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江鏖抱着元丰帝的大腿哭嚎了半天, 是真的嚎啕大哭,耳边全是他的吱哇乱叫不提,这身衣裳也不能要了, 裤腿都湿哒哒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能哭?
“够了!”
江鏖被这声龙吼震得一个哆嗦, 抽噎一声,小心翼翼松开龙腿,倒也强忍着不嚎了,就是哭太久, 有点控制不住了。
“嗝、嗝嗝——”
不停打嗝。
吩咐人带江鏖下去梳洗整理一番,自个儿也回内室换过了一身衣裳, 直到再出来时神情还有些呆滞,无他,江鏖起码嚎了两炷香, 他嗓门又大, 就算现在停了, 他的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呢。
刚在龙椅上做好,一抬眼就撞上了一双通红又幽怨的眼睛。
元丰帝:……
咋说呢, 君臣几十年,元丰帝是深知孙女就是江鏖命根子的, 为了她不惜爵位降等,和宗族大战了几十个来回愣是没伤到他孙女半分, 结果这才刚和离呢, 又被家里那个小兔崽子盯上了?
若是平时, 元丰帝肯定理直气壮拍桌子反问, 朕的儿子还配不上/你孙女?
偏偏老二那个孽障,光天化日强闯侯府, 还闯到人姑娘闺房去了!又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还是别的妻,回想那天,好像那会儿真是人还没和离他就惦记上了!
“咳!”元丰帝清了清了嗓子,“朕……”
楞是不知该如何说,几次张口都是自称后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接,不停开口又数次闭嘴。
而江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他起身,拱手,“皇上,臣想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
元丰帝:……
咋的,朕靠不住,太子就靠得住呗?!
“太子养病呢,就你那个嗓门去嚎一通,他去太医院,你去大理寺。”
江鏖瞅了元丰帝一眼又快速收回,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脸上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
还不是你不中用!
元丰帝继续忍,这事目前看来确实是自家理亏,江鏖又是个混不吝的,先顺毛撸,“朕会给秦王去信,问明他的具体打算,你放心,无论如何,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对于这个回答江鏖自然是不满意的,他几度想说话又强行闭嘴,又过了片刻才瓮声瓮气道:“半个月,半个月秦王没回来,臣也要去江南!”
元丰帝:你一脸狰狞要去吃-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嫌朕不中用,你以为你追去江南你就能拿老二如何了?
“再说再说,反正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连番催促终于把江鏖撵走了,元丰帝揉着额头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人去查这件事,重点查老二近期的异常。
虽未深探,但岑扶光以前的一些动作并没有特意避开元丰帝的人,于是他很快就收到了他儿子几次三番被拒绝不说,现在好像还开始玩强制那一套了?
元丰帝:……
手中折子一摔,除了骂岑扶光还是骂岑扶光!
这事还真怪不到人江鏖孙女头上,他最初暗戳戳调-戏人家的时候,人还没和离呢,好声好气拒绝已是修养到家了,他倒好,恬不知耻继续纠缠!
朕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恶事才换来今生这个就没消停过的不孝子!
骂骂咧咧开始研磨写信。
*
船上的厢房已经收拾好,江团圆坐不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去江南,很是兴奋,拉了张妈妈在船上到处看新奇,刘妈妈晕船有些严重,上船后就天旋地转,现已吃了药睡下了。
除了她们四人之外,江风还领了一队侍卫在附近厢房住着。
江瑶镜胳膊抵着下颚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缓缓倒退的波光碎金的流水和对岸的杨柳依依青木成行,眸中期待甚浓。
这也是她第一次去江南。
终于可以亲眼看看母亲口中的烟雨江南了。
想到母亲,江瑶镜原本灵动的眸光一滞,虽很快消弭,但到底不复先前兴致,坐直身子,垂眸看着眼睛已经失去茶烟的杯盏,开始思考正事。
既然做了大逆不道的惊天之举,就要承担由此可能会带来的最坏结果。
虽然以自己对岑扶光的了解,就算他发现这些事其实是自己故意的,最多决裂,以他的骄傲,也不会到处宣扬他栽在了女人身上。
可他不提,不代表别人就真的察觉不到。
尤其是,现在这桩事现在大概皇上已经知晓了,应该不会派人跟来江南监-视,但若后面岑扶光控制不住情绪或者情伤一段时间,皇上必然会深入调查。
身为皇上,他若真的想知道某件事情,瞒不住的,就算他不能清晰了解全部,只要知悉大半,就能猜到源头在自己这里。
而震怒的皇上,是不需要确切证据的。
就算因为祖父因为孩子的关系,他不会刁难自己,但祖父那边,影响肯定甚大。
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时间后悔,只能尽量消减最坏结果的严重程度。
祖父最大的依靠是他自身,是他在西南拼搏大半生的经验和阅历,这点谁也替代不了,但如果不是那边爆发巨大混乱,祖父是不会再领兵的,一般的平叛年轻小将已经可以胜任。
所以祖父那边已经无法再努力,保持现状就好。
不能用战功抵,那就只能换其他。
而且还得是皇上心尖上的难题。
其实皇上的难处很明显。
银子。
国库非常缺钱。
祖父跟自己说过,现阶段国库的银子最多只能支撑两场天灾,今年还好,算是风调雨顺无甚大灾,所以皇上态度还算平静,一旦大灾降临,皇上怕是要不顾脸面的捞钱了。
新朝初立,战后的百姓需要时间来修生养息,对他们必须要试仁政,只能连年减赋。
可其他人都在跃跃欲试。
就不说四方边境从未停过的摩擦试探,就说朝臣。
一路跟着皇上的老臣还好,就好比刘宰相和祖父,虽然双方政见不和,当朝干过架,但都是忠心皇上的,这点毋庸置疑。
而其他人,就好比自己此次要去的江南。
那些氏族都已经绵延数百年,根基庞大,在文人那边颇具风骨名声甚好,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是,天子门生明年才出,他们的族内子弟明年才会上京崭露头角,目前双方都还没开始试探,但其实这边氏族的高傲姿态已显。
太子编纂医典的事就算没有广告天下,不信消息灵通的他们一点都不知情,好,你说你耳目闭塞就是不知道,那外祖他们送医书进京的动静可是没有瞒过任何人,同在江南,这次你还能不知道?
偏偏那几家都没动静。
一边想着自己是百年氏族,文人风骨气韵天成,自然不会率先对皇权表露出谄媚之态。
一边想着朕已是这巍峨江山的主人,你们居然不主动过来示好?
双方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江瑶镜对他们的较量不感兴趣,只是在想能借这件事给自家捞点什么好处。
想必,那些人对外祖主动送书的举动很不满吧?刁难倒不至于,外祖他们一生都在鹤鸣书院耕耘,学生无数,他们不敢动手,且他们的孩子至少有一半也在鹤鸣书院呢,但言语上的贬低和讽刺也是少不了的。
江瑶镜起身从一个红木箱子里找出几本手册出来,这是特地让小舅舅送来的,关于那几个氏族的详细资料,翻开认真细看。
要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必中。
“姑娘!”
认真思考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江瑶镜还不曾察觉到脖颈酸痛,江团圆清脆的声音响起时,她下意识抬头,眸光却被窗外的一片金辉引走,满窗碎金,橙红相衬,原来已经到了月升日暮的时候。
“船在津海港停下了,船家那边说在这里补给,至少要停两个时辰呢。”
“进城里是来不及了时间有些赶,但我打听好了,这码头附近也有市集,很是热闹,咱们下去逛逛?”
“好啊。”
有机会感受别地风貌,江瑶镜自然不会反对,江团圆欢呼一声,马上蹦跶着去给她找出门的衣裳。
快速拾掇好了自己,两人相携出门,临出门之际,江瑶镜回身看了一眼这个厢房,到底是船上,比寻常客栈自然要小上一些,站在门口回望,几乎一览无余。
只除了,换洗处的四君子竹制长屏。
如果他动作快,大约逛完回来后,就能又捉到一个明目张胆的屏后登徒子了。
“姑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江团圆也跟着回头。
“没有。”
“走吧。”
张妈妈半下午的时候就被江团圆给溜废了,实在走不动了,留在船上看护行礼,刘妈妈呢,至今没醒,还在昏睡。
于是就江瑶镜和江团圆两人领头,江风落后几步带着几名侍卫远远看护。
————
这津海的港口承四方船只,又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重镇,很多人都选择在这里转航下货,热闹非凡,站在甲板上向下扫望,熙熙攘攘全是人头。
比京城的码头还要热闹几分。
江团圆伸手挽住了江瑶镜的胳膊。
人太多了,可不能走散。
好在只是码头处拥挤异常,集市这边倒还好,也算热闹,至少没到人挤人的程度,江团圆这才松开一直紧紧攥着江瑶镜的手。
“比我手臂还长的麻花?”
江团圆的视线被麻花摊子给彻底勾起了,还遥举手臂比大小。
“喜欢就吃。”
京城也有,只是没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来津海,想吃就吃。
江团圆撒欢去买。
坐了半下午的船,江瑶镜现在还不饿,没什么胃口,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在各个小吃摊上扫过,又买了炸糕、糖墩,递给了刚买好麻花回来的江团圆。
“这两样你好像也没吃过,也尝尝吧。”
“姑娘真好!”
江团圆又是一声欢呼,垫着脚四处看,最后手一指,“姑娘,那边好几排长凳放着呢,我看许多人都是随意坐的,咱们也去那边?”
江瑶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特意放给游人坐的。
走过去一看,还真是,对面就是江景,河风一吹,秋老虎的热烈都被吹跑了,心神都跟着开阔起来,江团圆埋头苦吃,江瑶镜就很是悠闲的四处看看。
当抬起头看向天际时,她一直乱动的脖子终于被定住。
那边太阳还未彻底隐去,这边弯月已经升空。
竟是日月同辉。
日月同辉也并不是什么奇景,若是日日观夕一年到头总能看见几回,江瑶镜也并非第一次见,只唯独这次,她的心里有些莫名感受。
乳名是小月亮,名字是瑶镜,自然就一直非常关注月亮,无论是满月的盈辉还是残月的清冷,她都是爱的,也曾看过无数回。
倒是对一直高悬的太阳习以为常。
它耀眼又刺目,自然不会想要去凝视它。
只如今的它,已经半隐半现,能灼伤人眼眶的热烈也已全部收敛,安静地挂在半空,轮廓越来越模糊,很快就要消失了。
曾经还以为自己和程星回算是天作之合,星月总是相伴相随形影不离,可如今,星辰暗淡归于天穹,明月依旧,却偏偏太阳又来凑趣。
恰如自己波折的亲事。
太阳的别称。
“……扶光。”
她不自觉念出了他的名字。
“恩?”微带低沉的附和声响起。
江瑶镜不可置信的猛地回身,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高大身影。
不是岑扶光又是谁?
他还是今天被撵出侯府时的装扮,面无疲色,凤眸些许红丝,看着江瑶镜震惊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俊美惑人,“为什么不吃东西,没胃口?”
江瑶镜怔然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向后面,江风他们垂头站在原地,死都不肯抬头看,再回头,江团圆已经拿着她的吃食,悄悄挪到了隔壁的隔壁,同样死死低着头,压根不敢跟江瑶镜对视。
江瑶镜退后两步,认真看着他的脸,试图找出自己以为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但寻找半晌竟半点都没看出。
“你不生气?”
江瑶镜本来以为今夜他会出现在厢房,会愤怒,会质问。
因为自己不告而别。
结果人提前出现了,还是一副笑脸。
“生气啊。”他还在笑,“但这生气,与你无关。”
江瑶镜:?
“你还没答应我的求娶。”
岑扶光上前一步,步伐很小,脚步刚好控制在她能接受的底线距离之上,“既然没有答应,那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归于拒绝。”
“是我不死心要来纠缠,生气也是我自己的事,自然与你无关。”
明明河风很大,吹散了衣摆青丝,但江瑶镜莫名觉得脸很热,在她又想后退之际,岑扶光率先开口,“我好累啊。”
“我刚从川地快马回来,又一人单骑追到了这里,身上也没带银子。”
“姐姐心善,赏我一碗饭罢?”
没带银子?
江瑶镜下意识看向他的腰间,除却黑金腰带缠绕劲腰再无其他,确实没有荷包,虽然不信他身上没有银票,江瑶镜还是点头。
两人就在集市上寻了一个馄饨摊,津海的馄饨也很出名,汤清味美,皮薄馅足,江瑶镜确实不饿,但又不知道该和对面的人说什么,就埋头认真喝汤。
只是店家的桌椅有些低矮,要很大幅度的弯身,倒不是觉得形象有损,只她今天是半披发,她的头发又黑又顺,一弯身,后面的青丝就往前面跑。
来回整理几次头发后,江瑶镜放下汤勺。
伸手去摸高足底的烫碗,很烫,端不起来。
不喝了。
江瑶镜正要掏手帕,右手边忽然传来有人落座的动静,还未抬头,那人的长臂就伸了过来,手掌半握,虚虚拢住背后的及腰青丝。
江瑶镜看向岑扶光。
他左手帮自己拢头发,右手也没忘吃馄饨,大长腿曲在这矮凳上,看着有些滑稽又有些狼狈,但他十分淡定,纵然身处闹市,姿态不雅的进食,依旧一身贵气,闲散恣意。
江瑶镜又拿起了汤勺。
本来不饿的,但慢慢起了胃口,喝了半碗汤,用吃了五六个馄饨。
她吃得慢,一直都是细嚼慢咽,等她吃完,岑扶光那边已经摆了三个空碗出来。
最后真的是江瑶镜付的钱,岑扶光坦然面对店家有些微妙的目光。
船只是停在这里补给并不会过夜,吃顿饭的功夫也差不多了,改回去了,江瑶镜抬头看向岑扶光,谁知不等他开口,岑扶光又先一步苦肉计,“姐姐心善,再赏我一个船上厢房吧?爹爹心狠,打发我去江南办事,半个铜板都不肯给。”
江瑶镜:……
元丰帝知道你背后这么编排他么?
苦肉计就算了,还诋毁上亲爹了。
他为何追来,追来是要做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江瑶镜什么都没说,只瞪了一眼装死的江团圆,率先抬脚往码头的方向走,岑扶光连忙跟上。
好在用过晚膳再回来,码头没那么拥挤了,加之岑扶光护在一侧,他手臂一伸就是铜墙铁壁,任何人都靠近不了江瑶镜。
回到二楼厢房的门口,江瑶镜抬眼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岑扶光,“你去找江风,他会安排好你的。”
至于江风是谁,江瑶镜觉得自己没必须细说,就他那恨不得驻扎在侯府的样子来看,早就清楚府里有头有脸的人了。
岑扶光没动,而是脖子一动,看向身后两步还在低头装死的江团圆。
江团圆一个哆嗦。
可怜兮兮地看向江瑶镜。
姑娘救命!
秦王明明在笑,可这眼神咋那么吓人呢!
江瑶镜:……
“你回房去歇着吧,今夜不用你伺候了。”
江团圆飞速钻进了隔壁,啪嗒一声把门都反锁上了。
不担心江瑶镜?
