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条。员工不得擅自离开工作地点，否则后果自负……
陈晓嫒抄着抄着额头一歪，差点砸到桌面上。
“呜。”她揉了揉眼睛，把抄好的一页纸放到旁边，立刻就有同学伸手过来拿走，好像真的很需要一样。
她翻开下一页，眉头微皱：总觉得有点不公平啊。
大家都是拿工资的，怎么所有厂规都是规定员工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没有约束主管的呢？
陈晓嫒下意识地翻动《厂规》快速游览一页又一页规则。
没有，没有，没有……都是针对普通员工的。
员工没有权利，只有责任——吗？
沙拉。
当她翻动到某一页时，手指一停。
“找到了。”
……
轰——
无声的气浪化作一只大手，用力撕开冠冕之下的两层迷雾，在半空中凝滞出一块块空洞。这些空洞像气泡般汇聚到一起，逐渐形成近似王冠的模样。
于是虚空之上熠熠生辉的冠冕与倒影般的空洞相对悬浮，镜面展开。
监控中心的人没有发呆，连忙拿出各种奇物道具记录此时的数据。
“陈晓嫒这是在……”
“制定规则。”花白头发的专家拿起钢笔拼命书写，嘴里说个不停：“她现在和异常主宰一样可以调动人类方受到的不利，将它转化为其他方面的有利！”
陈晓嫒确实不适合规则权能，她对异常现实一无所知。
但她依然可以握住规则的权柄，像铁锤一样挥动，狠狠砸在怪物的脸上！
……
陈晓嫒终于找到了对员工有利的条款，准确地说也不是条款，而是一行印在每一页最下方的金色小字，感觉像是备注。
【如果员工因为管理者的失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管理者将会受到惩罚。】
好模糊啊～大概是扣工资、公开道歉的意思？
陈晓嫒耸耸肩把书页叠回去，从第六页继续往下抄。
她才抄了两行字就听到流水线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同学们也闲不住了？
她偏过头，看到他们正在用手语和通讯器交流，然后一位女生把自己手头的玩具交给舍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陈晓嫒现在已经认识班上的每一位同学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叫出名字，不过她只想了一会儿就想起了这位女生的名字：杨乐乐。
陈晓嫒会记得杨乐乐，一个是因为她是郑秀丽的跟班，还有一个就是杨乐乐很擅长攀爬各种各样的地方，而且很喜欢玩绳子。
赤星人喜欢在包里塞满武器和工具，这种偏好在桃李大学的学生中尤其明显。
杨乐乐体育课的时候就表演过用一卷绳子cos人猿泰山，从至少30米高的攀岩壁荡下来，空中转体三周半双脚着地落在垫子上。
陈晓嫒记得很清楚，别人玩绳索的时候绳索向来是绷直的，只有杨乐乐手中的绳索显得很柔软，就像藤蔓一样具有伸缩性。
她肯定从小就练习绳索才掌握了什么独门的发力技术吧？
杨乐乐不声不响地跑出门，陈晓嫒低下头继续抄写。等她抄到第九页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啜泣。
“呜！”郑秀丽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大家的通讯器上实时传来教会的讯息【杨乐乐-暂时阵亡】。
教会一定是通过观测仪器看到了杨乐乐死亡时的场景，或者是看到杨乐乐变成棋子被收到了天上吧。
郑秀丽很快收拾好心情，安慰自己杨乐乐还不算死亡。
教会之前传达过：因为陈晓嫒和主宰达成了协议，所有人的生命和灵魂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在结算来临前视为存活状态，无法被破坏和吞噬。
在郑秀丽擦干眼泪的同时，陈晓嫒也松了口气：还好，同学们没有吵起来。现在还有调查任务呢，可别被主管抓住把柄丢出去。
她一边抄一边继续偷看大家的反应，发现叶小雨摸索着走到邢书遥边上，和他小声商量着什么。
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在叶小雨说完后，邢书遥居然看了过来，和她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他们该不会想让我去安慰郑秀丽吧？
陈晓嫒赶紧低下头。她和郑秀丽真不算熟，没法安慰的。
“陈同学。”
怕什么来什么，好在邢书遥并没有让她安慰郑秀丽，而是说：“杨乐乐刚刚说她肚子疼要回家，你能不能替她去侦查一下隔壁车间？我们还要留在这边拼装玩具。”
【“杨乐乐的行动失败了，你能不能替她去侦查一下异常的队伍？我们被规则困在这里，必须全力完成生产工作。”】
难怪郑秀丽看到短信后脸色那么差，原来是被闺蜜单方面放鸽子了，也可能是在担心杨乐乐？
不过听到“肚子疼”，陈晓嫒心里就懂了：真不怪杨乐乐，她多半是生理痛。这种情况下继续站在流水线上拼一天玩具也太惨了，指定撑不住。
正好她也不想继续抄书。
陈晓嫒十分清爽地推开桌子往外走：“好呀，我这就去看看～”
“稍等一下！”
吕敏从旁边跑过来，先是抱起她抄好的部分，然后把纸笔和《厂规》一股脑塞回晓嫒怀里，认真地说：“剩下来的部分也很重要，麻烦你在外面也要记得抄写啊。”
“……”
陈晓嫒一脸无语地接过《厂规》，抬起头环视流水线上的同学们。
大家用一种超级肯定的眼神回应，甚至有人轻轻点头，一副“拜托你了，真的很重要”的样子。连林琅都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你们是对这个玩笑过不去了是吧。
嗤、陈晓嫒无奈地笑了下，把《厂规》和白纸卷起来收好。“知道啦～我会找时间抄的。”
“谢谢。”
“多谢～”
“麻烦你啦。”
同学们纷纷道谢，目送她离开房间。
嘀嘀。
陈晓嫒走到走廊上时，手机响了一下。
她划开一看，脸上泛起微笑【零：遇到麻烦呼叫我，我会立刻过来的。】
零在担心我。
她肯定知道契约书的事情，害怕我真的按照老师说的那样做，然后被保安逮捕。
一股甜蜜的感情在心底泛滥。
其实她在抄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零拼装玩具的速度是最快的。她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的工作量，只希望我能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
因为她是快毕业的学姐，而周围的同学们才是我的“同学”，四年之内都不会分离的同伴。
零偶尔会有些冷淡，但在重要的时候总是为我考虑。作为零的恋人，我当然也要考虑零的处境。
【小爱：知道啦～安心工作，我会好好侦查的。】
【小爱：（猫猫跳跃）】
陈晓嫒笑着点击发送，然后看向眼前斑驳的走廊。
好了，接下来认真侦查吧，隔壁车间到底在哪里呢……有了，那边！她循着铛铛铛的声音往走廊深处走去。
……
铛铛，铛铛铛。
猩红的肉质膈膜如子房般蠕动，虚伪的核心在半空中漂浮，时不时碎成一地粉末，撒到下面的怪堆里，让它们化作一只又一只肉瘤。
大量异怪还是难以名状的物体，汇聚在一起好似一大滩浑浊的粘液。
但也有很多异怪拥有了“手”和“脚”。哪怕形状上和人手人脚没有多少相似度，它们也能利用这些手脚卷起破碎的粉末与肉瘤，把它们搅打成类似面团的产物。
这里是异常区域中属于异常的领域，它们兢兢业业地按照规则的指示扮演“人类”，用模仿人类的行为生产能量，好帮助它们的主宰孕育出覆盖人类的【规则】权能。
这是一场由异常发起的仪式，它们并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只知道这么做有助于权能的诞生，一切行事全凭本能。
铛铛，铛铛。
它们的身体衍生出强度接近钢铁的关节，在面团上敲敲打打。这些面团原本稀里糊涂一团，在不断的敲打中逐渐浮现出人类的脸。
很近了，很接近了……只要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人类，理解秩序与文明，主宰总有一天能够用规则控制异常与人类，成为真正的【神明】。
哒、啪嗒。
它们没听到脚步声，却能感受到特殊的力量在迫近。
噗啦，噗啦噗啦……异常各式各样的手和脚在辐射能的波动下发生扭转，变得更加接近人类。但这种接近并非出于主宰的授意，而是另一种力量的扭曲！
它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握，特别是同时控制十几、二十只“手”的异常立刻发生了混乱，和其他人的手脚纠缠在一起。
哗啦啦——
子房中出现一条平滑的传送带，异常们再也不能直接把人偶丢向虚空，也不能把面团吞进体内直接凝聚出人形。
拼装到一半的人偶们噼里啪啦地掉到传送带上，被无情的铁锤一个个砸碎。
【次品！次品！次品！】
……
陈晓嫒悄悄贴住门缝，眯起眼睛往里看——嚯，好快啊！
她首先注意到堆在一旁的玩具箱，里面已经堆满了组装好的玩具。起码有十七、八个超大的箱子放在旁边，效率远超同学十好几倍！
哗、哗哗哗。
不断有机械臂往箱子里丢玩具，丢了几个后突然卡住了。
陈晓嫒顺着传送带往后看，正好和生产部主管的眼睛撞到一起。
那位体型庞大的女人双眼圆瞪，膨胀的脸几秒内就涨成了酱紫色。她巨大的双腿蹬在高跟鞋里，哒哒哒哒地往外跑。
“你。给。我。滚啊——！”
噫～
陈晓嫒吓得扭头就跑。真是的，我只是来看一下进度，你气什么气嘛。
她一路流窜到走廊的另一头，忽然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
陈晓嫒放慢脚步往左看，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生产区，这里的房门上有【厨房】的标识。
她这次学乖了，没敢站在大门口往里看，先蹑手蹑脚地贴在窗户上：里面有好多人……在熬肉汤？
一群身穿白围裙的胖大男女围绕着巨大的锅炉，有人在用汤勺搅动里面的液体，还有人在旁边一边切菜一边大吃大嚼，嘴里的渣滓顺着齿缝直接落在案板上。
呕，厂里的卫生环境也太差了吧！
陈晓嫒举起手机悄悄摄像：光是厨房的视频流出去都够老板喝一壶的，先拍再说。
她举着手臂拍了一段时间，截了几张图编辑成彩信，分发给班上的几位小组长。
【小爱：大家看看我拍到了什么！】
哼哼，有这个把柄在手上，接下来的调查肯定会顺利点的。
【邢书遥：好，看来厂里的食物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好，看来异怪还保留了进食的过程，这也是模仿的一环吧。）
【郑璐：我有个提议。】
嗯？是璐璐～
陈晓嫒默默点头：她肯定会提议走法律途径，收集到的证据可以交给专业记者，避免和厂里的保安发生正面冲突。
【郑璐：我们下毒吧。】
……？？？
第132章 开饭
毒，下毒？
陈晓嫒眼前一黑，赶紧擦擦眼睛继续看。
夭寿了，这条短信还是没变，璐璐真的建议下毒耶。
她连忙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小爱：开玩笑的吧哈哈哈（兔兔旋转）】
【小爱：怎么可能这么做啦～】
【林琅：晓嫒，你先回来一下，我们面谈。】
林琅，不会连你也赞成刚刚的主意吧。
陈晓嫒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一般面谈都是想谈很不方便的事，比如在饭菜中下毒。
她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两分钟，刚刚所有群发过的小组长全部回复了。
【郑秀丽：回来聊，外面说不清。】
【邢书遥：陈同学，你快点回来吧，有急事。】
【吕敏：你刚刚抄的规则都很有用，回来继续抄呗。】
……
每一位同学都提到了“回来”，他们是约好的吗，简直像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们叫我回去。
不，别想太多。
同学们又没有诱骗我的动机，我又不是大明星，不会有整蛊节目组盯上我的。
陈晓嫒打了个寒噤，终于还是迈开腿向着车间走去。
……
吱呀呀～
当她推开门看到熟悉的同学们时，心里那股莫名奇妙的冷意才缓缓消失。
陈晓嫒特意朝郑璐看了一眼。
文静的舍友长发低垂，正捻着一只玩具的小手往洞里戳。她装配时的手法很轻巧，咔哒一声脆响就把玩具手严丝合缝地推了进去。
她推完一只后立刻拿起另一只，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一点也看不出会提“下毒”之类的建议。
其他同学的进度也不错，流水线旁边已经堆了三只装得满满的大箱子，起码有两百只玩具在里面。
陈晓嫒放下心来：看来大家只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有真下毒的意思。
她故意踢踢踏踏地跑进来，元气地敲响大门：“我回来了～他们装玩具的速度超快！一般的方法很难赢的。”
几十位同学先后抬起头，零的脸庞依然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视线。
不断运作的传送带像星河一般隔开两人，学姐的眼神平静如水，在看到她后才微微扬起嘴角，噙起一抹笑。
欢迎回来。
她没有开口，却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心底缱绻响起。
