。


    作为阮知闲团队中缺德top1,说不定还会做把他拴起来当狗养的这种美梦。


    现在再装真心,先不考虑装得像不像,主要是来不及,还会火上浇油。


    这时候他只要表现出半点胆怯、退缩或者为了活着才装出来的友善亲切,就会被法尔森拿捏,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然后兴致缺缺地弄死。


    那更坏一点?再揍一顿?


    不行,法尔森现在心态发生变化,没把他当妈,估计不会老实挨揍。


    前者是慢性自杀,后者是当场找死。


    没差。


    那怎么办?让瓦伦上?找机会跑?


    昨天他试过了,他没有开窗户开门的权限,又做不到强行破坏。


    而且这么做等于是脱离了阮知闲的游戏,他就算把自己找个坑埋了,阮知闲也得给他拖回来继续玩。


    难办难办。


    还有什么能利用的吗?


    别墅一共三层,地下还有两层,昨天一堆事没来得及探索,等下跟瓦伦一起去看看。


    这才第二天,为了有趣阮知闲肯定不会把所有牌都打出来,今天结束前瓦伦都是安全的,明天就说不好了。


    “沈言。”


    沈言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望向和他说话的男人。


    瓦伦身形高大壮硕,站在窗边几乎将整个窗子全都挡住,没什么表情的看过来,只是站在那就有一种骇人的震慑力。


    他对沈言笑了下。


    “你我各取所需。”瓦伦走到沈言身边,“我可以被你随便利用、驱使,作为交换,你来做我的爱人,好好编故事,直到我真的找到那个人。”


    沈言假装苦涩地扯了下嘴角,骗子的马甲又很有职业素养地把苦涩变为欣喜和爱慕,情绪在层层嵌套的扮演之下,假也成真。


    瓦伦从收到消息以后就一直在想,想各种事,脑袋里全都是沈言。


    甚至能想到他穿着军校校服,高挑挺拔意气风发,抱着他微笑着吻上来的模样。


    他暂时离不开他。


    那就骗下去吧。


    瓦伦凝视着他的骗子爱人,捧着沈言的下巴,轻缓地蹭了蹭他的唇角。


    沈言别过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唇瓣不经意地触碰瓦伦的指尖,抬眸看他,小声说:“外面还有人。”


    瓦伦惊诧沈言的入戏速度,心下微冷,却又被他羞怯可爱的模样勾引,无师自通地去吻他耳尖,“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每次都很激动,缠着我……”


    沈言闭目。


    哥们,别给自己加戏,OK?


    沈言按着瓦伦的脸,把他和自己分开一点,吐出舌头,让他看舌尖上的东西。


    瓦伦一顿,捏住沈言的舌尖,粗糙的指腹掠过圆环,笑了声:“你自己打的?好看。”


    沈言舌尖被他捏得发麻,蹙眉推他,没推开,只好含糊不清地给他解释灼吻的运作机制。


    瓦伦只顾着盯着沈言的舌尖,喉结微动,嗓子发哑,“那就只亲一下”


    说完,便自顾自地吻了上来。


    瓦伦的吻很轻,一开始只是缓慢地触碰沈言的唇瓣,发觉他的抗拒后,便惩罚似地压了上来,牙齿碾磨下唇,带着点细微的痛感。


    沈言放弃挣扎,老实呆着不做回应,甚至可以说肢体僵硬,非常担心擦枪走火。


    沈言昨天休息的卧室,在床头、床底、天花板的角落都发现了监控,堪称除了浴室之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


    这个房间估计也不例外。


    沈言实在费解,阮知闲为什么要玩这种他一不小心就会翻车的游戏。


    看着睡过的人和别人接吻,就算他们俩的关系顶多算炮友,多少得有点别扭吧?


    这算干嘛,自己给自己带帽子?就喜欢点清新健康的颜色?


    还是原著里没提及,也没机会说的诡异XP,被他开发出来了?


    沈言心烦气躁,被瓦伦亲得有点难受了,用了点力气咬他。


    瓦伦吃痛,就这还不愿意放开,又缠缠绵绵地吻了好几下,才结束了捎带着血腥味的吻。


    他餍足地又在沈言脸上蹭了蹭,“数字变了吗?”


    沈言让他看,瓦伦盯着那个红色的一,非常遗憾地放开他。


    瓦伦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听沈言的荤话热血沸腾,但真要做起来,恐怕连往哪进都不知道。


    幸亏如此,瓦伦也就是亲亲,不然沈言今天可能出不了这屋。


    可怕的赛博世界,恐怖的主角团。


    沈言暗自感慨。


    瓦伦不舍地放开他,去了浴室,不知道在干什么,水流声很大。


    沈言擦了擦嘴,正准备离开卧室,去其他地方探探情况,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回房。


    床头有装饰性的花束,玫瑰娇艳欲滴,藏在真玫瑰中的、玫瑰形状的摄像机,和房间里的其他镜头,忠诚地记录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沈言拿起那支花,散漫地落下一吻。


    单手插兜,唇角的笑意恶劣。


    “阮知闲,戏好看吗?”


    第32章 恨在屋檐下(六)


    当然没有回应。


    沈言看了一会那朵玫瑰花, 倒着把花插了回去。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瓦伦才一身冰冷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他洗得很匆忙,擦也没好好擦, 只是随便糊弄一把, 红发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沈言还得让他当自己保镖, 以免不小心被法尔森偷家, 很懂事地找了吹风筒,引着瓦伦坐床边, 自己站在他身前。


    热风徐徐吹过瓦伦的头发,沈言的手指在他发丝中轻缓穿过,指腹不轻不重地略过头皮。


    瓦伦舒服地闭眼,不自觉地抱住身前的人,将脸埋在他的腰腹中, 还深深地吸了口气。


    吹风机的质量很好,还做了降噪处理, 所以瓦伦能清晰地听到从头顶传来, 藏在吹风机的鼓风声中的轻笑。


    “好闻?”


    瓦伦声音闷闷的, “嗯。”


    沈言关了吹风机放到一边,慢条斯理地拽着瓦伦后脑的发丝, 拽得他不得不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他, “昨天晚上是谁让我别喷香水,还说我很难闻?”


    瓦伦直勾勾地盯着沈言, 不出声, 沈言很记仇地拍了两下他的脸,“是谁?”


    瓦伦嗓子有点干,“是我。”


    沈言:“撒谎的是小狗, 老公,叫两声听听。”


    瓦伦呼吸加快,眼睛不能从沈言脸上离开哪怕半秒,小腿都没他胳膊粗、可以被他轻易捏死的自然人这样轻佻地羞辱他,按理来说,他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但他提不起力气。


    他甚至有点恍惚地想,如果他真是小狗就好了。


    和沈言之间就不会有人与人的勾心斗角算计筹谋,就算沈言骗他,他也听不出来,只会傻乎乎地摇着尾巴,开心地汪汪叫。


    瓦伦嘴巴微微张开,气流推挤着声带,刚要发出声音——


    不对!


    所剩无几的理智将他及时唤醒,他猛地回神,反手撑着床像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往后退,胸口飞快地上下起伏,“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东西。


    沈言本打算看看顶着“骗子爱人”的马甲能让他做到什么程度,于是刻意弄点暧昧的气氛,测测他的服从性。


    半服半不服,属于是在危险边缘能悬崖勒马的那种人。


    沈言假装无事发生,把吹风机收好,叫瓦伦陪他去探索别墅。


    瓦伦平复几秒后,跟了上去。


    楼下不见法尔森,法尔森和布雷兹的房间上锁打不开,沈言略过这两个屋子,从一楼查起,一直查到顶层。


    顶层有用来休息的小露台,从露台就能跳进花园,小三层的高度对于沈言这种跑酷爱好者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正撑着栏杆想往下跳,直接被瓦伦拽着胳膊给拉了回来。


    瓦伦皱眉,“你找死?”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瓦伦扭头,露台小圆桌上有装饰性的花瓶,拿起来往外砸。


    花瓶在触及花园篱笆的瞬间被切割成整齐的碎片。


    “我们都出不去,阮知闲说要你和我们呆七天。”瓦伦想了下,又说:“如果你有一定要走的理由,说服我,我可以带你走。”


    沈言果断道:“去地下看看吧。”


    地下二层是车库,空得说话有回音,一眼就能看到头。


    地下一层都是储物室,有八个房间,布置得很诡异,像缺德房东自己隔出来的出租屋,房间面积差距大,有的足有四十多平,有的仅仅能容纳他和瓦伦两个在里面站立。


    沈言挨个看,最终只找到个万能工具箱,别的杂物都派不上用场。


    只好失望离开。


    别墅很大,这么走了一圈,就已经到了下午。


    顺着楼梯下来,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火烧火燎的味。


    开放式厨房,一眼就能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超强吸力的抽油烟机,让锅中腾起的滚滚黑雾无处遁逃,跳跃的火舌亦被其吞噬。


    法尔森呆呆地站在旁边,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端着还没往里面放的食材,安静地注视着火焰。


    这傻孩子。


    沈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动作飞快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把火灭了以后,灶台已经被烧得一片狼藉。


    “哥哥。”法尔森看了眼沈言,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菜,犹豫道:“锅没了,菜不用放了吧?”


    沈言:“……不用。”


    法尔森把手上的东西放一边,“教程有问题。”顿了下,有点低落道:“不,是我有问题。”


    沈言拍拍他肩膀,“是阮知闲有问题,置办这种不禁烧的锅——你没受伤吧?”


    法尔森眼神闪烁,把手往后躲了躲。


    不太明显的小动作,恰好被沈言看到。


    沈言强硬地把他的手拉过来,蜷缩的指尖,有好几道细小的刀伤。


    估计是切菜时故意切到的。


    昨天切土豆切那么利索,怎么可能今天就突然失忆不会切。


    法尔森快速地扫了眼沈言,欲拒还迎地往后缩了缩手指,轻声道:“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痛。”


    沈言攥着他的指尖稍微用力挤捏,血丝渗了出来,法尔森眉头蹙起,沈言戏谑道:“一点都不痛?”


    法尔森垂眸,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言让他去沙发上坐着,找了几个创口贴,细致地给他贴上,边贴边说:“你故意弄出来的伤口我只给你贴一次,下回让瓦伦给你贴。”


    法尔森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刚要说点什么,双手插兜晃悠过来的瓦伦冷嗤一声,插嘴道:“他那点小伤,再不治就愈合了,管他干什么。”又不经意道:“我伤到骨头了也没这么矫情。”


    “那我也给你贴几个?”


    瓦伦没想到沈言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最后一个创可贴也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法尔森指尖,大功告成的沈言,对瓦伦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瓦伦不明所以地俯身,沈言啪地往他嘴上贴了个黄粉色的。


    沈言:“话别太多。”


    瓦伦:“……”


    法尔森不动声色地往沈言的方向挪了几厘米,心里悄悄将半只脚踏出“妈妈”行列的沈言,又往回拉了点。


    至少他给自己包扎时,低垂的眉眼温和柔软,手指也是暖的。


    如果不是碍事又该死的瓦伦妨碍他发挥,沈言说不定还会多可怜可怜他,吻他的手指,把他搂在怀里,像安慰布雷兹一样跟他说别怕别怕。


    布雷兹……


    法尔森望着去二楼找布雷兹,却依旧被拒之门外的沈言,将缠绕着创可贴的指尖放在嘴边轻轻啃咬。


    痛感细微。


    法尔森意兴阑珊地把手指拿开。


    没妈妈的巴掌有意思-


    布雷兹一直到晚上都没出来,沈言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阮知闲不会让他们三个互相伤害,但法尔森精神状态不稳定,刺激多了就发疯,疯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先让自己爽。


    在原著中,阮知闲至少有三次行动差点被法尔森破坏,而法尔森也险些被阮知闲踢出队伍。


    阮知闲选人和踢人的标准并不明确,前者好像够坏够有病就行,后者则花样繁多。


    坏可以,太坏了不行;长得丑的可以,丑得恶心的不行;改造人和自然人都可以,但完全的改造人和未经允许胡乱改造的自然人不行……


    进来不容易,出去倒是不难,筛到最后就剩瓦伦、布雷兹和法尔森这三个心腹。


    读者本来还期待未来有新人加入,没想到烂尾烂得猝不及防,新人没盼到,所有人都死光光。


    沈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半夜。


    他九岁时回老家被拐,认贼作父,忍辱负重混成了团伙头头的干儿子,年纪小身量轻,小偷乞讨的活都干过,忍到十二那年才找机会逃走,配合警方把这伙人连根拔起,了却一桩噩梦。


    他很久没撬锁了,回来休息前拿自己房门试了试,还行,手没生。


    晚上一点半,沈言起身,轻手轻脚地开门在外面看了一圈。


    法尔森和瓦伦都不在,临睡前他特意交代明天要早起有惊喜,估计早早睡了。


    沈言带着工具箱来到布雷兹的门前,拿出工具开始捣鼓。


    刚弄了没两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解的犹疑:“沈言,你在干什么?”


    全神贯注的沈言被吓得一激灵,猛地转头,布雷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脸色很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显出几分病气。


    沈言:……


    好尴尬。


    沈言轻咳,努力自然地收起工具,随便扯开话题,“你白天睡好沉,身体不舒服吗?”