对于姑娘想做什么江团圆已经彻底知晓,那还担心啥,等着小主子来吧。
岑扶光非常满意江团圆的识趣,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微妙变化。
她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也大概,是不抵触的。
眸色喜色更甚,微微俯身,定定看着江瑶镜有些闪躲的双眸,唇角上扬,声音又添数分蛊惑,“姐姐菩萨心肠,我却是个小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了。”
又近两分。
“好姐姐,再赏我半幅床榻?”
江瑶镜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岑扶光,没想过他竟然这般直接,这般轻松地就说出了这么孟浪的话来!
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骂他了!
“为什么这么惊讶呢?”
岑扶光右手一伸,房门被推开,不知何时紧靠着门板的江瑶镜身后一空,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再抬眼时,岑扶光已经踏入暂居的闺房,不仅反手关上了门,还和隔壁的江团圆一般,直接锁上了。
“你,你要做什么?”
明明还是一副笑脸,但江瑶镜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王是直白,但没也直白到这地步吧?
“陪姐姐睡觉啊。”
“姐姐是第一次远行吧?夜晚总是不能安寝的,有我陪着,自然会无梦至天明,绝不让噩梦侵扰到姐姐。”
“不需要!”
江瑶镜指着房门,“出去,去你的房间。”
“这里没有我的房间。”
“姐姐在的地方,就是我该呆的地方。”
岑扶光眉目一凛,一个跨步上前,直接把江瑶镜揽在怀里,灼热的掌心紧紧帖着她的腰肢,面上的笑意如旧,说出的话却令江瑶镜汗毛骤起。
“我当然要来伺候姐姐睡觉。”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但既然陌生人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我来好好伺候姐姐一回,让姐姐感受一下,我也是有自己的长处的。”
看着江瑶镜惊悚瞪大的双眼,岑扶光心中的郁气终是散了两分,直接弯身将人打横抱起,往屏风后面大步走去。
“来,我先伺候姐姐洗漱……”
“你还说你没有生气?!”江瑶镜疯狂挣扎起来,手舞脚踹,岑扶光纹丝不动,甚至笑容又更明媚了几分,“我确实没有对你生*7.7.z.l气。”
他前进的步伐一直未停。
“我只是不理解。”
“陌生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只因为和我纠缠,你就不能随意离开?”
他的脚步终于停下,笑容终于隐去,只认真看她,“还没开始,你为何就率先想到了离开?”
江瑶镜:……
第42章 ……
这个问题对江瑶镜来说, 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挣扎的手脚骤然停住,过了好一会才茫然低语, “在做出选择之前, 最先要考虑的, 是能否承受做出选择后可能会产生的最坏的结果。”
“如果不能承受,那就不要选。”
“这有什么不对?”
“其他事情当然这样做。”
岑扶光先是肯定了她的处事原则,才又问,“那情字如何选?”
“你告诉我, 爱恨要如何分明?”
爱恨如何分明?
爱恨当然不能分明,这两者从来都是交叠纠缠形成, 再特指男欢女爱的话,爱才是主导,因为无爱就无恨。
就譬如自己对程星回, 因为爱意消失, 后面哪怕程家出再多糟心事也只有愤怒, 恨意是真的一丝都没有。
她一时无言,岑扶光乘胜追击, 又道:“是,我承认, 许多感情都无疾而终,撇开那些一地鸡毛撕得难看的, 大多数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最后是亲情占大部分。”
“但磕磕绊绊走完一生也是一生。”
“婚姻的本质就是互相容忍又互相依靠, 为何你固执认为我们两一定会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除了不死不休, 我想不到你为何一定要离开。”
江瑶镜:……
抬眼看着他越发委屈愤慨的双眸, 趁他防备松懈之际一个翻身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一声冷笑, 嗤道:“原来在王爷这里,这世间万物都不如情爱二字重要是吗?”
“亲人,家国,都要为这二字让步?”
是,不论多热烈的开头,多少人中途分道扬镳,能相互扶持走完一生就已是万幸,也不必去计较是情爱多还是亲情多。
但自己和寻常人的情况不一样。
“在我这里,祖父才是最重要的,所有事情都要为他让步,包括我自己。”
江瑶镜说得斩钉截铁,“寻常夫妻若是拌嘴吵架甚至打架,还可以回娘家让父母兄弟宽慰撑腰,我家里只有祖父一人。”
“他当然会为我撑腰,但我也深知,臣子和皇家没有可比性。”
“这种撑腰太心酸难熬,我不想让祖父去体验这种难受,提前规避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
岑扶光有些可惜的抿唇。
好吧,没能忽悠住聪明的姑娘。
“真的就是一点点生气。”被拆穿也不脸红,反而又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下垂着眼角,可怜兮兮道:“姐姐宁愿选择陌生人都不理我,真的伤到自尊了……”
离得太近了些,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薄汗味,并不难闻,还夹杂着松香青木的遗韵,她叹了一声,“何必呢?皇上会震怒的,便是父子之间不记仇,当下的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
“不会。”
“有大哥呢,他在前面顶着,皮肉之苦都不会有。”
江瑶镜:……
太子知道你已经做好让他顶缸的准备了吗?
“是,皇上不会真的与你置气,那我们家呢?”
江瑶镜还是一脸抗拒。
“也不会。”他再度上前一步,甚至悄悄伸手攥住了她的袖口,“是我求娶不成强行与你欢好,又是我得到后就不珍惜,却又在失去后才幡然悔悟,借酒消愁为伊消得人憔悴,而你坚定不回头。”
“他求你都还来不及,怎会与你置气?”
江瑶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轻描淡写的一段话,不仅把后续的安排全都打算好了,而且如数揽在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
“我不理解,你为何要对我执念至此,我们之间,并无深厚的情感羁绊,怎么就值得你……”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
“我自己都不理解。”
“我也尝试过放弃。”
岑扶光伸手拂过她额边散落的鬓发,语调缓缓,“我这次去芙蓉城,是有突发的重任在身,日夜疾行赶路,马都跑废了好几匹。”
“到了芙蓉城也没时间休息,马上就投入到差事中去,等事情告一段落,终于可以松快一些时,我又马不停蹄去了你曾经住过许多年的旧居。”
“我那些时日确实都没有想你,可正事一撂,你就占据了我的心海。”
“甚至之前我已经有半月都没想起你了,可一空闲下来,脑子还没回神,身体就有了自己思想,他翻身上了马,等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到了府门前。”
“那时我就明白,是真的栽了。”
“情不知所起,我确实无法向你详细表达我为何会衷情与你,我也无法向你保证我会一辈子衷情你。”
“但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只要不抗拒我的靠近就行了。”
说完,岑扶松开了她的衣摆,退后一步,微微弯身,有手伸出停在半空,掌心向上,然后,等着她的选择。
江瑶镜面上似有松动挣扎,她垂下眼帘,看着眼前这白皙修长的大掌,掌心纹路清晰,清瘦却有力的五指微微分开,在等待自己将手放上去。
手臂几度抬起又放下。
岑扶光双眸微微一咪,眸色晦暗,又很快按捺了下去,面上依旧一片温良。
“好哇,你还敢养外室子!”
楼下忽传一声怒吼,惊醒了一室安静,江瑶镜被吓得一抖,下意识侧头看向窗边,窗外是江水,那就只能是楼下,还有可能就是自己正下方的厢房传来的?
“……没有,娘子,真没有!”
“没有个屁,那要不是你的种,你会月月去送银子?”
“好哇!我就说你是个狼心狗肺的陈世美!你这一大家子人可都是靠着老娘的嫁妆银子养着的,老娘也没亏了你,给你生了三儿子,不仅孝敬父母,你的弟妹也都是我的照看,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真不是,娘子真不是!”
“那是我同窗的孩子,他如今在外面游学,托我照顾几分,那些银子同窗说了会还我的……”
“放你娘的屁!”
又是一声惊天怒吼,怕是全船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江瑶镜几步跑到了窗边,探着身子往下看,而住在她隔壁的江团圆早就趴在窗沿上了。
不止她两,几乎所有人都出来凑热闹了,有些窗口竟挤了五六个人头出来,都在往下探。
“什么同窗的孩子?老娘才不是信你这鬼话。”
“你个抠门鬼,月月二十两银子都攒着,还时不时从老娘这里扣钱,儿子的笔墨钱你都不肯花你的私房银子。”
“自己儿子都不上心,同窗的孩子你就大方起来了?”
“还还你,还你个棒槌!”
“人家都有银子出去游学见世面,还需要找你这个穷鬼借银子照顾妻儿?”
“你,你,你就是个泼妇!”
男的显然破防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你成日在家里耍威风,就连爹娘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我已经足够容忍你,这要是换成旁人,早就一纸休书把你弃了,哪里还轮到你此刻对我说三道四?”
越说越大声,越说越理直气壮。
“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柔顺谦和,粗俗到了极点,我告诉你,我如今不会再忍你了,我说那是同窗的孩子就是同窗的孩子,你就此放了就罢,若还要纠缠,休怪我一纸休书送你回李家!”
江瑶镜眉心逐渐聚拢,脸上怒气亦显。
这家里吃用都是家中妻子在贴补,就这还偷腥不知足,被发现了反而理直气壮,谁给他的勇气,他那每个月的二十两银子攒下来的私房钱吗?
可是那银子,不也是妻子给的么?
脸都气鼓了起来。
“啪!”
一声清晰的耳光脆响传来。
谁打了谁?
江瑶镜撑着窗沿尽可能地往下探身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楼下所吸引,压根就没发现自己的腰上忽然环了一只手臂,牢牢固着她,生怕她一个激动就翻下去了。
沉默片刻后,惊异到喑哑的男声传来,“你竟然敢打我?”
江瑶镜悄悄松了口气。
几乎贴在她身后的岑扶光,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掌心却被软软地顶了一下,这种感觉不知为何非常奇妙,他指尖不自觉微微用力,又软软地陷了进去,和男子的梆硬不同,她就跟水做得一样,柔软纤细。
岑扶光悄悄吸气,闭眼,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楼下的热闹还在继续。
“打你就打你!”
“还敢跟休老娘?老娘稀罕你这个白斩鸡一炷香都没有的家伙?”
“哇哦……”
围观诸人惊叹出声,彼此挑眉对视,眼里都是心照不宣。
“还想休老娘,老娘今天先废了你!”
“啊啊啊,你要,啊——”
下面一阵噼里啪啦乱想,桌椅倒地的声音,杯盏碎裂,还有脑袋撞墙时的闷哼声?反正一直都是男的在惨叫,而是叫声越来越低,显然被打得不轻。
隔壁的江团圆嗖地一下缩回了身子,紧接着就是隔壁的开门声传来,一阵咚咚咚下楼声,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跑去现场,江瑶镜缓缓站直身子时,左右的窗口早就没人了,甲板倒是喧闹声阵阵。
要不要自己也下楼去看个结果?
江瑶镜心中正这般想,谁料刚站直身子后背就撞上了一片硬邦邦的灼热?她惊惧回首,就直直就撞上了一直低头定定看着她的黝黑狭长凤眸。
两侧腰腹忽然一紧,整个人也跟着凌空。
岑扶光直接掐腰把她送到窗台上坐着。
撑在窗沿往下看和背身坐在窗台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验,后面没有任何阻挡,只要身子后仰就会跌进滚滚江水之中,江瑶镜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角也蓄了泪珠,颤着声音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等姐姐的回答呀。”
他笑着凑近,面上依旧温润良善,甚至可以说是少年气十足,一身清爽意气,眉目如画,就连天上的皓月都不能与他争辉。
和面露惊惧的江瑶镜完全是两个对立面。
“姐姐,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43章 ……
不知是突然的惊慌, 还是入了夜,江风骤然变大,即使背对着江面, 江瑶镜上下眼皮轻轻一碰, 一滴泪悄然滑落, 又在泪痕未显时被白皙的指腹截住。
岑扶光抬起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那颗泪早已消弭,只从来清冷的杏眸此时情绪极为复杂, 惊惧诧异害怕等等。
偏他跟瞎了似的,只执着前问, “很难回答吗?”
原本是两只手都攥着他的胳膊来维持平衡,一句话的功夫就换了,如今他一手抚面一手掌腰, 沉稳有力, 看似是个很安全的姿势。
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一念之间。
江瑶镜一直都知道岑扶光是个极为强势的人, 哪怕他把自己放得再低,再嬉皮笑脸, 他也是战场上能做出人屠之举的秦王殿下。
这个的一个人,他在伏低做小的时候就已经暗暗算好了代价, 或早或晚,都会成倍还给他的。
恰如此时此刻, 他依旧在伏低做小, 偏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 要开始收取利息了, 也在尝试调转上下位,他要一步一步回到主导地位。
他在生气, 远行的疲惫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发泄怒火是真,但他借着这件事来试探自己,掌控自己,也是真。
现在是第一步。
若这一步自己服软,他一定会乘胜追击,直到自己彻底沦为他的掌中物。
江瑶镜会让他踏出这一步么?
当然不会。
心疼她的眼泪么?
心疼。
但这不是停下的理由。
岑扶光已经受够了,受够她对自己的不假辞色,受够她对自己的冷漠疏离,更受够自己,何等佳肴珍馐没食过,偏遇到她,就跟那从未啃过肉骨头的野狗似的,心心念念,辗转反侧。
不想再当野狗,只先暂时先委屈她。
本已胜券在握,每一步都按照自己的预想来,谁知她的眉心渐颦,眸光逐渐决绝,岑扶光眉心一跳,总觉马上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
他的直觉应验了。
毫无防备地被人推开,看着她对自己冷冷一笑,身子后仰,瞬间消失在窗台。
岑扶光大惊失色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台,数息后回神,长腿一跨就上了窗台,也跟着跳了下去。
船上众人的视线都被已经把战场挪到前面甲板上打生打死的两口子给吸引了,接连两道的落水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岑扶光落水后就第一时间找江瑶镜的身影,一颗心像被狠狠攥着,心神紧绷,什么都没空想,只想第一时间确定她人在哪,是否安全。
可是人在哪?
岑扶光复潜上游几次都没看到人,拿出暗哨正要叫人,余光瞥见一模白影,扭头看去,那已经游到了船尾正尝试向上攀爬的不是江瑶镜又是谁?
岑扶光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原来她是会泅水的。
船还没启航,下锚停在原地,但是江瑶镜没爬过,尝试几次都是半途就滑下来了,不想喊人来围观这丢人的场面,喘了几次再下决心,手刚伸腰部一紧,随即人又凌空起来。
江瑶镜:……
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挣扎了,她就安安稳稳窝在岑扶光的怀里。
岑扶光也要脸,自然不会从前面甲板走楼梯回房,他带着好容易乖巧一回的江瑶镜,直接原路返回。
恩,刚从窗台跳下的两人,又从窗台颇为狼狈地爬了进去。
江瑶镜率先进去,进去后也不忙着洗漱换衣,就站在原地,一边整理被水彻底侵湿的长发,一边斜眼瞅岑扶光。
岑扶光:……
他这会子真真是被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在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也顾不上全身上下都在淌水,“至于吗?啊?”
“让你回答个问题而已,连拌嘴都算不上,你就要跳河?”
“我给你当狗那么久,换你对我服一次软,就那么难?!”
