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自从十四五岁开始抽条后, 江瑶镜就一直保持纤细的体态,杨柳小蛮腰盈盈一握,长年累月的刻意收腹挺胸让她即使吃撑后也能收着肚子。


    光看肚子完全看不出来她刚才吃了多少。


    孩子来了?


    她下意识松了小腹的劲儿, 小肚子慢慢凸了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极为明显的吸气声。


    “这就显怀了?!”


    江瑶镜:……


    “这是刚才吃的!”


    “怎么可能现在就显怀?!”


    岑扶光罕见没有和她顶嘴, 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脸色看起来已经回神,转身自然地向外走,语气寻常道:“我去找大夫。”


    看起来好像已经惊讶过了,恢复了正常。


    就是这背影怎么看怎么僵硬, 还又同手同脚了。


    “等等。”


    江瑶镜摸着肚子喊住他,岑扶光停下脚步, 回身看着她。


    “这才多久……”江瑶镜脸色有些羞赧,含糊道:“就算第一次到如今,也才不过二十天, 便是有了, 大夫也诊不出来的。”


    “大夫这么没用?”


    “那我去找太医。”


    “不是大夫没用的问题, 而是喜脉少说也得满一月才能真正诊出,就算你找来了太医, 他们也不敢给你准确答案的。”


    “再有就是……”她的声音又小了些,“虽然我的月信一向准时, 但推迟三两日也是正常的。”


    “万一这月就推迟了呢?”


    “再等等吧。”


    要是现在就紧赶慢找了大夫来却只是月信正常推迟,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江瑶镜死活不肯现在就找大夫。


    见岑扶光还伫立在门口不动弹就知他心中不愿, 急了, 直接起身, 几步走到他的跟前,拉着他就往回走。


    “我好着呢, 再过几日吧,现在就找大夫太早了些。”


    岑扶光一个弯身,跟抱小孩似的抱着她的腿弯就往里走,动作很是轻柔地把她放在美人榻上,动作格外小心,全程不曾碰到她的肚子。


    想碰又不敢碰,就直愣愣看着。


    “可是我怕我照顾不好你。”


    “哪里就需要你照顾呢。”江瑶镜敏锐的察觉到岑扶光的状态有些不对,她半靠在软枕上,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道:“你似乎,不是很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虽然还没有让大夫诊断,但江瑶镜就是有这个直觉。


    这个孩子已经来了。


    “当然不是。”


    他马上就否认,眉宇的凝重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又重几分。


    “我只是没想到过会这么快。”


    “不仅我可能无法照顾你,就连江鏖也不在京城。”


    江瑶镜马上问出声,“你要去哪?我祖父又去了哪?”


    “江鏖应该是去西南了。”


    岑扶光双唇依旧紧抿,垂着眼帘,“西南那边也有西戎作乱的踪影,秘药也带去了些,不过量很少,不成规模。”


    “江鏖是过去坐镇的,不会有危险,放心。”


    怪不得祖父那边一直没动静呢,原来是被皇上一杆子支去了芙蓉城。


    江瑶镜看着始终垂眸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岑扶光,心有所感,轻声,“你要上战场了?”


    近期听他提过太多次西戎了。


    如果真的要开战,只能是西戎那边。


    岑扶光身形一僵,面色肉眼可见地浮上了浓浓的愧疚。


    江瑶镜却很是好奇,直接撑子身子坐了起来,岑扶光下意识伸手扶着她的腰,“慢些,慢慢来。”


    她直接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双眼发亮,追着问,“国库不是没银子了么,哪来的银子打仗?”


    岑扶光眨了眨眼。


    “我没跟你说我这次从他们手里薅了多少银子?”


    “没有。”


    “快三千万两了。”


    前儿夜以继日的那几天,脑子里塞了太多事情,当时只想着国库没钱父皇可能不愿意动兵,后来却回过神了。


    是,国库现在确实没钱了。


    但自己这次下江南是真的大丰收。


    有钱了。


    “三千万?!”江瑶镜缓缓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淡淡的岑扶光,“你把那几家全部抄了?”


    江南多巨富,那几家又盘踞江南数百年,抄家的话确实有这么多银子。


    “没有,只抄了两家。”


    岑扶光把自己最初设宴那晚的骚操作说了一遍。


    “噗嗤!”江瑶镜听他说到一半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想的,前朝的贪污案,今朝来算?”


    若你们家和前朝皇室有血缘关系也就罢了,勉强还能掰扯一层遮羞布出来,偏偏你们是臣子造-反呀。


    前朝昏君若是知晓他们岑家如此热心,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本来就是找由头收拾他们。”


    “我没有胡编乱造还找来了真事,没有冤枉任何人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岑扶光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那晚除了溪昌王氏贡献了七百,其他几家加起来也有五百之数,这就是一千二了。”


    “这次又抄了两家,后面还有几家要罚没部分家产,再把前朝宝藏那三瓜两枣凑上,确实快临近三千万两了。”


    江瑶镜沉默了好一会,让岑扶光去把床头的蓝封小册子拿来。


    岑扶光依言拿了过来,她也不接,继续抱着他的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你看吧。”


    他单手翻开。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记下了不少灵感,看着有些散乱,但岑扶光依旧马上提炼出了重点。


    和男子捐官一个模式,不过这次换成女子的首饰罢了。


    若是定好章程操作得当,确实又能为国库迅速增加一笔快钱。


    而且说不定比男子捐官还要挣钱,毕竟内宅女子的攀比真的比男人多得多。


    “所以咱们这次下江南——”江瑶镜有些哭笑不得道:“最大的成就是给皇上捞钱?”


    岑扶光:……


    好像真的是哈?


    “你等着。”


    “我给你弄一个县主回来,不会让你白干的。”


    自己是亲儿子,白干也只能干白,摊上了只进不出的貔貅老爹没办法。


    她不是呀。


    儿媳妇也没有白为公爹忙活的道理,而且现在还没有名正言顺呢,必须明算账。


    而且父皇不是想抱孙子么?先拿出一番诚意来再说吧。


    “我没想过用它换什么。”


    不是江瑶镜清高不染俗物,若是她家境寻常一定不会这么大方,肯定会拿去换利益的。只如今她几乎拥有了一切,世间万物一饮一啄总有定论,没有谁家可以长盛不衰一直锦绣下去。


    女子首饰也好,闽越茶叶也好。


    折腾这两样不是为了利益,只为图名声,如果能再为百姓添些实质好处,就是自家的福德了。


    “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


    岑扶光绝对不会让她白忙活。


    见她眉心一锁就知她还要再辩,直接晃了晃手里的蓝色小册子,似笑非笑道:“媳妇儿,妇人之仁可要不得——”


    江瑶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吭声。


    “你既然都重点标注了她们的首饰官府必须要记档,必须为她们个人所有。”


    “但首饰若只能收在那就是个死物,它之所以值钱必须是它可以高价转卖出去。”


    偏偏这上面半点没提。


    岑扶光知道,她是想让女子保留住自己的财物,不想让男子浑水摸鱼了去,如果开了转卖的口子,哪怕更改主人要去官府记档,也一定有不少女子被亲人裹挟着去换。


    或是父亲命令,或是夫家有难,又或者是提前给了女儿媳妇?


    看似自愿,其实都不是自愿的。


    “你不能帮所有人。”


    “咱们只帮正常人。”


    “那脑子拎不清的,家人一示弱就忙不迭把自己私房双手奉上的,你再如何帮她保证财物都没用,纯粹就是白费心思。”


    “你就是——”


    话语突然停住,只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已然睡过去的江瑶镜。


    一脸诧异。


    这么快就睡着了?


    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呢,现在就睡着了?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又过了一炷香后确定她彻底睡熟后才小心把人打横抱在怀里,缓步走进了里间。


    *


    江团圆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时,抬眼就看到了抱胸倚着门框而站的岑扶光,目色沉沉,一脸冷峻。


    迅速停下脚步,跟着就弯身福礼。


    她本以为可以马上起身,但上面并无半点动静。


    一直到她双腿微微打颤时,秦王才从上方走下来和她擦肩而过,同时留下一句吩咐。


    “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姑娘。”


    江团圆回身看着岑扶光大步离去的背影。


    从前虽然听说秦王脾气不好,但他也没责罚过自己,几乎都是无视,他的眼里只有姑娘一人。


    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姑娘出什么事了?


    江团圆拔腿就往里面跑,很快就在里间找到了正在床上酣睡的江瑶镜。


    这个点怎么又睡了?


    江团圆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温度适宜,没有异常,睡得也很是安稳,两颊自然嫣红,并不是生病的样子。


    既然不是生病,那就是别的异常。


    江团圆虽然闲时热衷凑热闹,但江瑶镜的贴身事她心里门清,近期的异常,那就是昨儿该来的月信没来。


    不是江团圆不提醒,而是她清楚推迟几日也是正常的,超过三五日还不来才需要找大夫调养。


    如今姑娘月信没来又开始嗜睡,近几日好像胃口也很不错。


    怀啦?!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喜得牙不见眼的。


    小主子来了!


    啧,秦王看起来比前头那个厉害多了,前头那个两个月都没留下个蛋,还让姑娘忐忑了一月结果一场空,秦王这还不足一月吧,就已经有了!


    果然,前面那个就是个废物!


    她兴奋得像头牛在屋子里来回绕着圈儿撒欢,迫切想要马上和刘妈妈分享这个喜讯并且向她学习怎么伺候孕妇,又想到秦王的吩咐才勉强按捺下来。


    也是站不住,就这床边来回走,时不时看一眼江瑶镜的小腹位置,捂着嘴一个劲儿的笑。


    老太爷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欢喜呢!


    也没让她等多久,秦王率先进来,后面跟着见善,他今天也不做冷面阎王了,即使强作镇定也能看出一脸喜色,他手里还扶着一名被蒙着眼睛的白发老者。


    三人无声入内,江团圆看了一眼那个被蒙着眼睛的老者,也没出声就无声见礼。


    岑扶光轻手轻脚把江瑶镜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放在药枕上,见善也扶着老者的手放在了皓腕脉搏之上。


    那名老者诊脉片刻后,点点头。


    见善扶着他就往外走,岑扶光把江瑶镜的手臂妥帖放回被子后才跟着出去。


    江团圆想了想,狗狗祟祟地跟了过去。


    三人没有走远,就在前厅停下了。


    岑扶光:“如何?”


    “八成把握确实是有孕了,只是时间太短不能确定具体孕期,还得再等半月左右。”


    屏风后面竖着耳朵偷听的江团圆不停蹦跶。


    小主子真的来啦!


    “身体如何呢?”


    “非常好,寻常滋补即可,安胎药都不必。”


    岑扶光点头,看了一眼见善,见善也跟着点头,又扶着一直被蒙着眼的老者出去了。


    直到出了姜家后,王太医才被允许睁眼,眼皮一抬就对上了正笑眯眯看着他的见善,心里一个哆嗦。


    秦王不好相与,秦王府的见善大爷也没好到哪去。


    他一笑就有人要倒霉,还基本都是见血。


    下手狠着呐。


    “王太医。”见善笑得春风拂面满目和熙,“今日之事,就不要去扰了太子爷的清静了,你可明白?”


    “明白,非常明白!”


    被他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王太医恨不得当场发毒誓。


    你可别笑了,渗人!


    目送王太医匆匆离去的背影,见善端着一身气势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喜得嘴角咧到了后脑勺,一蹦三尺高。


    小主子来啦,我们王爷有后了!


    皇室第三代的长孙或长孙女是出自咱们秦王府的,襄王吃屁去吧!


    第72章 ……


    从前程星回离开家去战场的那个月, 江瑶镜也不是一直忐忑是否有孕,她还顺带知晓了孕妇要如何保养自身。


    除去某些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和不能过多吃的食物,其实孕妇应该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保持愉悦的心情, 过度紧张反而于养胎不利。


    于是, 在江团圆等一众知晓真实情况下人的难言兴奋中, 江瑶镜可淡定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该吃吃该喝喝。


    她的淡定也逐渐影响到了其他人,就连兴奋过度连续当了几天绕圈的骡子的江团圆也终于平稳了下来。


    也不出去看热闹了,就成天守着江瑶镜, 余下事都交给别人去做,基本都被张妈妈包揽, 同时张妈妈还在心里琢磨家里的小丫鬟们。


    小主子要出生了,伺候他的下人现在就可以开始预备调-教了。


    等回京就开始!


    至于刘妈妈,她完全住在了小厨房, 包揽了江瑶镜的一日三餐。


    所以虽然江瑶镜此次下江南带的人不算多, 但很快就分配好了各自擅长的区域, 把江瑶镜照顾得无微不至,身心畅快, 岑扶光特意调来的人选根本没插上手。


    如此又过了十来天。


    同样的蒙眼王太医再度上门。


    这次确诊了,将将好一个月。


    这次江瑶镜是醒着的, 听到这个月份,她直接扭头看向岑扶光, 无声说了四个字。


    你真厉害。


    岑扶光矜持点头, 满脸自豪。


    本王可不是前头那个废物, 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算算时间, 和坐床喜无误。


    洞房花烛的时候小崽子就已经来了。


    唔,后面玩得有点花, 它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很好,不愧是本王的崽子,就是比一般人坚强得多。


    岑扶光心满意足地提着王太医出去了。


    虽然见善已经从王太医口中把一切孕妇禁忌事项都掏了出来并且记录在册子上了,岑扶光看了不止一次,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还是忍不住在询问一次。


    真的被掏得一点儿都不剩的王太医:……


    这江南老夫就不该来,和秦王牵扯上果然一点好事都没有!


    虽然大事处理得差不多,但江南这一摊子烂事只他一人主办,后续收尾的事也要他来处理,所以岑扶光还是早出晚归。


    好歹晚上还能出现,能看到人影。


    这天他依旧是漏夜才归,把自己洗刷干净后才轻手轻脚拉开了床帐,一拉开就看到了一双毫无睡意的水润双眸。


    “怎么还不休息?”