陈晓嫒晃了下神，朝零露出开心的笑颜。她从零件箱里拿起一只玩具，才拼了两下整个箱子都被同学们抱走了。
林琅摇了摇手里的玩具：“你快回去抄规则吧，下午的情况还说不清呢。”
“好好好～”
和学姐一起拼玩具的作战大失败。陈晓嫒刚要转身就被林琅捉住手，塞了个东西过来。？
她张开手掌，发现是一小截玻璃管。玻璃管里晃动着浅绿色的液体，粘稠度并不高，很像水滴。
“这是啥呀？”
林琅捏住玻璃管晃了一下，很普通地说：“毒啊，璐璐给你的。”
“……啊？哈哈哈，毒？”
也许看陈晓嫒笑得太*僵硬，郑璐放下手中的玩具，绕着传送带走过来亲自解释道：“是从毒蜘蛛那里拿到的。那家伙准备戴罪立功，现在被锁在学校里拼命制造毒药呢。”
陈晓嫒想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毒蜘蛛说的是那位叫毒蜘蛛的校工，而不是真正的毒蜘蛛。
她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上次收了辛娜雅的钱，没想到被关在学校里。也是，赤星学校也算半个执法机构。
陈晓嫒捏着玻璃管拼命摇头：“不行，我们不可以在员工食堂里下毒，这个是犯法的！”
舍友们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意识到必须先绕开陈晓嫒的认知滤镜。
郑璐放慢语速，盯着陈晓嫒的眼睛说：“别担心，我们有分寸，学校的律师团队非常强大。而且这种生物毒素效果很差的，就像巴豆一样，最多让他们抢厕所，没空工作。”
【“别担心，没有法律会保护异常。而且异常对毒素的抗性很高，这份毒液没有权能的加持，毒不死它们的，只是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呃，就算是巴豆，害别人拉肚子也很过分啊。
而且法律援助什么的，怎么想都很不靠谱。
陈晓嫒超级头痛，她偷眼看同学们的表情，发现大家都非常严肃，大有一种她不答应就一直缠下去的意思。
要不是和大家相处久了，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她真会怀疑同学们是想联合起来搞个大的，让她像老鼠一样滚出学校。
现在的状况虽然很可疑，但林琅、郑璐，特别是零也站在大家这边，应该不会坑害我。
所以……我要为了大家给那些无辜的工人们下泻药吗？
她深吸一口气：果然不行。哪怕这么做可以取悦大家，我也不会为了合群伤害别人！
“那个，抱歉了。我不——”
笃笃，笃笃笃！
不耐烦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倾诉，生产部主管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外，她满脸横肉的嘴巴子上挂着一抹狞笑。
“开饭了。”
主管说罢，身后传来骨碌碌、骨碌碌的车轮滚动声。
四、五个身材臃肿的男女推着车子往里挤。这些车子比起他们胖大的身躯也不遑多让，每一车都放着一至两个泔水桶大小的……泔水桶。
看清桶里的状况，陈晓嫒手里的玻璃管差点滑到地上。
一只硕大的鱼头在散发恶臭的深褐色溶液里沉沉浮浮，鱼骨架上挂着的鱼肉缺了两块，不知道是鱼生前打架打散了还是厨师饿极了连啃两大口。
在最差最差的想象中，也可能是打扫卫生的人拿起别人吃剩下的餐盘，往汤盆里这么一扣。哎～齐活儿了。
……
咕噜，咕噜噜噜。
坩埚里泛着不详的气息，每一颗气泡表面都浮起虫子或者骷髅的纹路。
同学们咬紧牙关，没有一个人后退。
因为规则已经写好【员工必须按时吃饭，不得剩饭、倒饭，否则需要接受惩罚】。
不愧是掌握规则的异常主宰，最擅长在规则上下绊子。
这种浓度的辐射能对人类来说完全是剧毒物质，对异常却是大补。这条规则在明面上针对人类方，却不会造成太多的筹码流失。
这还是陈晓嫒抄写过的规则，原本的规则更偏向异常，连每个人吃多少、不得使用奇物都有规定。
现在至少可以在吃完后立刻使用奇物治疗。
“呕……”这里没有胆小鬼，但依然有体质不太好的同学脸色铁青地呕吐：要是没有陈晓嫒在前面施加影响，这种程度的辐射能都要激起身体异化了。
咕噜，咕嘟嘟。
体型庞大的异常抱着坩埚左右晃动，它充满恶意地扫视人类，用一只手捻起旁边小一些的异常往锅里按去！
它们发出嘿嘿嘿的叫嚣声，坩埚里的液体由褐变红，又变成更加恶心的土绿色。
糟糕……真的要把这些玩意全部喝下去？！
林琅捂住嘴，作为这里体质最好的异化人，她根本义不容辞啊！这么几大车辐射污染物，她和赵正义起码要分掉一桶，呕……别再加料了。
“嘿嘿，嘿嘿嘿。”庞大的异常嘎嘎大笑，将自己的左手也按了下去！
……
主管当着陈晓嫒的面往锅里丢了两枚疑似发芽的土豆。这还没完，她居然撩起袖子，把右手猛地扎向汤锅——
“你疯啦！！！”
陈晓嫒的动作比意识更快，下一秒就抱住了主管油腻的手臂，竭力往上拉扯。
“呃？！”主管瞪着眼睛继续用力，她的力气更大一些，拖着陈晓嫒的手一起往下伸。
滋啦啦。
两人的手先后触碰到坩埚里的溶液。
主管的手臂本该熔融在沸腾的毒液里，注入最浓重的辐射污染。可是陈晓嫒的指尖也点在了溶液中间，激起一层层特殊的涟漪。
滋滋，滋啦啦——
犹如油锅沸腾的声音剧烈炸响，吓得陈晓嫒浑身颤抖，可她依然在努力拉扯主管，不愿意松手。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烫……当她产生这样的意识时，沸腾的声音停止了。
陈晓嫒发现汤锅里的汤已经放了挺久，最多只有40几度，和烫一点的热水澡差不多。
真是的，差点被你吓死！
她气鼓鼓地松开手，冲着主管喊道：“你做什么啦！食品卫生知不知道啊。别想让我们喝那桶东西，都被你弄脏了！”
在监控中心的屏幕上，一行金色字体快速浮动。
【异常方违反规则，需要接受惩罚。】
“咕！”主管握住自己的喉咙，她体内的核心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糟、糟了，这里除了主宰，还有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她、她也能操纵规则，我们也必须遵守规则！
但我到底违反了什么规则？
冰冷的文字在脑内浮现，向异常揭示了它所违反的规则。
【身为食品加工厂的主管，居然弄脏了员工们的食物，违规，必须接受惩罚。】
异常方陷入死寂，这还是它们第一次体会到人类违反规则时的茫然。不，根本无法理解里面的内在逻辑。
但再难理解，惩罚都是必须的。
异常主管深吸一口气，按照规则要求的撑在坩埚边缘深深吸气：“啊呼——呜！”她一头扎进坩埚，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
不是，你来真的？
陈晓嫒看着主管一头扎进泔水桶咕嘟咕嘟往嘴里咽泔水，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要命……会不会出人命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主管一边喝一边抬起一侧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种刻骨的仇恨陈晓嫒完全可以理解。
谁要是按着我的头逼我喝泔水，我也恨。可这泔水不是你自己要喝的吗？
她想征询同学们的意见，一回头却看到他们摩拳擦掌，从包里取出各式各样的小碗和汤勺。
陈晓嫒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小声问：“那个，你们要做什么？”
林琅挥了一下勺子，用慷慨赴死地语气说：“吃饭！”
第133章 灼灼意志
咕嘟嘟嘟……剩下的几只泔水桶冒着可疑的泡泡，时不时浮起一点鸭骨头还是爪子什么的残渣。
“咕、真、真的要吃吗？”陈晓嫒惊恐地抬起头，试图从同学们眼中找到一点认同，然后一起大声抗议，死也不吃这种东西！
然而她的想法落空了，大家摩拳擦掌地拿出一把把亮晶晶的餐具，在传送带旁边摆好。
赵正义更是从背包里抽出一条碎花餐布，哗——地铺在地上，紧接着和舍友们叮叮当当地放上银餐盘，俨然一副享受高档下午茶的气派。
你们给我清醒一点，就算使用下午茶套装，泔水还是泔水啊！
陈晓嫒崩溃地指着泔水桶，喉咙都喊出破音了：“各位，你们注意一下，里面的东西不干净啊，完全是泔水！！”
实话已经甩在脸上了，就算厨房员工听到后冲过来打人她都不意外。可是没有变化，不管是运送“泔水桶”的员工还是同学们，所有人面色如常。
厨房的人围绕在生产部主管身边，他们抄着手，头颅低垂，做出默哀般的模样，静静“围观”主管像进食的猪一样库嗤库嗤把食物塞进嘴里粉碎。
主管听到这句话根本没有反驳，又抓起半只鸡腿大吃大嚼。她瞪着仇恨的眼睛看着陈晓嫒，齿缝里掉出大大小小的碎屑。
林琅第一个走向泔水桶，她双手端起塑料桶，朝陈晓嫒龇牙一笑：“没事的，泔水已经很好了。托了你的福，我们还能少喝一桶呢，真是太好了。”
【“没事的，这已经很好了。托了你的福，我们可以少喝一桶，东西也从污染物变成泔水，真是太好了。”】
啊？
陈晓嫒茫然地看着林琅倾倒泔水桶，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灌进她准备好的瓦罐里。
这只瓦罐的容积大概有热水壶那么大，被黄褐色混杂红色的泔水灌得满满的，表面还漂着一层可疑的油污。
光是看一眼都感觉精神受损，完全不想知道下面那些土豆泥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呜呕！”陈晓嫒无意识地干呕起来，她捂着嘴朝林琅伸出手：“不、不要啊——”
林琅洒然一笑，她仰起头将罐子高高举起——
“咕咚。”
“咕咚、咕咚咕咚……”伴随喉咙的鼓动，泛着渣滓和油光的液体一点一点灌进了舍友的食管。
“啊……啊。”
陈晓嫒张口结舌地垂下手，眼里的光都消失了。不要、不要这样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大脑乱成一团，同学们却没有停下。
在林琅奋力吞咽的同时，大家也做好了准备。
赵正义领着十几个和他一样健壮的同学一起走到另一桶泔水面前，爽朗地挥挥手：“不就是泔水么，这算什么啊～干净又卫生。有本事喝死老子，陈同学会找你们报仇的！”
【“这里的帕斯特值很低，别怕嗷，我们体质系先喝。喝不出问题的，大不了蹲在陈同学边上慢慢消化！”】
他们说完就拿起小碗挖桶里的食物，什么汤汤水水都往嘴里猛灌，吨吨吨一饮而尽。
赵正义甚至还舔舔嘴唇，豪爽地大喊：“好喝！好喝！”
呃诶诶诶，关我什么事、不对，就关我的事啊——
陈晓嫒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同学们都看出我不想喝泔水了。赵同学的意思难道是“你不用喝，万一我们食物中毒了你去报案就好”吗。
不，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啊……
她看着大家故作欣喜的表情，还有一碗一碗分食泔水时暴起的青筋，手指慢慢握紧。
同学们“毫不在意”甚至满脸喜悦地用高档餐具分装这些恶心食物，为的也只是查询真相。
为了那个目的，他们愿意顶着呕吐的冲动把那些东西吃干净。这些完全是自发行为，有任何人、比如我不愿意的话，他们也不强迫，连一句坏话都不说。
哪怕吃准了食品厂不敢让这么多人食物中毒，多半只是把调料放得很恶心，或者加了点刚吃完的剩饭菜……这样的精神也何其可贵！
我绝不能在这里掉队。
陈晓嫒坚定决心，她从同学们的餐布上拿起一只碗，朝着泔水桶一步步走去。
“晓嫒同学？”
“陈同学……”
大家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纷纷举起手臂试图阻止，可是陈晓嫒走得太快了。
她毫不迟疑地站在泔水桶边上，举起勺子舀了一大勺。
砰！
湿湿黏黏的谜之液体甩鼻涕一样甩在碗里，溅起几坨最好是咖喱的酱料。
陈晓嫒端起碗，杀。人般的视线向食堂员工扫去，逼得他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连主管的气焰也陡然回落，只顾埋下头吧唧吧唧吃东西，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呼……”
陈晓嫒深吸一口气，壮胆似地大喊一声：“各位，我先干为敬！”说完把碗沿抵在嘴唇上，顶着巨大的恶心感一抬碗底。
想象中的吨吨吨并没有发生。
因为粘稠的液体一接触到舌面就激起了强烈的化学反应。
这是……什么味儿啊！
噫噫噫噫，好咸。第一秒感觉超级咸，好像厨师抱着盐罐子一起死在里面了！咸味还没来得及去世，后面浓浓的酱臭味又跟上，有种咸鱼和臭袜子跳舞的奇妙感受。
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她可以安慰自己“区区过期酱油不足挂齿”，可随之而来的风油精味和鬼晓得哪里跑来的恶甜味如同一记重拳重重地砸在下巴上，连人带味蕾瞬间K.O。
“嗷——呜呜嗷呕。”
陈晓嫒还没来得及装帅，可怜的小脸就变得皱巴巴的了。
她又想吐又怕在同学们面前留下喷射战士的印象，不得不用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死鱼一样来回挣扎。
“呜、呜呜！”陈晓嫒端着碗往桌子那边磨蹭，生怕摔碎了。
她才走了两步，一只手就伸过来握住了碗沿。