“呵。”江瑶镜低头将青丝绕成一股拧水,“别说是给我当狗,这话我听着只想笑。”
“从头到尾都是你心有不甘,我从未对你要求任何。”
“别把这一切都甩到我头上,我不吃这套。”
江瑶镜条理清晰,逻辑清晰,压根不就踩岑扶光设下的全套,“什么服软,不过和程星回一般,都想驯服我而已,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我早就看透了。”
“我再也不会上-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狗男人的当了。”
岑扶光:……
行吧,自己还在沾沾自喜呢,人家早已看透。
不对,自己的计策没问题,就是前面有个蠢货已经用过还暴露了。
岑扶光咬着牙关一阵磨牙,是真的没想到那个蠢货都被丢到边境去守城门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能砸自己狼狈不堪。
果然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那就是自己的天敌!
江瑶镜双手抱胸,被水洗过的眸子愈发清亮,依旧斜眼瞅他,看他还能有什么说辞来诡辩!
岑扶光:……
不仅没有踏出翻身做主人的第一步,还被人彻底看穿了计谋,饶是岑扶光的厚脸皮都有些微微泛红。
他沉默半响,几次想张嘴狡辩,可看到她那清棱楞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后,又憋了回去,来回几次,耳尖都红了。
江瑶镜就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看着看着,视线略有偏移。
目前岑扶光身上还是穿着他今天翻侯府院墙时的那身衣裳,一身玄金劲装,本就贴身方便行动,如今落水后如数贴在身上。
宽肩窄腰大长腿,身姿格外修长高大挺拔,又不似力量感,腰腹胳膊都能看到紧致内敛的肌肉轮廓。
江瑶镜的视线在他的腰上停了不止一刻。
甚至暗暗目测,手掌也蠢蠢欲动。
一个男人的腰怎么能那么细!
脸也悄悄染上绯红。
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怕程星回身为武将体态矫健,姿容也算出色,但确实比不上眼前的岑扶光。
不止男人好女色,女人也是好男色的。
赏心悦目的花儿,谁不爱多瞧几眼呢?
“汪……”
明明是一声很轻微的狗叫,但落在江瑶镜耳里不亚于盛夏冰雹,把她想入非非的旖念都给震飞了,花容失色地看着岑扶光,满脸不可置信。
“汪!”
第一声叫出去后,所有羞耻都抛到脑后,尤其是看到江瑶镜震惊到有些扭曲的脸,他反而添了兴味,两步凑到她身边,越叫越来劲。
“汪汪汪——嗷呜~”
最后还来了个对月狼嚎收尾。
江瑶镜:……
一点体面都无了,这下是真的成狗男人了。
做梦都没想到他能破罐破摔到如此地步。
岑扶光讪笑凑近,“解气没?”
“若还生气,我再叫一阵给你听。”
还真不是假客套,说完就张嘴准备继续狗叫,江瑶镜连忙垫脚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别叫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这是什么奇葩男人,一时强势一时赖皮,嬉皮笑脸更是信手拈来,真真让人哭笑不得,他以后再干出什么荒唐事来她都不会稀奇了。
幸好自己最多只跟他耗几个月,若是和他过一生,怕是要时时丢人了!
忽觉掌心被轻轻撞了一下,江瑶镜莫名看着自己捂住他嘴的那只手。
岑扶光一本正经地又撞了一次。
掌心温润触感再度传来,江瑶镜终于回神,这个登徒子,他,他在亲自己的掌心!
连忙松手,脸红得似那漫天橙红晚霞。
“你个登徒子,你,你不要脸你!”
对于这句指控,岑扶光坦然接受,“恩,姐姐说得很对,很是了解我呢。”
江瑶镜:……
“滚出去,回你自己的屋子去,我要洗漱了!”
自己不惧寒暑,可她不是,哪怕现在还算盛夏,这湿衣裳也不好一直穿着,岑扶光倒也没在继续纠缠,抬脚往外走,“留门,我去给你提热水。”
这个江瑶镜倒是没有拒绝。
等他来回两趟提够热水后,直接把人往外面一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当场就翻脸不认人。
岑扶光看着禁闭的门扉,也不恼,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计不成再来一计就是了,想翻身做主的男人绝不认输。
不知何时旁边又停了一艘精致小船,岑扶光腿一弯就跳了过去,一直在甲板等待的见善连忙迎了上去,见他一身水汽,把先前打算好的回禀吞了回去,只道:“爷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岑扶光颔首,抬脚大步往自己紧急调过来的船内走。
等他洗漱出来,换过一身舒适里衣后,见善忙掏出了一封信呈上,“这是皇上着人快马送来的。”
岑扶光垂眸看着那封信,接过后也不拆,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爷?!”
见善几度想伸手去救,碍于岑扶光的威势又不敢,这可是皇上的信,便是不看也不能烧了呀!
“不用看都知道写的什么。”岑扶光现在媳妇都还没追上,更没心思应付老父亲了,只淡淡道:“你给囚恶写封信,让他拿十万两银子给父皇。”
拿到银子就安生了,也愿意拘着江鏖了,好歹别那么快追过来,给自己多留点时间,把人吃进嘴里先!
见善:……
这是拿银子打发一国皇上么?
听到这个吩咐第一反应就是荒唐,但转念一眼,皇上好像真就吃这套哈?
木着一张脸下去办事了。
岑扶光今天大败收场,但他一点儿都不认命,等夜深人静后,又回了客船,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已经反锁的厢房门,无声入内,轻轻先开床帐。
床上的人已经睡得安稳,呼吸绵长。
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看着格外乖巧。
那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乖顺几分?
岑扶光再度咬牙,无声上床还一鼓作气把人给抱在了怀里,见她眼皮微动似要清醒过来,指腹在她身上几个穴位处轻点,眉间皱褶很快消逝,继续安睡。
不止他拥着她,还精心摆弄好了她的姿势。
一手抱着后腰不提,一手还探进敞开的里衣,直接放在了腹肌之上。
别以为自己没发现她蠢蠢欲动的小眼神,不止觊觎自己腰腹,还想用手丈量吧?
让你量个够!
岑扶光想着明儿早上‘失了清白’‘贼喊捉贼’的戏码,肯定能为自己找回不少场子,这才有了几分快意,兼之怀里的人儿又香又软,早就该歇息的他很快就停了兴奋,睡意上涌,沉沉睡了过去。
第44章 ……
江瑶镜一夜好眠, 刚醒来就觉着哪里不对劲,手里是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她眼都还没睁,脑子也不甚清醒, 一阵乱摸。
摸得早就醒了一直在闭眼假睡的岑扶光差点跳起来。
咬牙强忍, 心内暗暗唾弃自己, 这是什么馊主意,到底在折腾谁?!
好在江瑶镜摸了一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猛地睁眼,紧接着一张安静的睡颜就闯进了她的视线中。
此时天色未明, 朦胧晨光还被床帐遮挡了一层,只勉强能看清近在咫尺的脸, 阖眼安睡的岑扶光,比睁眼时的他少了许多的不近人情冷漠凶悍,竟也让人觉得他是个温润公子的错觉。
先是被触手可及的神颜惊住几息, 江瑶镜视线下移, 终于知道自己一阵乱摸到底摸得是什么, 现在手还在上面放着呢。
她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却在指尖即将彻底离去之际停住了。
脑海深思彻底清明。
看了一眼床帐又瞥了一眼薄被软枕, 熟悉的花纹样式确定了这是自己的厢房。
恩,所以这厮是未经允许偷跑上来的。
再看他如今的样子, 里衣大敞,脖子以下裤子已上几乎一览无余, 还香肩半露?谁家好人睡觉能睡成他这副荡漾模样?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故意的。
摆弄这一出, 又是为何?
视线回落在自己依旧放在他腹部之上的手。
作弄自己?嚷嚷着失了清白要让自己负责?虽然一个大老爷闹着失清白很是荒唐, 但眼前这厮思路异于常人又没皮没脸, 他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呼吸绵长,闭目安睡, 看着好一副美男卧睡图,
江瑶镜无声冷笑。
绝对醒了。
就算先前没醒,可刚才自己那一阵乱摸,便是个寻常男子也该醒了,更别提武艺高强警惕心甚浓的秦王了。
男人啊。
自己是个成过婚的,如何不知他们早起时是个什么德行?
肯定是装的,说不得自己指尖一离开他就要醒了,然后就是撒泼打滚要负责,不依他就要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了。
对付这等没皮没脸的无赖,不能顺着他的节奏走,必须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原本要离去的指尖又缓缓覆了下去。
她掌心又落回去的瞬间,岑扶光差点没控制住打了一个机灵,好在优秀的自控力让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要做什么?
不是应该尖叫一声弄醒自己然后再算账么?
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闭上了眼睛,触感就格外明显,她的手又软又嫩,若有似无地划过某些地方,又好似特地照顾了某些地方。
若即若离,似假还真。
你根本就猜不透她下一刻会落在什么地方,只能全副心神都跟着她的指尖走,这种把一切都交给对方的主导,对岑扶光来说太过陌生。
也,过于新奇刺激。
自控力再有优秀的男人,也控制不了身为男性的本能反应,而是还是晨起这个极为微妙的时间点。
眼睁睁看着某处愈发明显,江瑶镜极为愉悦的轻笑一声。
“呵。”
岑扶光蓦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巧笑盼兮的美人面,而她那一直扰乱自己心神肃手还稳稳当当得停在原地呢,甚至在自己看过去后,捏了一下。
面上纯柔无辜,无声的挑衅却是说来就来。
岑扶光舌尖抵了抵上颚,竟还带了一丝笑意出来,喑哑着低沉嗓音问她,“好玩么?”
“好玩。”
江瑶镜十分坦然点头,眸光满是无辜。
“……好玩就行。”
话落,优秀的腰力一转,整个人就撑在了江瑶镜的上方,凤眸牢牢锁定下方的江瑶镜,“姐姐高兴了,也赏我几分高兴,如何?”
江瑶镜丝毫不慌,“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还企图倒打一耙,我才如此对待你的。”
“恩,是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岑扶光也坦然承认错误,手臂下弯,又近了两分,“所以姐姐你的回答呢?”
他,这次好像是来真的?
江瑶镜终于对两人如今的姿势产生了一点不安,她刚要摇头不允,岑扶光就自问自答,“算了,姐姐的答案我是一点都不想听,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说完清冷厚沉的松木香彻底覆了下去,唇上软软的触感传来,江瑶镜微微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而他的双眸也始终睁开,冷静到有些漠然的黝黑凤眸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有惊讶,有不知所措,但确实,没有厌恶。
岑扶光从来都是擅长抓住机会的,确定没有厌恶,而那些许的抗拒直接被他无视,左手撑着后脑勺,右手挡住她清澈的双眸。
根本就不满足简单的相贴,舌尖一顶,直接攻城略地,发出猛烈进攻。
毫无防备的江瑶镜勉强发出一声惊呼,挣扎根本无用,只能被动承受狂风暴雨。
*
江团圆昨儿看热闹看得贼高兴,今天早起后还是非常兴奋,穿戴好后就要去敲江瑶镜的房门,想跟她分享昨儿看到的一切。
好在理智尚存,在即将敲响门扉的时候收回了爪子。
拧巴着一张小圆脸为难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所以,秦王还在里面吗?
这门,我是敲还是不敲?
她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好几圈,最后腿一弯,直接靠墙蹲在地上,假装自己是颗蘑菇,数着地上的蚂蚁玩。
等了好久,腿都麻了,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江团圆警惕地没有出声,只盯着房门瞧。
出来的是岑扶光。
他只着一身雪白里衣,眉眼带笑,直接推开了对面的房门。
恩,不仅跟来了自己的船,对面的厢房也被他占据了。
江团圆一个起身窜进了江瑶镜的厢房,她正在屏风后面净面,江团圆认真观察她,除了嘴巴有些肿外,没有其他任何痕迹。
不信邪地又跑去看床榻,是有些凌乱,但依旧是姑娘香闺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香味,但确实没有奇怪的味道出现。
虽然她自己还没成婚,但伺候了成婚的姑娘两年,成没成事,江团圆一闻就闻出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回到屏风后面,幽幽问:“秦王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啊?”
一晚上,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王这么纯情的么?
可他再继续这样纯情下去,小主子什么时候才会来?!
“噗——”
江瑶镜正在漱口呢,就被她的虎狼之词给彻底惊到了,喷出去不说,还咽下去不少,呛得一阵咳。
好容易缓下来,红着一双眼只瞪江团圆,偏江团圆丝毫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谁家好男人能忍心爱的姑娘在怀里一宿不乱动的?
除非他不是男人!
凑近,非常严肃的低声再问,“姑娘,他到底能行不,你确定没?”
他当然行,还行得很。
想到刚才的事,江瑶镜又面红耳赤起来,恼羞成怒地捏住她的小耳朵,“你个还没成亲的小丫头关心这些作甚?!”
“不许再问了。”
江团圆还是有些眼色的,见江瑶镜似乎羞得都快不能见人了,猜到应该还是行的,到底还是嘱咐了句,“别纯情太久,老太爷指不定啥时候杀过来了。”
“我们这些下人当然可以放水,理由还是现成的,不敌秦王威势。”
“可老太爷一过来,必须严防死守,不然就露馅了。”
可老太爷顺应人设严防死守了,小主子又从哪来呢?
江瑶镜:……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操心这些事了。”
江瑶镜一时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家里人跟自己一条心,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们也都配合,可你这太过配合也叫人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江瑶镜早膳是在房里用的,中途有人来敲门三响,但她没动。
她不吭声,江团圆自然也不动的。
门外的人也没有坚持,见敲不开门,似乎就放弃了,外面也没有其他动静。
用过早膳后就不能继续待在厢房了,此刻还早,日头还不是那么毒,江瑶镜决定去甲板上走一圈消消食,江团圆自然没意见的,主仆二人收拾好后,江瑶镜打开了房门。
门前走廊一片空荡,对面的门扉也紧闭。
她抿抿唇,抬脚走了出去。
结果出门转头就看见了正抱胸靠在门边墙上的岑扶光,他对着自己挑眉一笑,嘚瑟异常,显然他将先前的那一抹失落全然的收进了眼底。
江瑶镜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岑扶光慢条斯理跟上,大长腿几步就跟上了和她同行。
落后几步的江团圆:……
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然而今天的甲板之行注定要出波折。
这刚下楼,还没出转角呢,前面传来了年轻男女的争执声。
“你这生了孩子后一直郁郁不乐,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孩子也不顾了,就带着你去外面游玩,你怎么还是一脸苦闷?”
“你到底哪里有不满,你直说行不行,我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虽然克制了音量,但依旧有些崩溃的男声传来,江瑶镜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竖着耳朵细听,后面最终决定跟上的江团圆,都已经趴在墙上了。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岑扶光也不能免俗,侧身竖起了耳朵。
但始终只有一个人的声音,那男的问了又问,都快咆哮出来了,终于有了女子的回应。
“你猜不透我在想什么?”
“那我们成亲之前,你怎么什么都能猜*7.7.z.l透呢?成婚了反而什么都猜不透了。”
“成亲之前,你会带我四处游玩,每月至少一次礼物讨我欢心。”
“可现在呢?”