    江瑶镜瘪嘴,“白天睡久了,走了困。”


    她孕期没什么特殊反应,就连不合胃口的饭菜都进得很香,就是嗜睡,经常说着说着话就直接头一歪当场昏睡过去。


    随时随地,有一次用膳时差点以脸盖碗。


    大夫瞧了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只能由着她睡。


    “那你饿不饿?”岑扶光没上去,直接蹲在床边问他,“小厨房那边一直煨着鸡汤呢,刘妈妈还在那边守着,我让她给你下碗面?”


    “不饿。”


    江瑶镜还是摇头,直接伸手,“要抱。”


    岑扶光当即上床,把人搂在怀里,江瑶镜窝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是让她安心的雪松香,她也不说话,就仰着头看着他。


    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干净明亮,完全不像个马上就要当母亲的人。


    岑扶光看得心里软软的,同时心中愧疚更甚。


    他早就预感到了会开战,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就算这次在江南没捞到银子,哪怕他自己先垫,也一定要大军开拔。


    错过这次,下次再和西戎打就没有这次的便利了。


    没有考虑到江瑶镜么?


    当然有。


    他本来想着把她一起带到西戎去的。


    当然不是战争前线,而是自己可以抽空回去的边城。


    生命危险?


    不是岑扶光自负,而是他有绝对的把握。


    即使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了败仗,自己也不可能让小月亮出一点事。


    但没想到小崽子来得这么快。


    孩子来了,当然不可能让她舟车劳顿跟着自己去边城。


    可又不放心她一个人。


    如今父皇派应该已经派探子去西戎了。


    就算他们动作再慢,两个月左右就该有消息传回京城了,就算溯源不到药草的源头也没事,把西戎打死也算是一种毁灭。


    算上父皇思考和臣子商量,再有筹集粮草,最慢四个月左右自己也要启程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完整陪她整个孕期。


    这些天看似已经接受孩子到来平静生活,实则一天比一天上火,甚至都有点儿不敢见她,嘴里也起了疮,上火导致的。


    岑扶光心里一叹,大掌抚过她的青丝正要说话,怀里的小人儿忽然来了句,“我想去看韶光公子。”


    岑扶光:……


    他非常不可置信地偏头,还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想去看韶光公子。”


    江瑶镜声音清脆的再度重复了一次。


    岑扶光:……


    “你就仗着我现在不敢动你疯狂作死是不是?”


    “真的想看。”


    她从他怀里出来直接翻身坐了起来,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人家说了,怀孕的时候多看长得好看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漂亮。”


    “不止韶关公子,花魁我都想看。”


    岑扶光:“……本王不够好看?”


    “看腻了,我要新鲜的。”


    仗着肚子里这块肉,江瑶镜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


    岑扶光:……


    “不行!”


    “睡觉。”


    江瑶镜嘴一憋,眼泪说流就流,当场就无声哭了出来。


    岑扶光:……


    “祖宗,你真的是我祖宗。”岑扶光咬着牙也翻身坐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带你去花楼,旁人知道了,大牙都要笑掉!”


    江瑶镜双手捧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往前一挺。


    “是他想看又不是我想看!”


    “旁人有你亲生孩子重要吗?”


    “而且只要你我不说出去,谁知道呢?”


    岑扶光:……


    “不行。”


    “说什么都不行,快点睡觉。”


    岑扶光直接躺下,双眼一闭直接睡觉。


    江瑶镜也不推搡他,就坐在里面,捧着肚子小声小声的啜泣,还时不时的哽咽念叨。


    你爹心太狠了。


    想看个美人都不肯满足。


    宝宝你太可怜了,他以后肯定一点儿都不疼你。


    你还没出声呢,就已经受了父亲的冷落。


    我们娘两以后只能相依为命……


    岑扶光实在听不下去了,气得拳头梆硬,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直直看着江瑶镜。


    江瑶镜被他忽然的动作吓到,打了个嗝儿,哭得更厉害了。


    岑扶光:……


    直接翻身下床走了。


    “呜——”


    江瑶镜直接趴在枕头上哭得更凄凉了。


    等岑扶光冷着脸从外面再回来时,她已经水漫金山,自己的枕头已经被眼泪彻底浸湿,现下正趴在岑扶光的枕头上继续哭。


    “起来。”


    不理他,依旧哭得肩膀抖动不能自己。


    岑扶光额间青筋直冒,咬牙再问,“再不起来,花魁就别看了!”


    江瑶镜瞬间从枕头里抬头,眼眶红肿眼睛贼亮。


    “看!”


    非常利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用岑扶光抱了,自己跑去洗漱换衣梳妆,像个花蝴蝶般在冷着脸的岑扶光眼前飘来飘去。


    江瑶镜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岑扶光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然而,岑扶光说他是狗男人还真没冤了他。


    确实带着难抑兴奋的江瑶镜去了花楼。


    但他包场还清空了。


    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场景是看不了一眼。


    甚至连满楼的红灯笼都给撤了。


    一点旖旎暧昧氛围没了不说,还点了几盏白灯笼。


    江瑶镜:……


    行吧,让看花魁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她也预料到了岑扶光不会这么老实让自己近距离接触,被带到一个帘子后面的时候也不意外,只要能看就行。


    谁知道……


    是,花魁来了。


    不止韶光公子,正当值的,和前面几任的花魁都被他找了出来。


    但一个个都肃穆着一张脸,跟在灵堂祭奠似的,一点笑容不见。


    好。


    没有笑容也成,脸在那,确实是好看的。


    但他们穿的什么?


    不说香肩半露,不用刻意勾-引,至少要好看吧?


    江南!


    风景灵秀的雅致地儿出来的顶尖花魁。


    大红大紫的袄儿是什么意思!


    现在才入秋,哪里就到穿袄儿的时节了!


    江瑶镜一路上的期待被彻底击溃,默默扭头,咬着一口小银牙看向岑扶光。


    笑容终于回到了岑扶光的脸上。


    “看啊,使劲看。”


    江瑶镜一把拽过他的胳膊,低头,咬!


    “嘶——”


    岑扶光这次算是把江瑶镜对花楼的所有臆想给毁得干干净净,哪怕现在韶光公子脱光了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里也只有他穿大红大绿花袄时的样子。


    就此清心寡欲,就差马上遁入空门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见善极力想把这件事的影响放在一个可控范围,但他们突然把所有花魁都喊了过去,就连曾经的花魁都没放过。


    这事真捂不住。


    啧,秦王的名声瞬间一落千丈。


    就连王太医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悄悄啐了一口。


    呸!


    虽然他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但秦王如此小心,应当是他的孩子无疑了。


    前面几日这般小心,拉着老夫问了又问,虽然确实很烦恼,但不得不说秦王是个好男人,至少是个好爹。


    结果呢?


    这才多久?


    女花魁就算了,男花魁他都没放过!


    渣男。


    不要脸。


    老夫不屑与你们为伍。


    即使王太医是躲在一遍但耳聪目明的见善依旧听到了那声呸。


    他默默捂脸。


    算了,王爷丢脸就丢脸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好名声。


    为了小主子。


    旧主子就忍忍吧。


    第73章 ……


    江瑶镜气得根本就不想理那个狗男人。


    偏偏他还来劲了, 一直往上凑。


    “听闻前儿几届的男花魁还有更出色的,韶光和他们相比亦少了几分韵味,若你还想看, 我给你找出来?”


    “啊, 不对。”


    伸手摸着她的肚子。


    “不是你想看, 是崽子想看。”


    江瑶镜:……


    她看着他那双笑得及其妖冶潋滟的凤眸,也跟着微微一笑,秋水盈满星眸,很是温婉。


    “想吃龙井茶糕。”


    “红袖招的。”


    “你亲自去买。”


    岑扶光:……


    红袖招就是昨儿他带她去的那家花楼。


    “孕妇不能多用茶。”


    “我没喝茶了呀。”江瑶镜眨了眨眼, 说得很是干脆。


    其实这有孕后对江瑶镜来说最大的不适就是不能再频繁品茶了。


    可以品茶但要适量。


    江瑶镜本也没想过一刀切,但她每次想要泡茶的时候, 江团圆一直在旁边喊着减量减量,减到最后就剩几片茶叶,这还泡什么?


    干脆不喝了。


    不能泡茶, 用茶制作的糕点却是无碍的, 反正也不是天天吃。


    “想吃, 买不买吧?”


    岑扶光不吭声。


    江瑶镜一把推开他的手,继续双手捧着肚子念叨。


    “崽啊, 你爹心太狠了,想吃个茶点他都不舍得给你买……”


    岑扶光:……


    额间青筋再现, 一下子站起身来,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伸手点着江瑶镜。


    “等你生完, 看我怎么收拾你。”


    气势汹汹的大步向外走, 那架势, 看着不像去买茶点,像是去杀-人的。


    “姑娘, 你这是故意折腾秦王?”


    从前二人相处的时候江团圆都是避嫌离开,但最近江瑶镜有孕,江团圆不可能放她一人,哪怕岑扶光看了又看,眼神一次比一次阴冷,江团圆还是顽强地缩在了屏风处。


    人一走,她马上就窜了出来。


    江瑶镜点头。


    “为什么呀?”江团圆端了一个小秀凳坐在江瑶镜的手边。


    “他要出去打仗了,放心不下我,成日里都在胡思乱想。”


    明明已经开始为他进补,补品药膳流水的进了他肚子,人不仅没胖,反而又瘦削了几分。


    “要打仗了,哪里打?”江团圆连忙询问。


    “西戎那边。”


    “放心,那边不关祖父的事。”


    祖父的战场一直都在西南山林,西戎草原不是祖父的战场,他也不擅长草原作战,让他去领军,怕是要迷路到天荒地老。


    “那还好。”


    江团圆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老太爷领军,其他人爱如何就如何。


    不过这秦王马上就要去战场了,放心不下姑娘也是常情,而且这也代表了他的用心,总好过那对妻儿不闻不问一心只有建功立业的凉薄男子吧?


    想了想,还是为他说了好话。


    “王爷这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他担心我。”江瑶镜伸手拿过青花圆肚杯,里面只有微凉的温水,抿了一口后才道:“若他能代替我十月怀胎的艰辛,或者说他能让我分娩时减轻痛苦,那我便是撒泼打滚也要把他留下来。”


    “可他能么?”


    江团圆摇头。


    “那就不就得了,不够添乱的,还是让他去做正事吧。”


    江团圆一心只有自家人,岑扶光在她眼里目前还真算不上自家人,最多就是小主子的生父,劝一句也就过了,又问。


    “姑娘,你怎么还不给老太爷去信呀?”


    怀孕的好消息姑娘到现在还没老太爷写过信!


    “他都没理我。”说到这事江瑶镜就来气,哼道:“我们来江南多久了?我看他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孙女在江南了。”


    “就不告诉他。”


    “让他且等着吧!”


    江团圆:……


    姑娘摆明了和老太爷在置气呢,她这个小丫头就不参与了,当即换了一个话题,“小厨房那边已经勉强复刻出了酸汤肉,现在用一碗?”


    江瑶镜怀孕后没什么特定的口味,酸甜苦辣她都愿意吃。


    就是怀念西南那边的美食。


    偏这里是江南。


    找了擅长川菜的厨子,但佐料不对,味道勉强算是差强人意吧。


    江瑶镜摸了摸肚子。


    “吃。”


    她胃口小,但又饿得快,现在她的膳食根本就不是跟着三餐走,反正饿了就吃,小厨房那边的灶火就没熄过。


    “我去盛。*7.7.z.l”


    江团圆起身小跑着出去了。


    *


    而岑扶光这边,虽然他没询问过见善,但心里清楚,昨晚的事瞒不住。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这遮掩了。


    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大摇大摆进了红袖招。


    虽然他很快就出来了,衣裳也是光洁如新并无鬼混痕迹,但在有心人眼里,只要进了花楼就代表有这方面的需求咯。


    偏他今日被江瑶镜作得脑袋疼,也没骑马,直接走着去的。


    回程自然也是走着回。


    这一路走过去,躲过了三个装作崴脚生扑过来的,无视了两个卖身葬父的,这五个还好,环肥燕瘦各不相同,好歹都是女子。


    岑扶光只是麻木前行,一脸的生无可恋。


    但又行过一条长街后,竟然被男的偷袭了!


    天知道当那个一身青衫的柔弱男子扑进怀里并且一脸娇羞抬头看过来时,岑扶光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本王脏了。


    本王被脏男人玷污了!


    他名为理智的那根线当场就断了,直接掐上了那人的脖子提至半空,若非暗卫当机立断出现,迅速从他手里夺过已经翻白眼的男子。


    怕是秦王当街杀-人的消息就要传遍各家了。


    岑扶光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前,一身气势几位骇人冰冷,提着糕点的手背青筋直冒,牙关咬得梆硬,沿途路人纷纷避让,连看他一眼都心生畏惧。


    翻墙回了蒹葭院,手中糕点往桌上一放就要去洗漱。


    偏偏遇到了正好吃饱了挺着肚子散步消食的江瑶镜。


    江瑶镜根本来不及看他那冷着的一张脸,只觉脂粉味扑鼻而来,又乱又杂,擅品香的她当场至少分析出了十多种味道,甚至好像还有暖情香?


    “呕——”


    胃部一阵翻涌,都撑不到回屋,身子一侧就对着拐角处一阵干呕。


    “怎么了?”


    岑扶光顾不得自身难受,大步上前。


    “离远点,呕,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呕——”


    岑扶光僵在原地,极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委屈。


    天大的委屈。


    要不是你昨晚作那一出,要不是你今儿非要我亲自去买那劳什子糕点。


    本王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被男人玷污了。


    还被媳妇嫌弃了!