学姐长而白皙的手指在褐色液体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晶莹。
零从懵住的陈晓嫒手中接过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吐就吐吧，我会替你吃完。”
陈晓嫒紫蒙蒙的眼睛中再次出现了光。
天使～学姐简直是天使——
不过“替我吃完”好像有点歧义，联系想吐就吐，很容易误会耶。
她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像素小人，左边代表自己的像素人吐了，然后右边代表学姐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陈晓嫒把脑海里的像素人拍散，坚定地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可以自己喝——啊啊啊，别喝呀！！”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零的嘴唇已经贴在碗边，正要去舔剩下的汤汁。吓得她连忙抽回碗，像抱宝贝似得扣在怀里，严防学姐再去动嘴。
“？”
零不解地眨眨眼睛，捉了两下没捉到。她放下手平静地说：“晓嫒，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下去，不需要为了这种事难受。”
【“晓嫒，你的异能力和意志十分宝贵，不需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零……
陈晓嫒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然后泛起甜甜的笑容：“我没有难受哦。只要能和大家一起，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也许真心的朋友一两个也很足够，可是当我遇到你们，遇见大家才发现——原来值得相处、值得了解、值得付出的人那样多。
我从一开始、从你们唱起歌的那天起就认定了，要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的大学生活。
【一起】的意思不仅仅是你们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们的。一直、一直，不论发生什么。
陈晓嫒当着零的面再一次端起碗，这次她连呼吸也变得平稳。
零没再阻止，她只是看着晓嫒将碗凑到唇边，把碗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喝下。冰蓝色眼眸中浮现出少女坚毅的神色，还有耳边听到的，那蓬勃而稳定的心跳。
“……”零眼中闪过数行数据，她转身走向异常坩埚，和挤在那里的一大群学生站在一起。
陈晓嫒在这里驻足了许久，那份影响力也扩散到了每一只坩埚中，将里面的污染物完全转化为无害的异能渣滓。
同时人类的勇气与意志也在互相共鸣，将异常带来的恐惧感彻底驱散。
零抱起其中一只坩埚，什么也没说地往嘴里灌去。
【0号：分析中……能量物质（劣等）】
【0号：辐射能已经过净化处理，未检测到污染物，可视为稀释无数倍的异能力补剂。】
这道讯息很快群发给所有人，大家顿时更来劲了。
虽然学校在出击时就配备了大量物资，但异能力补剂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异常吃掉，甚至成为吸引异常的诱饵，所以一般不会带太多。
白送的异能力补剂不吃白不吃！
确认无害后大家把净化用的奇物也丢到一边，抓着筷子和勺子就往嘴里送，不介意味道的人更是抱着罐子猛灌，一滴都不肯漏。
呼啊……呼哈！
陈晓嫒吃完碗里的东西，感觉自己的毅力得到了淬炼。人类的精神真是太强大了，只要有必须达成的目的，哪怕是做不到的事情也——诶。
她抬起头，怔愣地看着大家奋力狂吃的身影。
同学们和她那种痛苦面具式的吃法完全不一样，眼神中闪烁着意志的光辉。而且手上的动作也极快，完全看不出一点勉强，用吃限时牛肉自助的速度奋力冲刺。
你们、大家……为了让别人吃得少一点，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陈晓嫒的眼角痒痒的，好像有什么灼热的液体在涌动。
“呼～”我也不能输啊。
她深吸一口气，抱起碗冲向“泔水桶”，用力舀出满满的第二碗！
稀里哗啦，噗哩啪啦。
厨房员工站在主管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学生们大吃大嚼。
这些、这些原本都是我们的滋养品啊，异常们的眼泪直往心里流。
陈晓嫒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塞，用远比主管犀利一百倍的眼神瞪了回去！
在大家的协力奋战中，几大桶“泔水”终于全部清空。她“哈～”地长舒一口气，向生产部主管伸出手：“还有什么招式吗？没有的话，请给我推荐！”
“你想得美！”主管拖着员工们落荒而逃，逃跑时还不忘大喊大叫：“你们这种懒鬼生产出的数量肯定超不过我们！休想让我给你推荐！”
哼～陈晓嫒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零走到她身边，银发贴在耳廓上：“晓嫒，我们动手吧。”
陈晓嫒拿出怀中的玻璃管，对着灯光晃了晃。“好呀。”
来而不往非礼也。
敢逼我们喝这么多恶心东西，让你们喝一点“佐料”也很合理吧！
第134章 精彩配合
鲜红的倒计时显示在屏幕上。
象征权能的冠冕逐渐凝聚，连同玻璃柜下方的云层也开始聚集，席卷成倒置的螺旋。
“时间太紧了，要不要提醒他们加速？”
“别添乱！学员们已经在全力推进了。”
专家组与联络组通力合作，几乎点对点指导每一位学生，提醒他们周围有可能触发什么规则。
还好有陈晓嫒翻译过的“范本”可以参考，大大提升了信息辨别效率。
轰轰——
在螺旋上升的气流中，精锐飞行员冒着风险靠近，用机械与奇物同步录制权能诞生的画面。这些讯息也许包含着可贵的情报，甚至有复刻出权能仪式的可能性。哪怕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对人类来说依然是必须追寻的知识。
嘀，嘀。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们正在地图上移动，代表陈晓嫒的光点已经置换成金橙色，这样不管她出现在哪里，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陈晓嫒已进入预定点。”
观察员立即播报，将画面放大，显示出像素小人的具体位置。
陈晓嫒正站在地图的右上角，旁边有不少灰色点点在来回巡逻，显然是被异常围在中间，暂时无法突破封锁圈。
“我们没时间耽搁，是否让零号出动，协助陈晓嫒排除周围的异常？”
白发老人摇了摇头：“不，使徒距离灵魂池太远了，备用能源应该用在更关键的地方。这里就相信学员们吧。”
她敲了敲屏幕，示意大家注意其他学员的蓝绿色光点。
他们正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向陈晓嫒接近，在相遇时又自动散开，向着不同的异常队列跑去。
……
赵正义沿着墙体一跃而下。
他腰间的绳索绕在走廊的铁围栏上，那些围栏就在陈同学附近，状态十分稳定。
然而当他沿着绳子不断坠落，下方的墙体却开始渗出血液，甚至冒出一段又一段柔软的触须，试探地扫向他的靴子。
嗖呼——
一只满身骸骨的飞鸟向着赵正义急冲而来，他拎着绳子躲闪不及。
“漂浮！”吕敏的身体从走廊处探出来，将异能力从指尖和喉咙外放，艰难地控制着同学的身体往上挪，正好擦过飞来的鸟儿。
赵正义也借着这个机会踢出一脚，把骸骨鸟踹飞老远。
咚隆，咚隆……
左侧传来石头慢速翻滚的声音，巨大的石头人从另一个方向挪动过来，挡在陈晓嫒接下来的必经之路上。
陈晓嫒的超能力过于唯心，如果让她看到这坨东西，一定会以为前方禁止通行。
郑秀丽和钱小美交换位置，拎着两颗易燃的黏黏球冲了过去：“给我起开——”她刚刚吃完小半桶稀释过的补充剂，涌动的异能力瞬间注入两颗黏黏球，一左一右地嵌在石头人的身体上。
轰隆隆——
巨大的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等烟尘散去后，石头人的胸口碎开了一块超级巨大的破口。它倒是想继续站起来，可陈晓嫒却恰好从走廊另一头走来。
她抬脚踩在炸出的破口上，石头人颤颤巍巍地瘫倒在地，碎成一大堆石块。
……
“这里怎么堆了这么多碎砖头啊。”
陈晓嫒搀着零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砖头往前走。好歹也是人来人往的大工厂，有必要把建筑废料一直堆在走廊上么？
不过赤星的建筑队是有类似的问题，普遍不喜欢打扫卫生。
她原来在长河市上学的时候就好几次被学校楼道里的碎砖头绊倒，社会活动时也经常接到【帮忙打扫建筑废料】的委托。
说节约成本吧，类似的委托给的小费还蛮大方的，真是莫名奇妙，只能当成地域风俗了。
看到晓嫒不停低头看路，零眸光微闪，一只手一直护在斜后方。“需要我把这里彻底清理掉么？”
“嗯？不用。我把它踢到一边就好，嘿～”陈晓嫒踢了两脚，把碎砖头全部滚到角落边边的地方，免得又绊到人。
这些石料的质量不怎么行，远远看上去一大块，踢起来才发现碎渣渣的，几脚下去就干净了。
她们穿过走廊，眼看着就要走到厨房，可另一侧忽然又走过来两位身材健硕的保安，吓得陈晓嫒拽着零往墙后躲。
真是阴魂不散……她探出头观察保安们的巡逻路线，发现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双腿踢着正步，一点也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懈怠的感觉。
两人结结实实地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和另一组保安在半道上交接。
陈晓嫒捏住零的手，看着他们喃喃自语：“有点麻烦呢。”
我们要把“料”加到厨房里，肯定得绕过这些保安。可是他们的巡逻没有死角，总不能像游戏里那样丢个石子什么的吸引注意力吧？
沙沙。手机轻轻震动，发来两条短信。
【林琅：我来帮忙。】
【钱小美：我过来引开他们，你抓紧机会冲。】
林琅和小美？她们确实很擅长跑步。
陈晓嫒沉下心，和零一起半蹲在墙角后面。
只见一道粉色的身影从左侧穿出来，从后面用力给了保安一拳！
呜，这么做会有人报警的吧？
她有点不敢看，又连忙睁大眼睛继续观察：林琅的速度比两名保安都快，她刚刚那一拳砸晕一个，另一个从腰侧拿出甩棍反击。
粉毛少女没有恋战，她灵巧地蹬着扶手滑下楼梯，倏忽一声就连衣角都看不见了。
“嘟嘟——”
另一边的保安吹响哨子，走廊上顿时响起刷刷刷的脚步声。
天晓得食品加工厂为什么要雇佣这么大一支保安队伍，至少二十个人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向四面八方散去。
我们怎么办？陈晓嫒刚想问，三、四条跃动的影子从右侧走廊窜出来，正好和保安们撞在一起。
同学们用自制的水球和塑料弹噼里啪啦攻击保安们，把他们激怒后扭头就跑。
几分钟后，除了一位戴着摩托车头盔的怪保安，其他员工都被学生们成功引开，让出一条通往厨房的道路。
陈晓嫒从挎包里拿出望远镜，对准保安的胸口，发现她胸前别着一枚【安全部主管】的id徽章。
这位也是主管啊，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她的推荐。
陈晓嫒还没想好破局的办法，安全部主管已经迈开腿往她们这里走来。
主管的身体孔武有力，结合那顶怎么看怎么可怕的纯黑色头盔，有种要用脑袋砸死人的错觉。
嗖啪。
一枚小石子落在主管脚下。
陈晓嫒冷汗直冒：哪位同学这么幽默，真的要用这种方法引开她？
这么做当然是无效的，主管抬起靴子，一脚踩下。
那枚石子的质量和碎石块一样劣质，靴底左右一碾就化为齑粉。主管连哼都懒得哼，重新向着前方迈出脚。
簌簌。
“！”
陈晓嫒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向她身后：一条绳索突然从上空垂下，钱小美死死握着绳索的尾端，双腿劈开，对准主管的脑袋来了个托马斯大回旋！
不——
咚隆！
钱小美的靴子重重地敲在头盔上，这还没完。
运动神经逆天的她一手握着绳子，另一只手掌翻过来在主管头顶按了一下，紧接着用力一荡～嗖呼又是一下！
……
钱小美在空中漂移，她将异能力全部集中到腿部，踢出沉重的一击！
咚隆！
声波和辐射能同步共振，她能感受到脚上隐约传来的酥麻感。这样的攻势连用两次对身体的负担实在太大，不能再来第三次了。
钱小美偏过头，险而又险地避开异常的拳头——如果那两朵悬浮着的幽光能叫拳头的话。
即使戴着防护眼镜，她也不准备直视这种高帕斯特值异常。
啪莎。
糟糕，脚被捉住了！
钱小美眼神一凛，她正要发动超能力置换位置，就看到腿上泛起了黑紫色的光点。
那种状况……原来如此。
她仿佛看到了外壳中那颗头颅的狞笑，你有【侵蚀】或者【寄生】的能力啊。想让我带着你回到同伴身边伤害他们么，想得美！
还有一个选择是跳到陈晓嫒那里，借助陈同学的能力脱困。
但她绝对不能耽误陈同学的脚步，更不能带去一点点被突袭的风险！