    布雷兹蹙眉揉了揉太阳穴,虚弱道:“头疼。”


    “那你休息。”沈言看布雷兹的状态,猜想阮知闲还没对他下手,松了口气,“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沈言要走,布雷兹轻轻拉住他,低声道:“不想吃。”


    顿了下,又牵着沈言衣角晃了晃,“陪我一会。”


    沈言没有拒绝。


    上了床,沈言背对着布雷兹,布雷兹从后面抱他,整个人都快缠上来的那种黏糊,沈言有些别扭地动了动,“别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


    布雷兹听话地松开,没几分钟又故态重萌,甚至更过分,听沈言呼吸声平稳像是要睡着,手从他衣服底下钻进去,缓慢地往上探。


    他的手冰凉,而沈言的身体是热的,刚放进去就把没怎么睡的沈言弄醒了,沈言低头,看鼓起的衣服和领子边缘藏不住的几根手指,不咸不淡道:“拿出来。”


    布雷兹喘了一声,喉咙里发出难过的呻吟,依偎着沈言,发丝蹭过他的后颈。


    “沈言……”布雷兹的吐息炙热,像吻一样落在沈言的皮肤上,暧昧不清地纠缠着,“我不舒服。”


    沈言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没用什么力气地往下压,正是这样的挤压,让那只堪堪停留的手,更深地陷进那片正处于松弛状态,微微发软的肉中。


    后面那人紧贴着他,沈言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疯狂跳动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膛蹦出来,跳进他的身体里,和他的心脏一起搏动。


    “法尔森。”沈言笑了下:“你的伤好了吧?”


    “要吃吗?”-


    法尔森很会伪装。


    这种伪装不止是指性格和简单的易容改貌,他可以调整自己的身高、体重甚至骨骼,让自己看起来和目标人物几乎一样。


    原书中用将近两章看起来学术专业,实际是瞎编的文字阐述法尔森伪装的合理性,硬是把这个金手指给他加上了。


    装得确实很像,一开始沈言确实没认出来。


    后面急功近利开始摸他,这才露馅。


    沈言今天穿的是比较宽松的黑色丝绸睡衣,领子开到锁骨以下,在法尔森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又解开两颗。


    布雷兹晚上睡眠不好,经常做噩梦,床头会留一盏小灯,法尔森连这点也很好地模仿了过来,因此能看到朦胧昏黄灯光下格外煽情、好看又坦率到让人以为在做梦的沈言。


    半趴在沈言身上的法尔森喉结微动,看着表情放松的沈言,试探地将手盖了上去,轻缓地捏了捏。


    从船上到现在,法尔森已经放弃了沈言主动的可能,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于正常人而言实在是难以接受,沈言拖着他,一直逃避也正常。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强硬获得奖励的准备,就连做梦也都是他把沈言强行捆住,在他的诅咒和厌恶的挣扎中,又委屈又兴奋地吃上一口。


    他的个性古怪,喜欢对妈妈做恶作剧,享受妈妈的厌恶,希望妈妈能爱上他,但是又受不了妈妈明明讨厌他却因为害怕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装出喜欢他的样子,主动甚至迫切地完成他的愿望。


    沈言很直接,说不喜欢就真的是不喜欢,对他好也只是移情他的弟弟妹妹,要想再进一步,不用点龌龊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突然来这么一下,法尔森激动之余,又有点不开心。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沈言,“之前不让,怎么今天就让了?”突然加重力道,沈言在他指尖有点变形,他眯起眼睛,危险道:“因为我披着布雷兹的皮?”


    他把沈言推得东倒西歪,又笑:“布雷兹也这么玩你吗?他吃过你多少次了?他装装可怜,你就随便他做什么了?”


    “我也很可怜啊,为什么我哭的时候你不抱我不亲我?”


    “他怎么就跟你这么好了?我也可以的,沈言,你教教我啊。”


    法尔森对着沈言吹气,被捏得变热的他骤然接触到凉风,诡异的电流直冲大脑。


    沈言没有掩饰控制身体的变化,呼吸快了就快了,热就热了,奇怪就奇怪了,抬眼看法尔森,按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上压,说话时胸腔震动,顶着法尔森的耳朵,带着几分微哑的笑意。


    “不吃出去,让布雷兹来。”


    法尔森瞳孔紧缩,大叫:“不行!”


    沈言逗他:“那瓦伦?”


    法尔森堵住沈言的嘴,声音已经变回了自己的声音,用布雷兹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做着阴森恐怖的表情,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沈言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闭上眼睛。


    一副任由他随便做任何事的样子。


    法尔森知道沈言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妥协,但他现在无暇探究其中内涵,把头埋了下去-


    沈言喜欢养点小动物。


    之前在路上碰见个流浪狗,大着肚子快生了,他和朋友连忙把狗送去宠物医院,流浪狗最后生了三个,死了三个。


    活下来的那三个身体也不算特别好,干什么都蔫巴巴的,只有吃奶最起劲。


    狗妈妈躺箱子里,三个小狗崽眼睛都没睁开,饿了就昂昂叫,爬的力气都没有,得手动把它们拿到狗妈妈旁边才知道吸。


    小狗的嘴巴不大,舌头吐出来一点缠着,裹得啧啧作响,短短的尾巴摇得飞快。


    比现在房间里的声音要小很多。


    沈言嫌烦,也不想看自己被人嘬的样子,用被子把趴在他身上的法尔森盖住,一只胳膊枕在脑袋后,漫不经心地想:


    法尔森的忽悠水平相当于低配版的阮知闲,应付这个时候的瓦伦绰绰有余。


    他和布雷兹的视频,估计也被他分享给了瓦伦。


    布雷兹成为他们两个针对的敌人。


    毁灭敌人有两种方法。


    杀人、诛心。


    虽然沈言不好意思承认,但他应该在布雷兹的珍视排行榜里排前十。


    让布雷兹道心破碎,放弃他、讨厌他,四舍五入也算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很简单。


    找阮知闲开放监控权限,把布雷兹抓起来,让他看。


    看他一边说着我们是好朋友不能做这做那,一边被别人又亲又摸。


    他妈的。


    牛头人怪圈。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也只好配合。


    在他们达成目的之前,布雷兹的生存状态估计不会太好。


    他本来就嘴毒,太会刺激人。


    误会之后还能解除。


    要是法尔森被刺激得受不了,突然发癫,怂恿瓦伦弄死布雷兹,那就没有之后了。


    沈言被咬得受不了,摸索着从被子里去掐法尔森的脸,声音有点冷,“差不多了吧。”


    法尔森咬着沈言,非常快地喘了一下,满脸的红晕,估计是被被子闷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


    他黏黏糊糊地又亲了亲,勾着沈言的脖子亲他。


    沈言推开他,胸口凉飕飕,全是法尔森的口水印。


    他嫌弃地把衣服脱下来擦,法尔森就躺在床上望着他的后背,痴痴地笑:


    “妈妈,我是在做梦吗?”


    “你让我去死吧,我会为了你去死,妈妈。”


    沈言把擦过的衣服往他脸上一扔,刚要试探布雷兹的动向,却听砰地一声巨响,锁死的门,被一脚踹开。


    瓦伦面色阴沉地进入房间,在他的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布雷兹。


    第33章 恨在屋檐下(七)


    瓦伦直奔床上的法尔森, 把人拎起来,拽着他的领子,拳头一下下落在他的脸上。


    法尔森被打得鼻血直流, 却还在嘻嘻笑, 全然察觉不到痛似的, “怎么来的这么快啊, 怎么,吃不到妈妈的奶你急了?”


    瓦伦目光森寒:“谁让你碰他了?”


    “我还需要人允许吗, 不会吧瓦伦,你真把妈妈当老婆了?真以为妈妈是你的?假的假的假的,妈妈骗你的骗你的骗啊——”


    瓦伦被刺激得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沈言皱眉, 动作飞快地拦了一把,把手隔在墙壁和法尔森之间。


    砰的一声闷响, 瓦伦尚有理智, 稍微留了点力气,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下足够把脑袋撞稀烂。


    被拦住的瓦伦, 顿了几秒,扔掉法尔森, 冷冰冰地望着沈言,“怎么, 真被他吃出感情了, 舍不得我弄死他?”


    “嗯。”沈言刚刚被撞得发麻发抖的右手松开、捏紧,反复数次,突然笑了声, “别死我跟前,要打出去打。”


    挺无情的一句话,瓦伦气消下许多,对法尔森说:“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


    法尔森依旧是笑,他半边脸都被打飞了,底下精密的机械骨骼随着他的动作艰难运转,一说话满嘴的血沫子,都这样了还坚持不懈,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他多喜欢你一样。”


    沈言没管好像又要打起来的两人,打开衣柜找衣服穿,边找边想事情。


    瓦伦不是那种能忍的,法尔森嘴巴刚贴上来,他就该有门破门有墙破墙,一路无阻地拆到这个房间来。


    而法尔森满打满算也就吃了一分钟,根据沈言白天探索别墅的经验,从地下一层到这里,按照瓦伦的速度,差不多是一分钟。


    地下一楼的所有房间他的确一一查探过,但他只观察了明面上的房间,没仔细找在这种诡异构造之下可能藏起来的暗室。


    所以,布雷兹可能从早上就被关在里面,一直看着他。


    宽松的黑色套头毛衣穿好,沈言拽了下身前的褶皱,破了,还肿着,现在不适合贴创可贴,实在难受。


    也幸亏瓦伦来的快,就法尔森那个嘬法,他真怕后面真嘬出点什么东西来。


    沈言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算得体后,转头面向布雷兹。


    布雷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沈言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法尔森倒在地上半靠着墙,有气无力地望着这边。


    瓦伦站在法尔森旁边,攥着拳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两个,好像稍有变故,就会把布雷兹变成布雷泽残破版。


    但布雷兹很有分寸,没给他动手的机会,停在沈言不远不近的地方,抬手碰了碰沈言胸口凸起的那一点布料,讽刺道:“真慷慨。”


    “沈言,我或许不该做你的朋友。”


    沈言在心里叹了口气,拂开布雷兹的手,走到窗边。


    法尔森爬到沈言脚边,依偎着他的腿,抓着他的裤腿不松手。


    另外两人都没出声,安静等他反应。


    沈言也得以在这窒息的氛围中,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和这三人牵扯不清,阮知闲如果想让他也成为团队的一员,最要紧的事是解决他和这三人之间的纠葛。


    本来三人的目标不同,在团队里彼此厌恶也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合谁也看不起谁,但现在有了他,目标一致,总得争出点什么。


    这是会破坏他计划的变数,正常来说应该除去。


    但他是阮知闲的目标,在阮知闲对他失去兴趣之前,他不可能放手,也不能安然地看着他和队里的任何人关系不错。


    与其等他策划的事件开始了,再节外生枝地搞这些东西,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给他们创造空间,一次性解决。


    让他们恨他,将他变成依附阮知闲苟活,受他庇护的可怜虫。


    七天。


    现在是第三天凌晨。


    阮知闲手上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这场涉及喜欢和讨厌的修罗场,阮知闲压根就没想让他赢。


    沈言望向窗外。


    别墅外有一辆车,黑的,不知道停了多久。


    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倚着车边,对沈言挥挥手。


    他指尖在终端上点了几下,沈言手腕上的终端震动,点开是那个匿名消息。


    【这场游戏没有惩罚。】


    【要认输吗。】


    【哥(笑)】


    第34章 恨在屋檐下(完)


    沈言的目光, 从那几条消息缓慢挪到阮知闲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温度偏高的七区前几天还全员短袖,几场冷风过后, 就都换上了秋装。


    阮知闲穿着黑色皮夹克, 夹克里面是一件挺厚的灰色卫衣, 垂坠的羽毛项链若隐若现。


    阮知闲也在看他, 目光柔和,敲了敲车顶, 还按下开关,车门缓缓上升,露出干净简洁的车后座。


    好像只要他认输,他就能帮他解决这一团乱麻的局面,带他走。


    沈言无语。


    过分明显了。


    阮知闲其实很怕他认输, 所以才大半夜赶过来挑衅搞激将吧。


    如果他不来,沈言可能就这么摆了, 那仨人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后续因他而起的矛盾纠纷他也完全可以冷眼旁观。


    法尔森现在是他这边的人, 最不稳定的地雷稳定了,布雷兹和瓦伦他们俩再怎么打也不至于弄死他, 他只要活着就算胜利,有没有被讨厌, 当不当阮知闲的傀儡,那都是后话。


    可阮知闲这么恰好地出现, 就说明这游戏还有除“被杀死”和“傀儡”之外的第三种, 也是沈言刻意忽略的第三种解法。


    ——阮知闲想组织起以他为核心的团队,而阮知闲置身事外,观察走向。


    垂死病中惊坐起, 老大竟是我自己。


    原著中有类似的情节,阮知闲也找过几个领导候选,后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淘汰,死得比普通成员还惨。


    不过是死刑和死缓的区别。


    沈言曲起手指,隔着玻璃点了他两下,看着阮知闲就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喜欢恶作剧的小孩。


    而后聊胜于无地拉上窗帘,面向不知道怎么又吵起来的三人。


    沈言双手插兜,疑惑道:“你们在吵什么?”


    本来流动着的暧昧和激烈的情绪,因为沈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都凝滞住了。


    吵什么?