女子的声音也跟着崩溃了起来。
“是,成亲之后我马上就怀孕,有孕之人是要注意,不能到处游玩。”
“可礼物呢,一月一次的礼物没有也就算了,就连我生辰,你竟然都没有任何表示,就连寿面都是我自己准备的。”
“你也别说这次是带我游玩,明明就是有公差在身顺便带着我罢了。”
“顺带和特意,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心意。”
“我们成亲才两年,你变得太快了,你说你不懂我,我又何尝明白你呢?”
两人似乎也察觉到在外面争执不太理智,很快就回了厢房,但江瑶镜也听明白了,就是婚前的所有殷勤讨好,婚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全部消失了呗?
身为女子,她当然是共情女子的。
哪怕那男的有再多的难言,妻子的生辰都没有表示,确实过分。
她扭头瞪了一眼岑扶光,“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完就继续往外走。
岑扶光:?
是他变了本王又不会变,骂本王做什么!
两步追上去,还不等他狡辩呢,前面又是一对年轻男女,两人看着像是夫妻,但彼此都冷着脸,显然又是一对吵架的。
岑扶光:……
这船有毒吧,上来的都是感情出问题的呗?算上昨晚打生打死那一对,这都第三对了。
这次是迎面撞上,那对冷脸夫妻没说什么,擦肩而过后又是那个拐角,江团圆又趴在了外面的墙上,听了一会儿后兴奋挥手招呼江瑶镜。
姑娘快来!
江瑶镜提着裙摆无声凑过去,也跟着贴墙。
岑扶光:……
里面已经开始吵了起来。
“母亲她真的不是有意的,那是她的侄女我的表妹,已然定过亲了!”
“呵。”
“定过亲?你都已经知道她定过亲了,你还和她那么亲密?别说表兄妹,就连亲兄妹都是七岁不同席,你两倒好,要不是我突然出现,你两嘴巴都要贴在一块去了?”
“你们肯定是早就好上了,母亲也知道,不然她为什么只留你两在正院,不让我过去请安?”
“我是表嫂,我还见不得表妹了?”
“你们既然早就好上了,直接成亲便是,又何必遣媒婆来我家提亲?”
“真的没有,是她被石子拌了一跤,我扶她而已,母亲也不是不让你去请安,是怜惜你管家忙,让你休息,你是嫂子,不去见表妹也不失礼,你真的误解了!”
“好,你扶她,这是意外,母亲也确实只是怜惜我。”
“那我问你,你的书房隐蔽出的小箱子里,为何有她绣的手帕?而且一看就是多年前的旧物,保存得那般精心,你还说你对她无意?”
“你,你翻我书房?”
“就翻,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回答我,你一个普通的表哥,细心妥帖收藏普通表妹的普通手帕,是什么意思?”
“我……”
听到这,江瑶镜翻了一个白眼,又一个贱男人。
她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岑扶光,这次是骂都懒得骂了,甲板也没心思逛了,直接站直身子往里走。
她忽然出现,吵架的两人纷纷闭嘴,目送她往楼上走,谁知马上又跟进来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冷着一张脸,白了那男的一眼,也跟着上楼。
最后的江团圆有些泄气,姑娘走那么快做什么,结局都听不到了,她自然也是共情女子的,也给了那男的一个白眼。
一直被人甩白眼的男子:?
你们有病吧,偷听还有理了?
那女子的心情倒是好上了几分,这世上到底还是大多数人都明白事理的。
*
下个楼都没走上甲板就遇到了一个疑似渣男和一个确认的渣男,再算上昨晚那个可能已经被锤死的渣男,这条船的乘客构造过于相同了。
江瑶镜决定在房里好好看书,不出去乱晃了。
江团圆倒是兴致勃勃,跟她请示后,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乱晃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这次岑扶光没再敲门,而是直接推门入内,手里拿着的一个锦绸黑盒。
江瑶镜不理他,只专注翻着手里的书。
岑扶光也不喊她,只打开盖子,将盒中物放在她的眼底。
突然闯入眼帘的东西,江瑶镜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看着像是一盒干枯的叶子,但隐有樟木香和兰花的高香传来。
不是枯叶,是茶。
但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叶长而宽,通体枯黄,很是肥硕,只见叶,不见梗。
“这是我在川蜀那边发现的野茶。”
岑扶光为她解惑,“当地人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品种,只知树龄已过千年,简单的晒干没有任何揉捻,我喝过一回,滋味非常不错,要不要试试?”
千年的野茶?
这个江瑶镜还真的没喝过,略显兴奋的颔首,“试试。”
岑扶光自在地找出她的茶具,燃火放壶,温杯烫盏,第一泡倒进了茶缸,第二泡也没有坐杯,盖上盖子就直接将茶汤倒进了公道杯,再分给江瑶镜。
江瑶镜握着茶杯细看,这茶出汤好快,没有任何坐杯茶汤颜色也是微微青绿,十分澄澈,再细闻其香,樟木味更浓了,花香也是更为出彩。
轻轻品上一口。
“好甜。”
这茶汤一入口就是甜,而且非常丝滑的直接入喉,除了甜没有品出其他任何味道,又再慢饮一口,还是甜,但这个甜并不腻,入喉后唇齿都是花香,出乎意外的好喝。
“野茶也能这么好喝?”
对面的岑扶光仔细想过之后才回,“当地人采得多的口感基本都还不错,深山老林那些没人尝试过的,就不一定了。”
江瑶镜受教点头。
品一个新茶,自然要品它三泡四泡乃至后面数泡的口感,看它的味道在第几泡开始变淡,再看它最终第几泡开始无味。
谁知这野茶,看着温和,喝着也只有甜味,后劲却非常大。
第三泡刚喝完没多久,江瑶镜就开始头晕四肢无力,心跳也有些快。
这就茶醉了?
手撑在桌边,努力凝神看对面的岑扶光,“这茶这么凶,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对面只喝了一口茶汤的岑扶光并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起身走了过来,把人强行拉了起来,半抱半扶的径直往外走。
“这船有毒,全是感情出问题的,还都是男人的错。”
“我是好男人,我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名声。”
“不在这呆了,走,去我的船!”
江瑶镜:……
喝醉被带走的见多了,第一次见茶醉被人带走的,还是自己的亲身体验,四肢绵软无力的她,垫脚,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岑扶光嘶了一声,扣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摁在了怀里。
“现在不兴咬阿,都是生人怪不好意思的。”
“去了那边随便你咬,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气得江瑶镜对着梆硬的胸膛又啃了一口!
江团圆正满船乱窜试图听到新的八卦呢,忽然就见自家姑娘被秦王那个不中用的给带到隔壁船去了。
江团圆:?
我呢?我就这么被人忘啦?!
第45章 ……
把人薅到了自己地盘上, 岑扶光整个人都从容松弛了几分,吩咐人拣现成的点心送上几盘来,见江瑶镜还鼓着脸瞪自己, 他还振振有词, “我说错了么?那船就是风水有问题, 这才一天就搅合了三对。”
“必须马上离开。”
“呵。”江瑶镜依旧四肢乏力,但这妨碍她刺他,“若非昨夜打生打死那一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今儿被议论的, 就是咱两了。”
其他人再怎么闹,吵架打架都是夫妻常有的事。
热闹归热闹, 不至于惊悚。
可他两呢?
一言不合就跳河。
这要是被船上的人知道了,怕是船东都会把他两赶下船,太吓人了这两。
岑扶光:……
“所以就是那船有问题。”岑扶光没理也要搅三分, “平日的你多理智, 怎么做出如此疯魔骇人失智没脑子的事呢?”
半点不提自己的逼迫, 还光明正大的阴阳怪气内涵江瑶镜。
江瑶镜:……
点心已经送上来了,她用了几块, 又缓了一会儿,头晕心慌的感觉终于开始减缓。
茶醉和酒醉不一样, 茶醉只要用些点心就能很快平稳下来。
她站起身来,直接抬脚向外走, 都不带斜岑扶光一眼的, 谁知刚从他面前走过, 一只铁臂就横了过来, 拦住她的腰往后一带。
江瑶镜一脸懵地摔进了他怀里,直接坐人腿上了。
岑扶光两只手牢牢把她锢在怀中, 见她还没回神,抓紧时间偷个香,低头啄了她一口。
江瑶江:……
小脸迅速通红,咬着一口银牙,“你这人太奇怪了,刚才还在骂我,现在又来唐突,你是不是颅内有疾?”
“想你的疾。”
好恶心的话。
江瑶镜木着一张脸就要起身。
“就咱两呆着,不好么?”
岑扶光不放人,牢牢锢着她的腰。
江瑶镜试图掰开他的手,偏这人一身蛮力,不管怎么使劲他都纹丝不动,倒累得自己一身香汗,她双颊微红,静坐片刻,等呼吸平稳后抬头,试图和他讲道理,“我的人还在那边,一句嘱咐都没有就离开真的不像样……”
岑扶光垂眸看着她饱满的樱唇。
好看,也好吃。
就是这小嘴永远说的都是自己不爱听的话。
低头,精准地噙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粉嫩唇瓣。
不再一触即离,继续攻城掠城。
他深深地看着她,清晰地看着她。
对于她,永远都无法满足,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算什么,要她的身,更要她的心,甚至灵魂也必须要契合。
江瑶镜也没有闭眼,只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是很漂亮很完美的凤眸,天生贵气,冷冷瞥一眼就是十足的气势,面无表情时更为势重,黝黑的瞳孔深得能把人吸进去。
明明做的是热情的事,唇也灼热,偏他眸光又过于冷静。
黑暗袭来,他的手再次遮住了她的眸。
眼睛被遮住,触感就极为明显,能切身实地的感受他如火的热情,偏脑海里有个角落,始终都忘不了他刚才那双漠然的双眸。
*
江团圆压根不担心自家姑娘的安全,但她身为主子的贴身婢女,主子被掳走了,她不可能没反应的,那样太假了,总要挣扎几次才好顺理成章的认命嘛。
江风他们也是如此。
两边一碰头,正要商量如何挣扎,甲板那边又是一声嘹亮的哭嚎,这次的声音有些苍老,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江团圆和江风对视一眼。
“先去看看?”
“看!”
反正秦王不可能让姑娘出事的,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一行人全都心大的跑向了甲板。
“你个没良心的腌臜货!”
一名穿戴还算整洁老妇人正追着一名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打,“那是你亲妹妹!家里的钱都让你赌光了,你说了不会再赌不会再赌,如今竟把妹妹都典出去了。”
“明天你是不是要把老娘也卖出去?”
“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爹说得果然是对的,第一次赌坊堵上家门的时候就该舍了你,如今你竟连亲妹妹都祸害了,你就是个畜生啊!”
老妇人年纪大了,确实追不上那人,江团圆瞅准机会,伸脚。
“哎哟!”
那男人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直接就躺地上了,准确看向江团圆,“小娘皮赔钱,老子腿都摔断了!”
“老子告诉你,老子是江南洗鹤姜氏的族人,京城的定川侯爷可是咱们家的亲家,赶紧赔钱,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你还讹人钱!”
那老妇人终于追了上来,接连的巴掌落下,连续好几声脆响,那男子倒也没反抗,只抓着她的手喊,“有银子就能把小妹赎回来了!”
那老妇的动作一顿,江团圆脸色一冷,江风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你永远都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再信你,我就是棒槌。”
“啪!”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信你几次,家产房子女儿都信没了,我如今是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虽然很是悲痛,但她还是抹了眼泪回身对江团圆道歉,“姑娘你莫放在心上,他就是个混蛋,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讹上-你的。”
江团圆没回她的话,而是看向江风,“去请姑娘来。”
见江风离去,江团圆看向那妇人,“你们真是洗鹤姜氏的族人?”
“远亲,早就出了五服了。”那妇人勉强笑道:“不过主□□边的人心善,时常接济我们家,就这孽畜,时常借着主支的名头招摇生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办了。”
说着又开始抹泪。
江团圆没吭声,妇人等了好一会,以为她还没消气,正要再赔礼呢,江风就已经回来了,“姑娘让把人带过去。”
说完,直接掏出令牌竖在老妇人面前。
“定川侯府办事,请吧。”
那妇人是识字的,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令牌,刚还在嚎腿断了的男子也一下子爬起来凑了过来,真是定川侯府?!
上一秒还在扯侯府的虎皮办事呢,结果就遇上了真侯府的人?
那男子转身就想跑,早就围在四周的侍卫一拥而上,直接将人擒住,压着他就往隔壁已经铺好的艞板上走,那老妇人连忙跟上。
见善已经等在船头,看着他们过来后径直看向这边的船东,“你继续保持你的航速就是,我们会跟上的。”
两船一直都是同行,船东只看这边的船虽要小些,可雕梁画栋的,处处都富贵至极,一看就知是贵人的船只。
他本来还挺高兴的,虽然这一路都是沿城的官道,水匪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如今有贵人在一侧,更安全了。
谁知船上的幺蛾子还惊到了那边的贵人。
幸好没有迁怒到自己身上,弯腰点头不停应是。
—— ——
江瑶镜看着进来的老妇人和被压住的鼠目男子,也不用她行礼,直接表明身份,“定川侯是我祖父,此去江南是探望外祖,洗鹤姜氏。”
“本不该管你们的家事,可他,提了定川侯府的名头,那我自然就要询问一声了。”
定川侯府的侍卫还好,都是便装,就是看着比寻常人要勇猛一些,可王府这边都穿着统一劲装,腰佩寒刀,一看就是贵人家里的亲卫。
那男的早就吓得两股战战,若非被人压着,都要瘫软在地了。
“姑娘,姑娘!”那老妇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妇一家只勉强算是洗鹤姜氏的远亲,时常被接济,从未狐假虎威过,就是这孽障,他成日家在外面招猫逗狗,后来更是染上了赌,实在是戒不掉。”
“贵人要出气只管拿他出气,别迁怒老妇一家才好。”
“娘!”
那人不可置信地怒吼出声。
妇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家产没了,小女儿没了,家里只剩小儿子了,必须要舍了大儿子了,他已经没救了。
江瑶镜看了江团圆一眼,江团圆使劲扶着她站起身来。
“您别怕,我不会迁怒任何人。”江瑶镜先是消除了她的紧张,才问她,“您说您和洗鹤姜氏是远亲,他们一直都在接济你,是一直如此,还是近段时间才如此?”
虽不明白贵人为何要问这个,但老妇还是诚实答了,“是我们家厚着脸皮上门去求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靠着姜氏给的银子,赁了些许田产,日子倒也顺当起来,偏,偏偏这个孽障又染上了赌!”
江瑶镜敏锐抓到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前他只是无事生产,是在姜家接济你们后,才慢慢染上赌的?”
老妇不明所以点头。
江瑶镜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坐着的岑扶光,他也在看着她,挑了挑眉。
“你们这次是进京么?打算做什么?”
“赌坊那边催债,家里实在没有钱了,就想着来我妹妹这边借点,她嫁到津海的,谁知,谁知这畜生趁我昨儿个早睡,诓骗他妹妹下船玩,竟、竟是把他妹妹都给典了!”
江瑶镜看了一眼那个进来后除了喊声娘就再也没抬头的男子,语气幽幽再问:“姜家更近,他就没让你去姜家借银子?”