超能力，发动！
钱小美出现在异常的正上方，双腿紧紧纠缠住异常实体，大量的异能力瞬间爆发，将两人的位置——平移到最近的裂隙口！
嗖呼。
发丝在耳边漂浮，她锁着异常向下坠落，松开的右手中滑出一枚奇物碎片。钱小美用力握紧拳头，让边缘刺破手掌，溢散出丝丝缕缕的血气。
这个东西可以封印它10-20分钟，对你来说这样就足够了吧？
她躺在风暴中心仰望天空，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辐射能的撕扯下化为一条条金色丝线。这些金线随风飘扬，朝着冠冕的方向飞去。
钱小美恍惚间看到一双惊诧的眼睛，她轻松地扬起嘴角：接下来交给你了，陈晓嫒。
……
“小美——”小美同学！！
陈晓嫒飞跑到走廊上，扒着栏杆往下看：怎么回事儿啊！你跑就跑呗，干嘛抱着人家主管往楼下跳啊！
呼嗖～
钱小美和主管像是两只断线的风筝，不断往下坠落。陈晓嫒怕得要死又不肯挪开视线，眼睁睁看着她们从三楼掉到一楼，然后……
砰！
两个人同时被树杈子挡了一下，稀里哗啦地落进小池塘里。
旁边清理池塘的老大爷吓了一跳，从身后掏出个疑似掏大粪用的大勺子，给她们兜着胳膊捞了出来。
钱小美爬出来后朝她看了一眼，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概在抱怨自己脚滑了一下吧。
“…噗。”
陈晓嫒破涕为笑，她擦擦眼角吓出来的泪珠，轻轻牵住零的手：“我们走吧。”
同学们千辛万苦争取到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第135章 大声嘲笑
嗡嗡……监控屏的颜色开始变淡。
代表人类的像素点在屏幕上迅速扩散，将灰黑色异常吸引到各个角落。
负责检测规则与预判帕斯特值变动的奇物标志缓缓下沉，揭示出异常主宰正处于过载后的疲劳状态。
“哼，它快撑不住了。”一位专家幸灾乐祸地推推眼镜。
他的意思并非是异常-主宰要认输或是快被击败了，而是指现在的局面让主宰的弱点昭然欲揭：这只异常试图染指“能够同时涉及人类与异常的规则”，可它对人类本身却缺乏了解。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它可以先诞生一个权能雏形，然后建立庞大的异常地域，接着捕获周边的人类，抽取他们的灵魂与记忆，同时用极其漫长的仪式来进行复现与学习。
可它偏偏卡在了第一步，在落下第一枚棋子时碰到了陈晓嫒。
为了抵消陈晓嫒的“未知权能”，它不得不以身入局。为了对抗陈晓嫒的超能力，它又不得不和人类“公平对战”。
现在问题来了，公平对战的话……它能战胜陈晓嫒么？
这个答案很模糊，人类*方在过去的历史中基本一输再输。但对异常-主宰来说，它只能输一次，所以必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它不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也不了解人类的精神与灵魂，索性用最粗暴的手段应对：给每个地块设置很严苛的规则与多变的陷阱，让人类自己犯错然后接受惩罚。
可人类方拥有陈晓嫒的提示，并且每一位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所以至今还没有多少减员。
相比之下倒是异常这边丢失了更多棋子，一枚又一枚地码放在陈晓嫒那边的柜子里。
如果是不对等的战斗，死掉再多异常也无所谓。因为人类无法利用这些冗余的能量，只有主宰可以利用战斗中的收获去重组规则。
然而这次不一样，陈晓嫒也可以重组规则，所以主宰不敢再用怪海战术派炮灰送死，反而命令强度过低的异常四处游走，躲避人类的攻击。
“它应该已经注意到这些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必须集群对付，所以派出了许多强度尚可的异常在走廊上围堵我们的人，不让它们分散。”
专家敲了敲屏幕，狡猾地笑道：“可是～它好像无法锁定陈晓嫒的具体点位啊。”
金橙色光点已然深入腹地，踩进异常分配能量的区域。
她向着备用能源核不断迫近，强大的异常正在外面逡巡，弱小的异常又在本能的驱使下退散。
“哈哈哈，主宰让规则控制一切，所以它现在。”人类在屏幕后哈哈大笑：“什么都做不到——呃。”
短促的音节戛然而止，因为另一个高帕斯特值个体正从陈晓嫒和零的背后悄然接近。
难道我们漏算了什么吗，异常-主宰还有后手？他们盯着屏幕屏住呼吸。
……
陈晓嫒坐在零的肩膀上，被学姐高高举起。
她的脸贴着窗玻璃，看着屋内温暖的面包房。热腾腾的面团在盘子里发酵，烤箱嗡嗡加热，散发出好闻的麦香。
“好狡猾……”少女的脸蛋微微鼓起，气不过地捏紧拳头。
原来厨房不止一个房间，后面还有专门做点心的地方。给我们送来几桶泔水，自己的员工也吃不卫生的食物，结果干部们有自己的小厨房！
房间里看不到人影。
保安队的人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抓捕同学们，厨师又去了哪里？
陈晓嫒轻轻摸了一下零的脸颊，看着窗户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谁呀？”
“没有，他们都逃走了。”学姐很肯定地回答，抱着她的腿走到门边。
啪嗒。
陈晓嫒双手撑着门框，艰难地把额头往下掰：“零，让我先下来吧。”
“好的。”零立刻半蹲下来，把她放回地上。
她冰蓝色的眼瞳中数据闪烁，记录下晓嫒额头撞到的部分：那块区域被砸成一片空无，构成门板的异常发出痛苦的叫声，吱咪～一声化为乌有。
咔哒，轰轰～
门板当着她们的面砸在地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什么情况？大门的接口得锈成啥样了啊。
陈晓嫒牵着学姐绕过门板，两个人侧着身体走进小厨房。
小厨房和外面很不一样，白色瓷砖擦得非常干净，鞋子踩在上面都会留下点点印痕。
她们无视了香甜的面包，径直走到分割大小厨房的隔间前。
隔间左右各开一扇门，里面放着一口特别特别大的锅。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肉汤，时不时滚上来一块土豆和一片牛肉。
土豆牛肉汤，这道菜大家应该都会尝尝的。
陈晓嫒松开学姐的手，从怀里取出玻璃管，蹑手蹑脚地走到汤锅前，把瓶塞轻轻拧开……
啪莎。
谁的鞋底在斜前方呲了一下，从帘幕后面冒出一条影子。
陈晓嫒胳膊一抖：学姐在我身后，所以那个方向是谁？！
“咚！”
“砰咚！”
零的手臂从后方穿出，硬生生架住了辛娜雅的拳头。
“别。”陈晓嫒刚喊到一半她们就沉默地分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压抑，却并没有立刻殴斗起来。
零挡在前面，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辛娜雅那家伙居然也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克制，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正好卡在门前。
“你……”陈晓嫒从学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仔仔细细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辛娜雅。
今天的富二代变化很大。
她以前总是披散满头金发，喜欢穿着皮夹克、露着马甲线吊儿郎当地走来走去，怎么看怎么像个吃撑了的二百五。
可现在的辛娜雅变了，变得……清纯了？
陈晓嫒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形容词。因为辛娜雅穿着干干净净的保安制服，从衬衫到长裤都规矩地套在身上，边角被肥皂洗得发白。
就连那头灿烂的金发也梳成马尾，老老实实地裹在帽檐里。
如果说衣服只是表面，那她眼中的沉静就是内在的改变了。
以前的辛娜雅总是充满戾气，在飞扬的狞笑中挥舞拳头。现在的她却嘴唇紧抿，连眸光都分外内敛。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
陈晓嫒莫名想起她把琥珀递过来的样子，难道……她真的悔改了？
不对，如果她真的悔改了，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陈晓嫒再一次沉下脸，认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追着我过来的吧。
咯吱。
辛娜雅无声地握紧拳头，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唯有黑发少女的身影愈加清晰。
她是她的执念，是她难以逾越的天堑，是她命中注定的死敌。
放轻松，辛娜雅。我已经用其他人类尝试过了，我可以的，一定可以保持冷静的。
我发誓要用尽一切打败陈晓嫒。一切——一切！
再抬起头时，辛娜雅翡翠色的眸子酝酿出可以称为温柔的情绪。
这是魔鬼赌上一切，包括全部尊严的演技！
她竭力控制着舌头，温声回答：“抱歉啊，我听说你和这个厂长有点矛盾，所以想提前过来调查……没想到失败了呢。”
【“别误会，我听说你也对权能感兴趣，所以提前过来帮你试探它……没想到会被它窃取一部分力量，哈。”】
咕唔，让魔鬼亲自承认失败带来的痛苦，远超岩浆倒灌的辛辣！
诶～看着辛娜雅涨红的脸，陈晓嫒有种莫名奇妙的喜感。“噗。”她笑了一声连忙捂住嘴，辛娜雅的脸涨得更红了，都有点发紫了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抿着猫猫嘴：“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魔鬼的眼瞳瞬间燃起火焰，火焰中心的陈晓嫒露出嘲讽的笑容。她眼角眯起，仿佛在说“区区辛娜雅，连当狗都不称职呢，噗噗～”
唔啊啊啊啊——强烈的怒火瞬间冲破魔鬼竭力维持的意志，她身后的银白色丝线嗡嗡震动！
……
“它和主宰共鸣了！”屏幕前的专家呼地站了起来，拼命捶打桌子。可恶啊，居然为了对付陈晓嫒和敌人合作，这只魔鬼真是太狡猾了！
辛娜雅身周腾起一阵能量光焰，那是异常-主宰正在倾斜天平，为她提供击杀陈晓嫒的能量！
是了，这只魔鬼现在正在主宰的控制下，只要魔鬼自己愿意，完全可以转化成其中一枚棋子。
啪嗒。
紫红的棋子凭空诞生，出现在了【王】的身边。
……
这就是你-敌人赋予我的临时权限么？
辛娜雅按住胸口的卡片，那上面一定写着某某主管，象征着规则中的权利。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魔鬼龇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齿，发出爽朗的笑声：“真抱歉啊陈晓嫒。”她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得到抒发的强烈感情：“我现在是厂里的临时主管，不得不阻止你呢～”
【“我现在被主宰控制了，不得不杀掉你呢～”】
哈哈，哈哈哈哈。
替主宰办事？那是次要中的次要，我唯一想要的只有——杀了你！
辛娜雅情绪高涨地冲向陈晓嫒，被强行抑制的复仇欲念在此刻爆发，千百倍地涌上心头。
杀杀杀，杀了她，只要杀了陈晓嫒，只有杀了陈晓嫒，我才能满足！
在冲刺之余，魔鬼也没忘记警戒使徒的突袭。
当啷！
果然，使徒像燕子一样穿透能源网络，一根弧光闪烁的长矛架住了魔鬼的利爪。
辛娜雅舔了舔裂开的嘴唇，自信地向另一侧瞟去：哼，以陈晓嫒狡猾的个性，八成会从那个方向攻过来。
视线中空无一人。
呃，难道她会从上方飞下来？！对了，还有个岚呢，所以她们会对我使出前后夹击吗！
辛娜雅连忙散开感知，让精神网连通主宰传递能量的网络，捕捉四面八方的动静。
陈晓嫒前后左右都不在，而在距离稍远的地方——能源中枢。
她为什么会在那儿？魔鬼一时茫然：我在这里啊，你跑去能源中枢做什么？
“你们能不能别打了？很没意义耶。”
陈晓嫒站在汤锅边缘，手上拿着一根拔掉塞子的玻璃管。
辛娜雅看着这根玻璃管，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要往主宰的能源中枢里下毒，削弱主宰的实力啊。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和主宰也是敌对关系……等等，我现在和主宰联系在一起？！
“你住。”辛娜雅抬起手，鼻梁忽然一凉。使徒冰冷的拳头砸在她脸上，让类人的身体高高飞起。
“不——”她在半空中伸出手，眼睁睁看着陈晓嫒将玻璃管倒置，把毒液吨吨吨地倒了进去。
咔嚓，咔嚓咔嚓。
刚刚得到的id卡化成齑粉。
噗嗤——魔鬼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老血。
【能源中枢受损，责任人索引中……】
【责任人已确认】
【保全部-临时主管-辛娜雅】
第136章 联合行动
噗啊——
鲜血从魔鬼口中溢散，那是鲜血也是精纯的能量。这些能量在规则的作用下丝丝缕缕地飘散到空气中，计入陈晓嫒名下。
辛娜雅目眦欲裂，仿佛在耳边听到同族的轻笑。
【“你，真的了解陈晓嫒吗。”】
魔鬼沉默，也只能保持沉默。