    这是可以说的吗。


    沈言的神情太无辜了,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低头看抱着他的小腿一脸沉醉的法尔森,“法尔森,你说。”


    老师擅长明知故问,法尔森还算完整的半张脸滑稽地严肃,他挺直脊背,软踏踏地敬了个礼。


    “报告老师,我们都想和你达成亲密关系,我们不想你和其他人亲密接触,我们都想独占你,报告完毕。”


    也就法尔森能把这种扭曲的雄竞关系正大光明地公之于众了。


    沈言俯身摸了摸法尔森的脑袋,“好孩子。”又抬眸看向瓦伦,“你呢?”


    瓦伦额角青筋直蹦,看着沈言的视线带着几分沉凝的杀气,“沈言,你问我?”


    “不然呢。”沈言歪头,“明明早上说好了我假扮你的男朋友,那你的定位就是我老公,我有尽职尽责地完成扮演任务,一没有出轨,二没有劈腿,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没出轨,没劈腿?”瓦伦气笑了,指着法尔森说:“那你和法尔森刚才在干嘛?”


    沈言平静道:“他管我叫什么?”


    瓦伦:“……”


    沈言:“让他吃一下怎么了?”


    法尔森嘻嘻笑,抱着沈言的腿用力蹭了蹭,望着他们的表情挑衅又无辜,“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瓦伦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他声线都在颤抖:“这不正常!”


    “我和你就正常吗?”沈言的情绪很淡,扭曲的事放他嘴里,好像就变得天经地义,“老公,别笑话人家。”


    瓦伦咬着牙沉默。


    沈言掰开法尔森的手,走向布雷兹。


    在沈言和另外两人对话的功夫,布雷兹的表情也有些许变化。


    他看着沈言离他越来越近,心里很清楚,沈言不像之前接触过的那样单纯,他很坏,而自己不该沉沦在沈言的漩涡中,被他随意摆弄。


    他想要正常的关系,平静的生活,之前的沈言给他营造了这样的假象,吃饭睡觉打游戏,贴在一起看电视,每天聊的东西太简单太普通,无趣的烂片,拍出来会被人质疑水时长。


    但这只是沈言展露给他的那一面。


    沈言有很多面。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讨厌这样的沈言,会应激,会对扭曲混乱的沈言嗤之以鼻。


    结果却恰恰相反。


    沈言越走越近,清浅的薄荷味也渐渐渡了过来,最终在布雷兹半步远的地方停下。


    布雷兹屏息凝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切变得好像很慢,又特别安静,太紧张,以至于有点反胃,被法尔森和瓦伦弄出来的伤藏在衣服底下不见天日,本来没什么感觉,此刻却隐隐作痛。


    沈言如果知道他们欺负他,会不会帮他报复回去?


    当然会。


    他们是朋友。


    ——如果他愿意呆在朋友的位置,什么老公、儿子,都不会比他重要。


    沈言轻手轻脚地整理布雷兹的领子,缓声道:“布雷兹,你和他们不一样。”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朋友。”


    沈言松手,注视着布雷兹,认真道:“我并不独特,只是卑劣地抢占先机,未来会有无数人比我对你好。”


    “你不要上我的当。”


    空气变得安静。


    布雷兹垂眸,像是正在思考。


    瓦伦和法尔森也很紧张,他们盯着沈言和布雷兹,暗自祈祷布雷兹信了沈言的鬼话,真的离开旋涡,找别人当朋友。


    无神论者的祈祷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就算真有神听见了也不赶趟。


    布雷兹上前一步,将最后那点距离缩短至无,抱住沈言。


    “抱歉,沈言,我和他们一样。”


    沈言的背影很沉默,胳膊垂着,被布雷兹强拽起来,环在身上。


    布雷兹的目光越过沈言,看向对面的瓦伦和法尔森,当着他们的面,缓缓收紧抱着沈言的胳膊,唇角飞快地勾了下。


    “只是朋友,别多想。”-


    出别墅时,阮知闲的车后面又多跟了两辆。


    受伤最重的法尔森被阮知闲送去修理,布雷兹和瓦伦在沈言的命令下上车离开。


    阮知闲目送两辆车远去,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递给沈言。


    沈言没有烟瘾,太闹心的时候会来上一根,此刻他没有拒绝。


    亮蓝色的火苗腾起又熄灭,烟雾弥散,阮知闲透过薄薄的一层雾看向沈言,“哥,你好像从来不意外我的安排。”


    “有话直说。”


    阮知闲想了几秒,自嘲地笑笑,“算了。”


    沈言这才正眼看他,表情很淡,“你是不知道怎么问,还是怕问出来的结果让你失望?”


    “都有。”


    “有个屁。”沈言似笑非笑,“想问就问,咱们两个之间,还用得着套话?”


    不知道哪个词触发了阮知闲的笑点,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真的没什么。”


    沈言把烟头扔掉,踩灭,转身上车。


    阮知闲真正想问的,应该是他为什么这么配合。


    从轮船开始就解释不通,他完全可以把炸弹拆了,控制法尔森和瓦伦安分到下船,而不是多此一举地挑衅他,把炸弹送到他面前还说要跟他玩游戏。


    在别墅也是,沈言想跑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能跑,单靠瓦伦手挖就能挖一条地道出去。


    可他没跑。


    明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却还是主动上套,成功让那三个人乖乖听话。


    好像并不好奇他让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压根不探究他的目的。


    正常人不会这样。


    问是因为实在好奇,后来改变想法,则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觉得还是自己找答案比较好玩。


    沈言望着飞速后退的街景冷笑。


    猜吧。


    唯一的正确答案在船上被阮知闲排除,就算他自爆说他是穿越者,单纯害怕你弄死我,阮知闲也不会立刻相信。


    车里的隐约轻缓,除了音乐没有别的声音。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见了面没互相捅一刀都算彼此家教良好,沈言玩了会终端,感觉没意思,又揣了回去。


    外衣口袋里,有个尖刺的什么东西,硬挺挺地硌着沈言的指尖。


    竟然忘了这个。


    沈言唇角微勾,看向阮知闲,主动道:“我舌头上那玩意,你什么时候给我安上去的?”


    “第一天趁你睡着,让小机器人弄的。”半自动的车不用太专注,阮知闲转头,“哥喜欢吗?”


    沈言:“不喜欢,拆掉。”


    “为什么?”阮知闲像是真的不解,望着沈言的眼睛带着几分沉沉的阴郁,“哥在别墅里玩的很开心,如果没有它,哥的嘴巴会被亲得讲不出话。”


    沈言指尖用力,指尖感受到细微的刺痛,在指尖被刺出血之前松开,突然笑了声,“知闲,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什么?”


    沈言飞快地把一枚装饰性的水晶钉拿出来,对着阮知闲的耳垂按了下去。


    快准狠。


    血珠从伤口溢了出来。


    阮知闲没躲。


    后视镜中,廉价的水晶钉不规则的切面,在飞快闪过的浮光跃影中,反射着幽幽的绿光。


    “一看到就想到你。”沈言贴心地擦掉阮知闲耳垂留下的血,笑眯眯道:“很衬你,漂亮。”


    阮知闲眼球轻微震颤,过了一会才挺爱惜地碰了碰因为流血而发热的耳垂,眼睛弯起。


    “谢谢哥,我很喜欢。”


    沈言无语地把头转过去。


    神经病。


    这都开心-


    车子最终停在靠近港口的酒店,红蓝两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大楼轮廓,夜晚反而成了这些不眠不休的机械的点缀。


    法尔森送去维修,布雷兹和瓦伦他们被阮知闲安排在了另一家酒店,


    很贴心地说哥很累,怕他们打扰他休息。


    本来和沈言订了一间,被沈言不容置喙地撵了出去,只好去四十三层住。


    沈言在酒店浴缸里泡澡,终端投影里放着今年上映的电影。


    挺老套的剧情,英雄在一区人的支持下拯救世界,最后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也成为神秘的一区一员,享受全部的荣耀和永生。


    沈言打了个哈欠,剧情平滑地掠过大脑没留半点痕迹,最后只记得荧幕上的所有人都够帅都美,简直是理想中的完人。


    沈言手指泡得发皱,懒洋洋地从浴缸里起来,困意席卷大脑。


    法尔森其实挺适合演戏,一节更比六节强。


    他要是上岗,不少演员得失业。


    连布雷兹这么聪明的人都能骗过去,真以为他是常年不见的继父勃森。


    正常莫比乌斯,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地和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作对。


    也不可能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玩具那么执着。


    后来估计有阮知闲在其中调和,不然法尔森很可能骗得布雷兹道心不稳,和莫比乌斯家族一起在大火中焚烧。


    沈言都能想到法尔森的话术。


    什么你也是莫比乌斯,你也是肮脏的罪人,没人喜欢你的原因是你骨子里就留着肮脏扭曲的血,跟在你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这也是布雷兹和他住一起时,内心最深层的忧虑。


    也许真该谢谢阮知闲。


    还好布雷兹没事。


    沈言找了部轻喜剧当催眠曲,在胡思乱想地睡去。


    第二天是被爆炸声弄醒的。


    嘈杂的人声并着脚步声在走廊上穿梭,用力拍击门板的动静大的像隔壁装修。


    沈言勉强支起眼皮,看了眼昨天忘了摘的终端的时间。


    六点半。


    哪个势力,太勤奋了吧。


    沈言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看外面的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并且传来了门锁被鼓捣的声音,叹了口气,开门。


    “有事吗?”


    门口是两个遮住了脸的男人,裸露的皮肤上有莲花和章鱼纹样的纹身,手上拿着专业开锁的道具,猝不及防和沈言面对面,两人都愣了一下。


    左边的瘦子看沈言的态度平静到诡异,忍不住问,“你看不出来我们俩是什么?”


    沈言看着他们胳膊上的纹身,调侃道:“你俩是gay?一对?情侣?”


    瘦子怒了:“你他妈找死!”


    沈言对右边染了黄头发,又黑又瘦的男人的说:“没别的意思,他是不是平时就对你有意见啊?”


    黄毛眼睛一眯,上前两步准备打晕沈言,沈言动作比他快,反手夺枪,从后面拦着他脖子控制住他,枪口死死抵着他的下颌,一边感慨愿世界没有改造人和超级机械人,一边对瘦子抬了抬下巴:“你们是干嘛的?”


    “开锁的。”瘦子双手举起,谨慎道:“你别冲动。”


    说话间,阮知闲的信息也发过来了,好像挺急。


    【别开门,躲好。】


    沈言扯唇,给阮知闲随便回了一句,让他安顿好瓦伦等人别捣乱,而后抬眼看瘦子,“蒙脸的东西还有没有?”


    “仰慕你们降神会很久了,好激动。”


    “让我入伙,朋友。”


    第35章 明抢


    云上酒店第十八层、十九层遭到一百二十二人的劫持。


    被劫持者共二十五人。


    七区护卫队总署最近本来就忙得要死, 又搞这么一出,蜀长脚后跟直冒火星子。


    在查出这两层入住的都是普通人,不存在脚一跺让七区抖三抖的大人物后, 蜀长放松很多, 派了一批刚入局还没什么经验的小菜鸟, 给他们上了几件看似精英的装备, 把他们推了出去。


    新组起的莫比乌斯和之前不同,他们更像传统的老贵族, 非常积极地和联邦各部门联系沟通。


    蜀长也在此过程中赚得盆满钵满,整个护卫队二十二万人,调去十五万为新莫比乌斯服务。


    剩下的警力不多,其他大人物要是还有需要,他这个蜀长大人当仁不让要去帮忙。


    所以这种麻烦又难缠的事, 倒也不用太关注。


    自然有人帮他把舆论压下来。


    蜀长点起一根雪茄,眯起眼睛, 愉悦地思考, 今天该去哪个老婆那里休息。


    与此同时, 支援的警车在大街上极速行使。


    排斥、贬低机械化改造的社会,想要进入体制内, 所有人的机械化程度都在10%以下。


    受到重伤需要移植新内脏或新义体的,必须要签订一大堆文件, 才能在安装后不被踢出队伍。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阿德莱,心情却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


    他今年二十二, 半年通过学校人才引进政策, 直接从十区的普通学生,跃升至七区,成为并不受人爱戴的护卫队队员之一。


    他父亲被人枪杀, 母亲辛苦将他养大,他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母亲也被犯罪分子杀害。


    本打算成为律师的阿德莱,将全部志愿都填成警校。


    他发誓要让所有罪恶无所遁形,让所有伤害无辜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旁边皮肤较黑、比阿德莱大了几岁的方诚叹了口气,拍了拍阿德莱的肩膀。


    “怎么,很紧张吗?”


    阿德莱笑了笑,握紧手里的枪,摇摇头,表情却还是严肃的。


    棕发、脸上带了点雀斑,看着挺阳光活泼的青年凑过来,揽着阿德莱的肩膀,“蜀长那老油条,派给我们的能是什么好活?做完笔录尽快回来就是了,这工作犯不着让你卖命。”


    阿德莱不动神色地抖掉康尼的胳膊,游刃有余地合群,“漂亮街新开了一家酒吧,下班以后去喝点?”


    “哈哈哈,当然!这次我一定要让你爬着回家!”


