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死对头穿成我的猫 > 5、凌乱梦境
    赤红的焰火擦过他的头发,有人在他耳边叫喊。


    “赢……赢……”


    他从河流里起身,想也没想,向前跑。


    跑,跑,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被追上……被追上就会……


    就会什么?


    念头在他脑海中断掉,他停下,看到自己的手。


    粘稠的血从旧日伤疤里涌出,染红他的手臂,他捂上去,徒劳地捂上去,死紧的牙关占据了一切思考。


    咚一声,一具头骨大开的尸体掉落在他面前。


    “谢……你怎么能……谢……”


    “我要报警!报警!”


    “……有种再也别回来!这里没有你的地方!”


    语句残缺,含在不同人口中。变幻的光色里,枝头的黑眼喜鹊叫得好难听。


    他满头大汗地从桌上抬头,对上面前的考卷。


    他睡着了?


    考试,还是数学?


    他想拿笔,可桌子上没有。


    他举手,监考老师说去给他借一支。


    监考再也没回来。


    时钟与心脏共振,他瞪着眼,看不清题目,手心湿汗将考卷浸透。


    怎么办,卷子没写,他没写……


    他的成绩,他的排名……


    他出了考场回教室。他知道自己只不过从一个监房换到另一个。


    他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只到对方肩头,被人扶住,那人笑问:“哟,这不是我们年级第二吗?”


    去死,去死,年级第二怎么了!


    “就他啊,看着都学得不太正常了,离他远点。”


    愤怒的心冲破胸腔,外露的器官跳动着喷出慷慨的热血,血一路滴落,淋湿他瘦弱的身躯。


    可他没有反驳,他安静地走了。


    停下,停下!别走!


    身体不由他渐渐清醒的意志支配,他想起了这是梦境,可他阻止不了。


    他走到操场升旗台下的角落,破旧的钢琴放在那。他蹲下来把自己抱紧了。黑雾无声地笑,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包裹他。


    烈火!


    如白昼般的烈火撕开了雾!


    他被人攥着胳膊从地上拉起来,看到那人满含怒火的明亮眼眸。


    “谢松亭,你记好了,你每……一次我就舔你一次。”


    那人往后退,消失在浓郁的烈火中。


    凭什么?你凭什么?!


    他嗓子像被钳住,他想要愤怒地嘶叫——


    但他发不出声音!


    谢松亭倏然睁眼,从卧室里醒来,一时间竟没分清睡的是床还是棺材。


    他瞳孔虚焦,五感回笼,身体能动之后立刻开始调整呼吸,是个老熟练工了。


    毕竟这些是他梦境的常态。


    梦之使者只用放入一试管现实,两试管虚幻,和一些急促的、紧张的感情粉末,稍微加工,就能像孟婆熬汤一样让他顺利地熬过八个小时。


    醒来后付出几分钟呼吸不畅的代价?他完全可以接受。


    又梦到高中。又梦到席必思。


    不该想,想多了就……


    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在身边别的东西上。


    灯关着,一片漆黑,有摩托打火的声音。


    ……错了。


    不是摩托打火。是猫。


    猫打呼噜。


    谢松亭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大脑还是昏沉的,想起睡前的记忆。


    对。


    家里来了只缅因猫。


    这是缅因的呼噜。


    ……席必思的猫。


    他平缓下去的呼吸又有急促的迹象。


    谢松亭听见猫起了身,呼噜声也越来越近。


    缅因走到他脸侧,用脑袋蹭他的侧脸。


    他不动,不知道怎么想的,和猫说:“我梦见席必思了。”


    猫的胡须刮在他脸上,柔痒。


    “他是之前养你的人,知道吗?”


    棕虎斑摇摇头,又点点头。


    周围空气因小猫的动作起了些微风,拂到谢松亭脸上,因此谢松亭知道它动了。但视野内一片漆黑,他看不到它怎么动了。


    “我看不见你。”


    小猫从床上跳下去,走到门口的开关处,平地起飞,啪地一猫脚踢开灯,再优雅地落回地面,像只武林高手。


    也怪不得泡泡整天耀武扬威地竖着尾巴。


    但凡哪个人类来当一次猫,体会过这种与生俱来的好身手,都会自信心冲破阈值,恋恋不舍地不想变回人类。


    谢松亭此时已经从床上起身。


    见它走来,他神色疲倦,打开双手拍拍自己盘着的腿,说:“过来。”


    柔软的生物跳进他怀里,有温热顺滑的皮毛。


    谢松亭额上仍存惊梦醒来的冷汗,但他不管,只是用冰凉的手从头摸到缅因的后脖颈,向后摸到尾椎,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