    江团圆才不管岑扶光的委屈呢,见江瑶镜的恶心稍缓便立马扶着人回了屋子,还当着岑扶光的面,啪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岑扶光:……


    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还不如现在就上战场呢!


    *


    等江瑶镜再看到岑扶光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后了。


    一看就是洗漱过了,依旧没有好好擦干水分,手肘领口处的衣裳依旧能见水痕,眉间眼睫处还坠着几颗晶莹的水珠,抬眼看过来时只觉骨相天成,俊美无双。


    不过江瑶镜的视线被他通红的有手吸引了。


    一看就知道是被下死劲揉搓的,都有些破皮了。


    “手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搓的?”


    “这是你自己的手,你都不疼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岑扶光就心梗,有手也微微颤抖,男子的肌肤触感再度在手心浮现,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一刻也忍不了,两个呼吸就消息在了江瑶镜的眼前,屏风后面又传来水声。


    一头雾水的江瑶镜:?


    江团圆窃笑着走近,弯身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江瑶镜:!


    秦王当街被男子投怀送抱了?还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瑶镜捂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整个人笑得都有点抽抽了。


    岑扶光连着洗了三遍手才出来,本来江瑶镜已经忍住了笑意,但一看到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上。


    “噗、噗嗤——”


    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岑扶光:……


    他沉着一张脸走进,手臂一伸就把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儿搂进了怀里,咬牙问:“很好笑?”


    “噗嗤、噗嗤!”


    岑扶光:……


    “你还有脸笑。”直接伸手捏着她的嫩颊肉开始捏,“都是你作的怪,要不是你昨儿闹那一出,我会被花蝴蝶前仆后继?”


    “还是男花蝴蝶!”


    “哈哈哈哈哈……”


    江瑶镜直接笑倒在他的怀里。


    “今儿只是头阵,后面几日还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本王。”


    “给本王添了这么多麻烦,你还笑!”


    “你这婆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去了一趟芙蓉城,别的川话不会,婆娘倒是喊得顺口。


    江瑶镜竭力忍住了喷涌的笑意,又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下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一双眸子水洗过的明亮透彻,看着很是乖巧,偏偏说出口的话又扎了一次岑扶光的心。


    “不止哦。”


    “书院那边快忙完了。”


    “外祖父要回来了。”


    既然都有人当街生扑了,江照野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回来,怕是会拿这个当痛点把岑扶光刺激到死。


    岑扶光:……


    外面一堆人觊觎本王的肉-体,家里的老顽童也马上回来了。


    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直接把脑袋埋进江瑶镜的怀里不想见人了。


    江瑶镜摸着他还有些湿润的发间,给他指了一条生路,“不然你现在就离开江南?”


    本是忽然而至的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后江瑶镜反而觉得正好。


    看着岑扶光的眼睛说得认真。


    “你至多陪我三五月,无论如何也撑不到生产时的。”


    家中出过两位将军,江瑶镜非常清楚战前的调度。


    “但如果你现在就回京,有你在一侧,速度肯定会加快,也不说胜仗,可能九个月后,你就回来了呢?”


    岑扶光慢慢坐直身子,顺着她的话细想。


    西戎那边虽然骑兵战力依旧,但将领已经废了大半,不说速战速决,战前筹备加闪电战,九个月能搞定吗?


    很大的可能性。


    “咳。”


    江瑶镜清了清嗓子,把岑扶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她笑得一脸精怪,又意有所指。


    “所以咯,现在要么陪我三五月,要么你马上离开去博一把,可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


    “孩子和我。”


    “你选哪个?”


    图穷匕见。


    选吧。


    岑扶光:……


    选哪个都会死人的好不好!


    第74章 ……


    岑扶光定定看了江瑶镜半晌, 忽而一笑,眉眼的笑意也跟着意味深长起来,偏头, 轻声道:“我哪个都不选。”


    “倒是你——”


    “这么着急忙慌的要撵我走。”


    他一下子凑近, 看着她眼睛, “是不是撇开我去见那劳什子男花魁?!”


    江瑶镜:……


    她的眼神飘浮了一瞬,马上就正义凛然义正言辞。


    “你怎会如此想我呢?”


    “我说的有错吗?”


    “你本就不能陪伴我整个孕期,现在就回京,说不得还能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来呢。”


    “而且我身边有人伺候, 不用你费心。”


    “好。”


    岑扶光竟然点头了,“反正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明儿就回京。”


    江瑶镜心头一喜,还没说话呢,结果下一句马上传来。


    “你也一起回。”


    江瑶镜:……


    “我这胎才一月呢, 现在不宜远行。”


    “一路都是坐船, 没事。”


    江瑶镜:……


    “不要。”她直接扭头, “我好容易来次江南,都没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呢, 等你走了就消停了,我也可以出去玩了。”


    “那我陪你赏景游玩, 玩够了再一起回京城。”


    岑扶光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并且当场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江瑶镜一点都不想要此刻的这种贴心, 憋着一股劲儿问他, “你非得跟我作对是不是?”


    “到底是谁在跟谁作对?”


    岑扶光也冷下了脸色, 虽极力克制, 但置于腿上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了拳头,“你就不能安生些吗?”


    “谁家女子怀孕了要看花魁的?”


    “都是因为你先阻止的。”


    “你难道不知道越棒打鸳鸯越来劲吗?”


    江瑶镜一下子站了起来, 激动十分激动,“那日我坐船看了花魁表演,心中也并不觉得如何,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昨儿就是实在睡不着忽如其来的一个念头。”


    “那日我隔得远,没看清他的脸,就想看看他的脸,想知道盛名之下是否名副其实。”


    “也是我从未亲自去过花楼,确实有几分好奇,想看看。”


    她眼眶都红了,胸膛不停起伏,“你若就让我哪怕隔着帘子看一眼花楼的真正模样,或是让我老远见一面他的脸,我全了心中的好奇,自然也就放下了。”


    “偏你弄一堆幺蛾子。”


    “我还就非看不可了!”


    “你还有理了?”


    岑扶光听她这小嘴不听叭叭叭,偏头痛都被生生气了出来,脑瓜子嗡嗡作响,照她这说法,还是自己的错了?


    他被气得不停深呼吸,手指隔空点着她不听颤抖,薄唇几次开合,到底没说难听的话,最后袖袍一甩,直接大步离去!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吵架。


    江团圆一直缩在屏风处瑟瑟发抖。


    刚才她还在想,若是秦王朝姑娘动手,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去也要拦住。


    幸好,秦王忍住了。


    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前,江团圆就一下子窜了过去,正想安慰姑娘几句呢,谁知刚还眼眶红红的姑娘,这会子已然平静了下来。


    不,不能说平静,甚至是冷漠的。


    江团圆心里一个咯噔,看了一眼空旷的房门处,那里早就没了秦王的身影,压低声音,“姑娘,您玩得这是哪一出呀?”


    “试试看去父留子。”


    江瑶镜倒也没瞒她。


    说完却是忧心忡忡。


    早知道当年就不避江家宗族为蛇蝎了,该亲自去看过几场戏的,也能学习如何恃宠而骄。


    也后悔来了江南后就一直蜗居在姜家,早知道就不理会他的大事和外祖父的管束,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如今想作妖,也只勉强男花魁还有点牵扯,他可能会生气。


    其他可以作妖的地方居然一点都想不出来!


    江团圆倒是一直知晓姑娘并不想嫁入秦王府。


    可这才怀孕就闹开了?


    她也不知道姑娘此举对不对,也只跟着忧心道:“我瞧着,秦王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江瑶镜又何尝不知。


    且行且看,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边岑扶光怒气冲冲离开姜家,在外面闲逛的见善马上迎了上去,心中满是疑惑,这夫人刚有身孕,这时候两人吵架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如何规劝。


    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和孕妇置气呀。


    而且夫人这怀胎才满一月,正是不稳的时候,这个时候若两人吵嘴,夫人一个情绪激动,必然会惊胎的,这个时候王爷就该忍忍呀。


    可还没等他开口呢,他就发现王爷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下去了,明明是冷着一张脸,凤眸看着还有些凶戾,但见善莫名的就是感觉到了一股伤心。


    酸酸涩涩的,让人不自觉就红了眼眶的那种伤心。


    他看着一脸平静依旧龙行虎步前行的岑扶光,呐呐几次,到底没有出声,只沉默陪着他。


    —— ——


    “不是,我就在书院呆了半个月,你,你就这般没有手段,他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去花楼了?”


    “你可知,这些天他们送了多少美人给他?”


    虽然秦王没收。


    姜照野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杀来了蒹葭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瑶镜。


    江瑶镜还在啃手里的糟鸭掌,吞咽下去后,一边净手一边平静丢出大雷。


    “我怀孕了。”


    姜照野:……


    他罕见的呆了呆,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片刻后才回神,更震惊了,“有孕了又如何?我竟不知你大度至此,直接把人放去花楼了?!”


    江瑶镜:“吵架了。”


    这三字一出,姜照野更气了,“你有孕了他还跟你吵架?”


    “那小兔崽子在哪,老夫现在就去找他拼命!”


    姜照野刚蓄起来的一点胡茬都气得立起来了。


    只有没品的男人才会给孕妇气受!


    江瑶镜眨眨眼,到底没把锅甩到岑扶光头上。


    “我让他带我去花楼看男花魁,他生气了。”


    姜照野:……


    他震惊地看着一脸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之语的外孙女,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也跟着放低。


    “是,许多江南贵女都去看过那男花魁,还有那投了许多银子的。”


    “但这都是暗地里的呀!”


    “谁敢明目张胆的干这事?”


    “遮羞布啊遮羞布!”


    “你倒好,你直接让秦王带你去,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这换谁,谁不生气呀?


    就算姜照野再如何偏袒自家人,也不敢说这事江瑶镜做得对。


    江瑶镜一直坚定心中所想不曾改。


    如今倒也能对姜照野直言。


    “想试试能不能去父留子。”


    姜照野:……


    他原先听到的版本是第一个孩子必须要姓江且皇上的怒火要秦王自己去抗,自己还配合演了一出戏呢,当时就觉得自家这个外孙女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冰山一角,她的胆子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


    “啪啪啪——”


    抬手,鼓掌,连着拍了好几个清脆巴掌。


    “你真的很有胆色,江鏖都不及你浑身是胆。”


    秦王是何人?


    京城那边的风评就不说了,传闻可能有虚。


    但他在这江南,可是狠狠砍了几十个人头啊,那几个盘踞的世家在他手里就跟玩似的,如今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都快成人形凶器了。


    自家这个外孙女,居然要耍他玩!


    姜照野呲牙倒吸了几口凉气,纠结了半天只道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江瑶镜诧异看他,“您不劝?”


    “我如何劝?”


    姜照野看得很清楚,“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多舌只会生出波折,是好是坏,这段感情是否要持续,都是你们两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只一件事。”


    他的神情很严肃,江瑶镜也认真倾听。


    “若你们就此闹翻便罢。”


    “但如果你们和好了,一定要在离开前告诉老夫。”


    “老夫胡子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江瑶镜:……


    她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的点头,“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姜照野这才满意点头,又道:“书院的事过去了,我要开始整顿家里了,再有两三日,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不必再拘在这蒹葭院了。”


    秦王雷厉风行,一出手就是绝杀,那几家马上就自身难保,完全没给那些人拉自家下水的机会。


    如今那些人还在姜家呆着呢。


    秦王没处理,姜照野自己也是不愿意留的,既然已成腐肉,那就要早点挖去,不然心软留下,以后只会酿成大灾祸。


    那时就不知还能不能再遇到手下留情的秦王了。


    这是姜家内部的事情,江瑶镜没有贸然插手,只道:“你如何清理门户我不问,只是这次牵扯人选有些广,还都是家里人。”


    “未免狗急跳墙沆瀣一气,我从侯府带来的侍卫就先跟着您吧。”


    “反正我也不出门,他们也都闲着。”


    姜照野想了想,没有拒绝她的帮助,点了头。


    又垂眸看着她的小腹。


    “你可还好?孩子可还好?”


    “都好。”江瑶镜抚着肚子,“我们都很康健,安胎药都不必喝。”


    “那就行。”


    姜照野没再说其他的,背着手就准备离开,脚步一顿,又回身,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胎还没稳,你怎么不选三月后坐稳胎了再闹腾,非得在这个时候就开始?”


    “他要去战场了。”


    江瑶镜垂着眼帘,“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私心,我不能让他带着情绪上战场,我必须给他留出缓和恢复心情的时间。”


    若是秦王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在战场出了什么意外,不必陛下震怒,自己会主动以死谢罪的。


    于国,是天大的损失。


    于自己,也从未想过要他死,只盼着他顺遂无忧。


    姜照野:……


    还得夸你两句识大体呗?


    可也是真的夸不出来。


    摇摇头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江瑶镜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去,心神也转到了负气离去的岑扶光身上。


    以他的多智近妖,就算刚才一时情绪上头没有察觉出什么,说不定出门后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而一旦他冷静下来,必然会察觉到自己的怪异之处。


    应该已经联想到了最初吧?


    当初的那些套路本就是仗着秦王刚思慕自己时,一片热枕之心不会多思才能勉强成事,破绽之处太多,只要认真细想,哪哪都是刻意的痕迹。


    他,此刻是否已经彻底明了,自己一开始就没想过嫁给他呢……


    第75章 ……


    京城的寺庙, 不论是否真有高僧,总是庄严肃穆大气朱门威严,且香火总是鼎盛, 站在山脚就能看到袅袅银柱直上青云。


    这此间的高僧却是偏爱山水间。


    白墙黑瓦的小庙藏于青黛绿林的山水间, 依山而建, 依山而居。


    岑扶光却无法静下心来感受佛法,甚至山水间的静谧他亦无法感知。


    他从不信佛,也心怀红尘。


    频繁流连寺庙无非是大哥的身子世间名医已经无法转圜,实在没法子了, 或许云游的高僧能有其他法子。


    连续奔波了四日,依旧一无所获。


    欺世盗名之徒甚多, 偶有真修高僧,亦不通医道。


    岑扶光暂时在一间山顶小庙住了下来。


    这间小庙除了正殿就只寥寥几间屋舍,朴素清贫, 寺中亦无高僧, 老和尚有事要远行一月, 寺中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僧弥,圆圆的小脸圆圆的脑袋。


    生得很是可爱, 自理也不错,丁点大的小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岑扶光负手站在悬崖处眺望山下, 正好能将整个城镇收入眼底,没那么卓越的视线能在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长街, 但良好的方向感还是让他的视线一瞬间就落在了姜家所在的区域。


    薄唇再度抿成一条直线, 平静的眸中满是冷冽。


    她在干什么呢?