    “到了。”柔缓的机械女音从他们的耳麦中传出:


    “据目击者报道,犯罪分子挟持人质从十八层转至天台,目前正在等待接应。”


    “犯罪分子的基本情况由于酒店监控被破坏而无法上传,还请各位小心行事。”


    一共派来五辆车,每车八人,出警四十人,留十个疏通过来围观看热闹的,剩下三十个上楼,二十七个留在天台走廊,只剩三个和犯罪分子对峙。


    其中就有看着年轻的阿德莱。


    阿德莱等人把枪放到地上,平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为首的高大的看着像首领的人,机械义眼滚动,冷笑道:“你们要是不想死现在就滚。”


    方诚:“当然不想死,没有人想死,先生,我们能不能谈谈?”


    “滚!”


    首领一梭子子弹打过去,方诚脚边就多了几个洞,蹲在地上抱头的人质全都一抖,首领冷笑,“你们要是敢超过这个子弹的线,或者多说一句,不止你们,这些人质也得死!”


    方诚沉默几秒,转头看阿德莱,小声说:“阿德莱,怎么办?”


    被派过来的就阿德莱学历高,方诚占着年纪大经验多的优势才当成队长,实际上还不如阿德莱这个刚加入护卫队没多久的。


    阿德莱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就见首领旁边长的挺白,留着黑色狼尾的青年,凑到首领耳边飞快地说了句什么。


    首领的目光在他和阿德莱身上不断转换,最后神情阴鸷扣着那青年的脖子用力往下压了压。


    青年温驯地低头,首领这才满意,刀子一样的目光,钉向阿德莱。


    “喂!你过来!”


    阿德莱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首领从人质里挑了个机械化程度较高的,给他们扔了过去。


    “一个换一个,很公平吧?”


    阿德莱:“我……”


    首领大吼:“闭嘴!双手抱头!”


    阿德莱在队友担忧的目光下,缓慢地走过去,成为人质中的一员。


    他们人太多,护卫队又吝啬警力,只叫四十人来。


    这些人并不专业,装备也没有他们齐全高级,但他们人多,手里又有人质,总部又查不到他们的背景,说服解救就变得十分困难。


    最佳的状态是解救全员,最坏的情况是一个都没救出来,而折中的、能给上头一个交代的,则是放弃劝说,直接开枪,能救一个是一个。


    其他人也这么想。


    眼看着接应的直升机越来越近,方诚忍不住了,正要做手势让走廊里的其他人上来时,那个狼尾青年突然开口:


    “酒店四十到四十五层放了五个引信炸弹,炸弹与我方人员的生命体征绑定,人死弹炸,冲击力能顶翻楼顶。”


    听到这人的声音,阿德莱愣了一下,总觉得一个穷凶恶极的罪犯不应该有这样不徐不缓、娓娓道来的好嗓子。


    他悄悄仰头看,在灼眼的日光下,他看到那人弯起眼睛,笑道:“阿sir,你们可以杀杀看,拆拆盲盒。”


    “运气好,说不定一个都炸不成哦。”-


    阮知闲基本不做好事。


    数来数去,只有歼灭降神会算一个。


    短短三年时间就席卷十二个区,令无数人为了降神而自杀,甚至扰乱社会秩序、干预选举的邪教,最终在另一个通缉总金额高达百亿、同样罪恶的犯罪团伙手上消亡,多少带了点黑色幽默。


    这也是阮知闲唯一一次,不以观察人性为目的开展的行动。


    当阮知闲的团队里也出现信徒,甚至还想洗脑主力成员时,邪教气数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沈言拉下面罩,把枪放一边,松了口气。


    飞艇内部的装饰简洁明亮,被挟持的人质一上艇就受到了优厚待遇,先是松绑,再是道歉,最后直接把人关小黑屋聆听教诲。


    现在还是邪教萌芽时期,获取信徒的方式简单粗暴,这一支的首领喜欢搞点先兵后礼吊桥效应,背后的支持者来自一区,资金不是问题。


    跟在阮知闲身边,被他放在他安排好的环境中观察,表现得好了就放他多活一阵,不好就弄死。


    很累,也很危险。


    沈言之前往身上披的马甲差不多都掉光了,底牌不多,在阮知闲眼皮子底下也很难再有点特别行动。


    伪装疯批也得有点伪装的本钱,沈言正愁下一步该怎么走时,降神会出现了。


    沈言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降神会涉及一区,阮知闲觉得他另有安排,喜欢看戏的小观察家不会轻举妄动。


    飞艇的休息区什么都有,沈言和瘦子、黄毛两人激战模拟赛车,打得他俩哭天喊地。


    玩多了头疼,瘦子把头盔摘下来按揉太阳穴,黄毛也是一脸菜色。


    沈言没什么感觉,把头盔摘下来后,给他俩剥了两颗薄荷糖,自己也吃了一颗。


    一股强劲的清风,直冲嗓子眼。


    本来有点困的沈言立刻清醒了,见黄毛和瘦子他们俩也辣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笑:“再来一把?”


    瘦子摆手:“不不不,我脑浆都快晃匀了。”


    黄毛好奇,“哥们,你哪个大学毕业的?这么厉害,特别练过吧。”


    沈言:“没上过学,从小捡破烂长大的,呜呜。”


    俩人被逗笑了,黄毛又问:“给哥们透个底,你总不能真是捡破烂的。”


    “真是。”沈言无奈:“环保法案一发布我就失业了,酒店也不是我自己订的,要不是缺钱谁会信教?”


    “谁那么好心,给你订这么贵的酒店?”


    沈言胡说八道:“有个老板说七区缺人干活,我当时营养液都快喝不起,把腰子押给黑医报名,结果偷渡过来以后发现这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看我长得还行就把我转手卖了。”


    “酒店是买我那人订的,你们要是不来,我就、就……唉……”


    沈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声音压低,“这个世界太难活了。”


    黄毛和瘦子两人长相一般,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威胁,别的他们没法共情,只最后一句话直往人心眼子里戳,不由得也红了眼眶。


    黄毛拍了拍沈言肩膀,“你放心,降神会是个好地方,跟着老大走,真神会庇佑我们的。”


    “我觉得也是。”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在后面听了许久的阿德莱走过来,蹲在沈言旁边,主动伸手,“你好,阿德莱。”


    沈言也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李云泽。”


    黄毛和瘦子警惕地看着阿德莱,“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阿德莱疑惑,“为什么这么问。”顿了下,又恍然大悟地笑道:“我从小学习就好,很容易领悟知识,先导的教诲简单易懂,通过考核以后就让我出来了。”


    他双手交握,左手拇指在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左手的食指中指,格外虔诚道:“真神庇佑,永享极乐。”


    黄毛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和瘦子一起起身,“小李,你要不要和我们去吃点什么?等到地方有的忙,可能吃不上东西了。”


    沈言被阿德莱拉住,于是摇摇头,让他们两个先去。


    阿德莱取代黄毛之前的座位,在沈言对面盘腿坐下,“之前跟那个大块头说话的,是你吧。”


    沈言:“嗯。”


    阿德莱直勾勾地盯着沈言:“我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


    沈言不说话。


    阿德莱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突然转换话题,“你多大?”


    沈言:“三十二。”


    “看着不像。”阿德莱支着下巴,“哥,你没骗我吧。”


    沈言一听见哥这个字,就想到哥来哥去的阮知闲,有点ptsd地回道:“叫我李哥。”


    “李哥。”阿德莱的眼神很有侵略性,“你和大块头说了什么?酒店真的安装炸弹了?”


    沈言笑:“没安,我不想死人,随便说的。”


    阿德莱沉默了几秒,“李哥,你从哪知道的降神会?”


    在今天之前,七区的档案里甚至没出现过这三个字,从别的区调也调不出来,在网上查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丝半点的踪影。


    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


    这些人也的确不成气候,就连首领也只是看着凶狠,给他的感觉还没这个满嘴鬼话的青年危险。


    李云泽。


    也是假名吧。


    他装成教众,来这地方干什么?


    说不定会是他的盟友。


    已经将降神会视为自己政绩的阿德莱,见沈言没有回答的意思,主动将话题引到另一边,拿起头盔。


    “李哥,玩两把?”


    沈言颔首,进入游戏。


    和未来的七区区长打游戏。


    不知道谁会输。


    第36章 降神教


    在天上畅通无阻地航行了六个小时的飞艇, 终于在十三区降落。


    沈言赢了七把,输了两把。


    出去的时候阿莱德怀疑人生,越发觉得沈言不简单, 像上面派下来的卧底。


    套了六个小时, 没套出来任何有用情报的阿莱德, 决定以诚待人。


    本来想和沈言一起走的阿莱德, 被其他人拦住。


    沈言被提到凶神恶煞的首领身边,阿莱德有点失落地望着沈言的背影, 暗自计划等进了敌人老巢再去找他。


    被劫持上船的人在金钱和精神的双重诱惑下,拿到通讯后和家里报了平安,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报警,以免浪费护卫队的警力。


    每个新人后面都跟着三个人, 沈言属于是重点观察对象,被名为拉金的首领带在身边。


    拉金没有瓦伦那么高大, 但也算是鹤立鸡群、超过平均线的强壮, 唯一的机械化痕迹是颈后的人机接口和眼睛。


    沈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拉金无法忽视, 他非常不满地瞪了回去,“管好你自己的眼珠子。”


    沈言羡慕:“哥们, 你肌肉怎么练的?我也不想这么没礼貌地盯着你看,但你练得这么好, 我真的忍不住。”


    说着,沈言还把袖子撸起来, 忧愁地拍了拍肱二头肌, “它要是能这么猛就好了。”


    拉金:“……哼。”


    没人不喜欢被人恭维。


    在这个打压、抑制机械化的社会,即使改造人越来越多,机械化水平越来越高, 也不会有人打心眼里尊敬改造人,认为他们确实酷得不行。


    三级和三级以下的公民为了劳动不得不做一些改造。


    机械改造越多,越脱离健康自然人的范畴,能接受他们的工作就越少。


    在斗兽场里,经过全身改造那几个,看着战斗力很强,十分风光,实际也只是上层玩物,活不了多久。


    是一区主导的风向。


    为什么这样?


    如果只是单纯的怕他们生事,那生物改造出来的人,杀伤力也不会比他们差。


    生物实验一直进行,大厦的霓虹灯到处都在宣传价格低廉、好像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生物广告。


    试药者更是走投无路的健康自然人最后出路。


    沈言隐隐约约地好像抓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就被人带上面罩,迷晕,送进车里。


    拉金神情复杂地看着被他搀扶起来的沈言,贴心地帮他往下拽了拽不小心蹭上去的衣服,看在他是健康自然人的面子上,又聊胜于无地从地上抓了两把土往他脸上抹。


    但愿别选他当圣子。


    这小子……人还挺好的-


    “圣子运往圣堂的过程中不要出半点差错!”


    “是!主教!”


    沈言意识苏醒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话。


    想了想,没睁眼,假装自己还昏着。


    脑袋涨麻麻地疼,要是再给他迷一下子,真变弱智他上哪说理去。


    明明是这种危险的环境,但很奇异的,沈言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


    阮知闲真是把他的阈值给拔高了。


    在摆脱他之前,和阮知闲无关的任何恐惧,好像也就那样。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个恐怖游戏主播,吃口互联网的饭。


    沈言漫无边际地想。


    他现在应该是被放在棺材似的箱子里,呼吸时能感受到对面反弹回来的微弱气息,身下的布料质地柔软轻滑,羊毛?绸缎?应该是绸缎。


    羊毛的话再会比绸缎更糙一点。


    他没穿衣服,至少上半身是没穿的,所以后背才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身下的触感。


    外面的人很听话,或者说特别虔诚,一路上没人闲聊,只能听见脚步声和呼吸声。


    五个人,四个抬他,最前面还有一个,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但是有极其细微的机械声。


    脑袋的痛感渐渐散去,沈言呼吸平稳,在“突然诈尸吓他们一跳”和“猥琐发育看看他们要搞什么东西”之间摇摆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苟着。


    他是完全未经过改造的自然人,连人机接口都没有,被选为圣子也不意外。


    按照降神会的标准,机械化程度在百分之十以下的应该都可以,圣子不止有他一个。


    原著中的七个圣子,分别对应着七宗罪。


    他们作为罪恶的容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教主以罪恶应有的惩罚赐死。


    然后宣告高尚的圣子已经代替所有人承担罪恶,教众可以随意享乐而不必愧疚,圣子将在神明降临那天复活,成为神的话事人,传播福音。


    老邪教了。


    几个圣子有的是被忽悠瘸的,真心奉献,也是真的想通过自己的死亡,换来其他人的幸福。


    剩下的全是被迫。


    先是洗脑,忽悠上去再说。


    实在意志坚定不好洗的还有别的办法。


    从家里人入手,上下各数三代,兄弟姐妹父母亲朋,总有突破口。


    如果这倒霉蛋家里没人,拿捏不住,那就做局,和帮派联手,让人欠高利贷,被追杀,生不如死。


    到时候只能乖乖投奔。


    当圣子的最后都死了。


    真正信这个的,也被忽悠得献出生命。


    真以为在未来的神明降临日自己能以崭新的面貌复活,成为神最亲近的宠儿。


    将死亡与美好未来挂钩。


    人都没了,还说个屁的未来。


    邪教害人不浅。


    沈言越想越恶心,感觉这种恶心比阮知闲还要更胜一筹。


    被安详摆在身体两边的手,忍不住抓紧。


    又松开。


    沈言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什么地方,随后是双方完成交接后,沉着稳重的问候语。


    盖子掀开。


    外面那一圈人发出惊呼。


    “天啊,神的造物!神的造物!”