    缅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腿上,没有任何不耐烦。


    它在谢松亭一下下的抚摸中呼噜声不停,仿佛只要和人呆着,它就是放松,舒适的。


    很久后,谢松亭才在一板一眼的动作里找回实感,从漂浮的梦里落了地,紧接着,听到窗外啪嗒啪嗒的雨声。


    立秋过后,夏季迅速淡去。


    蓉城秋季长而多雨,前两天那样的晴日算是难得。


    一人一猫静谧地待在床上,谢松亭听着它响亮的呼噜,一时间记不起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梦残留的一点激烈情绪停在胸口,很快也在猫呼噜里消失了。


    渐渐的,体温较人类高的棕虎斑把他大腿暖热。猫打了个大哈欠,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白净的牙齿。


    “晚上没睡?”


    缅因抖抖耳朵。


    很久没见你,看了你一夜。不过现在还不困。


    “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你的猫粮还没到,只能先吃泡泡的,委屈一下,知道你之前吃得好。”


    人类起身,缅因摇着大尾巴跟在他脚边,想。


    没有的事。我委屈什么。


    谢松亭走在它前面,说:“家里很小,没事别在家里跑酷。想运动就来找我,等你猫绳到了,我每天带你出去走走。”


    缅因很满意。


    这样谢松亭就会和自己一起出去了,晒晒太阳总是好的。


    它走到泡泡的猫碗前,嗅了嗅,很快抬头看谢松亭。不吃。


    “怎么不吃?”


    缅因看看碗,又看看谢松亭。


    “什么意思?不想用泡泡的碗?”


    缅因点头。


    谢松亭:“家里好像没多余的碗了,我给你找找。”


    大尾巴猫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东翻西找,长腿在采光极差的厨房里晃悠半天,就是没找到一个碗。


    它没想到家里最干净的地方竟然是厨房。


    租屋没有抽油烟机,可柜门上连油膜都没有,再结合垃圾桶里的速食……


    谢松亭从不开火。


    “吃饭不用碗就算了,”谢松亭自言自语,“喝水不能不用。”


    几分钟后,缅因用谢松亭喝水的杯子喝了水。


    它舔得很认真。谢松亭在一旁看着,像第一次养猫,对猫充满了好奇。


    泡泡吃饭喝水都趁着谢松亭睡觉,他很少这么直观地看到猫喝水,下意识拿手机点开视频,拍猫。


    缅因看了一眼镜头,又转回来,继续舔水。


    还是当个猫好。


    他都有点嫉妒猫了。


    高中时候谢松亭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一回,现在蹲在他旁边拿手机拍他,寸步不离,给他找吃的给他找喝的。


    他是人的时候哪有过这待遇?


    喝过水,拿纸垫着吃了猫粮,缅因舔舔牙齿,见谢松亭已经翻出一包烟,又准备抽。


    它一个猛子扑过去,没刹住,在瓷砖上差点滑倒,被人一手扶住脑袋,才避免了以头抢地。


    谢松亭尾指夹着打火机和烟,好笑地说:“干什么呢?”


    不让你抽烟!


    他后悔了,当什么猫啊!


    他现在要是人,早就把谢松亭的烟全搜出来扔了!


    缅因踩着他膝盖拿眼睛瞪他。


    “总要抢我的烟,你也想抽?”


    缅因摇头,猫爪按得更用力了。


    “那就是不想让我抽。”


    缅因点头。


    “饶了我吧。”谢松亭摸摸猫脑袋,“不喜欢烟味就去卧室,没烟我活不过今天。”


    缅因仍然坚持着不下去。


    谢松亭不理它,点烟咬住,神情不太好。


    他快抽完一根时,缅因放弃了似的从他腿上下来,爪垫在谢松亭腿上踩出两个红印。


    谢松亭拿指腹摩挲一下猫爪印,翘了一下嘴角。


    但还是抽。


    抽抽停停,从半夜抽到天明。


    他起身想去沙发,以为缅因早就走了,没想到猫就躺在他身后一步,一张猫脸很严肃。


    谢松亭顿住步伐。


    他蹲下来,说:“……别生气。”


    缅因的骨骼注定了它不会太可爱,再加上棕虎斑毛色深,像虎。


    猫表情都不多,谢松亭不知道自己怎么看懂的,但他看出来了缅因不高兴。


    满身烟味还没散,刚刚缅因已经明确表达了不喜欢,所以谢松亭看猫起身,还以为猫要后退躲开自己。


    结果不是。


    棕虎斑向前走了几步,前爪搭住他膝盖,用头顶蹭他下巴。


    谢松亭不想让它沾上烟味,用手按它的脑袋,想把它按下去。


    人猫角力,竟然谢松亭先败。


    他被猫头顶得后仰在地板上,一边想挣扎着起身,一边感叹自己老弱病残:“你这是……你一个……”


    你一个小猫,哪来那么大劲?