因为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陈晓嫒啊。每当我认为自己胜算很大时，她总能用最简单的方法破局，用行动诉说什么叫“你的行为毫无意义”。
一次，很生气。两次，很生气，三次狂怒，四次、五次……
【你还想继续输下去吗，辛娜雅。】自己的声音在心底冰冷地响起。
我不想输。
【谁让你忍不住。】
对，是我，是我自己没忍住。
握紧的拳头松开了，紧皱的眉眼也是。
辛娜雅眼中的风暴开始平息。
这一刻，魔鬼终于学会了真正的反思，连心跳都有了凝实的节奏。
轰隆。
身体重重砸地，能量在震荡中浮现出条条裂纹，逐渐呈现崩解的趋势。
辛娜雅仰起头，认真地、极度认真地看向陈晓嫒，想从人类脸上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你得逞了，你在开心吗？那种嘻嘻哈哈的态度也是傲慢的一种吧。
啪嗒，哒哒。
陈晓嫒面朝她迈开脚步，步伐迟缓。
魔鬼很熟悉这种状况，她曾无数次用这种缓慢迫近的姿态去凌迫猎物，猎物濒死时的恐惧感是魔鬼进餐前的小点心。
所以你也是这样么？呵。
辛娜雅轻笑着将核心的力量汇聚于掌心，她莫名想起和陈晓嫒第一次战斗时的场面。
那时的人类还很弱小，紧张兮兮地把手背在后面，用撒水泥粉这样卑鄙的方式换得一线生机。
没想到这次轮到我了，鬼生还真是无常啊。
辛娜雅屏住呼吸，将能量波动渐渐止息，营造出虚弱的错觉。她等待着陈晓嫒踏入攻击范围，然后用凌厉的攻势袭杀。
当然，你还有一张名为岚的底牌，我等着岚和使徒在你死后反扑。
魔鬼的心续异常宁静，她已经想到了最可能的结局：异常-主宰渔翁在后，它应该会趁着我们打到白热化时过来收拾残局。
毕竟权能已经开始孕育，深渊生物是无法抵抗进化的本能的。使徒所代表的人类方应该也在外面虎视眈眈，接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至于我——唯有想到【失败】的可能性时，辛娜雅脸上才露出些许不甘。
赢的是人类方还好，人类的仪式场肯定更针对权能本身，我有极大概率逃脱，在深渊中重生。
如果是主宰赢了，那我……
不光没有未来，连自由都会失去，沦为永恒控制中的可怜傀儡。
哒哒。
她来了。
辛娜雅的眼中映出陈晓嫒的表情，那是一种能让魔鬼沾染人性的灼热污染。
你会从哪个方向出手，左还是右？
无数条轨迹在她眼前铺展，辛娜雅无声地压缩着掌中的能量。
啪嗒。
陈晓嫒停住了。
她停在几米之外向她伸出手：“你没事吧？这么脆弱～都不像你了。”
……
辛娜雅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陈晓嫒收起空荡荡的玻璃瓶，被一声凄厉的“不——”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到辛娜雅跪坐在地上。
那个一直很霸道的富二代捂住嘴，似乎落泪了。
陈晓嫒看过辛娜雅最凶最坏的模样，买凶、劫持、拆场馆、殴打学姐……她每次都笑哈哈地从别人身上取乐，连地震都挡不住她四处拆家。
偏偏是这样傲慢、讨厌、神经质的家伙，当她跪在地上脆弱地颤抖时，陈晓嫒的心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
也许辛娜雅真的悔改了。她之前说想要帮我，又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
陈晓嫒注意到她胸前挂着一只锈蚀的姓名牌。那恐怕是这位富二代此生第一次打工、融入社会的证明。
人是群居的动物，辛娜雅她一直很孤单吧？
她轻吸一口气，胸中涌动的怜悯冲淡了过去的愤懑与怨念。
虽然不赞成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认为犯过错的人必须先弥补罪过。不过如果她真心悔改，受害人又只有我的话，我——我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沙沙。
陈晓嫒朝着辛娜雅迈开脚步，她停在三米之外弯下腰，同时掌心向上伸出手臂。
“你没事吧。”少女俏皮地眨眨眼睛：“这么脆弱～都不像你啦。”
“……”魔鬼抬起头。
当火焰炙热燃烧的时候，焰心反而安静又稳定，甚至能呈现出代表平静的明蓝色。
这又是你的陷阱吗，陈晓嫒。还是单纯的羞辱？
辛娜雅将撒手锏藏在身后，试探地伸出另一只手。她现在也很好奇：等我握住你的手，你会使出何等招数？
啪嗒，一双手轻轻地握在一起。
陈晓嫒的掌心很软也很温暖，原来人类的手心是这样的温度。不高，却能在碰触中产生灼热的错觉。
在双手相握的一瞬间，咚、咚、咚咚咚……规律的心跳在魔鬼-在辛娜雅的胸中律动。
这是你的超能力，陈晓嫒。你在用你的超能力污染我。
咯。
辛娜雅咬紧牙关，将大脑放空，不去捕捉脑海里划过的意识碎片。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人类，如果我对你产生【信任】的感情，那和认输有什么两样！
“嘿嘿。”
少女的手松开了，指尖在放松时正好划过指腹。
陈晓嫒轻飘飘地抽回手，在浮动的能量中展颜一笑：“那约好了，别忘记真心想要的东西哦。”
【别忘记真心想要的东西哦。】
她的话如同箴言，在魔鬼心底激荡起剧烈的情绪。
是啊，辛娜雅，你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魔鬼对狡猾的人类-对陈晓嫒产生了些微感激，感谢她能在此刻提醒自己-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陈晓嫒虽然很狡猾，但她每一次都很强调【意义】。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向陈晓嫒报仇没错，可是除却这个终极目的，击败主宰和夺取权能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对深渊生物来说，不断变强才是生命的意义。
我刚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不光被仇恨蒙蔽双眼，甚至还让自己落入只能指望人类战胜异常的被动局面。
太丑陋了辛娜雅，难怪陈晓嫒会嘲笑你，呵哈哈哈。
于是她也扬起唇角。
魔鬼抬起手，强势地拽向少女抽离的手指。
嘎嚓。
一抹刀锋从背后袭来，将将擦过脸颊，一缕金发倏忽飘落。
使徒无声地站在她背后，散发出的波动将每一根能量线收束在内，随时都能爆发出斩杀线以上的战斗力。
辛娜雅热切的情绪骤然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加倍冷静的头脑。
呼，你又给我上了一课啊陈晓嫒。
人为刀俎，辛娜雅乖巧地举起双手，用人类特有的求饶姿势软软地说：“我愿意帮你们调查厂长，所以能原谅我一次吗？”
【“我愿意帮你们对付主宰，取得权能。所以能暂时放我一马吗？”】
【0号：征求专业意见。】
【弥洛：先答应它。】
【专家组121：先答应它。】
【专家组121：如果情况有变，我们会随时发送讯息。】
陈晓嫒看着辛娜雅软棉棉的可怜小表情，噗嗤一笑：“好啊，你要是能找到有力证据的话，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产生同理心是成为好人的第一步。
用道德、教育和利益去约束辛娜雅这样自我意识浓厚的人很困难。但如果能成为朋友，引导她一点点体会周围人的思想，不断做好事，一定能感受到成为好人的愉悦吧。
想到这里，陈晓嫒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我要让辛娜雅成为好人，重新回归社会～
零注视着晓嫒的表情，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将刀锋收起。
【0号：了解。】
……
监控中心的人同时舒了口气。
屏幕上代表魔鬼的红点由红变黄。这家伙的态度真的改变了。哪怕是暂时的改变也很惊人。
监控中心的设备全都是奇物，它所观测到的场面在大部分情况下代表真实。
“记录一下。”
头发花白的专家敲了敲桌面：“陈晓嫒的超能力可能又进化了，疑似可以影响魔鬼猎手这种高阶生物的意志。”
助手一边增添记录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她的权能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统治】？那主宰这个称号给她不是更好。”
“…不，我觉得不是统治。”
专家看着屏幕上的像素人，认真地说“她并不像【王】。”
助手顺口反问：“那像什么？她的棋子不就是王棋么。”
专家没有回答，只是拍拍屏幕边缘，示意他注意三个点位的新动向：陈晓嫒、0号和魔鬼刚刚破坏了能量中枢，现在正藏在主宰观测不到的边缘地带交流讯息。
……
心惊胆战地下完“毒”，为了更好地商量作战计划，陈晓嫒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绝对没有监控的地方——厕所。
她们站在坑位上打开门，先从辛娜雅那里获取主管们的情报。
除了根本接触不到的研究部主管，方便获得推荐的主管有：生产部主管、食品部主管、安全部主管和卫生部主管。
“生产部主管和食品部主管应该比较好搞定，后面两位就麻烦了。”陈晓嫒陷入沉思，实在想不出破局方法。
学校刚刚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时间有限，呼吁大家在两天内完成调查。她知道学习时间宝贵，也知道厂长那边可能给了很大压力，但两天也太离谱了吧。
食品部主管能用之前给学生喂泔水和之后的“食物中毒”录像威胁。
等食物中毒事件扩散后，工厂里本来的生产线也会停工，要是我们没有被厂长赶出去，就可以逼生产部主管承认我们效率更高。
但卫生和安全怎么办？
陈晓嫒嘀嘀咕咕地说：“总不能让岚姐带着外面的人进来闹事……”
【专家：就是这个！陈晓嫒说不定能利用冗余的规则让屏障出现漏洞。告诉她，我们这边随时能够提供支援。】
零一只脚跨进她的蹲位：“当然可以，为了拿到契约书，学校其实也雇佣了一些校外人士。只要破开大门，那些人就会冲进来把厂里的治安弄乱，帮你获得安全部的推荐。”
【“当然可以，教会方面也会大力支持你的。只要突破外层屏障，我们的人就能迅速击溃大部分弱等异常，同时取得安全部的主管印记。”】
啊？你说真的吗。
陈晓嫒难以置信地看着学姐，零脸上居然没有开玩笑的痕迹。
她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那行，我到时候联系一下岚姐～事先说好，我要学校给我开证明哦。”
这句话本来是为难人的。毕竟像学校这样有点“官方”背景的机构，肯定对这种留有证据的事情相当慎重，大概率不会同意。
没想到零爽快地拿出手机：“好，他们很快就会发给你。”
嘀嘀。
岂止是很快，几乎在下一秒，一份邮件就从学校信箱发了过来，看标题还真是授权委托书，底下还有网络用印。
你们也同意地太快了吧。到底是事情比较小，还是这个世界的法律法规和蓝星差距太大？
陈晓嫒想得头疼，索性先把邮件转发给岚姐。
【小爱：岚姐～你先看看这个。】
【小爱：学校好像想雇佣外人冲击食品厂，有什么风险一定要考虑清楚，记得录像啊。】
安全部先放到一边，剩下的就是卫生部了。
陈晓嫒蹲得两腿发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卫生部怎么办？哈欠～我们总不能把厕所炸了吧。”
“！”辛娜雅眼睛一亮。
零轻快地点点头：“好。”
第137章 炸
咚！
“快让她答应！外面的突击纵队都准备好了——”专家组里的气氛搅成一团，大家纷纷给零号编辑命令，不知道该简短一点好还是详实一点好。
抽离使徒的情感本来有很多好处，结果在这里却成了阻碍，零号恐怕很难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吧？
她在成为使徒之前所接受的教育多半和战斗与世界绝望的现状有关，让她引导一位具有认知滤镜和衍生出的奇奇怪怪道德观的少女“一起炸厕所”也太困难了。
“厕所这个概念还挺贴切。”
忙碌的大厅里，头发花白的专家推了推眼镜。
她坐在屏幕前看着拼命晃动脑袋的黑发像素人微微一笑：像素人脚下的瓷砖洁白干净，还构建出类似便池的结构。
而距离黑发像素人稍远点的地方，血色覆盖了每一个角落，大量的像素人正和怪物激烈作战。
真好啊，你能把如此恐怖的地方转化为普通的现实实体。
刚刚的“厨房”是主宰进行能源分配的地方，而“厕所”则是能量循环中的最后一环。
它本来会把能量转换成其他形式，诞生出全新的异常。不过现在正处于孕育权能和仪式试炼的关键环节，所以这个循环暂时构成了一个“圆”。
如果陈晓嫒能“炸掉厕所”，相当于在圆环上打碎一小截，从而中断整个循环。
打破循环有三重好处：破坏能量循环，让相对稳定的空间产生多条不稳定的裂痕，方便外界突入。
反击主宰的布置，进一步扩大主宰的损失。同时也让主宰和被晓嫒认定是“卫生部主管”的异常承担“违反规则”的惩罚。
归零真是超乎想象的强大，它到底对应着什么样的权能呢？
专家的右手抵在桌上轻轻敲打，随后抓起通讯器。
【专家组99：请关注0号的应对方式，是否需要专业人员逐字逐句指导？】
【弥洛：稍等，请先让她自主发挥，如果效果不好我会立即介入。】
……
“诶？”