    安稳养胎, 顺心生活。


    一脸平静的等着自己的决定?


    祥云白鹤的宽袖被猎猎山风鼓吹, 露出早已紧握的双拳,上扬的嘴角却是嘲讽的幅度。


    总是这样, 看似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自己,她是被动接受。


    但其实真正做主的永远都是她。


    为什么。


    第一次心动全力以赴就遇上了一个没有心肝的人。


    不,她有心肝。


    她的心肝全都落在了家人身上,留给自己的只有算计。


    知道不能反抗或者反抗的代价太大后,马上就顺势改了法子,而自己满心欢喜以为终能抱得佳人归,其实都是一场空。


    而这一场空的结局,她在最初时就已经定好了。


    何其可笑。


    “施主,你被人抛弃了吗?”


    岑扶光:……


    “怎么可能,本王会被抛弃?”


    多福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僧袍,胖手撑着一旁的山石固定身形,仰着头,“噢,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岑扶光:……


    “赶紧走,去做你的早课。”


    他现在完全没有哄孩子的心情。


    “不可以呢。”


    多福牢牢把着山石,“师父说了,咱家这庙选址不对,跳山的太多了,尤其是被情爱伤过的男子,我得看着你。”


    他拧巴着一张小圆脸,说得很是委屈,“已经跳过两个了,事不过三,你不能再跳了。”


    再有跳的,师父就要带着自己搬家了,搬家很麻烦的。


    岑扶光:……


    他回身看着眼前直到自己腰间的小胖墩,单手叉着腰,“睁大你的眼自己看看,我这般的人中龙凤,像是会被人抛弃的样子吗?”


    “不像。”


    不待他心喜呢,多福马上就接了下一句,“不然施主你现在就下山吧?”


    “你呆的时间太短,等不到师父回来。”


    岑扶光:……


    一根筋的倔驴小和尚。


    弯腰伸手捏住他的小胖脸,“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既然已经笃定我被抛弃,为何不劝解我呢?”


    “师父说我太小啦。”


    “能渡自己就已是大善,不要多管闲事。”


    “……好吧,你师父说得没错。”


    岑扶光也没想过要这么小的孩子来开导自己,只不过忽然想要逗弄他一番而已,松开手,站直身子后继续看着山下,心内又是一声长叹。


    他不动,多福也不吭声,就站在一旁陪着。


    这个施主生得好看,虽然瞧着很是冷硬,但他并未斥责使唤过自己。


    是个好人。


    多福咬着自己的小胖手,疯狂回忆师父是如何劝解前面几位情伤而至的施主。


    有了!


    “都不长嘴巴!”


    他突然嚎出的五个字惊醒了沉思中的岑扶光,多福继续道:“师父曾经骂过一位施主,说他是羊脑子牛身子,想得比羊都多,却比倔牛还犟,明明当面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的事,拖了一年,生生耗出了死志。”


    “结果两人傻到一堆去了,你误会我,我误会你,差点双双殉情。”


    “好在师父拉着他上门说开了,如今孩子都三岁了。”


    多福:“施主你还是回去多问问吧。”


    “师父说了,明明心中有困惑却不愿行动,只在心中游思妄想的,都是懦夫。”


    说完还垫脚拍了拍岑扶光结实的小臂,“施主这般高大强健,肯定不会当懦夫的,对吧?”


    岑扶光看着眼前努力开解自己的小胖丁,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不等他喊痛,手一伸就把人捞起来夹在半空。


    小胖丁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小胖丁,骤然的腾空失重根本就吓不着他,小胖手迅速扒着岑扶光的药,扒稳了才慢悠悠问,“施主要带小僧去哪?”


    岑扶光抖了抖他。


    “卖肉换钱使。”


    “小僧的肉不好吃,也没人买的。”


    ……


    岑扶光到底还是在这间小庙住了两天,小胖丁看得紧,只要他去崖边,小胖丁不管在干什么都要放开紧随其后。


    后来他也不去了。


    看着柴房的柴火已经空了大半,虽然每日黄昏时刻附近的猎户都会送一些来,依然还是有些紧巴,岑扶光索性提了柴刀砍柴去了。


    短短两日,柴房就已经被塞满。


    多福站在柴房前,极力抬头,柴火都堆到房顶去了。


    他扭头看向正冲他挑眉的岑扶光,小心翼翼道:“施主,你去动嘴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手哦,师父说了,打女子的男人,最要不得了。”


    “啪——”


    岑扶光抬手给他光秃秃的脑壳来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巴掌。


    “你师父有没有说你今天会被打?”


    多福双手捂头不敢吭声了。


    “我要下山了。”岑扶光忽然道。


    多福双手合十弯身鞠躬,“施主是个好人,佛主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本王可不是好人。


    想要本王自己认清并且主动放手?


    这辈子都不可能。


    心得不到,人也必须在本王身边。


    本王的字典里,就没有成全放手这一说。


    看谁耗得过谁。


    岑扶光伸手搓了搓他的小光头,手感很不错,又继续搓了几回。


    “走了。”


    多福没有说什么,就站在山门前看着岑扶光下山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了林间蜿蜒小道里,才双手合十再度弯身,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弯身的功夫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他好奇捡起。


    是张千两银票。


    “有钱了。”


    “师父不用出门化缘了。”


    “这位施主果然是个好人,佛主您一定要保佑他!”


    多福利索把银票收好,小短腿倒腾地飞快往正殿跑,当场就去给岑扶光点长明灯了。


    *


    岑扶光回了新买的宅院。


    看到迎过来的见善就问,“准备好了吗?”


    见善一脸麻木:“准备好了。”


    岑扶光点头,将手里的包袱丢给他。


    这几天在寺庙晃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虽然没有寻到擅医的高僧,但各个寺庙存放的好药基本都被他买了过来,回去大哥也能用得上。


    目标非常明确地往自己目前暂居的正院走,短短几日,院中格局已经改变。


    院中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屋子变化就大了。


    正房两侧的耳房全部被打通,扩张成了一个巨大的屋子,里面一应陈设俱全,甚至还有浴池,只要有人送饭,完全可以一直在里面生活。


    最奇葩的是正中间那架千工拔步床,竟是以金子铸造的。


    岑扶光满意的拍了拍,结果沾了一手金粉,回头看向见善。


    短短几天不仅要改院落格局还要到处找金子找翡翠,见善已经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如今自家丧心病狂的王爷还要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见善有脾气了,要爆发了。


    “王爷,您知道用金子铸这一架床,要多少金么?”


    “这里是江南,不是京城!”


    “就连这金粉也是属下从抄家那边挪过来的,要还回去的。”


    “您就在这边呆几个月,铸了金床,怎么带回去?”


    难道还要明目张胆抬出去再招摇过市告诉所有人秦王府有钱到床都是金子做的?


    本来见善不知道王爷为何伤心,不知烦忧如何劝解?


    还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江团圆那边敲敲边鼓,好歹知道吵架缘由才好对症下药么?


    谁知还没等他行动呢,王爷就蹶子一尥,万事不管,直接跑路。


    行,你要散心也可以。


    反正正事大事已经基本处理完毕,剩下的那些鸡零狗碎的小尾巴自己可以处理好。


    结果走之前还吩咐了一件事。


    改房间格局没问题,几天足以。


    就不说要用金子铸床,就连茶台棋盘甚至许多家具摆件都要用翡翠的,这金子还能现挪,还能磨粉伪装,这翡翠上哪弄?


    就不说从外地调过来,现买现雕也来不及呀!


    见善这一肚子的鬼火足足憋了几天,始作俑者还不满意,他的胆子也大了,直直回望了过去。


    岑扶光:……


    莫名心虚。


    他也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


    没有说什么。


    只是背着手把这屋子来回绕了一圈,就连书架上的书都翻看了一番,还算满意,又回来站在见善的面前,直直看着他。


    见善:?


    两人大眼对小眼良久后,岑扶光白他一眼,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微微扬着下颚,一脸矜贵。


    “你是怎么回她本王这几日去哪了的?”


    见善:……


    见善视线一个漂移,直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同时双腿也已经预备好,随时准备逃跑。


    “问你话呢?”


    “……没问。”


    岑扶光皱眉偏头,好似没听清一般,“什么?”


    见善闭眼大喊。


    “没问!”


    “夫人根本没派人来问您的消息。”


    岑扶光:……


    很好。


    非常好。


    “金屋。”


    “在秦王府弄一个金屋出来,现在就传消息回去,立刻马上!”


    江瑶镜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本王一定要把你关起来啊啊啊!


    第76章 ……


    而坏女人江瑶镜在做什么呢?


    她还真就安稳呆在了蒹葭院, 该吃吃该喝喝,万事都不过心,她从来都分得清第一时间该做什么。


    现在的自己最主要的就是保重自身和养胎, 其他所有事情都要为这两点让步。


    姜家已经开始清理门户一团乱, 这里喊冤那里求情, 还有人求到她这来的。


    她直接把院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过两日,姜家事差不多完毕还在收尾的时候,她在院里呆的够久了, 又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穹,暖阳和熙, 秋风微凉,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直接带着江团圆和几名侍卫,和外祖父说了声, 溜达着就上街了。


    江南的布料花色图样确实都和京城的不同, 很是飘逸素雅仙气飘飘, 就连这边的首饰亦是以精巧雅致出名。


    江瑶镜难得被勾出了买东西的瘾,狠狠在各大银楼金铺布庄连着逛了几天, 买了两车的东西回去,江团圆一看这太夸张, 本来想劝来着。


    谁知江瑶镜来了句:你不买?这回去的船资又不用你们出,这边的东西你们带回京城, 送给亲戚有面子, 转卖出去也能挣几个钱。


    这话江团圆一听就来劲了, 当场也跟着清空荷包。


    就连后面的侍卫们都不能免俗, 纷纷加入了买买买。


    后面张妈妈刘妈妈等人也跟着出来了。


    尽情的买了四天过足了瘾,江瑶镜终于心满意足回了姜家, 此时姜家已经整顿完毕,外祖父也派人来通知了一声,说是后日家里开大宴,正式见见家里的亲戚。


    江瑶镜点头表示清楚,和江团圆她们一起整理东西。


    不是整理买回来的东西,而是一直在库房放着的,从京城带来的见面礼。


    也是够了,在姜家住了这么些天了,见面礼都还没送出去。


    然而,这见面礼还真只送出去了一半。


    因为和自己一辈的都没来。


    除了还有两位仍在母族那边,其他的,只要能跑能跳的,全都被姜照野丢进了鹤鸣书院附近的农庄里,一位一看守,都给我种田去,甚至归期都不定,连已经成家的几位表哥都被丢过去了。


    江瑶镜也不敢问,生怕自己也被丢去种田。


    席上除了长辈还是长辈,好在只有大舅母心虚不敢看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挺友善,就连二三房都没任何不敬之语,只是都兴致怏怏,细看大部分都是在强颜欢笑。


    也是,家里才出了大事,在做的各位,不是娘家闹事,就是子侄被削,能高兴起来才怪。


    这次的大宴就在气氛诡异的情况下结束了。


    江瑶镜和小舅妈寒暄了几句就赶紧离席,整理出来的见面礼也不想收回去了,既然人不在家里,就直接送到各房父母手里去吧。


    他们归期不定,说不定自己离开江南的时候他们还在地里吭哧吭哧忙呢。


    事情安排完后,江瑶镜摸了摸肚子,去了小厨房。


    席上根本不敢敞开吃,而且饭菜也不怎么合胃口,只勉强垫了个底儿。


    刘妈妈早就料到了,江瑶镜刚踏进小厨房,她就将已经包好的鲜虾馄饨下了锅,用雪白的鱼汤滚了三滚也就熟了,鱼虾已经足够鲜美,无需其他作料,些许放些盐就足够了。


    江瑶镜很捧场,在刘妈妈笑眯眯的注视下,用了小两碗。


    等她再在院子里慢慢散步了两圈消食完毕,去各房送东西的江团圆也回来了,她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小丫头,手里都抱着锦盒。*7.7.z.l


    回礼来了。


    江团圆也不需要请示江瑶镜,一人塞了一个小荷包,里面都是银豆子,小丫鬟们欢天喜地接了,又对江瑶镜说了好些漂亮话,这才离开。


    江瑶镜大概过了一遍,“都是寻常东西,登记好,回京后放进公中大库房就行。”


    平日亲友走礼就是这些东西了。


    江团圆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一边整理回礼,一边记上名册。


    等江团圆忙完眼前这一遭,才惊觉身边好久没声响了,扭头四顾,马上就看到了正在窗边贵妃榻上酣睡正甜的江瑶镜,手里还摇摇欲坠拿着本书。


    江团圆无声走了过去,拿走她手里的茶叶简史放到一边,同时把盖在她身上的织羽薄毯往上提了一些,看着自家姑娘无忧无虑的睡颜,江团圆心里有些愁。


    秦王好些天没出现了,偏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半分都没提及过。


    虽然秦王和姑娘相处的时候常常嬉皮笑脸,但江团圆就是怕他。


    从未遗忘过京城那些关于秦王的谣言。


    或许青楼常客花天酒地是假的,但手段狠辣阴险骇人绝对是真的。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姑娘最初的算计?