“倒是说了,只是姜家平时接济老妇许多,实在不好意思再登门了。”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就算这不是针对姜家的局,但若把后面的魑魅魍魉抓出来,肃清了江南赌坊,对百姓而言,也是一桩幸事。
“我会派人去寻你的小女儿,把她带回来。”江瑶镜话说得很直白,“条件就是这个大儿子你得舍了,你可舍得?”
“舍得,当然舍得!”
那老妇人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还跪下给江瑶镜磕头,“求姑娘一定要把我小女儿带回来,老妇人实在感激不尽!”
若只是单为钱财,自己也舍不下大儿子的,总想着他或许会改,这次来找妹妹借钱也是为了他,谁知他已经不是人了,就是个纯粹的畜生,亲妹妹说卖就卖。
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儿子,他也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那人还想喊叫,被侍卫先一步堵住了嘴。
江瑶镜点头,让她放心,“只要线索是对的,一定能寻到你女儿的。”
“团圆。”江团圆走近俯身,江瑶镜低身吩咐她,“给她包五十两银子吧。”
江团圆点头,又去搀扶她起来,直接扶着她往外走。
等他们都离开后,岑扶光才从屏风后出来,看向守在门口的见善,“已经在外人露了身份,从现在起,你们都是侯府的侍卫。”
那边人很多,且已知晓江瑶镜在这艘船上,为她清誉着想,自己的身份就在两船分开前就不能露了。
“查小姑娘的线索把人带回来,再详细审赌坊的事。”
见善领命,转身离去。
*
江瑶镜没管岑扶光怎么吩咐审问那人,她只在想,这是针对外祖家的一个局吗?
若为真,可又能有什么结果?
那只是远亲,就算那人成了烂赌鬼卖儿卖女也和姜家没多大联系,最多被有心之人刺上几句,根本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除非是以他为跳板,继续勾-引主支的儿郎也坠入赌博的深渊。
姜家也分三房,母亲所在的就是大房,虽没见过几位表哥的真人,但多年通过信件来往,也知晓他们都在书院读书,也已下场科举,成绩还算不错。
在书院有舅舅们管着,平日也轻易出不来,大房这边可以排除。
那就是二三房的人?
可和他们不甚熟络,也没通过信,隐约记得小舅舅似乎抱怨过他们不省心,一个个的都没有进取心,根本读不进去书,是他们吗?
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头绪,只有真的到了姜家才能有答案,江瑶镜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了。
回神后才发现身边过于安静。
抬眼一看,整个厢房都空了下来,一个人都没有,连岑扶光都不知去哪了。
她站起身来,正要去外面看看,岑扶光就掀开帘子弯身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进来就幽幽看向江瑶镜,“哟,咱们江大姑娘想完正事了?终于想起我这个小虾米了?”
江瑶镜:……
咋又阴阳怪气上了?
“这事与你无关?”江瑶镜也没好了好气,“你此去江南就是去跟那几家别苗头的,若真是他们设的局,你何尝不能借力?”
岑扶光继续冷哼,“特意和顺带,这是两码事,是完全不同的心意。”
这话有点熟悉啊?
还没等她想起来他从哪学来的现学现用,他就举了一个小面人在江瑶镜眼前。
江瑶镜在看清那个小面人的面容时,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拿,谁知岑扶光虚晃一招,手臂一横就举在一侧,指尖虚虚捏着小面人的脑袋,要掉不掉的。
看得江瑶镜心惊胆颤的,伸手就要去够。
岑扶光手臂再抬,直接高高举起,是她绝对够不到的高度。
“这半个月,你不要想其他任何事,只有我,只能看到我。”
“你威胁我?”
“是啊。”岑扶光坦然点头,同时晃了晃手里的面人,“你就说你应不应吧?”
江瑶镜被生生气笑了。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挟祖父以令孙女!
没错,他手里的那个面人,正是江鏖的模样。
“依你,都依你。”
江瑶镜真是怕了他了。
岑扶光这才收回手,把面人塞进她手里,也不给她细看的机会,挺大的块头愣是弯身把自己塞进了江瑶镜怀里,语气悲愤,“我只有这半个月的时间,一到江南,不提正事,你外祖,还有可能从京城追来的祖父。”
“两个祖压在头上,我想见你一面都难。”
江瑶镜被他说的,难得良心痛了两分,又不知该如何附和这些话,想了想,问他,“怎么想到做祖父的面人了?”
一般男子送礼,不都是送自己或对方的小面人么?
结果这话一问出口,岑扶光的语气更低落了。
“若是换成我的面人,怕是摔个稀烂你都不会心软。”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就不自取其辱了。”
“噗——”
“哈哈哈……”
江瑶镜没忍住笑了出来,岑扶光站起身来,只幽幽瞅她,那哀怨的眼神看得江瑶镜笑得更欢了,腰都直不起来。
第46章 ……
此去江南, 路途约莫半个月,而岑扶光,也就只有这半个月的时间, 一旦到了江南, 他能突破重重封锁深夜爬床都算他武艺高强天赋异禀。
江瑶镜的良心还好不痛, 就是动了几分恻隐心。
算了,这半月都依他,不刺他了。
江瑶镜说到做到,甚至把江团圆他们依旧留在隔壁的客船, 全然接受岑扶光的安排,谁知这厮在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变软和后, 果然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三天!
足足三天!
就跟那连体婴似的完全离不开人,除了如厕就连沐浴时他都期期艾艾地想挤进来,江瑶镜直接木着一张俏脸摁着他的脸往外推。
啪得一声关上房门又迅速锁上。
叉腰站在门后等了片刻, 果然, 狗狗祟祟得小动静又开了。
江瑶镜一声冷笑, “你再乱动,我今晚就回隔壁了!”
外面顿时一片安静,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真的好幼稚,男人果然永远都长不大?当整个人都埋在温热的水中时, 江瑶镜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衍生到了孩子身上。
光凭这三天他的所做所为, 都能看出他幼时有多精力旺盛, 有多招人烦!
他十二岁就上了战场, 不是元丰帝实在烦他太狠就把人丢战场去了吧?
还真有可能, 那会儿再难也有其他将士,岑扶光纵然军事天赋再强也才十二岁, 再如何,也要等他十五岁吧?谁知十二岁就提枪上阵了。
江瑶镜觉得自己真相了,还马上就延伸到了孩子身上。
有这样一个亲爹,它已经混世魔王预定了。且岑扶光那时还可以上战场消耗他多余的精力,自己这边可怎么是好?
到那时,是祖父溜娃还是娃溜他?
不过想到孩子,江瑶镜低头看了一眼,白皙一如往昔,并无任何暧昧痕迹。
这三日,亲亲抱抱没少,那厮就跟第一次接触女子似的,时时刻刻都想抱着自己,嘴唇更是被亲破了皮。
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更过分的举动。
同寝三日,就算没有刻意观察,但晨起时的男子本能江瑶镜还是能够察觉到,更别提他吻自己时的情动,真的是天赋异禀。
但他忍住了,除了紧紧抱住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难道团圆说对了,他真的中看不中用?!
虽然觉得这个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且岑扶光精力旺盛至此,怎么可能不行?但沐浴完后,江瑶镜坐在妆台前,岑扶光正在为她绞干长发。
经过三天的练习,他已经从最初的弄疼江瑶镜到现在已经能控制好力气,不仅没有疼痛感,还无师自通地给她按摩头部。
别说,熟悉人体脉络穴位的岑扶光一上手就比江团圆长年的水磨工夫还让人舒爽。
但今天的江瑶镜显然不能好好感受。
岑扶光身材高大欣长,铜镜里的他,正好一截腰腹动来动去,前几日江瑶镜只顾着保养自己,今天的视线却下意识的盯着铜镜里的窄腰,还好几次都往下移。
岑扶光从来都是个细心的人,尤其是眼下此刻,他全身心都落在了江瑶镜的反应之上。
每个人的感受不同,他需要观察她的神态来更改下手的力度。
谁知很快就发现今日的她明显心不在焉,这三日最爱捣鼓的玉容桃花膏都没打开,视线还一直下移,好在在透过铜镜在观察着什么。
下移?
他也低头看了一眼。
马上就反应过来她目光游离是为何。
指尖的动作一顿,随即无声地笑了,被生生气笑的。怜惜爱重她,她不领情就罢,还怀疑自己有问题?!
双眼一咪,已经定好了接下来要如何‘惩罚’她,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彻底杜绝江瑶镜察觉到一丝危险的任何途径。
江瑶镜还真没发现他已经发现了,按照往日的保养流程走了一遍,青丝也已经干爽,就只着里衣上了床榻,盖好被子后,有些奇怪地看着站在床边不动的岑扶光。
江瑶镜:?
按照他这三日来的德行,不是应该飞速窜上来痴缠么?
楞在那做什么?
江瑶镜已经有些困了,掩唇打了个哈切,杏眸染上春水,声音也有些含糊,“怎么,你还有旁的事没做么?”
岑扶光:……
行,自己真的是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这才三日,和自己同床而眠丝毫没有任何旖旎心思,直接就困了。
真好,非常好。
啪啪啪。
在心内默默为自己的君子行为鼓掌。
岑扶光忽而展颜,直接笑问:“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不行啊?”
笑容很是清浅,一如他这几日的温柔,偏这话问得及其突兀和惊悚,短短一句话就把江瑶镜的困意给震飞,瞪大眼又不敢直视他,看着还未散落的床帐,语气严肃坚定得像是在上朝,“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是嘛?”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下,江瑶镜心中危险感更甚,头皮一阵发麻。
“当然,比金子还真!”
江瑶镜一直死死盯着床帐,偏他又不吭声了,等了片刻,小心翼翼撇过去一眼,这一眼撇得,杏眸都瞪成了圆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岑扶光嘴里没吭声,手动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上衣已经丢掉,精壮有力的上肢一览无余,虽内敛但肌肉轮廓亦十分明显的两胳膊正在解裤腰带呢。
今天要来真的了?!
江瑶镜脸色瞬间绯红,不止脸,脖子和身体的其他地方都罩上了一层粉色,直接扯被子把脑袋都给盖住了,心跳极快。
男人不能说不行,男人到死都极其在意这个问题。
已经不是预感,今晚摆明了就不好过。
但借此生米煮成熟饭好像也还行?
一颗心被劈成了两瓣,一边危机感甚重,一边又暗藏期待,只磨得她眼红手抖,身心颤颤,不知那边手持铡刀的岑扶光会如何作为。
岑扶光看着床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儿,按照他最初的打算,不仅要掀开被子,还要多燃几盏灯,把这床上的所有都照得分毫毕现,也要她把自己的具体行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敛眉沉目看了片刻,出众的视力让他轻而易举得就捕捉到了薄被之下某人的轻微颤抖。
罢了。
今天先小惩一番。
紧攥的被子忽然被完全无法抵抗的巨力扯开,一个灼热滚烫的身体直接贴了上来,江瑶镜还没来得及庆幸锦被又覆了下来,身上的里衣已经被人褪去,只余小衣和亵裤。
大脑一阵空白。
再一瞬,贴身的小衣也没了。
江瑶镜:……
他这速度,是练了宽衣解带手多少年?
岑扶光目标明确,大掌直接覆上了男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念念不忘的地方,覆上去的瞬间,昏暗中剑眉微挑,有些诧异。
看着纤细瘦弱,原来一掌才堪堪可握。
这一身皮肉可真会长……
江瑶镜还处在对他迅捷动作的震惊阶段,等她反应过来时,上下都已失守,第一次知道他的指尖可以这么灵活,江瑶镜极力忍耐,偏她越忍,他就越放肆,还在她耳边问她,“他有这样对待过你吗?”
“这样呢?”
“还是,这样?”
“好姐姐,应我一声好不好?”
指尖随着话语变化,江瑶镜把脸埋进被窝里,贝齿咬着唇瓣,不肯遂他的意露出半点声响。
下一刻又被灼热的大掌把脸掰了过来,唇舌相依,抵死缠绵。
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1
*
翌日,江瑶镜再睁眼时,竟已经到了日暮西斜的时候,也不奇怪,她最后一次朦胧睡去时,外面天都已经亮了。
身上不难受,很清爽,就是喉咙很干。
刚撑着起身,一只手臂就横在背后撑着她,温水也送到了唇边。
江瑶镜就着他的手,满饮一杯温水,岑扶光问她,“还喝么?”
点头。
岑扶光先用两个软枕垫在她的后腰,这才起身离开去倒水,江瑶镜才醒,本来还有些发懵,但这个用枕头垫着后腰半靠半坐的姿势让她回忆起了昨晚。
昨晚也是这般。
不过自己在被子外面,他在被子里面。
本来自在弯曲的腿一下子并得死紧。
捂着通红的脸侧倒,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虽然和程星回有过夫妻生活,但那也是循规蹈矩的,他也是极为尊重自己的,只要自己皱眉就不会再继续,这辈子连避火图都没怎么看,也自认夫妻敦伦没什么好害羞的,谁知遇到了岑扶光这个,这……
他怎么会那么多花样!
“别把自己闷坏了。”
岑扶光单手把她从枕头里捞了起来,温水又送到了唇边,江瑶镜不喝,只斜眼*7.7.z.l瞪他,谁知视线在触及他的唇时,脸色再度爆红。
手灵活,舌头更灵活。
咬牙切齿问他,“宫里对食的那些太监,都是跟你学的花样吧?”
“那我还差点了东西。”岑扶光继续面无改色的吐出让人大吃一惊的话来,“我去找几个角先生来继续伺候你?”
江瑶镜:!
“我不行,那我只能用尽其他手段让你快活了。”
“总不会让你守活寡的,姐姐放心。”
“不许说,你不许再说了!”江瑶镜跪在床上撑起身子去捂他的嘴,羞得都快哭出来了。
锦被下滑,里面布满痕迹的风景让岑扶光眸色一滞,丢开手中茶杯,大手擒着她的下颚,微微使劲迫使她抬头后就狠狠亲了下去。
“唔!”
等江瑶镜再度能一个人独处时,已是月上中天还是撵了又撵才把他撵出去,终于能安生洗完一个热水澡。
泡在热水里,江瑶镜自己都不好意思看身上的痕迹。
哪哪都被狗啃过!
男人的报复性和胜负欲一样强,还一起来。
做什么都要问一回程星回是否做过。
回想这令人羞愤欲死的一天两夜,床上镜前门后美人榻甚至此刻这木桶里,哪哪都是那个登徒子的心头好!
偏偏如此花样百出,他还没上真格的。
是的,没到最后一步。
好几次自己都看到他憋得额间青筋直冒眼睛发红,但确实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他就是报复,报复自己猜测他不行,非得让自己哭着求他……
江瑶镜气得浑身发抖,想锤木桶泄愤手又酸得不行,握都握不紧,更气了!
第47章 ……
江瑶镜现阶段是真的不想理他, 洗完澡出去后,强撑发酸发软的身子,面无表情的错过迎面走来的岑扶光, 自顾自的垂眸擦拭长发。
对镜中的对视都能掐断了。
岑扶光:……
他环顾四周一圈, 走过去搬了一个圆凳过来, 就放在江瑶镜的身后,岔开腿坐下后手一伸就从后背抱住了她,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铜镜里的她。
“生气了?”