陈晓嫒茫然地眨眨眼睛，她先看向零。学姐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依然看不出玩笑的痕迹。
而辛娜雅……辛娜雅那家伙都兴奋得摩拳擦掌了。这家伙别说炸个厕所，让她炸。学校都会双手双脚赞成吧。
不，说不定会更加激动。
嘀嘀。
学校又发来一条通知。
【已掌握相关证据，时间紧急，可以采取更加激进的行动。】
不是，你们这么急的吗，又不是世界末日。
陈晓嫒看着短信哭笑不得，学校在社会问题上的处理还真是简单粗暴，有种不怕踩线的美。要不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真要怀疑学校是赛博朋克世界观里的大企业了。
她舔了下嘴唇，斟酌着说：“但是我们连鞭炮都没带，怎么炸厕所呀？”就算用鞭炮把这里炸得一塌糊涂也没用吧？
难道要按住卫生部主管的头对他说“你要是给我推荐我就发动同学们一起扫厕所”吗？先不说有没有用，连累同学扫厕所也太过分了！
“有。”
“我就说、诶？”陈晓嫒愣住了，她看着零解开外套，从皮带上取下几枚金属质感的环扣。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皮带扣，摘下来后和电子表有点像。中间有一个多边形显示器，两侧则是固定用的带子和几枚金属凸起。
零走到厕所的坑位前，在每一个坑位旁蹲下，把“电子表”的盖子掀开，轻轻粘在边缘。
她行云流水般地安装好六枚表盘，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边洗边说：“这些爆。裂物是定时的，我已经设置好时间，我们先走吧。”
【“这些爆。裂奇物有索敌功能，会在帕斯特值超高或异常数目偏多的时候自动引。爆，我们快走吧。”】
陈晓嫒看着学姐平静的眼神一时无语。
零在水池边冲洗双手，水流拂过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有种冰冷杀手正一丝不苟地清理命案现场的错觉。
“零……”她走到零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住学姐的衣角：“这样不太好吧？万一有人正好过来上厕所，说不定会受伤的。”
情绪的波动像蒲公英一样轻轻摇曳。
零关好水龙头，感受少女带来的羽毛般温柔的触感。她轻轻挽住晓嫒的左手，将手背贴在脸颊上。
“没事，这种小小的爆。裂物又不是炸。弹。把它们安装在这里最多炸开底下的管道，妨碍员工上厕所罢了。”
【“没事，那些只是异常，它们会被炸成纯能量重新进入循环。部分强大的个体不会被炸死，还是能正常获得印记的。”】
嗯……陈晓嫒犹豫了一下，感觉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毕竟那些电子表很小巧，只有皮带扣那么大，然后又贴在底下，炸起来最多史到淋头……不不不，这样也很过分啊。
她反握住学姐的手，认真地说：“不行，不能定时那么久！万一炸到人就惨了。我们就定个5分钟然后跑出去守在外面不让进吧～炸碎管道就行，不能伤人。”
手指与手指贴在一起，残余的水珠被少女的体温迅速蒸干，留下的只有对方暖洋洋的温度。
这种感情……好怀念。
零注视着晓嫒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用链接记忆池都能确认，自己也曾拥有类似的眼神。
于是她的脸颊也晕染上少女的色彩，将额头微微垂下。
啪嗒。
零的额头轻轻抵在晓嫒的脑门上，汹涌的情绪从指尖流转，一直荡漾到心底。
“！”学姐的眼睫毛扫到我脸上了！
心底泛起一片酥麻，陈晓嫒拼命眨动，小心脏咚咚直跳。她感觉血压冲到耳道口，整个人快要晕了——
辛娜雅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你侬我侬，核心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爽。
我到底怎么了？
魔鬼搞不明白，她扭过头看了眼厕所，终于恍然大悟。
“喂！”辛娜雅走过去抓向陈晓嫒的肩膀，被零捉住手腕用力推开。
零将陈晓嫒护在怀里轻轻兜到门外，然后才拉开架势。她的半边身体一直朝向外侧，显然在提防魔鬼的突袭。
可恶，更烦躁了！
辛娜雅没好气地指了指里面的坑位：“你们还在这儿耽搁什么啊？那玩意快爆了！”
嘀嘀，嘀嘀。
“电子表”适时鸣叫。
“呃呃呃——”陈晓嫒才发出悲鸣就被零兜住双腿抱了起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旋出厕所，用身体把晓嫒挡在柱子后面，形成一个安全的夹角。
陈晓嫒把脸埋在学姐胸前，几秒后才迷迷糊糊地问：“你不是说……爆。炸的威力很小吗？”
“是很小。”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但你很害怕，这样是不是好受一点？”说完抬起右手搂住晓嫒的肩膀，将她圈进柔软的怀抱中。
“学姐……”陈晓嫒发出撒娇的呜咽，在零怀里低声嗷嗷。
噫。
辛娜雅无语地靠在门框上：这两个人类怎么随时随地靠在一起啊？这就是人类“团结”的表现？
同族，观察这种行为就是你所谓的【了解人类】吗？那我可真的有够努力。
陈晓嫒在零怀里温存了片刻，抬起头就看到辛娜雅百无聊赖地站在厕所门口摸鱼。
她探出脑袋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这里等等要炸了哦，你站在那边不太好吧？”
“没事。”
辛娜雅无所谓地闭上眼，她可是魔鬼。身为深渊生物，当然能从奇物本身储存的能量值判断出大致的爆发力。
区区人类的人工造物，能把能量管道炸出几个裂口就不错了。*
零的虹膜上浮现出几行文字。
【弥洛：0号，做个测试。】
【弥洛：告诉陈晓嫒，你好像拿错爆。裂物了，它们的强度至少能炸掉半个厕所。】
【弥洛：等倒计时快结束时再说。】
教授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记录：归零能让人工异常的触发效果变为定时触发。同理可证，只要陈晓嫒对“事实”深信不疑，增加强度应该比改变触发效果容易得多。
【0号：了解。】
10、9、8……
零弯下腰，贴着晓嫒的脸轻轻说：“我好像拿错爆。裂物了，它们的强度至少能炸掉半个厕所。”
“哦～”
陈晓嫒迷迷糊糊地点头，忽然瞪大眼睛：等一等，那辛娜雅她——
“辛——”
砰——轰隆隆！
她才刚喊出第一个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裹挟着巨量碎石冲了出来。眼前的景象就像火警打开的高压水龙头，往外呼呼呼地喷射不明液体！
砰砰砰砰。
“电子表”接二连三地起。爆，莎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大。
大大小小的石块迅速落向地面，紧接着是大量成分不明的泥浆劈头盖脸地撒在辛娜雅身上。往好点说是巧克力火锅，实际上嘛……
咕嘟。
陈晓嫒拽着零的袖子噌噌噌往后跑了好几步，一边跑一边颤着声音大喊：“对、对不起！那个、你你你你要不去其他厕所洗洗洗一下？”
“……”
辛娜雅一言不发地看了眼身上沾染的秽物。
什么啊，只不过是一些异常残渣罢了。可能因为陈晓嫒的超能力，状态和颜色有所改变，这种褐色的东西是什么？有点眼熟，好像是人类死掉的时候会喷出来的东西。
她本来想笑着说句没事，毕竟现在都暂时“结盟”杀主宰了，何必惺惺作弱者态。可是魔鬼的本能让辛娜雅立刻察觉到一件有趣的事。
陈晓嫒，她居然在恐惧？
噗，真的假的。
魔鬼咧开嘴角，邪魅地龇出獠牙。她抬起手一步一步向陈晓嫒走去：“喂？你害怕这些东西吗，那可真不像你啊。”
……
爆。炸声渐渐停息。
辛娜雅在门口摇晃了一下，旋即抬起手向她一步一步走来，嘴里还嘻嘻哈哈地念叨着：“你不会害怕这种东西吧？哈哈哈哈。”
噫！
陈晓嫒浑身打了个寒噤，你别张嘴了，真不怕咽下去啊！
“哈哈哈，你怎么更害怕了啊陈晓嫒。”辛娜雅加快脚步奔跑过来。
“啊——”
陈晓嫒吓得土拨鼠尖叫，拽着学姐的手拔腿就跑。
离离离这个家伙远一点——她要么疯掉了，要么就真是那种拖把沾翔天下无敌的癫狂武神啊！
“哈哈哈哈，恐惧感越来越强了，你居然会害怕区区这种东西？是颜色还是质感的原因啊～”
“不不不不你不要过来啊——”
“晓嫒，你先跑。”
零跑着跑着忽然停下，她松开晓嫒的手，旋身作出迎战姿态。
使徒正在用行动向魔鬼宣告：你要是再敢恐吓晓嫒，我会拧掉你的四肢，让你彻底失去追逐的能力。
啧，真煞风景，谁允许你介入我和陈晓嫒之间啊。
辛娜雅敛起笑容，跑动的频率也逐渐减缓。
她们在楼梯上先后停下，陈晓嫒喘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这阵脚步声急得不行，仿佛是高中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全校学生冲去食堂的咚咚声。
她扶着楼梯往下看，发现前后左右忽然冲出超多穿着员工制服的人，每个人的脸都憋成了紫红色，看上去非常痛苦。
“怎么回事呀……呃，咳咳咳。”陈晓嫒联想到某种可能性，立刻被口水呛到了。
【“放心，毒性不大，顶多拉肚子～”】郑璐的微笑在脑海中浮现。
该不会是我们在牛肉汤里放的“料”起效了，大家吃完饭后肚子疼，急着上厕所吧？！
陈晓嫒猛地回过头，先看到巧克力蛋筒似的辛娜雅，紧接着看清了她身后炸塌一半的厕所。
说起来，全楼的下水管道……会不会是连通的？
冷汗刷地一声流了下来。
第138章 一穿三（上）
轰隆隆隆隆。
整个大楼在震动，走廊腾起一片烟尘。
地板被人潮踩得踏踏直响，员工们穿着工作服和长筒靴从四面八方冲来，整张脸都扭曲成紫茄子色。
“受不了了！”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让开！让我第一个进去——”
他们满脸痛苦地提着裤腰带在走廊上横冲直撞，几乎要把瘦弱的同事从护栏里怼出去。
咔嚓。
零摄入影像，在异常们涌来前抓紧楼梯扶手。她右手搂住晓嫒的腰往旁边跃起，直接跳到楼上的走廊拐角，冷眼看着一团团阴影哐哐哐往坏掉的循环中心冲。
怀里的晓嫒微微颤抖，嗓音里满是做了坏事的心虚。“他们不会出事吧？”
“没事的。”零安抚地搭着她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条条模拟数据。
这些异常处于中毒状态，异常-主宰一定很希望尽快把它们排出“体外”。可是它不敢，因为一旦打开屏障让能量和外界流通，教会的骑士团随时都能冲进来。
所以它只能尽全力通过内部循环消化它们，消耗自己的能量将中毒的异常转换为无毒的新异常。
整个过程不单单会造成额外的能量损失，还会带来较长时间的虚弱，是夺取印记击破主宰的大好时机。
专家组的意见和她的结论相同，零低下头轻声说：“乱点也好，我们先去找卫生部和食品部主管拿推荐。”
现在通往下方的楼梯倒是空出来了，陈晓嫒恍惚地跟着走到楼梯口。
我们要怎样才能拿到推荐呀？两位主管现在肯定焦头烂额的，要是知道真实情况，恨都恨死我们了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
辛娜雅肩膀前倾，双手插兜。她狞笑着在人群里行走，如同草原上巡视领地的狮子。
由于“巧克力”的存在，周围人根本不敢靠近她的身体，他们流水般往四面散开，让某个变。态独自摇摆。
陈晓嫒把手放在嘴边，用力喊道：“辛娜雅——你快点找个地方洗澡——”
辛娜雅扭过头，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吓得陈晓嫒连忙避开，生怕溅到什么东西。
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这个性格恶劣的富二代笑得露出虎牙：“你求我？”
陈晓嫒气得跺了下脚：“谁求你了！我们走。”她拉起零的手，两条小腿像小鹿一样踢踢踏踏奔跑，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呵。辛娜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身上腾起一层焰光，将稀里哗啦的异物焚烧殆尽。
滴答。
一滴血色的液体从焰光中坠落，魔鬼用手指蘸着放在舌尖，吮了吮：“真奇怪，陈晓嫒为什么会害怕食物？”
明明都是能量，你以前不是杀得很尽兴么。
……
嘀——嘟——嘀。
监控中心忙成一团，根本没人在意魔鬼的大肆狩猎。反正它狩猎的是异常不是人类，随意啦。在地图上标个红框让学生别过去就好。
“学生呢，学生们在哪里？”突然有人大声质疑，因为大屏幕上嵌套的十二个屏幕中找不到学员部队了，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在吸引怪群。
他们之前太过在意陈晓嫒和零号的动向，以至于忽略了其他方面。A班的学员该不会全灭了吧？！
“稍安勿躁。”白发的专家点了点额头，眼中映照着屏幕的光芒：“他们现在应该距离陈晓嫒的影响区域比较远，不太好查询……让【镜头】集中到几个【主管】身上。”
“主管？”助手立刻明白了导师的意思：安全部主管被封印、运营部主管在混乱爆发后藏在最里层，哪怕承受惩罚也不肯出来。所以关键就是卫生部主管和食品部主管了！
他拧了两下广播式的旋钮，切换两次屏幕，终于找到了学员们熟悉的脸孔：狼化的林琅正在怪群中间穿来穿去，大爪子嗖啪一声重重拍下！
……