    “完全没有任何改造的完美人类,纯真得如同婴孩。”


    “神父,我真的配为圣子装扮吗?”


    盛放在白色丝绸和晚香玉和白玫瑰点缀的棺材中的沈言被一个个细长的黑影笼罩,一双双探寻的视线在他身上游弋,不必睁眼都能感受到那令人畏惧、惶恐的炙热。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微微泛着凉意的手,从沈言的脚踝开始,一路上滑,经过小腿、大腿、小腹和肋骨,最终停在他红肿、破皮的胸口那一点鲜嫩的颜色。


    捏起、揉捻。


    沈言险些被弄得绷不住,用尽毕生演技才让呼吸稳定、没有立刻暴露。


    “圣子需要净化。”冰冷磁性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能让人在脑海里瞬间闪过十几个抖S形象,“你们出去。”


    有几个还想争取,又说了几句,被旁边的同伙拽走。


    那皮质的、带着轻微涩感的手指,落在沈言的眼睛上。


    “你可以醒了。”


    沈言睁眼,一直处在黑暗的眼睛,被亮眼的灯晃了下,不适地刺痛。


    那只手移了过来,挡住沈言的光线,喟叹似地感慨,“纯洁的羔羊,如此脆弱。”


    沈言把他的手拿开,从棺材里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堪称身无寸缕。


    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半遮半掩地盖住沈言的下半身,稍微动一动所有隐私就一览无余。


    两条轻软的布料绕过沈言双臂,开襟,胸口空无一物,袒露出年轻健康的身体。


    沈言勾了下堪称情趣内衣的上半身那几条带子,心想这要是被送去献祭给邪神,就这副打扮,被炒的可能性大于被吃。


    但这个世界没有神,沈言的假设不成立。


    沈言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怎么净化啊兄弟。”


    男人俊秀的眉眼微皱,对沈言这鲁莽的话语很不满意,掐着他的下巴晃了晃,目光冰冷。


    “我是你的父,你应该叫我父亲。”


    沈言啧了声,不耐烦地拍掉男人的手,嗤笑道:“年纪轻轻辈分就这么大?想当爸自己生去,别逮着个人就叫儿子。”


    “鲁莽、粗俗。”男人怜悯地摇头,叹息,“未经点化的世人总是如此。”


    “没关系,我会教你。”


    沈言维持叛逆,心里毫不意外。


    没错,就这个味。


    他人生经历很丰富,也接触过邪教。


    他有个在外留学的小侄子被人传教,信得很深,自己在里面信生信死,捐了快五百万不够,还想拉着家里人一起进。


    沈言得知情况,特意出国深入敌后看看能不能从内部击破,发现大家都不说人话后,深刻意识到国内外意识形态的差距,没再耽搁,把小侄子救出来,花了小半年才让他变正常。


    而不是神神叨叨的谜语人。


    沈言故意激怒这男的,主要是想看看他被洗脑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策反的可能,一看他这个态度心思就歇了一大半。


    已经被腌入味了。


    估计是第一批被传染的人。


    他不喜欢沈言的态度,眸光微冷,去墙边书架,取出一个盒子。


    木盒里装着鞭子。


    沈言不是不识抬举的受虐狂,人家鞭子都拿出来了,还搁这傻乐那就太没必要了。


    鞭子上缠绕着铁荆棘,很新,在亮得能照亮房间每个角落的灯光下,闪烁着巍巍的寒光。


    抽下去肯定要皮开肉绽。


    沈言适时地流露出恐惧,攥着棺材的手指指节发白,弱声道:“哥们,我不乱说话,你把那玩意收起来呗。”


    被卷成三圈的鞭子,被男人拿在手里,凑过去轻轻蹭了下沈言的脸蛋,“叫我父亲。”


    沈言往后躲了一下,喉结滚动,舔了下砖红色的嘴巴,颤颤巍巍地吐出两个字。


    “……父亲。”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他胸口。


    沈言皮肤白,稍微有点颜色就很显眼,法尔森这小子不老实,说是单纯的吃,实际在其他地方也占地盘似地吸吸舔舔,留下了很多印子。


    印在沈言的皮肤上,让人浮想联翩。


    “不洁。”冰冷的鞭子一一掠过这些痕迹,铁刺刮蹭时带来轻微的刺痛,男人严肃地问:“你是否愿意为自己的不洁忏悔?”


    看来这顿打是挨不过去了。


    要是能少疼点,那还是少疼点好。


    沈言抿着唇,主动挺胸,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下,拽着鞭子往自己胸口上按。


    铁荆棘的刺很尖锐,皮肤刺破,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沈言的掌心也疼,但是还不够。


    沈言又多用了几分力气,直到胸口的血迹将白纱染红,这才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男人。


    “父亲,我知错。”沈言将手掌摊开,让他看自己掌心和胸口的伤,真诚道:“我大错特错。”


    转变得太自然。


    还没来得及传教的男人定定地望着沈言。


    “谎言比淫欲罪孽深重,我再问一遍,沈言,你是否诚心忏悔?”


    沈言也勇敢地回看过去,神父打扮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一身肃穆的黑,发黑,眸黑,每一根头发丝好像都写着规矩守礼,纯白的念珠缠着他的手腕,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点缀。


    黑是黑,白是白,世界黑白分明,非黑即白。


    如此怜悯,又如此严肃。


    哦,超度众生、无所不能的神的代言。


    伟大的神父。


    沈言在心里给这男的配bgm和画外音,努力让自己入戏。


    适得其反。


    赛博朋克世界观还能看到这么复古的元素,无异于在黄金里掺屎。


    金子是金子,屎是屎。


    差点笑出声的沈言压着嘴角,艰难地调整表情,露出一个非哭非笑的表情,因为有点现实基础,鬼话张嘴就来。


    “我生而为罪,又该如何才能得到宽恕?我的父。”


    神父沉默几秒,鞭子三次抬起,又三次落下,最终还是没能动手。


    他抬起沈言的下巴,深深凝视他的眼睛,再次发问:“你是否愿以神圣的祂之名发誓,你真的知错?”


    完全不知道祂是谁的沈言:“我愿意,我知错。”


    神父的表情变得宽和,指尖向下,轻轻点起一抹血,在指尖撵开,放在鼻尖轻嗅。


    “我没有闻到说谎的味道。”


    沈言:……?


    哥们,这装的就有点过了。


    沈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友军,只是太入戏,没控制住。


    男人后来的行为,打消了沈言的怀疑。


    半人高的台子,沈言坐起来的上半身,刚好到他腰腹。


    他把沈言搂在怀中,轻抚他后脑的发丝,神情怜悯柔和。


    “神已看到你的决心,祂不会降罪于你。”


    他身上有淡淡的沉静的香气,沈言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被宽敕的罪人,模仿法尔森,哽咽道:“父亲,我被原谅了吗?我可以拥抱你吗?我好难过,呜呜呜。”


    “当然。”男人愉悦道,“我的好孩子。”


    沈言的发丝从他指尖穿过,暖融融。


    他享受地闭上眼睛,感受无知羔羊全心全意的崇拜和依赖。


    难以克制地激动.


    沈言这两天在圣堂呆着,吃饭睡觉都被看管,用餐礼仪被纠正,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稍有不对神父就会亮鞭子。


    这哥们好像很想抽他一顿。


    但沈言滑跪很快,眼睛一闭,小嘴一张,巴拉巴拉就是一套丝滑小连招,给人哄得不知道天南海北,抱着他乖孩子乖孩子地叫。


    只第一天有伤,伤口也被神父细致地涂了药。


    这个时代的各种药品很发达,伤口当晚上就结了痂,沈言痒得要命,想挠,被神父发现以后捆住手,说什么从此往后你的身体属于神,除了神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伤害它。


    沈言觉得这个神适合去卖保险,包赚的。


    就这么挺着,神父又给他上了一些药,最后痂自然脱落,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


    沈言总觉得神父好像很遗憾,好像不希望他好得那么快。


    除此之外,沈言还差点打钉。


    神父说,为了更好地侍奉他们的神,圣子需要毫无保留地对神明打开。


    沈言不理解这和钉有什么关系,直到神父从那一大堆华丽闪亮的配饰中找出一条细而长的金链,对着沈言比划了一下。


    “很漂亮。”神父赞赏道:“神会非常、非常满意。”


    沈言:……


    明明是他很满意。


    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口一个为了神为了教众,好像有多禁欲似的。


    实则恰恰相反。


    后来在沈言极其激烈的拒绝下,才保住了完整的自己。


    沈言没有离开的想法,每天跟着神父的节奏走,并不害怕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困在这里,在日复一日的督训下,为了神奉献一生。


    漫长的时间感都是神父有意为之,实际上也就过了七天。


    沈言在这七天里,头一次穿上稍微正经一点的衣服。


    正经只是和之前其他衣服比,现在这个布料还是很少,露出好大一片胸和两侧的腰。


    至少裤子是严严实实的裤子,什么都没漏,走起路来也不透风。


    沈言一时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今晚的晚宴,不必紧张,只要正常表现就好。”神父对沈言很有自信,“你是最优秀的圣子,没人会比你更好。”


    沈言顺从道:“当然,父亲。”


    穿过雕花和精致彩绘的长廊,又转了几个弯,终于抵达目的地。


    推开沉重的大门,神父向望过来的几人微微颔首。


    他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肃穆的大厅中央摆着足够坐下七人的长桌,左右两边各三人,左边为首的是阿莱德,第二顺位空着,估计是给沈言留的。


    而一进门就能看到b格猛然提升,和周围座椅格格不入的超豪华宝座。


    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他们的神父。


    已经落座六人目光不一而同,有害怕,有猎奇,有麻木。


    其中阿德莱的眼神最为复杂。


    像是再说完了你下海了,又像是在可怜完了你下海了。


    沈言闭目。


    妈的。


    看来看去,就他穿得少。


    他知道他代表什么了。


    沈言,男,24岁,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还不错。


    确诊色欲。


    没救。


    第37章 圣宴


    沈言落座, 神父在他右后方。


    阿德莱想跟沈言说话,但碍于晚宴的规矩,只能安静地等待开餐。


    钟表的指针停在十二点, 仿佛从天外传来的钟声敲了七下, 一众侍者肃穆地进入房间给他们上菜。


    菜品很丰富, 荤素搭配健全, 红酒香味醇厚,长桌摆得密密麻麻, 应该享受这些的客人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垂着眼睛不敢乱动。


    不敢吃,不确定。


    这地方的肉,会是动物的肉吗?


    只有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全程紧盯桌面上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沈言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人。


    他左手边是阿德莱, 右手边是个看上去挺文弱的小初中生。


    阿莱德对着的人像刻板印象中的大学教授,儒雅端正,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察觉到沈言望过来的目光, 他也回看了过去, 在沈言的脸上堪堪停留一秒,又迅速将眼神转开, 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人里面,除了他和阿莱德, 就这个人看起来最镇定。


    顺位往下,依次是咽口水男、黑长直酷姐、头快埋进胸口看不清人脸的老实人。


    房间很静, 所有声音都一览无余, 老实人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很明显。


    他身后的神父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老实人一个哆嗦, 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和阮知闲完全一样的脸。


    正巧和沈言对视,锋利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移开,红着脸重新低头,握成拳头的手拘谨地放在腿上。


    沈言:……


    阮知闲一直走bking狂攻路线,是冬天就算冻死了也不会主动戴可爱粉白猫猫毛线手套的那种人。


    而眼前这个老实人,顶着这张狂攻的脸,肩膀往里缩,嘴唇发白,丧眉搭眼,本来长相带来的十分凶戾变成了负十,好像谁都能来踩他一脚。


    是阮知闲本人,还是世界上恰好真有人长这样,又或者生阮知闲的那个人其实生了俩?双胞胎?克隆人?


    原著没写,沈言现在走的又不是原著剧情,不好说。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人和他印象中的阮知闲对比,很遗憾,他没能从细微的差别中找到他和阮知闲的不同之处。


    阮知闲算得上是他的噩梦,忘都来不及,哪还记他的身体记他的脸?


    沈言一顿。


    如果真要验证,最简单粗暴不动脑子的方法也有。


    就是太符合自己目前被赋予的色欲身份了。


    没必要。


    姑且当没看到他吧。


    沈言收回目光,钟声再一次响起,所有人举起高脚杯,在空中虚虚地碰了一下。


    “敬我们的神,阿那。”


    “阿那。”


    沈言已经习惯了神神叨叨的调调,非常专注认真地进行餐前祷告,他对面的酷姐嗤了声,随便吃了口蔬菜,把餐具随便一放,擦擦嘴,“我吃完了。”


    神父:“你还没有祷告。”


    “心里告的,你没听到?”


    神父:“……”


    小初中生抬眼看她,声音细细弱弱:“姐,再吃一些吧。”


    酷姐不耐烦,从餐盘里找了个小洋柿子扔她。


    不知道是准头不好还是故意为之,最后扔沈言身上了。


    沈言脾气很好地把小洋柿子从腿上捡起放一边,看向酷姐,不赞同道:“你很无礼,你不该在神赐的宴席目中无人、兴风作浪。”


    酷姐冷笑,“你穿成这样也好意思说,怎么,我们赎罪你陪睡?”