    那他,会如何做呢?


    江瑶镜再醒时就看到了一双满是忧虑的圆眼。


    她慢慢坐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


    “秦王。”


    江团圆不得不问了,“姑娘,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没打算。”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差点让江团圆暴走,她看着一脸平静甚至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江瑶镜,急了。


    “秦王那么凶,姑娘你别心不在焉了,赶紧想法子才是正经啊!”


    “提前想法子有用吗?”


    江瑶镜干脆扯过薄毯把脸都盖住了。


    “早就做过的事情,时间不能倒流。”


    “该如何就如何吧。”


    江团圆还要再说,江瑶镜一句话堵了过去。


    “你也说了,那是秦王,而且他很凶。”


    江团圆:……


    比官职,老太爷再如何努力也拼不过皇子。


    比人手,姑娘下江南就带了两队侍卫,秦王那边不算周围征调过来的大军也有几百人,更比不过。


    什么,你说姜家的人手?


    算了,别为难文人了。


    这么算下来,自己这方确实没有任何胜算,而且是姑娘有过在先,不占理,确实好像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还担心什么呢?


    垂死挣扎那是建立在双方优势差不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如今己方全是劣势,优势都在对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挣扎不了就躺平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江团圆也搬了个躺椅过来,躺下睡了。


    于是岑扶光一脸沉怒气势汹汹过来时,就看到主仆二人在窗下睡得正美,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窗纱印在两张酣睡入梦的脸上,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岑扶光:……


    你们这样,显得逃避几天的我像个自作多情自寻烦恼的憨批。


    睡得都快流口水的江团圆忽然脖颈一紧,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她惊恐睁眼就看到秦王府那个笑面虎见善单手拎着自己的衣领把自己往外带。


    她懵懵看着他。


    见善把她拎到前厅放下,挑眉,“傻了?”


    江团圆眼睛一亮,“我瘦身成功了吗,你单手就能拎起我!”


    见善:……


    这也是个有病的。


    等等。


    江团圆回神。


    见善在这,秦王回来了?


    她想都不想的拔腿就往里面冲,姑娘我来救你了!


    不过才窜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巨大阻力,衣领再次被拽住,一双腿使命倒腾愣是前行不了一步。


    见善嗤笑。


    “小短腿。”


    江团圆停下双腿,不挣扎了,直接回身定定看着见善,见善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江团圆毫无预兆地弯身低头,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下直直撞了过去。


    “嗷——”


    没有任何防备就被铁头功袭击肚子的见善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摔了个屁股蹲儿。


    “呵。”


    江团圆居高临下俯视还在震惊的见善,“啧,第一次见下盘这么不稳的男人呢。”


    见善:???


    江团圆扭头就往里面跑。


    砰地一声撞开紧闭的门扉。


    “姑娘我来了!”


    依旧安睡的江瑶镜被她这巨大的动静镜惊醒了。


    打了一个哆嗦就睁开了眼,手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阔别几天熟悉的雪松味再度萦绕过来,手臂绕至后腰直接把人带了起来,完全无需她自己腰腹使力。


    还没彻底清醒的江瑶镜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缩在他怀里的同时看向门口的江团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团圆预想过很多闯进来后会发生的场景,甚至包括但不限于血腥场面。


    可如今这场面着实是她没想过的。


    自己心惊胆颤虎口逃生都要来救姑娘。


    可姑娘她需要救么?


    不需要。


    她甚至连从榻上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人代劳呢。


    “打扰了,我先滚了。”


    江团圆笑着后退,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而在她关门的瞬间,秦王冷漠深沉的声音传来。


    “见善,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江团圆一脸惊恐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了一脸铁青脸色非常难看的见善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这边。


    江团圆:……


    姑娘啊,现在是我需要你救命了哇!


    *


    这么一闹腾,江瑶镜彻底清醒了。


    她也没松开手,就窝在岑扶光怀里,继续抱着他的脖子,也不说话,就这么抬头看着他。


    她不吭声,岑扶光也不催,也只低头看着她。


    两人凑得极近,偏偏氛围过于安静,半点旖旎缱绻的苗头都没有,一室皆是静谧。


    江瑶镜仔细看这张几日未见的脸。


    并无任何变化,依旧一如往昔。


    耀眼灼目恣意。


    就是瘦了些许,眉宇沾染风霜,身上似乎也遗留了浅浅檀香。


    他这几日都在寺庙?


    到底还是岑扶光率先按捺不住性子,脖颈传来灼热,是他的大掌覆了上来,微微用力就迫使她头抬得更高。


    这是一个绝对掌控过于强势的姿势。


    看似彼此依偎情谊深重,实则她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没话跟我说?”


    “有。”


    江瑶镜回得很快,看起来乖巧无比。


    岑扶光的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后颈,似乎很是满意她此刻的听话,唇角上扬几分,眸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那就说。”


    “我饿了。”


    这三字一出,岑扶光差点连脸上的阴沉都没控制住,微微瞪大眼看着一脸无辜的江瑶镜,江瑶镜眨了眨眼。


    “咕咕——”


    她的肚子直接唱起了空城计。


    “真的饿了,睡了一下午。”她摸着肚子,说得可怜巴巴。


    似乎在回应她的话一般,肚子的空城计唱得更响了。


    咕得岑扶光额见青筋直跳。


    侧头骂了一句脏话,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


    “等着!”


    小厨房一直都给她备着吃食呢,岑扶光很快就端了一个食盘回来。


    而江瑶镜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她是真的饿了,饿得挠心挠肺的那种,又记得不能暴饮暴食,要细嚼慢咽,一边抵挡馋意一边放慢进食速度,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膳食上,都不带看岑扶光一眼的。


    岑扶光:……


    孕妇最大孕妇最大。


    他在心里不停默念。


    好容易等她用完饭,也懒得装深沉阴暗了,只看着她的眼睛,直接问,“你对我就一点儿心虚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心虚?”


    江瑶镜一边净手一边理所当然的反问。


    莫说心虚,她还理直气壮。


    岑扶光:?


    江瑶镜索性侧着身子坐正对他,“那会儿是你突然闯进我的生活,还强势告知一定要和我如何如何。”


    “那会我对你没有任何情谊,甚至直白的说,只有厌烦。”


    “我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只乖乖听你的话。”


    “反抗是一定的。”


    “你也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江瑶镜直接把话点名,“破绽那么多,就算前面你不清楚,那后来呢?”


    “真当定川侯府那么好闯啊?”


    “我,侯府独苗。”


    “除非人死绝了,不然你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闯入我的内院。”


    “祖父就算是大闹宫廷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你别说你不知道,你可能没有去查证,但你一定察觉到了,只是没有细究而已。”


    “现在又来装什么受伤?”


    岑扶光:……


    好吧,他确实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异常,在非常早的时候,在她因为程星回崩溃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据他了解,她非常坚韧,程星回若想驯服她,她只会百倍还回去,根本就不会自我崩溃。


    后面的破绽就更多了。


    没有去查证就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结果一怀上孩子就跟自己闹。


    那么她的目的也很明确了。


    只想要个孩子,还是不要父亲的那种。


    “好,当初的事我也有责任,就算你诓骗我也是我罪有应得,我确实不无辜。”


    岑扶光微微俯身,凑近,“那现在呢?我对你不够好吗?”


    “孩子一来你就迫不及待想甩开我。”


    “你对我,一点点喜欢留恋都没有吗?”


    他并没有声嘶力竭,甚至是很平静的在询问,只是微红的眼尾还是泄露了他心里的不甘,袖中手早已紧握,掌心满是殷红月牙。


    “有啊。”


    谁料江瑶镜今天坦诚到底,非常诚实点头。


    “我现在是喜欢你的。”


    紧握的拳头忽地松开,岑扶光紧绷的心海忽然绽放了绚烂的烟花,炸得他耳廓一阵轰鸣,整个人好似飘浮在了云端,兴奋又唯恐这是假相。


    “那、那你还……”


    他的话没说完,江瑶镜明白他想问什么。


    既然喜欢了,为何要作妖吵架。


    “因为不想嫁给你。”


    他一脸茫然,好似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置信的荒诞话语。


    江瑶镜只好重复了一遍,“喜欢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你也是真的。”


    岑扶光:……


    第77章 ……


    “这两者, 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件事么?”


    “为何在你口里会出现两种完全相悖的结果?”


    岑扶光真的不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喜欢是真,不想嫁也是真?


    江瑶镜抿了抿唇。


    这些天的相处不是假的, 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 心里有所回应也是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也确实可以装作无心, 但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且眼前这个人执拗得很根本不可能放手,就算自己装作一时对他完全无动于衷,他也不会放弃。


    说不得还会把自己强掳回王府关起来。


    时间一长, 自然也装不下去了。


    动心是真的,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也是真的。


    那就不必假装, 直接告诉他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江瑶镜叹了一口气,索性一口气全部分说明白,“我喜欢你,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无关其他任何, 对吧?”


    岑扶光肯定点头,感情当然只是两个人的事。


    “可如果我嫁给你, 成了秦王妃,那不是两个人的事了。”


    江瑶镜垂下眼帘, 一脸平静,语气却有些怅惘。


    “你也知道, 我曾在程家当了两年的当家主母。”


    “料理家里, 平衡下人, 亲友人情往来, 内宅女眷交际,这些我都还算信手拈来。”


    不是江瑶镜自我吹捧, 她从十三岁开始就独自料理家中所有大小事务了,后来有了爵位,定居京城,哪怕出嫁,侯府的大事也几乎是她在管,江鏖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


    这些事虽然零碎繁琐,但早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很是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岑扶光安静倾听,等着她的‘但是’。


    “但是——”


    江瑶镜抬起眼皮,眸中的认真在岑扶光,接下来的话,绝对真心,绝对不是假话。


    “我讨厌自作聪明,空有野心却无谋算,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伎俩,她却自以为高明而洋洋得意的人。”


    “尤其是这个人,她还在身份上天然压制我。”


    “就譬如我曾经的婆母,赵氏。”


    想到赵氏,江瑶镜素白的眉心依旧微颦,“赵氏是什么大女干大恶之人么?”


    “不是。”


    “甚至横向对比其他人的婆母,她已经算优秀大方的婆母。”


    进门就给了全部的管家权,也没有行过打压之举,甚至还配合自己将程家下人都收拾驯服。


    可她的缺点也非常明显。


    “爱占小便宜,自己占便宜不够,还时常想着把娘家也一起带上来占我的便宜。”


    “非常在意儿子,一心惦记我的肚子,和别人的肚子。”


    说到这江瑶镜又问,“这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问题么?”


    “不是。”


    她不用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最多就是有着小毛病的普通人。


    说着不是,眉心却直接挂了锁,仿佛回到了当初仍在程家时的日子,不是原则问题,偏偏就让人如鲠在喉,难以忽视。


    “但这就像一块素缎,洁白光滑,偏角落处有几个黑点。”


    “平日可以忽视,但一到阳光下就暴露无遗。”


    “偏偏如果想要除去这几个黑点,花费的人力物力甚至超过了素缎本身的价值。”


    “折一折就可以藏起来,但一走动,它就会再度出现。”


    “把人困在一个两难的局面里。”


    江瑶镜再度长叹一声。


    “我不能说赵氏是很好的婆母,但程家势弱,只要我不高兴,甚至我略微摆一下脸色,她就会自动收敛,至少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才会旧状复燃。”


    “可是就算如此,我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就算没有程星回南疆纳妾之事,我和他,应该也走不到最后。”


    本来就没多少感情,但有一个让自己如芒在背的婆母以及虽然平时没什么动静但关键时刻总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程父。


    很大的可能,生了孩子后也是会和离的。


    “你看。”她笑了笑,眸色有些复杂,面色依旧坦诚,“光一个其实还算可以甚至我能压制住她的赵氏我都难以忍受……”


    “不会。”


    岑扶光终于开口,“母后不会管儿媳的事。”


    “她连太子妃都没管过,晨昏定省也没有,只每月十五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去请安。”


    “不一样。”江瑶镜摇头。


    确实不一样,虽然江瑶镜并不太了解皇家私事。


    但她可以推断。


    身份再尊贵也是人,既然是人,就和普罗大众有着相似的问题。


    婆媳问题,除了那脑子实在拎不清的男子在中间添油加醋,一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就一个,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偏偏两人的身份重合了,且这个后继者,还抢了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在削弱自己的权利。


    争夺无法避免,哪怕脑子十分清楚的婆母也会下意识捍卫自己的权利。


    区别在于,大部分人能控制住一个度,在外面看来就是正常的,而少部分则天雷撞地火,闹得一家子人都不安生。


    而皇后和太子妃显然不在此列。


    太子的身体状态在那摆着,太子妃不仅没有孩子,说不定几年后就要守寡,这种情况,皇后怜惜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磋磨她?


    自己和太子妃不一样。


    虽然自己不认为自己的二嫁之身有什么问题,但或许皇后在意呢?而且前一个太子妃她不能摆谱,自己这个健康的活蹦乱跳的二儿媳,她真的能一视同仁吗?


    这个事江瑶镜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告诉岑扶光的。


    再坦诚也不能把这些话秃噜出去,说出去就成憨批了。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亲。


    “母后绝对不会为难你,她不会。”


    岑扶光说得及其笃定。


    江瑶镜点头,她当然不会和他争论这个,没有必要,只是苦笑道:“不是皇后娘娘的问题。”


    “皇后娘娘不为难我,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很多个庶母?”


    “你也别说不用在意她们的话。”江瑶镜抬手阻止了他开口,继续道:“众所周知你和襄王不和,你早已出宫建府,就算平日请安也是直奔坤宁宫,可我呢?”


    “贵妃就在宫道上等我呢?”


    “当然,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如何,但她后宫经营许久,哪怕没有碰过宫权,她在后宫的人脉也绝非你我可比。”


    “她要下手使阴招的时候,我真能次次避过?”