“林琅，在那里——”邢书遥的视野黑白分明，灰蒙蒙的长蛇被他一下找出，用激光笔锁定了位置。
“嗷呜～”林琅一声长啸，锋利的狼爪锃锃锃擦过天花板，将一块块异化隔板连同脊椎骨一样的粘稠触须连根拔起！
“嘶嘶！”一条粗壮的蛇。头人从楼顶掉下来，它胳膊上钉了一张id卡，那是身为主管的象征。
“嘶～这里是我的地盘！”它用沙哑的嗓音威慑着人类。可惜大家根本不理会它的威慑，脸上还噙着笑。
咱会害怕你个落汤鸡？拜拜了您嘞。
蛇人立刻察觉这群人根本没有恐惧心，它倒也不恋战，头往下一缩身体涨成赖皮蛇的扁扁模样，甩着尾巴想往下水道里钻。
人类的包围圈很松散，他们还没有使用空间封锁类的奇物。细细长长的蛇人很快就找到一个空档，欢欣鼓舞地卷起尾巴用力一跳——
噼啪！
蛇脑袋重重地撞在玻璃上。
没等蛇人发怒，它身体底下忽然腾起一阵烟雾。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红色闪光，它们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条条细线，噗嗤噗嗤纠缠住它长长的尾巴，将细线统统塞到鳞片的缝隙中。
“令。”郑璐将双手按向地面，嘴里发出短促的引导音节。
下一秒，红线噗噗收紧，刺啦啦带出喷射般的血线。
……
监控中心的大屏幕将这一幕同步传输，不少人会心一笑：神术可真是好用啊。
光辉教会内部也存在数目众多的“乱神教徒”。
不过这些乱神教徒和野外的乱神教徒不一样，大部分都是伪信徒，和“神明”建立联系仅仅是为了抽取它们的深渊力量。
欺骗神祇当然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等级低时间短还好，一旦异能力等级提升还长时间做这种事，总有蒙骗不过去的一天，被愤怒的神明或者信徒线下真实。
然而抽取深渊力量的神术实在是太好用了，所以光辉教会依然豢养着一部分拥有相当天赋的“教徒”，替他们付出一定量的祭品以做到相对安全且长期的力量置换。
“对了，这位同学信仰的是哪位神明？”有人随口问了一句。
他的同事在电脑上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郑璐的档案。“她信的盲神。”
盲神？他嘶了一声：“那不是个弱神吗？上次还有人讨论要不要给它降个评级。”
在光辉教会的人眼里，深渊生物之间的分级还是蛮严谨的。
盲神虽然也是5层住客，严格意义上已经脱离了巨怪层级，但它和真正的大佬还是没法比。用传说故事里的分法，别人是真神它就是伪神，别人是高等神力，它就是低等神力。
弱神能提供给信徒的力量就更弱了，郑璐的神术天赋再强，信这么一位弱神也很难发挥出刚刚那下的实力。
“你说得对，那个束缚术的强度不太正常。”
同事盯着监控器，屏幕上的学生们趁着这个机会在蛇人的身上开了好几个洞。红色的丝线仿佛附骨之疽，怎么甩也甩不掉，不断往核心的部分偏移。
如果说郑璐的天赋与献上的祭品替代物可以弥补力量层面上的差距，所使用的束缚术表现出的优先级未免也太高了。
他皱了皱眉，把鼠标移动到界面外，准备给郑璐打一个【存疑】的标签。
“等等。”同事抬手拦住了他：“应该是陈晓嫒的原因吧，你看，她来了。”
金橙色的光点快速接近，陈晓嫒的像素小人带着0号即将与同学们汇合。
对啊，她好像有削弱敌方增幅友方的超能力？他晃了下神，挪开了鼠标。
……
“呼～哈！”
陈晓嫒在接到【我们抓到卫生部主管了，速来！】的短信后，一路跑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零无声地抱起她的腰，按住扶手三次起落就翻了上去，稳稳地落在四楼平台上。
她本以为会看到同学们簇拥着一脸黑线的卫生部主管，现实却——好像差不多？
卫生部主管被林琅按在膝盖底下拼命挣扎，脸黑得和锅底似的。也由不得他不脸黑，因为连腿都被同学们用跳绳捆了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怜。
呜，这样还怎么交涉啊？
陈晓嫒看了看大家，把视线放到邢书遥身上，指望这位同学发挥话术优势。结果邢书遥笑了笑，对她抬起拇指，一副“靠你了”的样子。
哎～没办法，邢同学他身体不好，被打都逃不掉。
陈晓嫒只好挪着腿，一步一磨蹭地走到卫生部主管面前，小声说：“我想见厂长，您能不能给个推荐呀？”
主管呸了一声，阴沉沉地说：“我为什么要给你，有什么好处？”
嗯，还真没什么好处。
对于工厂的中层管理来说，过来调查的人都是麻烦，何况我们真的惹了很多麻烦。
陈晓嫒无奈地摊了摊手：“外面都乱成一团了，厕所那么脏，您得快点找人打扫干净吧？要是您肯给我推荐，我就让同学们放开你。”
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到时候哪怕威胁也得威胁到推荐章。等我们盖完四个章见到厂长，剩下的和法律相关的事情就交给学校好了。
“真的？”
“我就知道……啊？”
卫生部主管用力支起身子，热切地问：“我要是给你推荐章，你真的愿意让他们放我回去扫厕所？”
诶，这就是卫生部主管的自觉性吗！
陈晓嫒点点头：“对～？”
在她答应的一瞬间，蛇人看到了虚空中舒展的卷轴，它忙不迭地抬起手把印记丢了过去：“成交！给你——”
感应到规则的排斥，林琅一个后空翻从蛇人身上滚下来，看着它抖开身上的红线，一溜烟飞窜出去。
陈晓嫒捡起地上的印章，朝目瞪口呆的同学们无奈地笑笑：“社会人真厉害啊，哈，哈哈哈……”
第139章 一穿三（中）
陈晓嫒拿到印章对着灯光照了一下，就是一枚很漂亮的银色小方章。
推荐章要盖在哪里？
因为实在找不到盖章的地方，她干脆从口袋里掏出工厂发的id卡往上面咔嚓一盖，左下角立刻多出一枚鲜红的小星星。
说起来这张id卡是什么时候发的？疑惑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肯定是进厂的时候发的啦。
她收好id卡，朝看得聚精会神的同学们挥挥手：“好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差三个推荐呢，不知道主管们都在哪里。”
“稍等。”邢书遥看向叶小雨。
叶小雨明明闭着眼，却像看见了他的目光一样点点头。她在同学们中间走了一圈，然后指向门外：“在那边。”
哪边？陈晓嫒顺着叶小雨的手指往外看，那边是回廊的另一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少员工正在排队上厕所。
据说盲人的听力会更好，她轻声问：“你听到他们提到哪位主管了吗？”
叶小雨摇摇头，往更前方走了几步。“请站到我这里，最好再往前一点。”
“好。”陈晓嫒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还能听见谁在“哈哈哈哈”狂笑。
该不会是辛娜雅那家伙吧？总觉得那人会在厕所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像野狗一样对着身体狂冲耶。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yue～了一下。
……
“好，陈晓嫒已经站在有利观测点，让其他学员朝东北方位释放探测奇物。”
讯息发送完毕，学员们立刻跑到走廊上丢出探测奇物。
一枚又一枚银白色金属片飞入浓重的雾气，在高帕斯特值区域爆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一个又一个能源传输点。
滋滋，滋滋。
微波炉形状的探测仪发出“叮”的一声，弹出浅绿色小地图，在上面用红色标注出两个高能异常点。
“其中一个应该是魔鬼猎手，不用管它。”白发苍苍的专家抬起一根手指说：“全力冲击，给陈晓嫒和使徒0号创造接近主管的机会。”
“是。”
……
嗯～还是看不清。
陈晓嫒眼睛都看酸了，对面全是排队上厕所的员工。从门里排到门外，根本看不出哪位是食品部主管啦。
她刚想说找不到，就看到一枚银白色的竹蜻蜓嗖嗖擦过肩膀，飞向对面走廊。
谁在玩竹蜻蜓？
陈晓嫒一回头，发现好多同学都从包里取出竹蜻蜓往外丢，姿势和打水漂差不多。他们把竹蜻蜓丢出去就不管了，完全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
她贴到零身边小声问：“同学们在做什么呀？”
零轻声回答：“他们在放探测用无人机，接下来可以靠它们看到里面的情况。”
【“他们在放探测器，接下来可以依靠这些奇物观测到异常集群内的状态。”】
原来是无人机吗？造型还挺别致。
陈晓嫒仔细一看，竹蜻蜓上好像真的有小小的摄像头。而且有几位同学拿出了类似手柄的东西，应该是遥控杆。
几分钟后，一位女生抬起头说：“食品部主管就在对面，我看到他的id卡了，他藏在人群中间，用其他员工做掩护。”
陈晓嫒对她有点印象：黄惜云，开学时的介绍册上有写，她超级擅长做手工，做的模型拿过大大小小很多奖项。
陈晓嫒朝对面跑了两步又赶紧停下，她不好意思地回头对同学们说：“走廊那边人太多，我挤不过去。而且那个是男厕。”
她话还没说完，赵正义和郑秀丽就一左一右跑上走廊，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诶等一下。”陈晓嫒刚抬起手，就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抱着一些眼熟的东西，那不是学姐用的“电子表”吗？！
他们手上的电子表和零用的不太一样，表带后面多绑了一个小气球，怎么看都很不妙啊！
“哦哦哦哦——”赵正义先一步挤入人群，他高举双手，将绑着气球的电子表用力摔到地上。
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彩色烟雾把走廊染得乱七八糟。
郑秀丽趁机窜进深处，她手上的电子表发出夺目的光芒，嘀嘀嘀连响三声。轰隆隆隆——五颜六色的光雾里弥漫起硫磺的味道！
不是，你们在做什么呀？
陈晓嫒吓得僵在原地，旋即被零搂住腰，如舞蹈般向人群旋转过去。
零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人群已经驱散，我们走！”【“异常暂时驱散，行动开始！”】
等等，这算哪门子驱散啊——陈晓嫒痛苦地眯起眼睛，和学姐一起冲入硫磺味儿的彩色烟雾里。
轰轰。
头发刮擦着气味浓重的空气，感觉像要燃烧。
零紧紧牵着她的手，在雾气中快速穿梭。
队列本来十分密集，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可每当她们晃动到哪里，哪里的员工就急匆匆散开，和巧克力辛娜雅同样的待遇。
陈晓嫒转得有点头晕，终于在旋到厕所门口时看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身影。
他身材并不高大，肚子却吃得很胖，两只手细细长长地护在胸口，胸前挂着一张闪亮亮的金属名牌。那个人应该就是食品部主管没错了。
“你好、咳咳咳。”陈晓嫒朝着雾气中的身影伸出手，提高嗓音喊道：“能不能给我你的推荐章啊？有急事、咳咳咳。”
“？！”在她看清主管的同时，主管也看清了她。
哪怕有浓重的硫磺雾阻隔，陈晓嫒也在主管的脸上看出了浓重的——不屑。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喂，渣滓们别跑了，给我过来。别忘了是谁喂饱你们的啊！”那男人笑呵呵地敲敲肚子。
刚刚还在前后左右奔逃的员工们立刻停下脚步，连还在排队的人也垂下头，沉默地站到了主管的身前和身后。
食品部主管原本并不伟岸的身材在众人的簇拥下变得压迫感十足。
他站在人群之中向陈晓嫒抬起一根细细瘦瘦的小指，嗤嗤嘲笑：“哈哈哈，一个推荐章就闹麻了。刚刚那是不想和你计较，只要我、只要我们真想和你计较，你就什么都不是！”
……
嘀嘀嘀嘀。
红色的警报框在监控中心不断鸣响。
观察员们从刚才起就一直站着没有坐下，现在更是有人咬破嘴唇咬出血来。
“可恶……”一位清瘦的男子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异常-主宰开始压重注了，它把大量能量和之前预存的不利统统倾倒给了这只异常！”
这是理性且正确的规划。异常-主宰设置四个主管本身就是为了限制陈晓嫒的攻略进度，不让这个有特殊能力的人类随便靠近自己。
可现在局面变化了，陈晓嫒和主宰一样能够利用规则，而且用法还更跳脱。
如果任由她在区域内横冲直撞，它就会陷入人类方的节奏，等四道关卡被逐个击破，之后就是注定的死期。
所以异常主宰才调动大部分资源强化掌管能源中枢的异常，让它把陈晓嫒阻挡在关卡之外，王不见王。
“事情很麻烦。”
白发专家在屏幕后叹气，揉了揉额角：“在陈晓嫒眼里，这么多异常应该是【大量的成年人】。以她过于善良的价值观，根本做不到操纵0号或者带领学生们杀死异常，突破它们的封锁。”
大家沉默下来，陈晓嫒的能力的确很克制异常，但那都建立在她“想要这么做”的基础上。
而屏幕中的像素人开始犹豫，哭哭的表情和往后缩的动作都代表了监控中心的预测：那是奇物和他们基于陈晓嫒现有的档案记录对她做出的预判。
她缺少一颗一往无前的战士之心，因为她、因为陈晓嫒从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够了。”一位严肃的女士冷哼一声：“别把希望都寄托在小孩子身上。她做得还不错，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用天穹之矛吧。”