    猫不听,反而更用力,贴着他蹭了个大的。


    从头顶蹭到脖子,再蹭锁骨,蹭得满身缎子般的猫毛上全是烟味,蹭得谢松亭皮肤泛红,微微渗汗,躺在地上摆烂地不再挣扎。


    他被蹭得痒了,脸色发红,耳鬓的黑发狼狈地贴着脸,被抬起头的缅因从上往下俯视。


    它不会说话,就用行动证明,如果你要抽,那我就蹭,看是抽一手烟先病,还是抽二手烟先病。


    谢松亭叹了口气,妥协:“……我不可能一天就把这烟给戒了。”


    缅因仍然不退。


    “半年?”


    缅因低头,看样子又要蹭。


    “三个月?”


    其实被缅因蹭还挺舒服的,只是谢松亭不习惯。


    温热的。活着的。有力的。


    贴着他。


    像被眷顾了。


    他深知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与其被拿走之后伤心,还不如从未陷落。


    毕竟这不是他的猫,是席必思的。


    虽然说了是植物人,但他要是醒来了呢?


    首都的医疗资源数一数二,这可能性甚至可以说很大。谢松亭不想在自己还猫时表情难看得像哭丧。


    缅因这才满意,在他胸口趴下来。猫的体温和重量将他的思绪拉回,意思是答应了他三个月内戒烟。


    谢松亭:“你知道自己快七斤吧?”


    缅因施舍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要压死我?以后再胖点就不准……”


    缅因低头舔了他锁骨一口,把他“上来”两个字舔回喉咙。


    第一感觉是热,像被烫热的东西贴了一下,接着是湿意,最后才是一点倒刺带来的阵痛,很快那点阵痛也过去。


    谢松亭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像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捋开它,仓促翻身,看也没看猫就逃进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棕虎斑被甩在地上,老神在在地晃晃尾巴。


    不疼。


    下次还舔。


    *


    谢松亭还是出了卧室。


    快递即使在雨天也十分敬业,把席悦给他的快递送到了家门口,砰砰敲他的门。


    “德邦快递!”


    谢松亭打开门,看向门口叠放在一起的两个巨大木箱,问:“这都是我的?”


    “谢松亭先生不是吗?您看看,上面写着这两个都是您的。这是订单,您在这签个字。”


    谢松亭问:“这两箱运过来得多少钱?”


    其中一个一看就是新来的,没什么心眼。


    “肯定很贵,我送三斤的东西跨省都要好几块呢。”


    另一个偷偷拧了一下新人后腰,以为谢松亭不想签收。


    他们就两个人,上来都要了半条命,再搬下去?还不得累死。


    他连忙笑道:“我们只是送货的,也不清楚具体价格。您签完字扫个码,我们给您查查。”


    谢松亭签完字,又问。


    “这到底多重?”


    新来的被前辈拉着衣角拽走,不忘扭头。


    “少说六百斤!”


    跨省,还这么重,快递费够他一个月吃喝了。席悦确实不缺钱,也不在意这些钱,但谢松亭知道钱花在了自己身上,都是人情。


    他烦躁地吐了口气。


    缅因听见人走了,出来蹭他。


    从昨晚蹭到今天早上,谢松亭习惯了不少。此时他低头,撇去刚才被舔锁骨的不适,再加上甩开小猫有些愧疚,竟然和小猫打了个趣。


    “看见没,都怪你,我又欠人一笔。”


    缅因拿尾巴缠住他脚踝,粘人地贴紧他。


    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谢松亭蹲下来,捏捏它耳朵下面的毛。


    好软。


    好乖。


    青灰的雨仍在落,树叶沙沙,雨水顺着排水管流下。


    防盗门外,连廊里,谢松亭穿得很薄,和猫挨在一起的地方软软地发热。


    他们一起把目光投向屋外细密的风雨中。


    *


    雨越下越急,奶牛猫巡视领地未半,中道崩殂。它穿过小区绿植,猫毛半湿,狼狈地爬上三楼。


    刚打算叫门,就看到一人一猫相亲相爱地挨在一起,旁若无人,谁都插不进去。


    泡泡回忆起昨天缅因的话,差点气晕。


    原来那是宣战!绿茶缅因,趁它不在翘它墙角!抢它主人!


    给猫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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