    “而且不止贵妃一人。”江瑶镜面无表情的看着岑扶光,“你是不是忘了,宗室里还有许多老封君。”


    宗室的皇亲江瑶镜是没有接触过的,但她听过传闻,有几位是非常难以相处的,甚至当初淳王世子妃的人选差点弄成了一出别样的‘选妃’。


    而这事,就是那几位老封君弄出来的。


    辈分比皇上高多了,说不得骂不得,连派人斥责都不能做。


    八九十岁的人了,说不得第二天就没了,谁敢去招惹她们?


    岑扶光:……


    宗室里的那几个老虔婆岑扶光也有所耳闻,但怎么说呢,他和他父皇一个意思,就荣养着呗,只要她们不牵扯到权势朝政,就顺着呗,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


    自己也不会和她们打交道,眼不见心不烦。


    但如果是自己媳妇,秦王妃,好像还真的会和她们来往?


    嘶。


    这确实是个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


    这个形容词让岑扶光也起了好奇心,“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先声明,我没有诅-咒,我只是基于事情的发展合理的推断,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你不可以生气。”


    这一长串的事先前缀让岑扶光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微微坐直身子,直勾勾看着她,点头,“你说,我绝不生气。”


    “咳。”江瑶镜清了清嗓子,小小声道,“太子应该不可能有子嗣了,对吧?”


    岑扶光点头。


    虽然自己和父皇母后都没放弃,但确实,不太可能有了。


    “那……”她的声音更小了,岑扶光要俯身侧耳才能听清,“那太子百年后的香火祭祀怎么办?”


    “皇上皇后必然不会让他……后无人祭祀,肯定会挑一个孩子过继。”


    说到这,江瑶镜也直勾勾地看着微微愣住的岑扶光。


    “你觉得,谁的孩子最适合过继?”


    这就是个废话。


    除了岑扶光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还有谁更合适?


    江瑶镜摸着自己还未凸起的肚子,语气更惆怅了,“既然是过继给太子一脉,想来也是瞧不上庶子的。”


    那就只能是嫡子了。


    是,过继给太子一脉,绝对的亲王爵位,反正太子已经不在了,太子妃也不会不让孩子认亲,只是多一个人疼他罢了,相对于得到的利益而言,坏处微乎其微。


    但是江瑶镜有些怕。


    本来她的压力就大。


    不止要为江家留血脉,岑扶光她不会坐视不理,这就是两了。


    再来一个太子。


    疯了。


    哪怕有亲王爵位等着也不行,扛不住。


    岑扶光:……


    他以前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就江瑶镜这个时时刻刻惦记江家香火祭祀的人才会延伸出这个刁钻的问题。


    但她的推断不是假的,这个可能性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岑扶光这一瞬间有些牙酸,真的。


    不然,还是想想怎么治太子吧,只要他身体健康,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不过——


    他似笑非笑的倪着还摸着肚子兀自叹气的江瑶镜,“说了这么大一长串,无非就是喜欢,但又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不想参与我的家事,对吧?”


    是,前面她阐述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提出的问题也确实都是存在的。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


    只提出一大堆的问题,却没有任何想要去解决它们的意思,哪怕是将烦忧主动告知自己,由自己去想呢?


    什么都没有。


    她面对一大堆的问题,率先反应就是离开,不想沾手,半分努力都不想做。


    江瑶镜摸肚子的手一僵,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抬头,莞尔一笑,乖巧极了。


    “恭喜你,又敏锐了许多。”


    “那我也恭喜你——”岑扶光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金屋藏娇,专门为你定制的金屋,明儿我在船上等你。”


    江瑶镜:……


    就知道这个狗男人不会太平,如果今天没有坦诚布公,他是不是就直接把自己掳走了?


    这会儿好歹还提前通知了一声。


    不过,也正好。


    姜家不能再呆了。


    虽然外祖母不在,不用自己晨昏定省,但自己是客,就算平辈的人不在,大舅母小舅妈那边也要常常过去问安说话的。


    相处的时间一长,这怀孕的动静可能就瞒不住了。


    怀孕的人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哪怕有外祖父打掩护也不能在姜家久待了。


    岑扶光也不催促,就安静看着她垂眸细思,本以为她会找其他正经借口或者直接喊肚子疼跳过这一茬,谁知这人沉默良久后,直接来了句,“那我住进去后,金屋就是我的了?”


    岑扶光:……


    “你缺钱?”


    “天降横财,自然要把握住的。”江瑶镜毫不犹豫开口。


    “横财确实要把握住。”岑扶光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薄唇轻启,“你现在嫁给我,就有一大笔巨财,不止我的,皇上皇后太子也会有重赏。”


    “你现在点个头,就都是你的了。”


    江瑶镜瞬间闭嘴同时视线看向一侧,不仅不回话,连对视都掐断了。


    “呵。”岑扶光又是一声冷嗤。


    第78章 ……


    “姑娘——”


    岑扶光一走, 江团圆就可怜兮兮地走了进来,两只眼睛都含着泪,“姑娘, 怎么办, 见善被我害得被罚了二十军棍。”


    江瑶镜的反应是直接上手去探她的额头, “没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见她还是不明所以,江瑶镜直接掰碎了说与她听,“你忠心护主, 见善被惩罚是因他没有完成他主子布置的任务,与你何干?”


    “你是我的人, 又不是他的人,自然是向着我的。”


    好像是这样哦?


    “自己去支二百两,给你的。”


    二百两!


    这个数目让江团圆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立马就高兴了起来。


    “多谢姑娘!”


    哈。


    见善被罚了二十军棍, 自己得了二百两赏银。


    真棒!


    见她情绪回转, 江瑶镜笑着摇头,又略坐了片刻, 就领着她去拜见姜照野。


    姜家确实不能再待了,自己如今除了嗜睡没有其他任何有孕征兆, 可万一明日反胃恶心就来了呢?那时一定会被人发现端倪的,是该离开了。


    姜照野也知道这件事必须瞒住, 倒也没挽留。


    于是这入夜后本该安静的姜家又热闹了起来, 都在帮忙做事。


    表姑娘要赶着明日回京了, 好似侯府出了什么事。


    两位舅母连忙过来帮着收拾行囊, 见她脸色微白倒也没细问,只是收拾江家本身的东西外, 又不停地把江南特产往里塞,江瑶镜眼睁睁看着六个箱子变成了十二个,一眨眼,又多了两箱出来。


    倒也顾不得装模作样顾影自怜了,忙和两位舅母推让起来。


    这边姜闻遇姜闻声也忙穿戴好来了姜照野的正院,也不用他们细问,姜照野直接道:“她和秦王的事,大约是皇上那边有定论了,江鏖叫着马上回去呢。”


    姜照野有意说得含糊不清,而且事关皇上,两兄弟也不敢细问。


    他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秦王和外甥女,确实该有个定论了,这样不清不楚的,秦王还好,女儿家到底吃亏些,是该早日分说明白的。


    也回去收拾东西,也要给江侯爷回礼的。


    姜照野亦在收拾自己的私藏,件件都是给江瑶镜的,完全没有考虑过江鏖。


    同时他还夹带了不少自己的私货。


    等明年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去京城探望了,到时在侯府住一段时间就可以直接杀去西南,此生定要去看看千户苗寨!


    现在先让小月亮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一部分,到时候自己只带少少普通行囊,儿子也不会起疑。


    完美。


    全家上下一直打点整理,当夜就完全收拾好了行囊,第二日清晨,天刚破晓之际,江瑶镜就被送到了码头。


    又不是真的离家江南了,这船离个港又会不着痕迹回到另外一个港口,还是在江南。


    自己若想小月亮了,去见她就是了。


    所以姜照野没什么离别情绪,只略微嘱咐几句便罢了,他没有开泪洒当场的头,其他人也按捺住了情绪,只寻常嘱咐,也盼着下次京城再聚。


    凳上了船,江瑶镜也没有去厢房,而是站在甲板上和姜家人遥遥回望,直到船已缓缓向外驶去,她才在姜照野的不停摆手中离开了甲板。


    —— ——


    哪怕江瑶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但船上的面孔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熟悉,还有一瘸一拐的见善,想也知道,这条船上,都是岑扶光的人。


    她和姜照野一样,没什么离别情绪,又不是真的走。


    这江南美景自己还没看过呢,后面可以好好游玩一番了。


    略显雀跃的心情在踏入正房的那一刻僵住了,她看着南侧那一架金光闪闪似能灼伤人眼的千工拔步床,微微张大嘴,领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江团圆默默走近。


    下意识的伸手。


    结果触感不对,低头一看,指腹都是金粉。


    江瑶镜:……


    这床是怎么搬到船上的?


    中途是不是掉了一地的金粉?


    总不能侍卫在前面搬,其他人在后面扫吧?


    幸好没人知道这床是给自己弄的。


    不对。


    旁人不知道,秦王府的人还能不知道?


    江瑶镜简直不敢细想秦王府的侍卫们在搬这个床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有多少是与自己有关的。


    为什么他作妖,丢脸的是自己的?!


    说实话,江瑶镜原是有些心虚的,虽然昨天对着岑扶光长篇大论的时候理不直气也壮。


    但是旁人一片真心对你,而你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确实不该。


    双方都有错,如今早已纠缠不清,争论当初已经没有必要。


    也就容忍了他的‘出气’,金屋就金屋吧,囚禁就囚禁吧,住进去他能开心几分也就够了,好歹叫自己良心安稳些。


    但这并不代表要容忍他发癫,而且这发癫的后果还是自己丢人!


    她扭头看向在窗边正人模狗样一片恣意矜贵品茶的岑扶光,“你被皇上薅破产了?”


    “噗——”


    岑扶光口里的热茶喷了出来,连着咳了好几声,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本王有的是银子。”


    “江南没有而已。”


    “秦王府已经连金屋都准备好了!”


    “唔。”江瑶镜含糊应了一声,面色不改,再问,“把这床搬到船上,这是直接回京城了,不调头回江南了?”


    “直接回京。”岑扶光面色再度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继续喝他的茶。


    江瑶镜:……


    很好,连个解释都没有呢。


    她直接侧头对着江团圆低语,“你先出去吧,同时让走廊的侍卫也暂离片刻吧。”


    江团圆看了一眼满脸平静的姑娘,又看了一眼安静品茶的秦王,吞了吞口水,总觉得接下来有人会被狠狠收拾一番呢。


    江团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就对上了正在门口站着的见善。


    见善见善,却是一脸不善。


    江团圆虽然有些害怕他的冷脸,但自己是姑娘的丫鬟,又不是秦王府的人,他见善再厉害,还能跳过姑娘把自己如何了?!


    下巴一扬。


    “姑娘说了,让你们暂离走廊片刻。”


    见善压根就不理会。


    江团圆也不恼,只凉凉道:“反正话呢我是带到了,一会儿若是里面有个什么动静,秦王丢脸时刻被你们听到,又不是我遭殃。”


    “对了。”


    江团圆笑得可开心了,一脸的喜气。


    “昨儿姑娘可是赏了我二百两银子呢。”


    自己挨二十军棍,她反而得了赏银?


    见善脸上的不动如山终于破了,愤愤看着江团圆。


    江团圆哼着歌背着小手溜达着就走了。


    爱走不走,反正遭殃的不是自己。


    见善当然不走,莫说还未成亲,就算成亲后成了秦王妃,自己等人也只听王爷的命令。


    ——


    江瑶镜不知道门口江团圆和见善还来了一场官司,她只看着岑扶光,忽而一笑,“来,你过来。”


    岑扶光恍若未闻,身子在椅子上生了根,纹丝不动,只垂眸转着手里的空盏玩。


    江瑶镜也不恼,信步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拽。


    很轻易就拉了出来。


    但人还是不吭声,一直沉默。


    江瑶镜也不说话,只拉着他在金床边坐下,然后突兀的弯身蹲下去脱他的长靴,岑扶光腿一抖,脑子还没回转,人已经弯身拉着她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


    江瑶镜下巴一扬点了点床榻。


    “你躺上去。”


    岑扶光:?


    “快点,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重要的事直接说就成,为何非要躺床上去?岑扶光不明白她这弄得哪一出,但她刚才要给自己脱鞋的动作着实是吓到他了。


    哪怕心中郁气仍在,依旧如她所言。


    脱鞋,和衣躺在床榻之上,不明所以地看着江瑶镜。


    江瑶镜左右四顾了一番,这屋子里随处可见翡翠的物件,但她现在无心欣赏翡翠的美,最后视线停在八仙桌旁的长凳上。


    虽然怀孕不能提重物,但江瑶镜心里换算了些,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抬脚快步走了过去两手把长凳抱了起来。


    “不要动。”


    虽然她没回头,但仍旧预判了岑扶光的动作。


    岑扶光手撑着床榻,保持着半起的姿势一头雾水的看着江瑶镜把长凳抱了过来。


    她到底在玩哪一出?


    好在江瑶镜并非要做谜语人,还剩四五步的距离到床边时她就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被殃及池鱼了。


    垫了垫手中的长凳,直接用力往床桩猛地一撞。


    “砰!”


    “呸呸呸——”


    巨大的声音让岑扶光下意识一抖,还没等他质问出声,一场金粉雨就在他眼前洋洋洒洒落下,愣是把岑扶光下成了一个小金人。


    滑稽又可笑。


    “王爷,怎么了?”


    “出*7.7.z.l什么事了?”


    见善破门而入,身后还跟了一串侍卫。


    门外的见善一直竖着耳朵留意里面的动静,虽然他看似没把江团圆的话放在眼里,但他心里深知,一旦王爷有什么丢人的事,自己若是没有及时避开,被迁怒是一定的。


    必须要时刻留意事态发展,不止他,周围两侧的侍卫也都围了上来,都竖着耳朵,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撤。


    谁知里面会传来一声巨响。


    见善和侍卫们瞬间什么都不想了,直接破门而入。


    结果就看到了王*小金人版*爷。


    “噗、噗。”


    不止见善没忍住,他身后的一起冲进来的侍卫们也没忍住,连续好几声噗声响起,又强行憋回去,个个憋得脸色通红神色扭曲。


    岑扶光:……


    他摸了一把脸,结果把脸糊得更花了,手里也全是金粉。


    瞬间咬紧牙关,一身戾气。


    偏几步之外的江瑶镜还在添油加醋,凉凉道:“来,你告诉我,这个床怎么睡?”