江瑶镜抬头, 怒视镜中的他,虽没出声, 但眸中怒火已经表明态度。
这难道还不能生气?!
谁知岑扶光这厮忽然啄了啄她的耳垂,脸上的红霞肉眼可见地分布了出来,而风暴中心的耳垂已经红得能滴水。
岑扶光很满意她的反应, 下把蹭了蹭她的肩,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饮食男女,就是这么点事儿, 能让彼此都快乐,有什么可害臊的?”
“难道你不舒服?”
这话一出, 江瑶镜头顶都要冒烟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脸皮那么厚?!”江瑶镜咬牙低声。
这话岑扶光不赞同,微锁眉心, “只有我们两人, 其他人又不知晓, 我只需要专注你的感受就好, 你的舒服就是我的行动方向,我明明都是根据你的表情来——”
“不准再说了!”
江瑶镜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刻, 真的恨透了他的敏锐观察力。
他和程星回,虽然同为男人,但在那事上,差别大的,简直就像两个物种。
岑扶光根本就不管自己的拒绝,他就跟聋了似的,偏一双招子在被子里也亮得惊人,明明是两人的初次,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摸清了自己的弱点。
并且一直借此勇攀高峰,一定要把自己送到极乐处,任凭自己如何哭求他都不肯停手。
说实话,和程星回时,虽然后面还算习惯,但也仅仅是没那么痛了,并无其他感受,甚至不太理解,为什么男子就热衷这档子事?
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昨天甚至晕过去了几次。
“只有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岑扶光拉下她的手,见她羞得都快哭出来了,又低声哄她,“你不是天上遥不可及的瑶镜,你是人间的小月亮,属于我的小月亮。”
“我会带你领会你不曾感受过的一切。”
“若我只顾自己快活不顾你的感受,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自然要以你为先的,真的不用害羞。”他干脆掐着她的腰把人抬起来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声调缓缓,眉目都缱绻了几分,“没事的,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江瑶镜死死埋在他的怀里,青丝间若隐若现的耳朵依旧红艳艳的。
*
接下来的两日,岑扶光一直都黏黏糊糊的,更因为只差那最后一步,他的行为放肆了许多,不止一次被江瑶镜踹下床。
可他死活就是不来最后一步。
江瑶镜对何时生米煮成熟饭已经不再去想,这事的节奏永远都只能掌控在岑扶光手中,还真干涉不了他。
随他,爱咋咋地吧。
反正到了江南要深夜翻墙夜探香闺的又不是自己。
江瑶镜已经破罐破摔了,谁知岑扶光还能玩出新花样,趁着停船的功夫直接把自己带下船了,也不知到了哪座城镇,因为根本就没有入城,径直去了城郊的一座小院。
期间只答,放心,会让你如期到江南的。
是得如期,毕竟登船时就给外祖去了信,若到了约定时间不到,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既然不会耽误自己的行程,江瑶镜也不管他要做什么,只跟着他走就是。
从外表看,就是一座白墙黛瓦很普通的小院,谁知进去后,院中就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头。
石头?
江瑶镜弯身细看,这些石头有些是黑皮的,有些却是黄中带黑,还有些隐约能看到绿色纹路,但又有裂痕常伴。
岑扶光:“不上手试试?”
“试什么?”江瑶镜不明所以。
“这是从大光帕敢加急运过来的翡翠原石,真的不试试?”
翡翠原石?!
这四个字让江瑶镜眼前一亮,直接蹲下细看,自己喜欢的翡翠都是从这些石头里面掏出来的?
她不知道如何挑选翡翠原石,只知道神仙难断寸玉。
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岑扶光,双眼亮晶晶的问,“这要如何挑选?挑中了他们是怎么打开石头的找里面的翡翠的?”
岑扶光也衣摆一掀蹲在了她的旁边,倒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直言道:“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挑选的。”
倒是了解过解石的流程。
“两人执牛筋线弓,互相拉着磨,一天最多磨一寸。”
“一寸?”
江瑶镜震惊地看着这些石头,“一寸一寸,得磨到什么时候去?”
“也不是所有原石都靠磨。”岑扶光扫视了一圈,伸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原石,指着侧面的裂缝说,“像这种,他们通常都是凿开的。”
虽然很多石头上都是碎裂,但能凿开的大裂缝也是少有,江瑶镜还是觉得费劲。
“挑选原石的匠人经验老道,只有那些表现极好非常有可能出好料并且石形巨大的才会选择水磨功夫,还有一个法子大概就是,匠人凭借石上的花纹蟒带走向来判定里面是否有翡翠,会找一个面扎几针试试。”
“扎几针,怎么扎?”在石头上扎针这事确实触及到江瑶镜的盲区了。
岑扶光:“用金刚石来钻孔,看原石里面的情况。”
看着她求知的模样,岑扶光笑着把手中的石头丢了回去,“我也就知道这些大概,若你还想深入了解,只能去问工匠了。”
“或者说,回京后我带你内造司亲眼看看他们如何拆解原石的?”
江瑶镜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只是笑得有些僵硬,“好啊。”
紧接着马上就转移话题,“那你放这些原石在这里做什么?”
岑扶光没察觉她短暂的异样,依旧笑语晏晏,“我看你很喜欢翡翠,想让你亲自挑几块,自己开出来的翡翠应该更好玩一些。”
“我一个人挑有什么趣儿,一起?”
江瑶镜热情邀请他,岑扶光欣然同意。
两个人都没有挑选翡翠的经验,单凭眼缘随便挑了几块,还各自标上了记号,等下来就是工匠的活了,他两能做的就是等待。
告别这堆翡翠原石后,岑扶光又领着江瑶镜往厨房走。
来厨房做什么?
江瑶镜没有忍住好奇心,一进厨房就探着身子看,却见灶台旁边的双层木架上摆了一个圆圆的簸箕,上面一片翠绿。
“这是,新采的茶叶?”江瑶镜有些不确定的问。
“恩。”
“春茶没了,夏茶倒是还剩了一批尾巴。”今天的岑扶光依旧一身玄金劲装,不需要挽袖,他衣摆一掀就坐上了小凳子,略显生疏的开始引火烧柴。
江瑶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动作。
控制好火势后他才起身,伸手隔空感受锅底温度,侧头笑看着江瑶镜,“我先声明,我只跟人学过两次,勉强知道要怎么炒茶,至于为何是这几个步骤,我是说不出来的。”
为什么要跟人学炒茶呢?
这个问题江瑶镜没有问出口。
就和外面院子的翡翠原石一样,他猜自己没看过所以就让人送来了。
如今竟还亲自炒茶。
自己也确实不知要怎么炒茶。
情绪一时有些空,有高兴也有酸涩,还不待她整理分明,岑扶光就将簸箕里的茶叶如数倒进了铁锅里,然后,直接用手去锅里抓茶叶抖茶叶?
“不烫吗!”江瑶镜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现在还不烫,而且我是先抓茶叶垫手再往下抓抖,不会烫的。”
江瑶镜松开手,心惊胆颤看着他空手在铁锅里抓取抖散抓取抖散。
大约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茶青已经明显柔软,叶色暗绿,将它们全部盛回簸箕中快速摊开。
岑扶光:“我也不用为什么不能一直炒到失去水分,中途还要摊凉一次。”
江瑶镜还没回答,他又走到灶台后面去调整火势,这次调成了最小火,再回来时茶青叶差不多冷却,又开始第二次杀青。
当叶片卷缩成条,茶汁有些沾手后,第二次杀青完成,又盛回了簸箕,再次摊开降温。
而等不烫手后,直接在簸箕上将茶青团成一团开始揉捻。
江瑶镜看着他本该握刀的手缓慢且富有耐心的慢慢揉捻,茶香味愈发浓郁时,他的手上也开始沾染上了茶汁。
看着他专注的侧颜,江瑶镜袖下的手已经缓缓紧握。
不应该。
他不该做这些事的。
第三次杀青又开始,这次就是水磨功夫了,慢慢的烘干它所有的水分,等茶叶条索紧实茶香弥漫时,这茶也就炒好了。
虽然他清楚刚炒好的茶最好存放过夜后再喝,口感会更上一层楼。
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一次炒茶,到底没有按捺住兴奋,寻了两个天青盖碗,各自抓了一把茶投进去,直接滚水高冲,茶汤澄澈,就是闻起来不太对劲。
岑扶光浅尝一口就皱眉放下,“火候不对,有些糊了。”
好久都没出声的江瑶镜也伸手拿起盖碗,岑扶光伸出手按住她的胳膊,“糊了,不用尝了。”
“要尝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心意,心意就不该被辜负。
她的声音听起来情绪有些不对,岑扶光弯腰低头凑近去看她微微垂着的双眸,江瑶镜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呵。”
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岑扶光的有些吊儿郎当的清悦声音紧随而至,“原来你这么容易被感动,早知如此,我从一开始就该用苦肉计的。”
这是什么没心肝的话?
江瑶镜迅速回身瞪他,“用心讨好我的是你,打断感动让人哭笑不得的也是你!”
是真的无法理解他这前后不一的做派到底在图什么。
岑扶光没有错过她眼尾残存的那抹红意,“我本来是想讨好你的,感动了最好。”
他偏了偏头,接了下一句,依旧盯着她的眼睛。
“但我发现我不喜欢你哭,任何时候,哪怕是因为我的感动。”
江瑶镜:……
她有些狼狈地垂下眼帘,不知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不对,不是任何时候。”
岑扶光忽然来了一本正经的个补充,“除了床上,在床上的时候你多哭点更好。”
“啪!”
江瑶镜直接对他胳膊甩了一巴掌,脸颊羞红,“我看你划船都不用桨,使劲浪就是了!”
江瑶镜的力气对岑扶光来说不疼不痒,他完全不在意刚刚被打了,反而挑眉一笑,明明有些猥琐的表情,偏他生得俊,竟也能赞一声风流天成。
“我浪不浪的,你不是最清楚了?”
江瑶镜抬腿又给了他一脚,不过他闪得极快,没踹着。
若非还有点理智,真想把手里的滚茶给他泼过去!
最后江瑶镜还是尝了岑扶光亲手炒的茶,花香味明显,香气还算高扬,也确实如他所说,火候掌握不够,有些糊了。
走的时候,她没有多话,而是自己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一个空陶瓷罐来,把已经干透的茶叶装了进去。
岑扶光一直站在门口安静看着,逆光站着的他,眉眼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
当江瑶镜抱着那个陶瓷罐走向他的时候,他的唇角终于缓缓上扬。
*
其实江瑶镜心里是有预感的。
明明早就已经坦诚相见,偏他宁愿自己憋得双目通红都不肯进行最后一步,今天又把自己从船上薅了下来。
虽然原石和炒茶都挺让自己意外并高兴的。
但它们不是必须马上就要做的事情。
更像是为了布置某些东西特意调开自己的。
所以当看到仍旧停在河边的船上已经挂满了红绸时,她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停下了脚步。
她一停下脚步,岑扶光也稳住了身形,微微侧头,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江瑶镜还抱着那个陶瓷罐子,今天的天气依旧是闷热的,只从马车上下来走了一截子路,罐身就已温热,也不知是罐子感染的,还是飞快跳动的心跳所至,掌心已冒热汗。
“为什么?”她轻声询问。
“什么为什么?”岑扶光反问。
江瑶镜一直垂眸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白顶陶瓷盖子,声音有些飘忽,“只有我们两个人,并无亲友见证贺喜,何必弄这些?”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明明在他那边的情况是,即使两人会分开,后面也一定会大婚,以他的身份,注定会有一场盛大名动京城的婚礼,虽然那时的新娘已经不是自己,但他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不是么,为什么还要费心布置呢?
“你是我的妻。”
这五个字就代表了岑扶光的所有态度。
“哪怕仓促,哪怕无人见证,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岑扶光朝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来。”
江瑶镜垂着头,狠狠闭眼,把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酸涩泪意给逼了回去,缓缓抬手,将左手置于他的掌心。
掌心刚两两相贴他就迅速收紧,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第48章 ……
船上各处都已经装点上了红装, 红绸红幔红灯笼红囍烛,岑扶光牵着她从已经摆好喜宴的花厅走过,江瑶镜从大红中回神, 举目四望, 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人呢?”
岑扶光步伐不停, “既然已无亲友见证,那就干脆来一场只有新郎新娘的喜宴。”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这几日暂居的厢房,推开房门后,里面熟悉的布置陈设已经全部大概, 床上的层层红幔不提,就连窗边小圆桌上今天自己随手摆的花枝都被换成一株红珊瑚摆件。
而桌上的龙凤双烛已经点燃, 焰火明亮雀跃,仿佛是无声的庆贺。
江瑶镜目光有些怔然,似喜还悲, 不过下一瞬她就收敛好了情绪, 也恰好, 一直在前面的岑扶光刚好回过身来。
“嫁衣确实来不及,那些不是为你而绣的嫁衣, 不能穿在你的身上。”
“已经被人穿过的,我更不会让它出现在你身上。”
说完, 岑扶光让开位置,露出后面的衣架, 上面已经挂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仅是红衣并非嫁衣, 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样式, 只纯粹至极的红,单凭这颜色, 依旧耀眼夺目。
“蜀锦对旁人而言,是珍贵的,但我想你可能早就习惯了蜀锦。”
“可我还是选择了它。”
“会觉得失望吗?”
江瑶镜摇头,她走上前去,细细看这瑰丽的正红。
她笑了笑,“是早就习惯,但我许久不曾穿戴,竟有些恍惚隔世之感了。”
哪怕今年的蜀锦连宫中的娘娘供应都不足,但世人都清楚,哪里缺,定川侯府也不会缺的,怕是皇上都心里有数。
但知道是一回事,遮羞布也是需要的。
基本在京城定居后几乎所有蜀锦制品都被封存起来了,最多不甚起眼的小物件,今年蜀锦大减,更是连小物件都不曾佩戴过。
这种早就和日常生活融为一体的东西,忽然封存,倒也没有不习惯,毕竟你知道它在哪,但它毫无预兆再度出现时,心内总是有些感慨的。
“我原以为你会失望,现在看来,是我画蛇添足了。”
岑扶光伸手将衣架调转,背后以金粉描画的展翅青鸾出现在了江瑶镜眼前,她不由地凑近几分认真观看,画得很是逼真,不仅眼神犀利,就连翎羽都栩栩如生。
“你画的?”
江瑶镜心有所感,直接问他。
岑扶光点头。
青鸾啊,忠贞和忠诚,它还代表着祝福,祝福新婚夫妇会幸福美满的一生。
江瑶镜抿唇,明知不该去想青鸾的含义,偏又生生刻在脑子里不停重复,呼吸渐沉,柳叶眉亦染上了沉重,他笑着凑近,语带调-笑,“又感动了?那有没有奖励啊?”
岑扶光忽然觉得江鏖的教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明明是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小月亮,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感动呢?
她应该习惯大部分人对她的殷勤讨好才是。
就像前面,无论自己送了多贵重的首饰,她依旧对自己不假辞色,这才是正常的。
就算近期两人相处得多了些,态度已经有所软化,此刻她也真切体会到了自己的用心,但情绪外溢的是否太明显了?