    沈言很欣赏这姐们的攻击力,但现在他是信奉神明愿意付出全部的纯洁小羊羔,错愕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仰头寻求他的神父的帮助。


    神父按住他的肩膀,神情微冷,“达木,管好你的圣子。”


    那个叫达木的神父好像也挺怕酷姐,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小水,神明的厌倦会剥夺你和你妹妹的生命,今日的宴席至关重要,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祂在看着你。”


    “人话都不会说就别来教训我,装模作样吓唬谁呢?”陈遇水撩了把头发,“放我和我妹出去,我俩对你们这种无聊的过家家不感兴趣。”


    除了口水哥还在干饭,其余人都停了下来,看事态发展。


    陈遇木抿唇,声音稍微大了点,“姐,我不回去。”


    陈遇水皱眉:“你别告诉我只一天时间你就对这个这个……”


    沈言:“降神会。”


    “……你就对这降神会信得没边了,非得等你底裤都被骗没才知道后悔吗?”


    陈遇木不说话,攥着华丽的小裙子,更小声地顶了一句,“不后悔。”


    “你再说一次!”


    陈遇水火气上来,看也不看,随手抓了什么东西往妹妹那边丢。


    又丢沈言身上了。


    沈言:……


    很难认为你不是故意的。


    一块酱汁浓郁的牛排从沈言的胸腹滑落,掉在他的腿间。


    还没等他动手,神父就把那块肉捡起放桌上,牵着沈言的手带他起来,对着拇指的戒指念叨了几句沈言没听懂的东西,这才带他离席。


    沈言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个神似阮知闲的老实人被这变故吓得更不敢抬头,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


    神父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凌厉的眉眼因为隐怒而显出几分阴翳,“专心。”.


    沈言被带到隔壁小房间,说是欧式复古石雕木刻,实际整个地堡也都是在赛博科技下撑起来的,房门锁也需要神父的指纹和戒指才能解开。


    进去以后,神父带沈言进入浴室,匆匆交代几句,又匆匆离去。


    沈言参加晚宴前刚洗过澡,除了料汁那块别的地方很干净,很快就出了浴室。


    原本那套衣服脏了不能穿,房间里又没准备睡衣,沈言只好穿上只到膝弯的浴袍,勉强遮着,然后安静地等神父过来。


    门被敲了两下。


    沈言看过去时,敲击声再次响起,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亮,还伴随着男人崩溃的哭叫:“开门,求求你开门!”


    因为这人情绪太激动,说话声都变了调,听起来不像阮知闲。


    沈言走到门口,把耳朵附在上面又听了几秒,除了拍击、哭泣、哀求声外,还有那种巨大生物缓慢移动时粘液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又过了两秒,沈言开门,外面那人猛地栽进房间,沈言顺势看了一眼。


    我草。


    沈言暗骂,连忙把门关上。


    外面有个怪物,形状类似海螺,从洞口伸出数百条用以移动、攻击的触手,影影绰绰的一眼,大概能看到那触手大多数都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很大,大得极具压迫感,壳壳顶着天花板,行动速度不快,堪称闲庭信步地往他这个方向行动。


    从哪弄来的这么丑的生物实验体。


    沈言看了眼时间,从他离开到现在过了不过十五分钟。


    酷姐把人惹翻了,拿这玩意震慑一下?


    问问。


    沈言视线下移,移到地面瘫坐着的老实人身上,他还在哭,哭得浑身发抖,抱着头一个劲地喃喃自己要回家。


    沈言冷眼看他,欣赏了一会ooc版阮知闲,把这幅狼狈愚蠢的样子记得死死的,这才赤着脚走过去。


    “冷静点,那怪物走了。”沈言不远不近地安慰道:“再哭,说不定人家嫌烦,回头从门缝钻进来给你吃了。”


    老实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红着一双眼睛看沈言。


    沈言坐床上,看着跪坐在地的老实人,姿态很放松道:“认识认识呗,你叫什么?”


    “阮知闲。”


    沈言皮笑肉不笑:“好巧,我有个判了死刑刚死没多长时间的弟弟也叫这个。”


    老实人揉揉眼睛,声音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节哀。”顿了下,又挺好奇地看了沈言一眼,“你呢?”


    沈言:“我改名以后叫阮知耻,爸妈希望我别像弟弟一样,丢人现眼。”


    老实人好像全然察觉不出沈言的恶意和阴阳怪气,认真道,“对不起,但是我觉得你爸妈有点过分,你作为独立个体,不应该让另一个人的过错成为伴随终生的名字。”


    沈言:“……”


    你还共情上了。


    沈言本来是想给自己放假远离阮知闲,没想到都躲到这儿了,他还能跟鬼似的追上来。


    装老实人倒是装的挺像。


    跟他学的吗?


    刚来那会儿,他的人设就是痴汉老实人。


    这马甲他不要了,还让他给披上了。


    沈言笑了声,猝不及防地踢了老实人一脚。


    这一脚半点没留力,直直踹在他小腹处。


    老实人反应不及,捂着肚子错愕地看他,刚说了个“你”,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老实人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一直被沈言踢到墙角。


    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他畏惧地望着沈言,连求饶都不敢了。


    沈言轻笑,用金墨勾勒出神秘纹路的足,踩在他的胸口,缓慢施力。


    老实人喘不过气,轻手轻脚地攥住沈言的脚踝,唯唯诺诺道:“哥,别踩了,疼。”


    沈言于是换了个地方。


    “装。”沈言的脚底被有些粗糙的布料硌着,比粗糙更鲜明的是顶起的热度,他意有所指地稍微用了点力气,居高临下地看他。


    “阮知闲,正常人会因为挨打硬成这样吗?”


    第38章 睡觉


    被沈言踩住要害的阮知闲, 脸上露出尴尬的窘迫。


    “对不起哥,我只是、只是……”阮知闲闭眼,喘了口气, “哥, 我、我有点忍不住了。”


    沈言:……


    沈言立刻退开三步, 阮知闲狼狈地起身, 飞快窜进浴室。


    浴室响起水声。


    沈言在铺了毛毯的地上,用力蹭了蹭脚底, 啧了声。


    他都这么刺激阮知闲,阮知闲还稳披马甲,看样子是不打算摘了。


    从墙角到浴室那几步简直是影帝级的演技,是个人都看不出除长相外的,他和阮知闲的联系。


    沈言的牙齿, 轻轻抵了下舌尖上的圆环。


    邪教里的人知道他叫沈言,是因为他们有特别的档案查询手段, 通过对比瞳纹和指纹就能找到他的相关信息。


    原本的沈言在船上死了, 阮知闲后来又给了他一个身份, 也叫沈言。


    与网络有关的事,阮知闲操作起来并不难, 但他却连名字都没改,直挺挺地用阮知闲这个本名进入邪教, 其实也只把自己的态度展露给他看。


    他是阮知闲,但他可以不是。


    他只是想看着他, 不会干预他的行动。


    原来阮知闲已经对他好奇到这个程度了。


    连剧情中原定的天堂岛计划都能暂停, 特意跑到邪教装老实人。


    行。


    那就看吧。


    沈言慢条斯理地走到浴室门口,屈指敲了两下。


    “不好意思啊朋友,刚刚第二人格不小心切出来了, 你还好吗?”


    里面的水声停了,浴室门突然打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阮知闲抿着唇,脸和耳尖还是红的,飞快地看了沈言一眼,低声道:“还好。”


    顿了下,又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是我不正常,对不起。”


    “没事,至少你有自知之明,我那个早死的弟弟那才是真变态,他……”


    沈言哥俩好地挎着阮知闲的肩膀,想要趁机造谣,两个神父进来了。


    沈言的神父皱眉不悦地看着沈言,沈言收回不该出现在圣子脸上的调侃笑意,严肃端庄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和阮知闲拉开距离。


    神父冷傲的目光扫过阮知闲,轻蔑地哼了声,有些粗暴地把沈言拉到他那边,对另一个神父扬了扬下巴,“斯洛,把他带走,我要给我的圣子换衣服了。”


    另一个神父金发碧眼,气质和老实人版阮知闲微妙地相似,被神父这么对待也不生气,温和地笑了笑,将阮知闲带走继续参加圣宴。


    门砰地一声关上,目送这两人离开的神父,缓慢转动眼珠,看向沈言。


    “圣子应保持纯洁,神宽恕你的轻浮和不洁不过五天,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沈言滚滚而出的眼泪,直接把神父干沉默了。


    他一边哭一边疯狂擦拭自己曾挽过阮知闲的右胳膊,哽咽道:“神父,怎么办?我被心中的魔鬼诱惑,竟然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oh my god!我有罪!”


    神父:“你……”


    “要切掉吗?这条罪恶的胳膊不该继续长在我的身上。神父,要去圣堂吗?我会好好忍耐不发出任何声响,我愿意在神的面前切掉这条罪恶的胳膊。”


    神父:“那倒也不……”


    沈言捂着脸虚弱地跪坐,弯着腰,绝望地从指缝中透出泣音:“神父,我好痛苦,求你给我指路。”


    神父:“……”


    神父的下颌绷紧,而后恢复正常,将沈言扶起来,缓声安慰道:“你足够虔诚,神会原谅你的——圣宴还未结束,穿好衣服,我带你回去继续。”


    沈言含泪点头,火速换完衣服,回到宴会厅。


    从宴会厅到休息室的长廊地板上,有被粘液腐蚀的坑坑洼洼的痕迹,几个侍者打扮的人正在清扫,表情既害怕又兴奋。


    这些人估计刚被忽悠进来没多久,正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应该是对生物改造了解不多的普通人。


    沈言和神父走过他们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恭敬地对他们弯腰敬礼,等他们离开才继续干活。


    宴会厅里一片狼藉,花纹整齐的地面突兀出现几个大坑,天花板悬吊着的水晶灯掉落在长桌边。


    酷姐身后的神父换了一个,她的半边身子飞溅未干涸的血迹。


    酷姐脸色发白,瞳孔震颤,惊魂未定。


    被弄脏的椅子都已经更换,七人围着已经裂成两半的长桌,场面安静得可怕。


    圣宴还在继续。


    按照流程,吃完饭以后,七个圣子和所有人的教父,要在教主的引导下虔诚地向神明祈祷,感谢祂赐予的餐食,最后在乘着圣水的圣杯中,滴入自己的血液。


    第一次的圣餐就算结束,他们之后的行动不受拘束,他们可以继续在圣堂聆听教诲,专心侍神直到审判日的到来,也可以去其他教众聚集的地方倾撒神的恩惠。


    圣宴的桌子已经□□烂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没人能继续吃饭,应该开始下一步,却迟迟不见教主的踪影。


    被恐惧笼罩的众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对安排发出异议。


    在极致的安静中,突然出现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


    “我的孩子们,为何如此沉寂?”


    所有人转头看去,透过被腐蚀得形同虚设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很简单,甚至比神父更简朴,白衬衫配宽松黑裤,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气质恬静淡然,笑微微地望着他们,伸手推开大门。


    他不徐不缓地掠过废墟,在从沈言的那一边经过,在沈言的位置稍微稍微停了下,这才在主位豪华大椅子上落座。


    这样端正的一个人,坐到椅子上时却像失去了骨头,斜靠着,翘起二郎腿,轻声道:“继续。”


    侍者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只小小的杯子,尊敬地垂着头,站在圣子身边。


    沈言心想,又一款bking闪亮登场。


    能坐在那个位置的只有教皇。


    但他的声音很年轻,和沈言之前在棺材里听到的,让人把他送去圣堂的那个声音完全不同。


    沈言被人采血后,顺着侍者的移动路线,去看宝座上的男人。


    那个人竟然也在看他。


    对视时,他的笑意深了几分,在侍者将沈言的血呈到他面前时,没有第一时间将血投入圣杯,而是捏着杯子晃了两下,叹息道:“纯粹的信徒,才有如此纯粹的血。”


    “你很优秀,沈言。”


    沈言心里咯噔一跳,抿着唇假装高兴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幸好之后的流程都还算顺利,那个妖里妖气看着不像正常人的教皇没再做出格的举动,圣子们胆战心惊地完成仪式后,跟着神父离开宴会厅。


    回去后,沈言又洗了一遍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身体下沉,只留半个头在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吹了几个水泡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全部沉下去。


    微长的发丝在水面上海藻般漂浮,十几秒后,沈言破水而出,乘在眼睫上的水珠颤了颤,在他眨眼时滚落。


    如此数次。


    玩到水变得温凉的沈言起身,随便擦了擦身上亮闪闪的水珠,吹干头发后,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眼睛睁不开,挥苍蝇似地想要将那烦人的声音挥散,指节却抬不起哪怕半点。


    那声音还在继续,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将糖果似的,有些硬的东西往他嘴里放。


    没有味道,但是融化速度很快。


    沈言想把它往外顶时,它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一一部分顺着喉咙吞咽,另一部分从嘴角滑落。


    黑影轻缓地擦擦他的唇角,又碰了碰他的唇,微微下压。


    本来意识还算清醒的沈言,现在连脑子也变得浑浑噩噩。


    “沈言,你是神的宠儿。”


    “神来宠幸你。”


    “请你毫无掩藏地打开自己。”


    “神很爱你。”


    男人的声音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雾,沈言听得不真切,唯一真实的是身上触感。


    有一双手顺着他的唇角向下,略过脖颈、锁骨和胸口,直至他最脆弱的地方。


    握住了他。


    突然加快的速度让沈言闷哼一声,呼吸加快。


    他能感觉到身体每一寸的变化,却没办法分析这些变化的含义。


    终于,理智消散,沈言睡去-


    卧槽。


    一觉醒来的沈言,捂着自己酸胀的小腹,下床时因为腿软差点没站稳。


    神父在他床边,不知道盯了他多久,见沈言这模样,神情复杂地掺住他。


    “神眷顾了你。”


    “神很满意。”


    “神为你种下珍贵的子嗣,神要求你之后留在圣堂,在子嗣诞生之前,不得离开。”


    沈言险些绷不住人设,被搀着坐回床上后,直接掀开睡衣,看自己的身体。


    沈言身上没有任何痕迹,法尔森弄的那点红痕也已经褪去,十分干净。


    沈言怔怔地看向神父,不解道:“子嗣?神父,我不懂。”


    神父也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只需三个月,新神将会降临,只需等待。”


    沈言抿着唇和神父对视,眼眶发红。


    神父以为他是接受不了事实,刚要开口安慰,却见沈言捂住了脸,激动地说:


    “我竟能为神孕育子嗣。”


    “何其有幸。”


    神父悬在半空的手顿住,最终还是没继续安慰沈言,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开。


    本次邪教剿灭任务困难重重,身为神父的十三区护卫队第三支队队长方骆深刻意识到邪教对人精神的损害,并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任务。


    刚来到邪教的沈言仍有伪装和反抗意识,本想发展成本次行动的下线,不曾想……


    走到门外的方骆叹了口气。


    是他在行动中用力过猛,真把人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等任务结束,他会自掏腰包,为沈言申请最好的心理医生。


    ——如果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与此同时。


    “祁先生,基因比对已经出来了。”


    白衣黑裤的祁丛,把玩着手上的水晶摆件,骷髅随着光线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怎么样?”