    “你是打算让我睡梦中翻身后金粉撒落,来个吞金而亡?”


    岑扶光:……


    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的见善忽然身子一僵,眉心一条,终于想起了要事,然而,他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因为江瑶镜马上就接着再问,“你告诉我,这个蠢出升天完全不切实际的点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岑扶光的眼神直直看向见善,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见善一个哆嗦,心酸闭眼。


    吾命休矣。


    *


    江团圆心情甚好的在自己屋子里哼着歌,行礼堆了一地也没有收拾。


    反正马上要回江南的,现在拆行礼完全是白费劲。


    她也难得空闲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江水滔滔,心里则漫无目的的乱想,也不知道老太爷何时才从西南回来,姑娘有孕的事他至今不知呢。


    也不对呀,这老太爷哪怕被皇上派去了西南,总能抽空给姑娘写个信吧?


    可直到现在连封信件都无。


    老太爷到底在做什么?


    总不能身边一直有皇上的人,给看住了吧?


    “嘶……”


    这个猜想让江团圆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很不想这么污化?皇上,但根据秦王对姑娘做得那些没皮没脸的事,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呢。


    儿子这么不羁,老子能好到哪去?


    所以,老太爷那边的情况一定很精彩,估计天天都在和皇上的人斗智斗勇吧?


    江团圆唏嘘了一番江鏖此刻的遭遇,却见外面的江景一直都在后退,船只一直都是向前的?自己一直坐在窗边,没看到掉头。


    她直接站起身出了房门,随手抓着一个侍卫问,“不掉头回江南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侍卫直接回答道:“回京。”


    江团圆:……


    得,姑娘这次是真的要生气了。


    江团圆直接掉头回房,等着午膳时旁人来请自己。


    果然,不出她所料,午时刚过就有人来敲响自己的房门,打开,外面是一个眼生的侍卫,明明是一张冷脸还刻意挤出个笑来,“团圆姑娘,该去给夫人送膳了。”


    江团圆早有预料,什么也没说,抬脚就往外面走。


    也不用她提食盒自有人提着,江团圆也不管,只想着秦王会不会在房门口,或者说,他被姑娘拒绝了几次。


    果然,正房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抱胸靠墙。


    江团圆:……


    江团圆无声朝他福了一礼,抬手敲门,“姑娘,是我。”


    同时还转身把侍卫手里的膳盒抢了过来,还看着房门快速低语,“您最好别跟着挤进去,您这样做,姑娘只会更生气。”


    “她到底气什么?”岑扶光也配合压低声音。


    他洗过一身金粉,收拾了见善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怎么敲门都不开,半分回应都没有,就跟里面没人似的。


    江团圆听完后安静了两息,到底给了明路。


    “昨儿姑娘还跟我说,今天要去坐乌篷船游城。”


    谁知你完全没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要回京城,还有姜家的老太爷也不知晓此事,他还满心以为姑娘会在江南待一段时间呢。


    这种被打乱计划还完全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行为,换谁都会生气的。


    话音落,房门也跟着打开。


    江团圆提着食盒入内,岑扶光虽然没有跟着挤进去,但也侧身站在门前,只看着门内的江瑶镜,而里面垂着眼眸的江瑶镜一个人眼神都没给她,江团圆走近后她就嘭的一声再度关上了房门。


    岑扶光:……


    所以这就是自己气还没消呢,她也马上就跟着气上了。


    两人一起生气了这就是。


    还没享受过她来哄自己呢,己方气势已减大半。


    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第79章 ……


    江团圆看着房内一地的金粉狼藉, 双眼瞬间冒绿光,当即把食盒放在桌上,麻利将饭菜取出摆好, 双眼放光看向江瑶镜, “姑娘, 我开整了?”


    “整吧。”


    于是江瑶镜在慢条斯理用膳时,江团圆就撅着个屁股用手帕一点一点堆积金粉往袋子里装。


    地上床上的都收拾干净了还不够,看着床身床柱上斑驳的残余金粉,回身再问, “这上面的刮了呗?”


    江瑶镜点头,见她只拿着一个大布袋装, 又道:“你别那么实诚,又不是咱家的金子,往你自己荷包偷渡点儿, 那么老实做什么。”


    “嘿嘿, 我收拾完了再给自己倒腾。”


    江团圆可没那么老实, 姑娘都摆明默认自己可以藏私的事,再推让可就假了。


    这可是真金子!


    或许金子这东西真的能激发人的无限潜力, 江瑶镜用完一顿膳食的功夫,正用温水漱口, 头一歪余光就撇见两根光秃秃的床柱。


    莫说斑驳金粉了,原本的木漆都给刮没了, 里面的木材纹路都露了出来, 江团圆此时正挪开被褥, 踩着小绣墩吭哧吭哧刮顶上的金粉呢。


    江瑶镜:……


    这架千工拔步床, 前后遇到你们这些‘人才’,来这世上这一遭也是真的受苦了。


    看她这全神贯注的样儿, 想来也没心思用午膳了,江瑶镜也不叫她了,只扭头认真打量这个屋子。


    这间屋子极为阔朗,应是几间屋子打通的大阔厦,奇珍异宝家具物什一应俱全,如今出不得门,江瑶镜又有饭后消食的习惯,就撑着后腰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打量。


    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方小天地。


    原来房间的最末时还有一扇隐蔽小门,打开后外面竟是船尾的小甲板,江瑶镜抬脚踏上台阶,在小甲板来回走了一圈,看了墙角的的渔具一眼,此时没什么钓鱼的心思,只撑着栏杆远眺。


    看江水涛涛一直向前,看一直退后的江南烟雨。


    心中郁气又添。


    好容易来次江南,根本就没机会游览它的大美景致。


    若是一直被正事耽搁,或者他昨儿就直言马上就要回京,虽失望也不会有其他情绪,毕竟正事重要。


    偏他一个字没提,自己当然默认还会在江南再呆一段时间。


    还兴致冲冲的和江团圆商量计划要去哪里游玩。


    如今站在回京的船上回想昨夜的兴奋,自己竟像个傻子一般。


    握着栏杆的手愈发紧绷。


    江团圆把这床上上下下里里面面收拾了个干净,保证再无半点余粉,兜着一大袋金粉来找江瑶镜,却在看到江瑶镜凭栏远眺的背影后就停下了脚步,探头仔细观察。


    说来也奇怪,虽然江团圆有些粗心跳脱,还时常到处去凑热闹最后被牵连还要江瑶镜去捞她,但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江瑶镜的心情。


    就比如现在的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个背影,江团圆也敏锐觉得姑娘此时大约心情不是很好。


    又探头探脑仔细观察。


    在看到栏杆上的素手紧紧握住时,江团圆就肯定了心中猜测。


    姑娘果然心情不好!


    源头是谁?


    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江团圆想了想,又无声退了出去。


    她没想过去安慰姑娘。


    姑娘心中烦闷的时候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她会自己想通,她也绝对不会为难自己。


    这么多年,江团圆早就习惯了姑娘内心的强大,任何人都击不垮她。


    江团圆回到房间,低头看着这一兜子的金粉,她原本想着自己偷摸装一小袋子就当油水了,现在不这般想了。


    她大剌剌直接打开房门,当着门前左右两位侍卫的面直接道:“这是从床上刮下来的金粉。”


    左右两侍卫:……


    他两是才调过来的,前面那一队都跟着见善去做‘苦力’了。


    但他们显然也知道那架金床,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兜子金粉,两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想要探头看看那架床如今是个什么模样的冲动。


    江团圆也没有多言,当着他两的面,把自己的空荷包塞进去,满满当当一荷包装满系好后就直接把大兜给了侍卫。


    “我的酬劳已经拿了,剩下的物归原主吧。”


    说完就后退一步,不给侍卫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两侍卫:……


    敲门是不敢敲的,只能苦着脸去回禀王爷了。


    ——


    “进。”


    听到里面传来回应,侍卫才敢推门躬身入内,而开门的动静才算驱散了一室的安静,但仍旧没有任何作用。


    从房门到案前,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侍卫只能听到自己愈发明显的心跳声和船只前行的破浪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他的腰弯得更深了些。


    将手中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喜鹊登枝鲜艳大兜高举,迅速把江团圆的行为和后续的动作简洁重复了一遍。


    高作上首的人没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忆。


    但侍卫能察觉到冰冷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自己身上,习武之人的敏锐直觉在这刹那发挥到了极致,心神紧绷,额间青筋骤显。


    他甚至不知时间流逝过去了多久,只听得上方传来淡淡三字。


    “知道了。”


    侍卫也不敢多问,俯身行礼后又拎着大兜出去了。


    王爷不处理自有见善处理。


    等等,见善好像被王爷收拾了,现在还在苦哈哈的赎罪呢?


    见善没空,囚恶不在。


    得,砸自己手里了,先好好保管吧,看到见善就塞给他!


    侍卫离开后,岑扶光又沉默了片刻,起身,结实有力的手臂一伸一拽,厚重的窗纱就被拉开,外面的暖阳明辉瞬间撒进了屋内。


    一室亮堂。


    岑扶光回身,直接俯首案前,快速处理京城送来的消息和事情。


    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悲秋画扇无病呻吟呢,已经忙得就连伤心都要抽空了。


    岑扶光手中朱笔就没停过,一直伏案到黄昏已至才算终于停笔,身子往后一摔靠着椅背,原地动了动已经早已僵硬的脖颈。


    后面也懒得动了,整个人就懒懒靠近椅背闭目养神。


    算是小憩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书房。


    目标非常明确地往正房走去,看着依旧紧闭的房门,抬手曲指,轻敲三响。


    里面明明有动静,还能些许说话的声音。


    但偏偏,敲门声响起之后,里面就跟被卡住了脖子似的,半点动静都无了。


    岑扶光垂眸等了片刻,复又抬手,继续曲指轻敲三响。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走向房门方向的脚步声始终没有响起。


    房门两侧的侍卫心神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已经做好了王爷勃然大怒的准备,谁料王爷直接转身,竟是大步离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


    完了,王爷是真的生气了这回。


    里面主仆二人原本在高高兴兴设计小衣服。


    江瑶镜女红不行,甚至图样在衣裳上的合理分布她都不擅长,但好在江团圆女红出色,那江瑶镜就只管画花样,再由她来润色修改。


    半下午的时光,两人画出了十多个小孩子衣裳图样。


    非常可爱。


    甚至后面江瑶镜还突发奇想到了小动物身上,还画出了两身小狗服和狸奴服,虽然只是图样还没有真的做成衣裳,还已经可以想象到穿在小主子身上有多可爱了!


    只可惜原本笑语的画面被敲门声打断。


    虽然两人都没有询问是谁,都彼此都心知肚明。


    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但江瑶镜没有出声,江团圆就更不会出声了,就跟鹌鹑似的老实窝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间的人应当已经是离开了。


    江团圆悄悄抬眼,却见自家姑娘脸上没有半分忧思之色,竟是又提笔开始画图样了,探头一瞧,这次画的是小老虎?


    半点百兽之王的威势不见,反而圆滚滚憨态可掬。


    江团圆笑着夸了两句,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我瞧着这次,秦王好像太过平静了,许是,真的生气了?”


    江瑶镜没受任何影响,甚至流畅的笔尖都没停顿半分,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咱这架子,是不是不要摆太久了?没等江团圆继续开口呢,江瑶镜马上又接了下一句,“我也是真的生气。”


    江团圆:……


    行叭。


    那自己就不开口了,反正跟着姑娘一条道走到黑就是了,管他秦王怒火滔天呢。


    江团圆劝了两句就心大的丢开了,继续和江瑶镜探讨小孩子的衣裳。


    而此刻的岑扶光,正在一个人用膳。


    用膳的途中,见善一瘸一拐过来了,论理,他还在受罚,不该出现再此,但京城的消息都是传递到他手里的,自然要过来禀告。


    “爷。”见善行礼后一脸正色道:“京里传来消息,说是襄王和刘宰相起了龌龊,似有在婚前闹出子嗣打脸刘家之意。”


    岑扶光手中银筷一停,还真起了几分好奇心。


    “父皇重用他了?”


    老三一直巴着刘家,说是结亲岳家,实则是底气,是老师,啥啥都是刘问仙在操持,他在六部中最简单的礼部都能折腾出一大堆毛病,一点儿都玩不转。


    此等情况下,他哪来的底气去打脸刘家?


    “没有,襄王依旧在礼部折腾,皇上并没有新的重任给他。”


    “那为何会闹起来?”


    见善想到传来的消息,强忍笑意道:“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来推测,应当是刘家满足不了襄王的物欲。”


    “襄王对襄王府如今的简单装饰,很是不满。”


    岑扶光:……


    蠢出天际的蠢货。


    刘家哪怕内里真有巨财也不敢把襄王府装点的豪华异常金碧生辉。


    岑扶光敢保证,刘家一旦露大财,父皇绝对闻着味儿就去了。


    “刘问仙就没有跟他分说明白?他完全不动脑子了现在?”


    见善忍笑接着道:“皇上因为西戎的关系,紧紧抓住手中银子,半点贴补都没给,李妃的私房银子早就给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


    “襄王如今只靠刘家贴补,但刘家不敢贴补太过,只勉强维持王爷尊养。”


    “但太子养病不见人,您也不在京城。”


    “襄王一家独大,就……”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呗。


    但你要拉拢人心,钱权是必要的,权就不说了,他自己还在礼部折腾呢,那钱总要到位吧。


    可他现在也没钱。


    更没胆子去贪污,当然,实际他手里那点儿职位也贪污不了。


    只能从刘家薅。


    但刘家不肯呀,是亲家,我养你这个王爷说得过去,养你那些幕僚势力算什么?等他们做大后和我刘家分庭抗礼吗?