“什么？！”
她说到一半时还好，等【天穹之矛】这个词一出来，立刻有人大声反对：“你疯了吗！那可是科技时代留存的遗物，用一枚少一枚！”
“我知道！所以只申请单独一枚，又不是全部发射。”女士冷淡地说：“前辈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造天基武器，不就是为了拯救人类于生死存亡中么。”
“你说得轻松啊……”
年轻女子捂着额头，满脸都是汗水。
她旁边的同事立刻帮腔：“没错，天穹之矛不是源生奇物，它最开始完全是科技时代的武器。所以在现在这个时代发射，光是校准都需要消耗——”
“我知道！”女士瞪大眼睛，她深棕色的虹膜中似乎展开了一片猩红：“目标是权能！权能！！不是说好要不惜一切代价吗，你们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一切！”
沉默只维持了几秒，随后是深深的叹息。
监控中心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大家开始全力打起申请，推进签报流程了。
按照最快流程判断，只需要1分多钟就会有一枚银白光束从天而降，将下方的异常区域轰开一道裂口。
接下来骑士团也会发起攻势，顶着规则上的削弱与主宰展开殊死搏斗。
“等一下！”专家组响起一声惊呼：“快看快看，陈晓嫒她有反应了。”是和预判不同的，截然不同的反应！
陈晓嫒不知何时撑着0号的手爬到了高处。
她俯瞰着卷动的异常集群，发出嘹亮的呐喊：“我说你们——”
监控中心里的人屏住呼吸：他们观测到了金色的波纹，那是规则之力正在输出的标志。哪怕她意识不到，也在本能地调动全局能量，让大势发生倾斜。
“难道——肚子不疼了吗？”清亮的声音穿透耳膜，在空间里来回震荡。
“……”
监控中心一片死寂，助理的手按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打字还是该暂停。
第140章 一穿三（下）
看到食品部主管站在众人中间那副洋洋得意的姿态，陈晓嫒咬紧牙关：“零，帮我一下，我要爬到上面！”
“好。”零立刻伸出手。
陈晓嫒踩着零的手轻轻一蹬，双手扒住上一层楼的栏杆。
她借助零和腰部的力量翻到楼上，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呼～
黑发少女看着走廊上汹涌的人潮，把手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
“你们难道——肚子不疼了吗？！”
她老早就想问这句话了。
哪怕社会人真的很受领导的控制，但肚子疼要上厕所这种本能是控制不住的。谁要是在她拉肚子的时候把门一关不许上厕所，她会跳起来和这种没人性的家伙生死决斗！
陈晓嫒一声怒吼，异常们的动作瞬间僵硬。
它们原本是形态各异的异常生物，仅仅为了模仿人类而被主宰赋予了仿造人类的躯壳。
这层躯壳限制了异常本身的发挥，就像给人类多长了几双手、几只脚，不管是战斗还是“拟态工作”都很不利。
大多数异常的人格偏似度并不高，它们仅仅拥有模糊的智能，在规则的引导下模拟人类的“装配”工作，为主宰的权能仪式添砖加瓦。
低智能的异常不会累，不会痛苦，更不会反抗。它们的攻击行为本质上是进食行为，是一个细胞对另一个细胞的吞噬。
然而……
……
“事情的性质改变了。”弥洛的手盖在笔记本电脑上，眼神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点。
魔鬼发出轻笑。是啊，刻板的规则赋予了异常躯壳，仪式场中高涨的深渊力量解开了智能的枷锁。
现在陈晓嫒来了，她用她非凡的超能力“异化”了异常，让它们在睁眼的同时觉醒了意志与心跳。
这种改变如此清晰，弥洛能看见屏幕中的异常发生形变，逐渐变得更像人类。
主要是脸。人类的脸可以做出种种微妙的表情，异常们原本都戴着面具或者干脆是无面者，但在陈晓嫒的影响下，它们有了五官。
“嗷、嗷呜～”它们在屏幕中惊叫，扭动脸颊，拧出一个又一个痛苦的表情，活像人类在呐喊“肚子好疼”！
……
“肚子好疼啊！”
强壮的保安苦着脸敲打栏杆，他旁边的女员工也捧着肚子唉声叹气：“是啊，我也好疼。”
听到异常集群中传出许许多多的抱怨，食品部主管顿时慌了神。
他先瞪了眼陈晓嫒，然后咬牙切齿地锤了一拳旁边的异常：“喂！不要管她说什么。你们给我乖乖挡好，别想偷懒！”
规则之力汇聚成鞭狠狠挥下！
噼啪！
电流般的深渊力量在“众人”之间涌动，它们的生机和异常主宰紧紧相连，根本无法反抗它的命令。
活下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它们重新回忆起自己的职责，缓慢地簇拥在主管附近，阻挡住学生们的必经之路。
这群人真是的，都疼成这样了还不敢去厕所。
陈晓嫒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身体在平台上晃荡了两下。还好零就在身边，眼疾手快地挽住了她。
两人站在风中低下头，凝望着越聚越多的异常。它们就像黑色的螺旋，将主管一层层包裹。
零眼中数据闪烁，经过严密的测算，以她现有的能量值迅速击破这层屏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必须依靠教会的支援。
啪嗒。
身边的少女忽然一动，连带她的手掌也摇了一下。
零偏过头，眼帘中映入陈晓嫒决绝的脸。
黑色发丝在风中飘扬，少女鼓起胸腔中所有的气流，朝着痛苦的成年人大声怒吼：“顺从他们——就能活得更好吗？！你们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了啊！”
这还不够，她啪嗒、啪嗒地在平台边缘磨蹭，一面克服恐惧一面将颤抖的声音喊得更高：“他们在做不法生意！学校、学校已经掌握证据了！不要、不要再、哇啊啊——”
陈晓嫒的左脚踏了个空，她惊恐地挥舞双手，还没等后脑勺坠落多远，肩膀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兜住。
呼呼——哗啦！
一双银蓝色滑翔翼从零背后展开，在气流中载着她们不断攀升。
……
“好耶！异常集群开始紊乱了！”助理拍着大腿开心地敲起了鼓。
屏幕中的灰色点位不断扩散，红色标记出的主管虽然还能强行控制住周围一圈，但外围的异常已经开始不断逃散甚至自相残杀了。
“难怪异常无法建立文明。”专家在旁边感慨地喝了口茶水。
其实异常中也有高度人格化的存在，它们能够像人一样思考甚至借用人类的语言和人类交流，但却从未建立起被广泛认可的文明。
导致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有很多，其中一种因素大概就是今天异常们的反应了。
当陈晓嫒的超能力开启了它们的智慧和五感后，它们的第一反应是痛苦，然后又正确的认知到了它们被上一级异常完全束缚的现实。
人类的所谓“吃人”更多是象征意义，人早就过了真正吃人的时代。可异常自诞生起就离不开完全的吞噬与控制。
这恐怕*就是异常-主宰希望拓展权能的最大阻碍，它身为异常能够模仿却无法理解人类社会的内在，因而构成的场景中处处是漏洞。
如果没有陈晓嫒和教会的介入，规则权能应该会在更久之后成功诞生。但这样孕育出的规则权能必然是残缺的，是抹去主观能动性的规则，大概更接近于【绝对控制】。
对人类来说，那该是多么危险而残酷的结局。
还好有陈晓嫒。
想通这一点的观测者们放松了嘴角：陈晓嫒的介入补全了权能诞生仪式的“残缺”，也让主宰掌控的异常们更加接近人类。
两位棋手在对弈时，其中一位棋手唤醒了对方的棋子。“你真的要伤害自己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事已至此，战斗的性质在这一刻变成了信念与信念的碰撞。
假如没有深渊力量的倾斜，异常的本能是否可以战胜人类的意志？
这一点，人类从未怀疑。
……
“咕……咕啊！快点过来保护我——你们这群一文不值的垃圾！”食品部主管吐出一大口污泥，蜈蚣般的身姿在人群中扭动，用它百八十只手掌去抓握周围的异常，把它们挡在身前。
没事，没事的。
我这里能量等级更高，主宰给了我很多很多力量，我一定会没事的。
嗖嗖。
什么声音？！
蜈蚣猛然回头，一道绚烂的深紫色流光如剃刀般席卷而来，噗沙沙削平一片集群！
是、是魔鬼猎手——
蜈蚣蜷曲身体就地一滚，调动庞大的能量勉强阻挡住这嚣张的一击。
“哈哈哈哈。”
辛娜雅狂笑着从异常集群中汲取能量，充盈的深渊力量向她汇聚，让她体内的核心卷起暖洋洋的风暴。
太爽了～实在是爽毙了！多久没有进行过这么舒爽的狩猎了？呼啊。
人类是很好吃，但人类哪有这种萃取过的食物好味。
主宰特意把这么多能量堆积在一起供我享用——呀哈哈哈哈，想想都要爽死了～
……
啪嗒。
陈晓嫒抱着学姐的腰，脚尖轻轻点地。
她一回头就看到在人群当中狂喜乱舞的辛娜雅：那个虾头富二代就像在酒吧里喝了三瓶二锅头，摇头晃脑地冲进舞池，完全嗨起来了！
“喂……不要把你刚洗过的手往别人身上擦啊。”陈晓嫒捂着脸喃喃自语。她都懒得喊，因为喊了也没用，还会被当成笨蛋的同类。
辛娜雅的衣服姑且是洗干净了，她应该洗过手……吧？呜，被她碰到的人叫得好凄惨，该不会真的没洗吧。
飞翔战术简直无敌。也许是残留臭味的帮助，辛娜雅在人群中左支右绌，很快开出一条界限分明的通路。
“好～我们走吧，现在就去要推荐！”陈晓嫒握住学姐的手腕往前冲去。
“嗯。”
零踩着晓嫒身后的光带，在接近异常集群时反超过去。她手中的武装展开光矛，灵巧地将异常们拨挡开，溅起一丛丛能量浪花。
蜈蚣扭动身体不断后退，几十根手臂在陈晓嫒接近时寸寸断裂，最后只剩下一双手合在一起拼命摇摆：“别、别别别，别伤害我，算我求你了！”
“我没想伤害你呀，只要给个推荐就好。请盖章吧～”早这么温和不就好了？陈晓嫒哭笑不得地掏出id卡递过去。
啧，笨蛋人类。
异常一边维持脸上的笑容，一边偷偷操控仅存的两根附肢。它们盘在背部，用长长的爪子勾住一块坚硬的碎片。
这枚碎片在力量的灌注下逐渐转换为金属匕首的样式，那是陈晓嫒眼里最容易和武器挂钩的模样。
“我找找看我的印章……哦～在这里。”蜈蚣缓缓靠近人类，它将手放在腰侧，两根附肢同时攥紧匕首。
它紧盯着陈晓嫒的眼睛：近一点，再进一点……
【中枢指令：攻击。】
【0号：收到。】
其实在指令下达前，零已然绷紧肌肉，在它迫近的一瞬间将长矛用力刺出——噗嗤，矛尖像串豆腐一样贯穿了蜈蚣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
它在大量溢散的能量蒸汽中不断扭曲，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最终啪嗒一声摔在地上，id卡叮叮咚咚滚出去老远。
……
“小心！”
陈晓嫒眼睁睁看着主管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零好像推了一把？我没看见～她悄咪咪窜到主管旁边捡起印章给自己盖了一个，然后笑眯眯地退开。
“您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
“……”主管一言不发地趴在地上，估计是没脸见人，只剩下鼻子还在呼呼出气。
成功得到第二个推荐～有点道馆集徽章的感觉了。
陈晓嫒挽着零的手走到对面和大家汇合，她挥了挥手中的id卡。“还剩两个推荐，生产部主管和安全部主管，大家有什么眉目吗。”
“有。”邢书遥挥了一下手机，给她看学校刚发的短信。“生产部主管躲起来了，我们可以等外面的人进来再一起行动。”
外面的人？看来学校雇佣的社会人快到了。
陈晓嫒走在走廊上，忽然看到对面二楼的工厂：因为食物“加了料”，里面的员工都跑光了，但装着玩具的大箱子都还在，摆得满满当当的。
她想起生产部主管那副“谅你们也不可能赢”的嘴脸噗嗤一笑：“哈哈哈，这下好了，下午的进度泡汤了吧！”
邢书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一亮：“对，这个计划可行。规则上都说了，只要我们在下班前拼装好更多玩具，就能直接获得生产部的推荐！”
“是啊。”陈晓嫒顺口回答：“不过就算他们拉一下午的肚子，箱子里都做好了那么多玩具，我们肯定赶不上。除非……”
“除非？”看到晓嫒微微凸起的脸蛋，零忍不住戳了一下。
被学姐戳了一下，陈晓嫒的心情biu～地一声弹了起来。她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除非这些箱子里的玩具都是次品，哈哈哈哈。”
她笑到一半，发现同学们没有跟着笑，反而全都露出“好主意！”的表情。
咳咳咳，陈晓嫒轻声说：“这不可能吧？”
“不，很有可能。”零替同学们说出了关键：“规则上说我们必须拼装出【更多】的玩具，如果它们完成的数目是0，我们拼一个就够了。”
诶？诶诶诶那就是说要毁掉箱子里所有的玩具吗？怎么想都——
哗啦！
林琅甩起右腿一脚飞踢，玻璃窗顿时碎成两半。
陈晓嫒目瞪口呆地趴在扶手上往下看：同学们的速度天下无敌。他们在她说话的时候全都爬到了二楼，从身体的各个地方掏出球棒、铁锤用力打砸！
……
下午2点30分，生产部的盖章成功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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