岑扶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好像不太对劲,正要细想,唇上忽然传来了软软的触感,他骤然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有些水光潋滟的杏眸。
视线对上的那刻,她眼中的羞赧再也藏不住,眼一垂就要离开。
岑扶光如何会放任她离开?大掌牢牢锢住了她的纤腰。
江瑶镜侧开脸,声音呐呐,“……还要梳妆描红,不能耽误了吉时,快放开我吧。”
“这不重要。”
他眼中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的情绪在拉扯交织,岑扶光从来都对自己优秀的视力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我见即为事实,一如他这个人,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但刚才,真的从她眼里看到情丝了吗?
他不确定。
“你再看我一眼,小月亮,你再看我一眼……”
他这次没用动用力气去掰她的下颚,只是一直低声恳求她,她不应,他就一直念,渐渐声声如诉,而这一切汇成一张巨大的情网把江瑶镜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她侧过去的耳尖早已滴血。
极为迅速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趁他恍惚之际连忙把人往外推。
“你快出去,我要梳洗换衣了。”
岑扶光顺着她的力气往外走,嘴角大大的上扬,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难得笑出了几分傻气,临出门之际回身,看着仍垂首不和自己对视的江瑶镜。
“瑶镜。”
不是小月亮,而是郑重的大名。
鸦青长睫扇了扇,江瑶镜一脸羞红却故作镇定抬头看着他。
岑扶光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女儿家矜持,她已有所松动甚至可能也产生了一丝情意,这时候要温水煮青蛙,不能吓着她,但岑扶光终窥曙光,实在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双手置于她的肩上,缓缓俯身,在她额心落下一个万千珍重又灼热的轻吻。
不自觉闭上眼的江瑶镜微微一颤。
“我等你。”
“……恩。”
终于关上房门,江瑶镜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差一点就……
“嗷呜——”
外间忽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狼嚎声,且调子拉得极长,将声音主人的兴奋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随即又是一阵林鸟展翅的声音。
江瑶镜都没空难受唏嘘就被他逗笑了。
嗓门挺好,嗷这一嗓子,惊起岸边林间飞鸟无数。
也幸好船上已无其他人,不然就他现在的活泼样子,一定会惊掉无数王府侍卫的下巴。
这人,太幼稚了。
心里骂他实在幼稚,唇边的笑意也是怎么都止不住。
*
江瑶镜做好心里准备缓缓打开房门之时,门前早已换好喜服的等待的岑扶光眼前一亮,视线从她盛妆的脸上一寸一寸看过,最后停在了她发梢的青鸾凤簪之上。
目光微带不满。
“怎么了?哪里不对么?”江瑶镜有些忐忑的问。
“没有。”
岑扶光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外带,“我原以为这根簪子已经足够衬你,今日才觉不够,等我多练习一段时间,给你雕更好的。”
所以,头上这只凤簪,是他亲手雕的?
还不待她回话,岑扶光就陡然转了话题,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果然,本王就是天选之子,老天爷都是站在本王这边的。”
“钦天监的裤衩子保住了。”
天选之子和钦天监的裤衩子,这两是怎么联合到一起的?
“看!”
岑扶光非常自豪的指向天际,江瑶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遥望,此时正是黄昏与夜幕的交替时分,天穹似暗还明。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竟然又是日月同辉。
江瑶镜还在仰头看着天际,岑扶光已经手快的倒了两杯酒,将红色的酒杯塞进江瑶镜的手里,口里还在碎碎念,“老天爷还是不够偏爱本王,这日月同辉消散得比谁都快,成个亲还得迁就它的时间!”
“那凭什么星星就能一直长随月亮呢?”
“呸呸呸!”
“大喜日子提这晦气名字作甚,呸掉都呸掉!”
江瑶镜:……
完全不需要自己搭话,他自己就可以唱完一整出大戏。
“太阳和月亮才是天生一对。”
岑扶光看着江瑶镜,眼眸发亮,“没有亲友,但我们有天地日月江海共同为证。”
“没有锣鼓喧天众人相贺,但这是独属我们二人的喜宴。”
他微微弯曲手臂,举起手中的酒杯,明明是逆光而站,轮廓都有些模糊,江瑶镜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熠熠星光,足以照亮整个天穹。
“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1
江瑶镜眼眶微红,微微提气后又莞尔一笑,举起杯中酒和他手臂相勾。
两人在日月的见证下,同饮了杯中酒。
这是一场满载岑扶光心思独属两人的喜宴,江瑶镜并非心如顽石之人,怎么可能没有触动呢,她的情绪一时跌宕明显,甚至第一次有了浅浅后悔,又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心乱如麻。
谁知她还在收拾情绪呢,对面放下酒杯的岑扶光第一时间看向了天际,太阳虽已模糊,但仍旧日月同在,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小声嘀咕,“幸好赶上了,若是星辰已现,真的能把人气死……”
“钦天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全是骗子。”
江瑶镜:……
她抽了抽嘴角,问他,“所以前几天不停的写信收信,都是在折腾钦天监?”
他这几日信件来往非常频繁,但江瑶镜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身在外地还是在处理公事,谁知他实在夹带私货。
“今天若是没有日月同辉,你要对钦天监做什么?”
江瑶镜对他前面的裤衩子三字实在记忆犹新。
岑扶光侧头看向江面,不和她对视,声音也有些弱,“把他的裤衩子写上名字挂城墙上去。”
江瑶镜:……
“真有你的,你可真行。”她木着脸违心夸赞,已经可以想到京城钦天监这段时间的鸡飞狗跳。
好在岑扶光脸皮也没厚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倒也没能应下这句称赞。
江瑶镜以前从不认为程星回对岑扶光有什么影响,在她看来,二人的差距比云泥之别都要夸张,就算有影响,那也只能程星回嫉妒岑扶光。
可他为何会如此在意呢?
想了想,只能为天上的星子说句公道话:“星辰做错了什么了”
“这世间以星辰为名的人不知凡几,程星回只是恰好而已,何必迁怒到星辰呢?”
谁知从她口里说出的程星回三字就足以刺激到岑扶光,压根就不管前言后语,跟看负心汉似地瞅着江瑶镜,“你在帮他说话?”
“你在我们刚喝过交杯酒的时候帮他说话?”
“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江瑶镜:……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唱大戏又开嗓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天际,太阳已经彻底隐于天际和月亮完成了更迭,而随着月亮的东升,星辰也若隐若现。
“星星出来了。”
这五个字就让岑扶光马上放弃唱大戏,一个跨步就扛起了江瑶镜往厢房窜,后脚一踢就关上了房门。
直到被轻轻抛到床榻之际,江瑶镜脑袋都还有点晕。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扛米袋似的扛进房中,而且还是今天这个及其特殊的日子!
咬着一口银牙怒视已经趴在自己身上的岑扶光,谁知他还一脸委屈,小声嘀咕,“我没有看到它就没有出现。”
“只有天地日月,没有那个脏东西。”
江瑶镜:……
“洞房花烛夜,你确定要谈程——”
只说了个姓就被岑扶光用嘴堵上了。
今夜,自然不是前几日的故意逗弄作怪,岑扶光身体力行的让她深刻体验他到底行不行,行不行的还有待验证,两人真的融为一体的时候,江瑶镜杏眸圆睁,她算是明白了何为天赋异禀,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闷哼声过后,战况更为激烈。
第49章 ……
这一次的醒来, 完全没有上一次的轻松。
虽然身上依旧清爽,但并没有半分舒适感,因为哪哪都泛着酸疼, 手, 手抬不起来, 腿,腿还并不拢!
神思刚清明,手脚略微动弹就传来了疼痛,让江瑶镜彻底回忆起了昨夜某人不当人的行为, 咬牙看向四周,只有自己被喜被包围, 那狗东西早没影了!
几重床幔阻隔光线,昏昏暗暗的,江瑶镜都不知现在是几时了, 竟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 张口想喊人, 谁料只发了几声模糊气音,嗓子都哑了。
江瑶镜:……
她木着一张脸看着帐顶的百子千孙图, 哪怕她竭力想把昨夜的记忆丢掉,但那个混账说得那些浑话依旧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媳妇, 不要忍,这里没有别人, 我喜欢你的声音。”
“媳妇, 你唤我一声夫君呗?”
“媳妇, 我是不是比他久?”
媳妇媳妇, 一脑门的媳妇,几乎被他念叨了整晚, 而且这次装死不行了,还非得应他,不然他有的是法子磨你!
江瑶镜虽有过夫妻敦伦,但那已是两年前,岑扶光又天赋异禀,两人颇为不搭,哪怕他前期给得很足依旧疼出了眼泪。
第一次算草草结束。
第二次顺畅许多,偏他还提程星回,江瑶镜当时是真的烦,完全不想理他。
行。
这狗东西就开始了。
不上不下吊着的时候问,明明他都快炸了,他还能憋着继续问。
“呵。”
一声冷笑,昨儿那些感动全被他昨夜不当人的行为给彻底消灭,消灭得干干净净那种。
“媳妇,你醒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开床幔窜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热气,面覆薄汗,生龙活虎精力十足的样,完全看不出他昨夜几乎耕耘了一整晚。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江瑶镜出声,她有些干裂的唇瓣已经昭示着她目前最需要什么,他回来的很快,还贴心把外面两层的床幔勾上,只余最里面一层薄纱。
怕她刚醒突见日光刺上了眼。
江瑶镜侧头看着被渡上一层金辉的红纱。
行吧,一觉睡到了日暮。
岑扶光一手拿杯,一手穿过后颈揽着她的肩撑她起来,期间江瑶镜很安静也很顺从,直接就着他的手喝水。
明明很乖巧,但岑扶光的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把茶杯随意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岑扶光看着重新躺回去依旧垂眸不言的江瑶镜,试探开口,“媳妇,你是不是生气了?”
如果自己一进来就得了怒目而视且伴随着嘲讽之语,岑扶光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又不是第一次得如此待遇了,早就习惯了。
偏今天什么都没有。
这让岑扶光有些麻爪,因为他自己也清楚昨夜的自己有多过分,她不可能不生气的呀,怎么不骂自己呢?
而正当他忐忑不已心神紧绷之际,江瑶镜忽然一句询问把他惊得直接跳了起来,一头撞上了床架,他甚至顾不得头顶的头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怎会得出这种结论?!”
“是你的表现让我得出这种结论的。”
先前江瑶镜问他,是不是喜欢程星回?
“我以为你和他的差距过于明显,你不会在意他。”江瑶镜是真的不解,“可昨夜,你自己说,你提了他多少次?”
“这不是喜欢这是什么?”
江瑶镜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是想恶心他。
让你欺负人!
岑扶光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神色十分难言,比生吞蝗虫还让人恶心,咬紧牙关,“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你为何什么都要同他比较呢?”
江瑶镜是真的无法理解所谓的男人胜负欲,在她看来,程星回已经是过去式,除了担心星月可能会被他连累,余下时候,从来不会想起这个人。
偏偏岑扶光好似如鲠在喉,甚至在房-事上也不停询问比较,就算不谈女儿家的羞赧,也不该一直问前夫的事吧?
还是岑扶光主动询问。
有什么可在意的?
他两实在没有比较性,把岑扶光和程星回作对比,这对岑扶光来说,只是一种羞辱,他为什么还无比在意呢?
岑扶光视*7.7.z.l线左移右晃,不肯对上-她的视线。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等到答案,江瑶镜收回视线,看着身上盖着的并蒂花开的锦被,“所以你是嫌弃我,嫌弃我并非完璧,才格外在意程星回?”
“你怎会这般想!”
岑扶光脱口而出,“我把你捧在掌心都来不及,怎会嫌弃你?”
“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你如此在意他的缘由。”
江瑶镜脸色愈发苍白,就连唇色都浅淡了几分,泪水迅速盈满双眸,又顺着眼角滑落下坠,一滴一滴散落在织金软枕之上,开出了雨花。
说哭就哭简直惊呆了岑扶光。
他从未想过,会在新婚第二天妻子就无声流泪,还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这和他以为的,成亲后感情迅速飞涨坠入爱河你侬我侬完全不一样。
缓了几息才终于回神,直接和衣扑在床上,小心翼翼不压着她,又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小珍珠,无比怜惜道:“你怎会如此想呢,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干净人,我凭什么嫌弃你呢?”
“而且就算我守身如玉,我也依旧不会嫌弃你。”
“因为是我在强求你,我自然要全盘接受你前面的一切,如果我因为前面的孽缘嫌弃打压你,那我就是个纯粹的混账了。”
“我自认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绝对不会有这种不堪想法,你真的误会了。”
江瑶镜好似被他的说辞给说动了,眼泪暂缓,但仍旧红着眼哽着嗓子问他,“所以为什么你要一直提他呢?”
岑扶光一声长叹,虽然他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也由不得她胡思乱想了。
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微红的眼睛,说得很是清楚,“我嫉妒他。”
江瑶镜直接瘪嘴,压根不信,直接挪开了视线。
“真的。”
岑扶光在床上挪阿挪,终于调整好了姿势,揽着她的肩把人抱进了怀中,“我嫉妒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和你成婚,而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依偎在他怀里,被熟悉的松木香包围的江瑶镜抿了抿唇,眼中故意的哀伤情绪早就消失,又覆上了挣扎。
总是这样。
是强势,幼稚,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他所有总总行为都有一个底色,并且一直贯穿其中。
赤忱。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做出了什么行为,至少在对自己用心上,他一直都是这般做的。
真诚总是最能打动人心。
也让自己格外心虚。
岑扶光不知她心中的种种挣扎,依旧低声做出保证,“是我不该,我以后不会再提他。”
漆黑双瞳划过一丝冷意。
他也绝对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之中。
“你不怨我吗?”
江瑶镜的声音有些闷,“是我执意要让孩子上江家族谱,才会是如今的局面。”
“你怎么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岑扶光真的很诧异,他微微侧身低头去看她依旧红着的双眸,“我已经说过,是我在强求,那我就必须解决你的难题。”
“如果我只是想娶你,又对你心中的难题视而不见,那我还算什么男人,光说不做,一点男子的担当都没有。”
他哭笑不得的补充,“我真的还是有几分良心的,不是个纯粹的混蛋。”
虽然确实不多,还几乎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闻言,江瑶镜浅浅地笑了一下,又费力撑着身子亲了他一下,马上又继续缩回他的怀里,脸也埋着,不好意思看他。
岑扶光眸色一暗。
手也跟着不老实。
“媳妇,你饿不饿?”
“……还好。”
“那我先帮你按摩一番缓解疲乏?”
“诶,你手往哪——”
原本勾起的床幔又被放了下来,明月已经东升,而房门却久久未开。
——
江瑶镜是真的很想顺从他的,不管这段关系最终结局如何,至少现在的他对自己确实是无比用心的。
而真心不应该被辜负。
但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棋局早已开始,自己这个执棋人也改不了,不得不辜负。
那就只能在这段日子多多顺从他,能让他多高兴几分,自己心中的愧疚也要少上几分。
但江瑶镜真的没想到他能蹬鼻子上脸到这地步!
三天,整整三天!