    刘问仙又不傻。


    两人的矛盾就这么爆发了。


    一个怨刘家没有眼力见儿,一个恨襄王欲壑难填。


    见善本不想管襄王的破事,闹得越大越好,但孩子的问题就必须得管了,因为他也知道,夫人现在怀着的那个,是要上江家族谱的。


    孙女还好,孙子就是皇长孙。


    便是王爷也难抵皇上怒火。


    如今襄王那边有了新动静,自然不会做壁上观的。


    只凑近,低声询问,“可要添一把火,让襄王的侍妾真的有孕?”


    光靠襄王一人,怕是犹豫都要犹豫数月,而刘问仙绝对不是坐视不管的,若自己这方不插手,这孩子还真的是极大可能怀不上。


    虽然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就算那个孩子出生也不是真的皇长孙,但没关系,有他这个虚假皇长孙顶在前头,皇上已经高兴过了,哪怕后面真正的皇长孙再出来,皇上应该也不会那么生气了。


    岑扶光垂眸细想,没有马上给出答复。


    第80章 ……


    见善忽然又想起曾经的一件小事, 再道:“李家那边的姑娘去岁就上京了。”


    “虽然在外面没有任何消息,但几乎每隔两月就和襄王单独见面一次。”


    自从李家大半男丁在战乱中去世后,李家除了宫中的宠妃依旧, 朝堂上再无任何建树, 剩下的人甚至都没有定居在京城, 而是龟缩在祖地。


    前面几年都没动静,这襄王马上要大婚,那边的年轻姑娘马上进京。


    不用细想就知他们是为何。


    这其实也没什么,如今李家新一代男丁刚刚长成, 偏又没有科举命,秀才都是勉强, 正规途径走不了,自然得死死抓着襄王。


    襄王自己也是愿意的,到底是外祖家, 总不能让李家一直衰败下去, 好歹是表妹, 一个侧妃位置总是愿意给的。


    刘家心里肯定也有数,大婚后最多半年左右李家姑娘一定会进门, 没有他们拒绝的余地,宫里的贵妃还等着呢。


    三方都默认了。


    但如今襄王动了婚前有孕打脸刘家的意思, 哪怕他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并且实施,其他普通侍妾连刘家那关都过不了, 注定母子俱亡。


    但如果, 换成李家姑娘呢?


    见善一想到这里就恶水不停往外冒, 见岑扶光始终不吭声, 急了,再道:“爷, 如今不是单长孙的问题了,一旦李家姑娘在襄王大婚前有孕,刘家会闹,贵妃会保,襄王会进退两难,他们的隔阂矛盾会更多。”


    “一举数得啊!”


    岑扶光掀起眼皮,凉凉看了一眼激动的见善,“你只能看到好处?”


    见善被充满凉意的视线一扫,上涌的情绪终于停下,他拧眉细想却实在不知坏处在哪,“爷,请您明示?”


    岑扶光吐出六个字,“皇上,移情,坐实。”


    见善伺候他太多年,简单六个字也当场就串了起来。


    是,若李家姑娘有孕,贵妃襄王刘家都会大乱,看似百利而无一害,但别忘了,还有个非常想要抱孙子的皇上在呢。


    是,那是侧妃,生出来也是庶子。


    但他不是简单的庶子,他和贵妃血脉关系非常近。


    贵妃这么多年虽然没有碰过宫权,也没有影响到皇后的地位,但见善知晓,皇上心里是有贵妃的位置的。


    甚至移情到了襄王身上。


    不然就襄王那一没功绩二无建树甚至刚从书房出来的生瓜蛋子,如何能配和自家爷一起受封亲王爵位?


    只靠皇上偏心罢了。


    虽然只有名头好听没有任何实权,但依旧让人如鲠在喉。


    若皇上再度移情到李家所生的子嗣上,哪怕他也和曾经的襄王一样,只有皇上的疼爱而没有任何利益好处,依旧是心腹大患。


    因为在夫人的孩子拿回皇长孙的名头之前,他已经坐实了这个名头并且在皇上心里他就是真正的长孙,祖孙情已经落在他头上了!


    见善想明白之后当即一身冷汗,直接嘭地一声跪下。


    “是属下一叶障目,差点毁了小主子本该得到的一切。”


    “请爷责罚。”


    “按你所想的去做。”岑扶光蓦地开口,见善震惊抬头,他马上又接了四个字,“假的就行。”


    若李家姑娘有孕,三方乱起来,甚至皇上也隐隐期待为她保抬,但如果只是假孕逼-宫呢?


    真相揭晓那天,场面一定十分好看。


    见善马上就想明白了,嘴角大大扬起,丝毫不掩饰眉眼的恶意,“属下这就去给襄王送上这份大礼,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恩。”


    见善离去后,屋里再度回归了寂静,岑扶光也无心用膳,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此时金乌已坠,明月缓缓高升,廊外的灯笼勉强照亮了眼前的一寸三分地,却也依旧朦胧,江面水波不显,只潺潺水声依旧。


    今夜无风无雨,江面非常安静,就连流水声都带着一股子静谧,特别适合打坐静心,洗涤心灵。


    但岑扶光却莫名觉得风雨欲来,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只是一种直觉。


    本来他是对西戎开战很有把握的,天赐良机,有钱有人,只要尽快出兵就能出其不意,败仗的可能性非常小,大概率能全胜而归。


    扩大疆域,驱除西戎。


    这对父皇,不论从名从利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想不出他不愿出兵的理由。


    但是——


    虽然远在京城,但一直都有信鸽交流,三天一次从未停歇,而自从自己把收缴钱财的确定数目送回京城并且嘱咐父皇尽快筹备粮草后,京城就再没消息传来了。


    不愿去深究这背后的含义,但六天了,甚至大哥也没有传信过来……


    夜色中恍惚有须臾叹息飘过,很快就被从不回头的流水声盖过,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 ——


    第二日江瑶镜用过早膳后还是想画图样,刚提笔被江团圆叫了停,昨儿画得那些就尽够了,每个图样都要做男女两款花色,再多小主子也穿不了了。


    本来她们是没有带适合小孩子用的细软棉绸布料子的,以为只能回京后才能开始做,谁料昨儿收拾行李时,竟翻出了一箱子适合小孩子的布料。


    一看单子,姜老太爷塞的。


    那还空等着干什么呢?


    反正坐船无聊,现在就围着一起做小衣裳还能闲聊扯淡打发时间,除了刘妈妈依旧坚守在小厨房,其他人都围着一起说话呢,说话也不耽误她们手里的正事,几句话的功夫小袖子就已经裁剪出来了。


    江瑶镜没有参与她们的热闹,只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色,脑中想着的是伺候孩子的人手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以前伺候她的四个丫鬟都放出去嫁人生子了,她们一直是江家家生子,选择的夫婿也是江家的管事铺子的掌柜,也都有意愿回来再度伺候。


    现下她们的孩子都几岁了,正好两男两女。


    大几岁也正好。


    一时看来人手倒是充足,只日后它院里领事的小厮或者说是侍卫随从,要从岑扶光那边的人选。


    江家自然不缺好侍卫和忠心的仆人,但它的身份在那摆着,亲爹是皇子,它以后注定要和宗室打交道,一开始就要让它习惯皇族宗室的作风才是对的。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今已快两月,肚子依旧没有显怀,这个孩子很是乖巧,目前除了嗜睡没有任何其他不适,挺好的。


    不过,肚子有点饿了。


    而且不想吃热食,想吃点心。


    江瑶镜起身自己在柜子寻了一个托盘出来,在刘妈妈每日都会备好点心的橱柜里挑选,选了杏仁酥龙井茶糕和荷叶饼。


    走到忙碌笑谈的她们旁边坐下。


    “还有其他想吃的你们就自己去拿。”


    江团圆:“姑娘饿了?我现在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不用。”


    江瑶镜拿了一块荷叶饼慢慢吃着,“现在不想吃热食,点心就够了。”


    “点心吃多了烧心,不能贪多,我去给你灌一壶茉莉熟水来,你就着水少吃些,垫着点肚子,再混一会儿就到午膳的点了,还是得留着肚子正经吃饭才是。”


    江团圆手中的针线一放,起身就出门去了。


    “这个小管家婆。”


    江瑶镜笑骂了一句,其他人本不想吃点心的,听江团圆这一说,纷纷伸手,等江瑶镜吃完手里的荷叶饼,再看盘中,杏仁酥和龙井茶膏都只剩一块了。


    江瑶镜:……


    “我真没贪食到如此地步,你们至于这么防着我么?”


    和她最亲近的张妈妈笑着打了一个哈哈,直接把话给混过去了,当即起了另一个话题,“这王府的侍卫们瞧着冷面冷心的,好几个都怕媳妇呢。”


    是,江瑶镜不出房门,其他人又没限制,不至于在船上乱窜,但都在一条船上,两方人不可避免的有过交集。


    江瑶镜知道张妈妈是在转移话题,但她还真起了好奇心,只竖着耳朵听。


    张妈妈一言难尽道:“他们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一个说女人就喜欢大红大紫,一个真就买了这般配色的钗环。”


    “他还拿出来炫耀。”


    “我以为其他人总能说几句的,是真不好看。”


    “谁知道其他人拿出来的更辣眼睛,巨大的狗-屎绿花都出来了……”


    张妈妈拍着自己胸口把气顺下去,“我都不敢想,他们媳妇收到这样的礼物得气成什么样儿,明明一个个都是人模人样的小郎君,怎么买东西的颜色能瘸成这样?!”


    江瑶镜:……


    虽然她没亲眼见到,但光是想象的画面就足够窒息。


    好在岑扶光挑选礼物的审美是正常的。


    “哎哟,男人本就和咱们女人不同。”


    又一个妈妈接话,“我那老头年轻时送我一个老大的金簪子,看起来很不错,对吧?”


    “可我那时生病了头发少,本来就焦心养头发,一天比一天暴躁,他偏送我一根我当时头发根本就簪不住的金簪子,把我气的哟,按着他锤了好一顿!”


    “啧,男人总是莫名其妙的。”


    “真的,经常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


    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妈妈批判起男人来,那可真是妙语连珠,听得江瑶镜都入了迷,都没发现江团圆回来了。


    江团圆也没空跟她说话呢,把水放在她的手边,已经挤进了妈妈们的吐槽中。


    一群人说八卦说到午膳十分才停。


    江瑶镜今天也算开了眼。


    原来一直跟在祖父身侧稳重的管家,年轻时是个情种,甚至差点为爱做三,被人丈夫提着刀追了三里地;已经退休荣养调-教新兵整日虎着一张脸的周统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喜欢寡妇,还真想娶人为妻,骗他运气不好,接连动心的三寡妇都是想坑他钱的,怪不得死活不愿意成亲呢……


    老一辈人年轻时候的生活也挺多姿多彩的。


    用午膳时只有江团圆一人在旁边伺候,她嘴里也没停,“姑娘,我刚刚去小厨房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在甲板上看见善的热闹。”


    “见善怎么了?”


    “他自己不听劝,那日非要守在房门外,他不被收拾谁被收拾?”


    江团圆盛了一碗汤放在一边晾着,口里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停歇,“罚他亲自打扫这船上上上下下的清洁呢。”


    “就连桅杆都得他亲自爬上去擦。”


    “侍卫们都在看笑话呢。”


    “我说那些侍卫们也是傻,见善能被王爷迁怒,他们难道不会被见善迁怒?”


    江团圆说得笃定,“等着看吧,就见善那个小心眼儿,今天围在甲板上的侍卫,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所以这秦王府,就从上至下,一个迁怒一个呗,那最底层的不是很惨,没有迁怒的人了?


    江瑶镜笑着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件事。


    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眉宇也染上了凝重。


    他已经跟自己说了好几次要开战,也肯定是他领军。


    可这秦王府的人,怎么还这么悠闲散漫?


    不是说马上就要开战了就一定要严肃以待愁眉苦脸,但即将开战,除却安抚家人外,日常训练哪怕主子不提,他们也会自发聚集锻炼。


    手上多一分真功夫,就多一分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希望。


    这是任何人都懂的道理。


    哪怕岑扶光还没到京城,陛下还没有明令下旨,但秦王府的侍卫们也可以提前训练了,可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散漫闲闹?


    好似完全不知道即将开战的消息。


    江瑶镜忽地想到了曾经的,还没认识他之前,关于秦王的传言。


    花天酒地,青楼常客。


    虽然风流二字对男人而言并非什么天大的过错,也没有太过影响名声,可短短两年,秦王军中战神的名声就被覆盖了。


    提到秦王,只想着让他远离家中女儿,完全想不起他曾经对大齐所做的一切贡献。


    以前江瑶镜觉得是岑扶光不在意,所以选择不澄清。


    可他真的不在意吗?


    是懒得澄清,还是无法澄清?


    江瑶镜不愿深想,可思绪不听自己的话,依旧往下延伸。


    曾经祖父让自己放心,说哪怕西南开战也不可能是秦王上场,那边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他也不擅山林作战。


    那西戎呢?


    心神忽地紧绷,优秀的记忆力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明明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陛下下旨出兵,秦王就能为他收回疆土赢得盛世明君名,这样的情况下,陛下还不愿意出兵的话,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临近西戎那一片都是秦王当初一刀一剑拼下来的?


    还是说,曾经的秦王军虽然建朝后就打散入了其他将领的麾下,但才两年而已,他们依旧忠心秦王,陛下不敢放他出去?


    握着筷子的手抽筋似地抖了一下。


    陛下登基不到三年,就已经忌惮亲儿子至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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