    “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


    祁丛这才来了点兴趣,把资料要过来看。


    资料的左上角是沈言的照片,第一页是基本信息,祁丛直接翻到下一页,越看眼睛越亮。


    ——排异状态维持在20%以下,生存水平已超出目前已有数据,适合成为母体。


    他就说嘛。


    阮知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从一区跑出去,原来是找到了更合适的母体。


    从十年前就在寻找的母体,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太合适的,以至于生物实验迟迟未能继续推进。


    明明有这么多人,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但他们的计划很隐秘,不能公之于众,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百分之八十的匹配度,在一众百分之五十之中,已经算很好的了。


    实验体直接抓回来就好,不知道他还在玩什么。


    也是,他就这样,在一区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总喜欢弄点特别的东西。


    他在一区呆得无聊,本来只想搞点教会玩玩,没想到阮知闲看上的人,竟然撞到了他的手里。


    天赐的缘分。


    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也想一起玩。


    祁丛把报告放在桌子上,继续问道:“知道了,继续观察实验体状态和精神情况。”


    “是。”


    黑衣人退了出去。


    祁丛直接把腿翘在桌子上,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把腿撂下,去房间里换了套更好看的衣服,喷了点香水,又抓了抓头发。


    反复打量,确定自己的形象大概能盖过现在伪装状态的阮知闲后,他推门离开,向沈言所在的圣堂走去。


    第39章 虔诚的圣子


    半夜偷偷搞他的人是阮知闲。


    阮知闲的声音不难认, 他也没有隐藏的想法,只是昨天沈言被喂了药,神志不清, 没分辨出来。


    全书最强小心眼, 白天被他踩了两下, 心里不平衡, 晚上就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不知道他怎么做,又做了多久, 完全不讲分寸。


    现在都中午了,沈言没办法去外面吃饭,只能搞了个小桌子放床上,硬是给他变成了病人。


    阮知闲。


    沈言咬紧后槽牙。


    他小说滤镜太重,全文对阮知闲的心理描写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都是他怎样残忍怎样可怕,以至于刚穿来还拿了早死邻居身份的沈言, 下意识地有些怕他。


    但现在害怕畏惧微乎其微, 占据上风的是恨不得把他绑起来当柴火烧的愤怒。


    前两回就不说什么了, 决策失误草就草了,翻车了有惩罚勉强可以接受, 阮知闲服务意识很好,他也不是没有爽到。


    这回就太过分了。


    阮知闲喜欢他动, 晕了也得把他弄醒再继续,那药让他意识沦陷失去理智, 然后呢?


    沈言不敢想昨天晚上的自己有多失态。


    勉强冷静下来的沈言, 又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小腹。


    一码归一码,阮知闲为了报复早上那件事,炒完就算了, 干嘛还多此一举地限制他的行动,不让他离开圣堂?


    不对。


    圣宴结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所有神父都被叫走开会,他的神父跟他说他不回来,还好好叮嘱他祷告和休息。


    他九点多起的床,一共七个小时,他身上没有痕迹,神父怎么知道他被人弄过,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怀了?


    沈言后脊梁骨发凉。


    有两种可能。


    要么昨天来的不是阮知闲而是那个教皇,要么是阮知闲和教皇串通好,早早和教皇说要来搞他,并恶劣地通过教皇让神父告知他怀孕的假消息,想看他反应。


    两种可能性勉强五五开,后者因为沈言感觉自己听到的声音的确是阮知闲的声音而略胜一筹。


    但是很离谱。


    阮知闲不是很讨厌邪教吗?怎么会和教皇有联系?


    而且教皇怎么会突然换人?阮知闲安排的?他这就把教会控制起来了?


    不可能,这不是阮知闲的做风。


    沈言想不通,脑袋乱乱的,叹了口气,恹恹地盛了口粥喝。


    门被敲了两下,推开,沈言转头看过去,迎上一张笑吟吟的脸。


    虽然在笑,气质也很亲和看上去全无攻击力,像是去乡村扶贫的高校大学生,可那双浅银的、无机质的眼睛,总让沈言觉得他和阮知闲是一样的人。


    冷酷无情,傲慢自私。


    沈言怔怔地看他向自己走来,红着脸要把床上的小饭桌挪开,慌乱道:“抱歉教皇大人,不知道您会过来,我这个样子真是太失礼了!我这就去收拾,请稍等!”


    祁丛把沈言按了回去,浅笑道:“别紧张,只是过来看看你。”


    沈言把手放在小腹,面颊飘起自豪又愉悦的红晕,“谢谢教皇大人关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神降下来的赏赐,让神子安全诞生。”


    祁丛的目光也顺着沈言的手,落在沈言的身上。


    轻薄的丝绸睡衣衣襟开得很大,三枚扣起的扣子,堪堪遮住他的胸口和小腹,软塌塌的褶皱勾勒着他的身体线条,健康又富有生命力。


    没有其他痕迹。


    圣宴过后,阮知闲特意来找他帮忙,让他支使沈言的神父,在沈言醒后告诉他,他怀上了神的子嗣。


    他一听这个就来了点兴趣,刨根问底想打探究竟,还大方地分享了三种让男性生子的方法。


    可惜阮知闲的嘴太紧,什么都不说,还让他好奇心不要那么旺盛,老实做他自己的事,别管。


    越是这样,祁丛就越好奇。


    到底什么人让阮知闲玩得这么起劲?


    查来查去,就查出来他可以当母体,除此之外,也就脸还算得上出色,别的称得上是一无是处。


    不是他说话不好听,事实如此。


    这才几天啊,就对草台班子一样的教会的宗旨、义务认可这么深。


    作为一个男人,甚至都不质疑一下怀孕这事的真假,还没显怀呢就已经做好了孕育生命的准备,穿得松松垮垮的。


    好像打着神的名义,就能让他做任何事。


    轻易就能被骗上床的样子。


    蠢死了。


    祁丛心中的不屑和讽刺都很好地被他的皮相兜住,笑容柔和,“等待降神这期间,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神父说,一切为了神子。”


    沈言目光犹疑,欲言又止。


    祁丛:“怎么了?”


    “教皇大人,我知道孕育神子的责任重大,但是、但是……”沈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剩下的话很难启齿似的,话说一半,强撑起笑脸,脆弱又倔强道:“算了,这三个月我会好好呆在圣堂,没关系。”


    让沈言在圣堂呆三个月是祁丛自己的主意,他没打算在一区之外的地方呆太久,看多了普通人只会觉得恶心,圣堂里的人都精挑细选,改造程度在20%以下,他勉强适应。


    阮知闲提供玩具,他提供场地,在圈定的范围内玩,很公平,很合理。


    玩具就算不满意明目张胆的圈禁也只能忍着。


    更何况他这么乖。


    祁丛看着沈言垂落的眼睫,鬼使神差道:“你想说什么?”


    沈言沉默几秒,才说:“我能不能去见见我的兄弟姐妹?”


    沈言的档案做得很干净,一看就是阮知闲的手笔,动用了一区的资源才查到原本档案——


    祁丛直接戳穿他,“可是我记得你没有亲人。”


    在祁丛探究审视的目光下,沈言叹息道:


    “作为普通人的沈言的确没有,但作为圣子的沈言,千千万万的教众就是千千万万的家人啊!”


    “家人们冷吗?热吗?家人们吃的好吗?开心吗?家人们有没有虔诚地为了神在世间行善?”


    沈言真情实感,忧心忡忡:“每次想到世间还有万万人仍身处水深火热备受折磨,我简直是心如刀绞,辗转反侧,每时每刻都在遭受良心的折磨。”


    祁丛:“……”


    祁丛没想到他这个刚搞了不到两个月、教宗教义全由手下人自己做,破破烂烂四面透风的教会,竟然有这么虔诚的信徒。


    他还以为大家都奔着钱来的呢。


    蠢到这个程度也不多见,阮知闲转性了,专喜欢这种笨的?


    不管阮知闲怎么想,反正他是不喜欢。


    祁丛想敷衍两句及时脱身,还没张口,沈言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教皇大人,我能离开圣堂,出去见见他们吗?”


    “当然,在神父的引领下,每周你可以离开两天。”祁丛起身,脸上看不出失望,温柔地拍了拍沈言的肩膀,“沈言,你是我最看好的圣子,请你务必保持,不要让神失望。”


    沈言用力点头,一路目送祁丛离去。


    已经放凉了的午餐,被沈言端回来继续吃。


    看来限制行动不是阮知闲的手笔。


    这人来的时候花枝招展像开屏孔雀,和他接触以后微妙地变脸,看他的眼神、动作,完全没有黏黏糊糊的意思,甚至有点嫌弃。


    昨天晚上不是他。


    沈言出神地咬住叉子。


    所以,从结果上来说,是阮知闲和他合谋,潜入他房间进行报复,这人却出于某种目的,没按照阮知闲的约定走,将他留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阮知闲和他认识,原著没详细描写这样一个人。


    除了阮知闲以外的一区人,只有资助人出现几百字,其余全部模糊不清……


    他是一区人?教会背后的资助者?好奇阮知闲在干什么,也出来玩玩看?


    沈言眸光微闪。


    如果一周之内教皇换回原来那个,他此后不在出现,就可以推定这条线没有问题。


    阮知闲受不了不听话的人。


    也不喜欢别人和他玩同一种游戏.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祁丛,懒懒地斜靠在沙发椅上,飞快地翻看教众资料。


    办教会的初心是闲着无聊为了好玩,后来人数渐多,便想借着这个来找母体。


    不出意外,全是垃圾。


    在沈言出现之前,匹配度最高的是56%,改造程度较低、没有受到很多污染的人一般都是30%。


    而教会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在三十以下,零星的几个能擦到四十的边。


    没意思。


    他随手关了终端页面,百无聊赖地想着等下干点什么时,门被推开了。


    是阮知闲。


    阮知闲反手关门,没什么表情地走向他。


    祁丛看到他,挑了挑眉,嘲讽到“你玩的那个玩具也太没意思了,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你要是喜欢——”


    啪。


    消音手枪的声音,有些闷。


    祁丛猝不及防,眉心突兀出现一个直径九毫米的洞。


    过了两秒,血才从洞里流出。


    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不具备任何同胞爱和人文关怀的阮知闲,又在他脸上补了几枪。


    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看了眼时间,


    一分钟,足够意识重新回到祁丛自己的身体。


    他拨通通讯,那边匪夷所思地质问他是不是有病。


    而他只是甩了甩手腕,把最后一颗子弹也清空,声音很淡。


    “老实在一区呆着,别碰我的东西。”


    第40章 膨胀了


    阮知闲是神经病。


    祁丛看着自己终端上被单方面挂断的通讯, 心底的荒谬感越发强烈。


    不就是去看了一眼那小玩具吗,他还什么都没干,至于发这么大火?


    祁丛冷笑, 把终端收起。


    行。


    威胁他, 不让碰?他以为他会怕?


