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初,赵月柏还没睁开眼,她素来早醒,只感觉一团软乎乎的团子蜷在自己怀中。
这是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的,还未彻底清醒,只觉心中怪异,正打算一脚踢开,怀里的东西忽然出了声:“讨厌鬼赵月柏。”
嗓音带着睡梦中独有的哼哼唧唧。
被无故一骂,赵月柏彻底醒了过来,她就知道自己在楚清心里形象不佳。
赵月柏小心翼翼地挪离开来,又将被子一角缓缓掀开。
被窝里灌进一丝晨曦的凉风,将缩着的人吹得抖了抖,赵月柏心中一紧,见人睡得好好的,才放下心。
今日清明,细雨蒙蒙。
地上因雨泥泞不堪,走起路来左脚深右脚浅的,昨日塌了的屋子两人只扫了扫免得院子被挡住,偶不小心还会踩到几块碎石。
房子一塌,赵月柏又要忙了起来。
之前重新建房的打算应当要提前,等今日扫完墓,她便和楚清商量商量。
她一个人贮备清明糕、葱姜醋菜,以供扫墓祭祀之用。
待楚清洗漱后,便见到身形高挑的女子在灶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院中树叶被凉风吹得簌簌作响,若是忽略掉塌了的黄土房,那必然是一副闲适悠哉的田园画作。
“醒了。”赵月柏手上动作不停,没回头也知道背后站着的是何人。
“你怎么也不叫我。”楚清绵绵说道,带了一丝嗔怪。
赵月柏顿了顿,掺真带假囫囵回话:“你自个睡得跟个猪一样,叫不动,叫了还骂我。”
想楚清活了二十年,什么时候被人说过睡得像猪这样的话,也不疑有他。“对。”她微微颔首,端庄自持,却被耳根的躁红出卖了。
一番忙活,两人提着香烛素酒、糕饼纸钱寻到原主父母的坟前。
淅淅沥沥的雨已停了,凝在树叶上的水珠顺着叶子下来,在地上晕出一圈圈颜色更深的水痕。
原主父母是合葬坟,夫妻两人生前恩爱,死后同眠。
坟头长了些杂草。赵月柏心中感念,二人虽不是她亲生父母,可原主记忆到底还是在的。
二人将杂草除去,随即备齐珍馐,放于墓前供奉。
赵月柏端酒三奠,分别向东南、西南、正南依序倾注,心中暗道感念先人抚育我身,日后定年年供奉。
两人皆沉默不语。
楚清心里发怔,右手小拇指和大拇指曲起相叠,她仗着赵月柏在她身前看不见动作,胆子大了点,将手置于胸前,喏喏地想说些什么。
几只喜鹊划过天穹,“喳喳”的叫声惊破沉寂。
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本想在二老面前说些什么,譬如赵月柏于她有恩,她便尽她所能使她无忧。
后来想了想,她好像才是赵月柏身边的麻烦和危险。
最终将纸钱及纸衣予以焚烧,俾灰烟洒洒,告辞而归。
————
窗外又起了雨,清明前后的天气总是如此。豆大的雨点沿着厢房屋顶的瓦片滴落至窗棂,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很是好听。
就着清灵空明的雨声,楚清耳畔还有赵月柏的叽叽喳喳,和那几只喜鹊无二。
房子的事需提上日程,尽管楚清这边的厢房比塌了的那间好上不少,但毕竟也已年久,住着也不甚安全。
“你说我们是自个请人造好,还是直接去买一处好?”
“你说是一进的好,还是二进的好?”
赵月柏说起建房之事便喋喋不休。她已经想了许久,还未决出个头绪。
“二进的大些,以后成婚了方便。”楚清淡淡开口,“也有的是地方给小娃娃们闹腾。”她双眸澄澈,语气真诚,似是在认真为赵月柏考虑。
“至于一进的,两个人用也够了。太大了也显得冷情。”
赵月柏微颔:“二进的确实更大些。我们如今手里共有两百余两银子,不论是买还是自个建,都够用的。”
“那三亩田你断不会卖的,买房只有镇上有空闲的。”楚清微恼道,赵月柏似乎很逃避成婚这个问题。
若是在镇子,家里的田来回便会花上不少时间。
“不若我将那田租出去吧,它如今肥沃,定能租个好价钱,有人耕种也不至于荒废。”
“而后我们便在秋吉镇上,买个一进宅子。”赵月柏神色复杂,将一进二字从唇中碾了出来。
她根本不想成婚,也不想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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