除了如厕沐浴,他都没让自己下过床。
就连饭食都是他端过来喂自己的。
在顺下去,说不得就死在床上了!
再次醒来后,根本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只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拉开床帐,格外警惕地扫视屋子。
很好,没有狗东西的身影。
她完全顾不得身子快要散架的酸痛,掀开被子就往衣柜踉跄跑去,抖着胳膊给自己套上衣服后竟然有些心酸。
天知道,这几日,连个小衣都没有。
这个畜生,完全就是头蛮牛,把自己撞死得了!
“怎么自己起来了,怎么不叫我?”
岑扶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快热源靠近,又被他给抱进了怀里。
江瑶镜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真的是被他磨怕了,抱着抱着手就开始不老实,当即挣开他的怀抱,回身怒视,“你离我远点!”
谁知岑扶光一脸意犹未尽,“这就恢复正常了?”
江瑶镜莫名其妙看他,“什么叫恢复正常了?”
“你这几天太听话了。”岑扶光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中-邪了。”
江瑶镜:……
本不想理他,谁知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慢慢扭动脖子继续看向岑扶光,语气幽幽,“所以,你怀疑我中-邪了,不仅不想法子为我诊治,反而一个劲儿的死命折腾我?”
怕我清醒后就不肯了,先把后面的份一起用了再说,是吧?
“又不致命。”岑扶光脸不红气不喘的狡辩,“而且咱们在水道上,上哪去找真正的大师?等到了江南,你若还是如此,我肯定会领你去千年古刹的。”
“呵。”
江瑶镜被生生气笑了。
果然不能对狗东西温柔顺从,你给他脸面,他反而觉得你中-邪了。
“来,你过来。”
虽然她笑得有些渗人,岑扶光犹豫片刻,还是磨蹭着走了过去,江瑶镜莞尔一笑,眸含秋波,在他愣神之际,垫脚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嗷!”
“媳妇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嗷嗷——”
终于能亲自坐在餐桌旁自己用膳,连白米饭都跟着香了起来,江瑶镜破天荒地用了两碗饭,而岑扶光一直在殷勤为她夹菜,面上倒没什么,就是两只耳朵通红。
江瑶镜不理他,自顾自吃饭。
一不留心吃多了,也不休息,就绕着船转圈消食,又抬头看向隔壁,熟悉的客船依旧是和自己同行。
也不知道岑扶光是怎么追上的,反正不耽误自己行程就不会多管。
也不知道团圆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想到团圆就想到了祖父,回头看向一直小媳妇状跟着自己的岑扶光。
“你对我祖父做了什么?”
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祖父居然一点动静都无。
“我都不在京城,我能对江侯爷做什么?”
岑扶光一脸无辜。
江瑶镜眯着眼睛审他,“是,侍卫不敢拦你也不敢闯到这边来,但他们至少会给祖父写信告知情况。”
“就算祖父不能马上飞奔过来,也至少会送封信给我。”
“这都几天了,别说信了,我连信鸽的影子都没瞧见。”
“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
岑扶光眼睛一转,脸上全是正义凛然,可还不待他继续狡辩,江瑶镜就先发制人,“想好了再说,不然今晚你就别进我的屋子。”
岑扶光:……
“我真的不知道。”他凑了过来,在耳边小声道:“我给了父皇十万两银子,我也不知道他打发江侯爷去做什么了,反正人还没出京。”
十万两?
江瑶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岑扶光,“十万两皇上就被你收买了?”
“呵,怎么可能。”
皇上的形象好歹保住了,谁知江瑶镜刚松一口气呢,岑扶光马上又接着道:“他胃口大着呢,马上又找我要二十万两。”
江瑶镜:……
一国之君,十万,三十万银子,都是被收买,有区别吗?!
好吧,这下是真的确定皇上是非常缺钱了。
一言难尽地再问,“你给了?”
“那没有。”
这次江瑶镜依旧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果然,马上岑扶光又得意洋洋地接了句,“我跟他说了,要是能拦住江侯爷不来江南,我回京后就给他。”
江瑶镜:……
“你真有钱,一来一去,三十万两银子就没了。”
岑扶光以为她是在心疼银子,立马跟她保证,“放心,不会让你用嫁妆贴补我的,我有钱。”
“我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拿了我多少,迟早成倍的给我吐回来。”
江瑶镜:……
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睚眦必较心眼比针眼都还小的主,没想到他对皇上依旧是如此,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心软心虚呢?
反正他一定会发现的。
他发现后也一定会‘报复’的。
既然报应已经在前面等着了,那自己还心软什么,心软就没报应了吗?
不可能。
那还顺从什么,由着自己心意来就是了。
转身就往厢房走,岑扶光以为她是去午休的,屁颠屁颠跟上,就算今天肯定不能成事了,但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一觉也是好的嘛。
他的好心情在被拒绝踏入房门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说了实话了,我确实不知道父皇怎么阻止江侯爷的。”
“我又中-邪了。”江瑶镜双手把着房门,面无表情地告诉他,“现在中的是一看男人就想把他第三条腿踹断的邪。”
岑扶光下意识夹腿,还默默后退了一步。
江瑶镜冷笑一声,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第50章 ……
没有狗男人的长手长脚碍事, 没有明明空了老大一空挡非得和自己抱着的火炉,江瑶镜难得活泼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最后侧躺枕着一个枕头, 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顾盼生辉的双眸并无任何睡意, 在想还有几日能到江南?
她自从被岑扶光缠住后,日子就过得有些恍惚,不知白天黑夜的,也快了吧, 最多还有五六日。
虽然还算有所准备,但也是匆忙登船, 祖父给外祖舅舅舅妈他们准备的东西都是一股脑送上了船,各房的礼品还没分好。
这件事要记在心上,至少要提前一天回到隔壁去分配。
把姜家三房的人又在心里过了一圈, 虽是延绵许久的世族, 但主子并不十分多, 因为除了三房那边有一名妾室,大房二房都没有姬妾, 只有正妻。
倒不是说大房二房这边情有独钟伉俪情深,而是祖训在。
姜家一直育人为本, 几乎大半都走上了夫子的道路,你都能去书院教学生了, 总不会自家孩子都教不好吧?
于是姜家子弟, 自启蒙便是父亲亲自教学, 无论天资几何, 性情是否顽劣,都是父亲的责任, 哪怕不能成才,庸碌无过,但绝不能出大恶之徒。
若孩子惹出事端,直接父亲连坐,届时不仅孩子受罚,父亲也要去跪祠堂,若还有宗老在,父亲不管多大年纪也要挨手板。
为了不丢人,姜家男人对孩子都十分上心。
可亲生孩子和书院学生,那真的是两码事。
就不提妻子的眼泪,长辈的拉偏架,只说那是亲儿子,哪怕气得想杀-人,你也不能真的打死他是吧?气过还得接着教,不然这混世魔王惹事,自己还得被连坐。
成天被孽子气得一佛升天,生得都少,最多两个,好些都是独苗,妻子想生,丈夫死活不愿意再生,逼急了就来一句,孩子你去教?
虽然江瑶镜不知道孩子有多难教,但小舅舅跟她要过乌发的方子,大舅舅也要过更好的护心丸的方子。
倒是外祖终于不用把儿子背在身上了,拉偏架不说,还成天嘲笑他们无能,亲儿子都管不住。
小舅舅在信中不止一次扬言,真想让外祖体验一把迟来的叛逆,再顺带更新家里的记录,让他这个年纪再去跪一次祠堂。
想到马上就可以亲眼见到小舅舅口里的和孽子的斗智斗勇,江瑶镜还挺兴奋的,眸中笑意刚刚划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趴着床柱看向房门的方向,阖上的门扉依旧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他今天这么听话?
下床穿鞋,打开房门就看到一双长腿横在抵在门前,岑扶光直接背靠门扉席地而坐,一双长腿交错高抬抵在对面的门扉上,把出去的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江瑶镜:……
她低头看向他,很认真的询问,“你真的不觉得丢人吗?不怕旁人议论吗?”
岑扶光仰头,回得也很认真,“谁敢当面议论我?怕媳妇有什么丢人的?”
所以别人只要不在你面前说,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是吧?
江瑶镜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知,“快点起来!”
岑扶光瘪瘪嘴,利索起身,身姿挺拔的他进门都要弯身低头,偏又做出一副小媳妇样,小心翼翼得瞅江瑶镜。
江瑶镜现在铁石心肠得狠,压根就不吃他这套,目不斜视地略过他,径直就往外走。
岑扶光:……
船上的人已经重新回来伺候,虽然见他们的面不多,但江瑶镜还是清楚谁才是总负责的那一个,于是她目标非常明确地堵住了正好从花厅门前经过的见善。
“见善。”
她出声叫住了人。
见善回身,见是江瑶镜,神色如常行礼,同时低声询问:“夫人有何事?”
最初江瑶镜听他们喊自己夫人的时候还特别不自在,现在已经无甚感觉,随你们怎么喊吧,只问他,“那名姜家远亲的赌徒可审了?”
“是他自己烂赌,还是有人给姜家做的局?”
这事并非机密,而且还是侯府那边的人率先发现的,见善心中思虑片刻,觉得不必隐瞒,当即直言道:“已经审过几回,他自己并不认为是有人引诱,那负责审讯的人则认定他是被引诱而不自知。”
“目前已经有几个怀疑人选,已派人去江南查证,还未有消息回来。”
“至于是否和姜家主支有关。”
见善不太确定地接着说道:“依旧是审讯的人,认为有关,因他和姜家三房的姜起寒,来往还算密切,两人亦是在赌坊相识后逐渐臭味相投,又因是本家,关系突飞猛进。”
“但还没有切实证据。”
“他们长聚的赌坊的背后主使,去家里催债的又是何人,这些只能到江南后才能展开真正的调查。”
姜起寒?
这个名字一出江瑶镜心里就有底了。
正是三房那个小妾的儿子,如今好像才十六七,反正不至弱冠。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可是姜家明明只是教书育人,又没有出阁拜相,能影响到谁?至于这么拐着弯儿来毁姜家的根基呢?
“那个小姑娘找回来了吗?”
见善正要回答,忽觉一寒,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尤其是脖子,凉飕飕的,他迅速抬头环顾四周,下一瞬就和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岑扶光对视了。
岑扶光无声冷笑,手抬起,从脖子上缓缓划过。
你死定了。
见善:!
大意了。
这些事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夫人何必问自己呢?
现在撇开王爷来找自己,那就是和王爷吵架了呗,吵就吵,反正王爷最多踹几脚,也不会如何迁怒属下。
但这并不包括一头撞上去的自己啊!
“啪!”
见善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让你犯蠢,让你空闲两天就失了警惕心,现世报已经来了还不知道呢!
在江瑶镜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弯腰拱手,“这些事情爷都很清楚,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拔腿就跑风一般的逃离,几乎瞬间消失在江瑶镜眼前。
江瑶镜嘴角抽搐几下,默默回身,果然就看到某个站在自己身后笑得很是乖巧的某个狗男人,非常贴心给出回答,“早就找回来了,已经和她娘团聚了,而且去得早,小姑娘还没来得及被祸害,不幸中的万幸。”
“噢。”
江瑶镜面无表情地应下,又继续无视他坐到了窗边的小塌上。
虽只是暂居,但岑扶光根据江瑶镜的习惯早就在小桌上备好了茶具,以银筷拨弄炉中火炭,火星燃起之时,岑扶光已经把盛满水的铜制红木的提梁壶放了上去。
非常有眼色的一个举动,可惜连江瑶镜的一个眼神都没换回来。
水已经开始烧,她这才拉开抽屉看茶盒里面存的是什么茶,打开茶盒后,里面分了四格,分别是碧螺春、龙井、瓜片、猴魁。
江瑶镜的目光在扁平细长,苍绿清醇的猴魁上停住。
茶中君子,太平猴魁。
这个茶她还真的没有喝过。
对面非常有眼力见的岑扶光再度起身,在回来时,两手都是细长的透明琉璃细腰杯,试探伸手,见江瑶镜没有拒绝,拿起放着猴魁的茶格放在桌面上。
等壶中水烧开,先是彻底烫杯,比一般的温杯烫盏的时间多出几倍,直烫得岑扶光都有些握不住杯身才倒回茶缸。
两杯各投约莫十几根猴魁,根朝下,提壶细水注两寸,只浅浅润湿了杯底。
举杯递给江瑶镜。
江瑶镜接过,拿到手中低头细嗅,仙灵高爽的兰花香已现,香气馥郁持久,闻香片刻后,又放回岑扶光的手边。
他再提壶沿着杯壁缓缓注水,随着水流的上升,苍绿的猴魁似乎也活了过来,慢慢舒展开来,叶色匀润,叶脉绿中隐红。
放到江瑶镜的面前,“小心烫。”
茶汤只至七分,江瑶镜握着高处,品鉴了好一会儿的茶香后才低头浅尝,滋味甜淳口感清香,而且几乎没有苦涩感,入喉后的回甘依旧清新脱俗。
江瑶镜微带诧异的挑眉,这茶真的很适口。
对面的岑扶光自然无心品茶,他的心神始终都落在对面的江瑶镜身上,见她此时心情不错,试探开口,“媳妇……”
江瑶镜迅速扭头看向窗外,侧颜一片冷漠。
岑扶光:……
不理就是真的不理,不管对面的岑扶光是伏低做小还是撒泼打滚,亦或故作生气起身愤愤离席,江瑶镜都不动如山,头都不带回一下的,始终看着外面的江景。
片刻后,他又灰溜溜地回来了,面上一片宁静,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就坐在对面,看着她格外恬静闲散的模样,舌尖抵了抵上颚,胸有成竹的出声:“我大概猜到,姜家为何会被人设局。”
果然,江瑶镜瞬间回头,“为什么?”
心中暗暗窃喜,甚至还有些不服,小样,爷还拿捏不住你了?不过面上分毫都不敢露,一本正经的皱眉,“你家。”
“我家?”
江瑶镜不是很理解这话的意思。
岑扶光这会子还在负荆请罪呢,不敢拿乔,继续直言:“洗鹤姜氏少有入朝为官者,每每都是考中后就回了书院,便是留下为官的,也多是去了地方,在京城耕耘的,几乎没有。”
“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和定川侯成了亲家。”
和定川侯成了亲家,那就是在京城有了根基,且世人皆知江家后继无人,而姜家正相反,人丁虽也不甚兴旺,可都有才,还有一两位可称得上天资卓越。
既然江家无人,那定川侯为何不能扶持姜家人呢?反正已是亲家。
江瑶镜懂了。
虽然还不确定祖父是否会扶持姜家人,先下手排除异己总不会错的,是那边即将在京城展露头角的那几个家族,又或是京城的文臣,兴许还有江家宗族的手笔?
权势果然迷人眼,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有些心累。
“放心,一切都有我。”
“你的祖父就是我的祖父,我必然不会让那些小人的算计成真……”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握住江瑶镜放在小案上的手。
在他的咸猪手即将靠近脸上的喜色也跟着控制不住之际,江瑶镜唰地一下收回了手。
同时又侧头看向外面的江景,冷着一张俏脸,清冷再现。
岑扶光:……
拿捏住心思有什么用!
人是照单全收没错,可她也是用完就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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