    ……确实怕。


    他惜命, 阮知闲要是真被惹急, 像两年前一样发疯,追着他打, 那就不好办了。


    明面上不行,暗着来总可以吧。


    他不知道沈言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阮知闲喜欢的是小玩具纯洁愚蠢,毁掉就好了。


    至高无上的钱权、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追捧,光这两样就足以让一区之外的普通人沦陷。


    变得虚伪、傲慢、狂妄、患得患失。


    为了留住这些潮水般扑面而来的快乐,不顾代价, 不惜手段。


    呵呵。


    阮知闲口味独特,但他肯定受不了这个。


    祁丛在终端给联系教会的下级发了几个字。


    【对沈言, 有求必应。】-


    沈言的神父方骆, 凌晨三点就被教皇叫去神神叨叨地灌了一堆教会新设定。


    他表面上信得很虔诚, 心里恨不得毁灭世界。


    傻逼教会阴间作息,24小时全年无休随时待命, 大会小会一大堆,他妈的昨天编的新设定好不容易记住了, 第二天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推翻,朝令夕改不说, 整个教会还不让用电子设备, 一定要叫人面谈,效率极其低下。


    谁信谁傻逼。


    三天只睡了五个小时的方骆想要毁天灭地,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 让他没表现出半分怨怼。


    他恭顺地低着头,从教皇长篇累牍不讲人话的神圣教诲中,提取关键词。


    色欲肚子里的神子至高无上、倾教会之力供给一人,满足他的全部要求,神父是沟通纽带balabala……


    方骆越听越诧异。


    沈言,父凭子贵?


    男性怀孕对于未经改造的自然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堪堪七个小时,沈言也不可能改造成功。


    所谓子嗣,只是侵犯沈言之人的性癖,想看他惊慌崩溃的样子。


    或者更糟。


    男性不可能怀孕。


    沈言信这傻逼教又信得这么深,到时候子嗣没生下来,教会就能以他没能尽职尽责的由头,剥去他圣子的身份,让他成为某个变态的私人奴隶。


    圈养起来,直到被主人厌弃。


    他在护卫队干了五年,见过很多上层的恶心事,对这些套路再熟悉不过。


    ……有求必应。


    看现在教皇跟他说这话的意思,好像又不是只想让沈言做奴隶。


    奴隶就是奴隶,宠物,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照看,主人喜欢他们打扮得漂亮,却又不允许他们放纵欲望,奢求主人没给的东西。


    而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能施展的空间太大,背后那人也确实够狂,像是任何都给得起。


    去圣堂的路上,方骆一直在琢磨这事,总觉得诡异,想不通。


    但是对他有利。


    教皇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掌控沈言实际上就相当于掌控了整个教会,做点手脚太容易不过。


    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把能送进监狱的人都统统送进去。


    到了圣堂大门前,不止为何紧张起来的方骆,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手腕上带着的念珠,告诉自己今天不能立。


    推门而入。


    圣堂里多了很多对于教会来说,太不合时宜的新宝贝。


    上至闪闪发光金银珠宝珍奇异宝,下至游戏仓和各类娱乐产品,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墙。


    面对它们,沈言也不知所措,看到神父像看到救星,望着他的眼睛满是依赖。


    他往神父的方向很急很快地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对神父颔首,矜持地等他过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方骆的地位是低于沈言的。


    不知道今天送这些东西过来的人和沈言说了什么,让他从乖顺的小羊羔,生出几根软绵绵的刺。


    方骆走上前,低着头对他念了声“阿那”,沈言这才正眼看他,“神父,这是神对我的奖励吗?可是教宗上写圣子应背负世人罪恶前行,我……我配吗?”


    方骆严肃道:“沈言,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神子至高无上,世间万物都以神子为中心,你该问的是这些东西配不配得上你。”


    沈言有些迷茫地望着方骆,学舌似的,“配不配得上我?”


    方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旋即神情温和许多,对着沈言半跪,单手抚胸,表情极其恭顺。


    “圣子降生前,您的一切愿望都该被满足,您需得在一切荣誉中安然,这是神降的赏赐。”


    沈言的沉默像是在消化神父这些话,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命令道:“神父,能麻烦您给我削个苹果吃吗?”


    神父:“当然。”


    苹果这种水果实在是平平无奇,神父立刻找了人来,很快几碟品种不同,品相极其优越的苹果,被码得整整齐齐地端了上来。


    在沈言观察似的注视下,他流畅地削去苹果皮,长长的完整的一条盘旋着掉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果肉切块,盛放在漂亮的骨瓷盘中,呈交给沈言。


    沈言没吃,“再削一个。”


    “是。”


    又一碟苹果崭新出炉,沈言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他在不远处的躺椅坐了下来,支着下巴,“继续。”


    “是。”


    盘子里的苹果越少,沈言脸上发迷茫就越少,削到最后一个苹果时,方骆的手都有点发抖。


    沈言的目光落在他微颤的指尖,突兀笑了声。


    “我知道了。”


    他起身,像一开始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圣子身份那样,更加轻易地接受了神子赋予他的所有权力。


    他走到神父跟前,神父弯腰,他轻轻抬起神父的下巴,颐指气使道:“为我备车,我要出去买东西。”


    方骆的心脏渐渐冰冷、下沉,低着头,轻声道:“是。”.


    沈言从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堡呆了小半个月,终于从地下来到地上,一辆线条流畅、科技感很强的悬浮车停在他面前。


    沈言先是好奇地摸了摸,随后微妙地放大脸上虚荣心被满足的表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坐副驾。


    神父提醒他,他蹙眉问道:“虽然我没有驾驶资格,但我怀着神子啊,我想开开看,你去协调一下交通,别让我撞到人。”


    神父:“……”


    神父:“是。”


    在神父协调期间,沈言试着开了下,傻瓜式操作倒是不难,原书作者也说过该怎么开,很快上手。


    他没什么表情地侧头看车外的神父,脑袋里一堆缺德事。


    不是简单的缺德,是缺大德。


    会被绝大多数人指责谩骂,甚至能让阮知闲对他渐起杀心。


    阮知闲不参与他的行动,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一区的教会背后的资助人。


    可能是和阮知闲发生冲突蓄意报复,想看他堕落,从高洁圣子变成钱权的奴隶。


    那就变。


    本来就是给自己放假才来的邪教,现在有这种发展,不趁机享受一下,好好玩玩,多浪费。


    沈言忍不住笑了下,神父回头的时候捕捉到了他这抹笑容,目光短暂凝滞,旋即一如往常地上了车,坐在副驾。


    脱了圣子服,穿着一身高定的沈言自然地睨了神父一眼,“下去,烦你。”


    方骆没见过人变脸变这么快,从小羔羊变桀骜刺头好像才过了三个小时。


    之前是装的吗?


    不,如果是装的,现在应该更谨慎一点,毕竟正常人面对天降大饼,多少得试探试探,以免误入陷阱。


    沈言是真信肚子里有神子,所以才心安理得地抱着饼啃。


    神父沉默数秒,“可是……”


    沈言打断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不想听见可是,神父,你话太多了。”


    方骆:“……好。”


    方骆下车,悬浮车没有任何停留,扬长而去。


    他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屁股,拇指轻轻蹭了下自己的指节。


    看来要调整控制沈言的方案了-


    沈言买了特别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神父转交给他的卡不限额,通讯中也贴心地备注好了不同功能属性的侍者的名字。


    沈言直接叫了三十个人来陪他逛街,在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段大买特买,还取出大量现金,神经病一样发钱。


    赞美他,三千,赞美得特别好的,三万。


    极其认同他圣子身份,并且愿意加入教会的,五万。


    沈言的行为简单粗暴,大肆宣扬未经报备的信仰组织属于违法行为,发钱发了不过半个小时,护卫队赶到,给他抓了起来。


    沈言被抓的时候还是那副小人嘴脸,把一摞摞的钱往持枪护卫队队员的脸上甩,大言不惭嚣张至极地说这些钱够买他们的命,让他们乖乖听话。


    如此狂妄的作风,很快就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一堆人在下面评论。


    说他神经病,信教信疯魔了,降神会是吧?谁信谁有病。


    还有人在下面凑热闹,恨自己今天没出去,希望护卫队网开一面,明天蹲点领一领。


    不论如何,沈言和降神会都在网上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在众人的印象中,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被关在监狱里的沈言神情恍惚,像是终于知道害怕似的,搁着监狱大门看对面的护卫队队员,小声道:


    “我是圣子,我拥有神的子嗣,你们这样无礼,神不可能放过你!”


    那人笑嘻嘻地凑过来,警棍威胁性地敲击栅栏,看到沈言脸上的惊慌后,心满意足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沈言带的那三十人,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在沈言的命令下,他们也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只比沈言稍微有礼貌一点点。


    在触犯许多条法令的情况下,他们的保释金金额十分可观,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三等公民,一夜变回四等公民。


    但对这个长得漂亮,但是脑子不好的“圣子”来说,估计也就是洒洒水。


    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全家宠着没吃过苦没上过当,心血来潮想当圣子,家里人就过家家一样给钱。


    护卫队队员抓着铁栅栏靠近,伸手把没来得及反应的沈言抓过来,沈言被他揪着,身子后仰,“你、你干什么!”


    “你刚刚的话冒犯到我,不想遭罪就赔点钱。”


    队员怕沈言这智商听不懂他的话,还特意重复道:“赔——钱——”


    沈言看了眼他另一只手拎着的那根棍子,瑟缩道:“当然,当然,神爱世人,当然也爱你,你要多少?”


    “五十万。”


    沈言瞪大眼睛,“五十万!你怎么敢的!”


    队员冷笑:“你在街上发的钱比这多了去了,怎么到我这儿就没有了?”


    沈言:“如果你信教,一百万也可以。”


    队员愣住,松手,轻咳一声。


    “你们那个教……暗号是什么?怎么信?”


    沈言教他做教会里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拇指在上意味着对神的尊敬,十指交叉的瞬间可以聆听神意,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左手代表无上光荣,来跟我念——”


    沈言:“真神庇佑,永享极乐。”


    队员:“真神庇佑,永享极乐——什么时候到账?”


    “等我出去。”沈言看到过来的方骆,架子立刻端起来了,对他招招手:“我的家人来了,父亲,这里!”


    刚进来的方骆:“……”


    在队员半信半疑的目光下,方骆用未被扣押的终端交了保释金,以及一百万。


    方骆的表情很冷,看沈言和另外那些人都已经出了警署,听不见这里的声音,拍了拍正对着终端余额数字发呆的队员,警告道:“受贿超过十万判两到五年不等,你……”


    “关我屁事。”队员打断他:“真神庇佑,永享极乐,阿那。”


    方骆:“……”


    事情开始朝着诡异的地方发展了.


    上面给了两个亿,沈言花一周都没花完。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沈言以降神会的名字,在方骆的建议下正经注册了俱乐部,成立当天办理入会的人突破一万。


    沈言给他们每人发五千到一万,最后花了小一个亿,剩的钱不够,让神父去要。


    方骆冷眼旁观,也借此机会试探教会背后支持者的深浅。


    这一次没给钱。


    十三区区长在簇拥之下亲自到访,跟沈言咔咔咔拍了一堆照片。


    沈言跟个小吉祥物似地往区长身边一站,让笑就笑,让握手就握手,让主持仪式就主持仪式。


    和区长一起来的还有十三区本地的一些有名资本,其中还包括最大帮派莲花市莲子的老大。


    老大对沈言赞不绝口,说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虔诚之人,对于失去信仰浑浑噩噩的所有普通人来说,他就是黑暗中的光。


    除沈言之外的其余六人也参与到这次隆重的会面之中,比起花枝招展璀璨靓丽的沈言,他们就显得有点平平无奇了。


    好像只是为了让他们出来衬托沈言。


    一众记者将本次令人感动的会面记录在案,经过整整两个半小时的针对十三区经济、政治及思想发展的一次简单谈话后,终于散去。


    之后还有私人宴会,沈言被一众只能在社交媒体上才能看见的十三区大佬围在中间嘘寒问暖。


    和斐申有七分相似的莲子老大笑眯眯地拉住沈言的手,说期待他以后能来莲花市,不用带钱,只要你出现,整个莲花市都可以为他服务。


    其余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向沈言示好,亲热得好像他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就连方骆经受过资本考验的老卧底,都忍不住升起几分羡慕嫉妒。


    他打量了一下其余六宗罪的脸色。


    愤怒和嫉妒是异父异母的姐妹,大的不说话也无所谓沈言那边的热闹,只专注照顾自己妹妹,给她夹菜。


    妹妹性格更内敛一点,安静吃饭,只是时不时趁姐姐不注意,往沈言那边看。


    暴食更不必多说,挺高个大个子肌肉发达,进来以后嘴一刻不停,双眼放光边吃边感慨阿那的赏赐。


    特别老实的懒惰缩在座位上,低着头摆弄盘子里的食物。


    刀叉一下一下、缓慢地划烂了餐盘里的肉。


    最有上进心的还属傲慢,这哥们看着挺清高儒雅不懂人情世故,实际很有心机,放得下面子,又见多识广,情商高,很快就坐到了沈言更近一点的地方,起到一个捧场的作用。


    方骆眼睁睁看着沈言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慢慢变得和这些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甚至隐约还有点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可怕。


    不仅是沈言超强的适应能力,更是因为主导邪教事件那人的背后势力。


    能让十三区区长和这么多人笑脸相迎,那人的能量已经大到不是他这个普通的护卫队队长能干预的程度了。


    他眸色微暗。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就这样任由降神会发展,顺着沈言的心意胡来,十三区破破烂烂的秩序将会迎来毁灭性的一击。


    方骆在心中叹气,后悔沈言刚进教的那段时间,没下狠手多训训,让他就算莫名奇妙被碰捧到这个位置上,依旧惧他、怕他,又离不开他。


    但是问题不大。


    沈言不聪明,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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