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处置秦书礼,可以跳过
秦劲绝没有看笑话的心思。
但之前他以不向郭员外告发为由, 逼得秦书礼教导秦家孩子识字,如今秦书礼被郭员外撵走,朱二红万一认为是他向郭员外告了状, 那他多冤枉啊。
他可不想被朱二红按上一个言而无信的罪名。
他一个小商贩,最讲究诚信了, 童叟无欺。
于是,收了摊,回到村子, 看午饭尚未做好, 他便去了朱二红家。
大过年的, 别家今日是二十四, 扫房子,一个个都撸起袖子干的热火朝天的。
但朱二红家冷冷清清, 大门紧闭,他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推门进去, 院子里不见人影。
他顿觉奇怪。
朱二红病殃殃的也就算了,怎岳珍和秦书礼的三个娃也不见踪影, 大集上没瞧见这几人,难道是回娘家了?
正思忖着,堂屋门吱的一声从里面开了。
朱二红那颗依旧缠着布巾的脑袋露了出来,她脸色蜡黄, 比上次去他家讲条件时还要憔悴。
而且,双眼无神, 看上去有些呆傻。
秦劲顿时有些唏嘘。
他还以为朱二红会跟打不死的小蟑螂一般生命力贼强呢,结果这就蔫了啊。
至于嘛, 秦书礼又不是死了,身为读书人,秦书礼的出路总比泥腿子多。
按下唏嘘,他摆出沉重的模样,低声道:“二婶,今个儿我去摆摊,郭员外突然过来兴师问罪,质问我怎没告诉他书礼哥的事儿。”
“原来郭员外从旁人口中知晓了书礼哥有意辞去账房一事,他不愿耽搁书礼哥的前程,就让书礼哥自谋生路。”
“可我在城门口,没瞧见书礼哥回村,不知他去了何处。他可回家了?”
朱二红那双无神的眼珠子看着秦劲,好一会儿之后,似是终于明白这些话是何意。
她一愣,随后竟不是去骂秦劲,而是先哭了:“是、是你去……”
秦劲赶紧打断她的话:“二婶,可不是我告发的,与我无关,不信你去大集上打探一番,今日郭员外冲我发了好大的火,我明日还得去郭家赔罪呢!”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好叫你有个心理准备。家中事务繁忙,我先回了。”
扔下这话,他转身就走。
他就是来澄清一下此事与他无关,不理会朱二红的哭喊,他大步流星的回了家。
叶妙已经将午饭做好,白菜炒回锅肉,干辣椒炒肥肠,凉拌猪肝,凉拌萝卜丝,还有一盆被剁成小块的猪蹄,
这伙食,秦劲一见便笑了。
丰盛!
待在饭桌旁坐下,他先夹了块肥肠,自家清洗的,吃起来很是安心。
肥肠煮的足够久,很糯,而且臭味不重,再加上辣椒的香辣,滋味好的令他不由自主又夹了一块。
叶妙原本在啃猪蹄,猪蹄才好吃呢,香香辣辣的,还软,一点儿都不油腻,但见他劲哥手里的筷子只伸向肥肠,他便也夹了一块。
“咦?好吃诶。”他咽下之后赶紧吃了口饼子。
就是有些辣。
干辣椒放多了。
但莫名就跟自家卤的鸡爪一样,又辣又过瘾。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叶家是不吃猪下水的,他这是第一次吃肥肠。
“是你的手艺好。”秦劲夸道。
叶妙立马眉开眼笑:“那以后阿爹再去买肉时,让他顺便买一副肥肠回来。”
“好。”赵丰立马点头。
别说,又臭又香,怪上瘾的。
安哥儿见他们仨只对着肥肠夹,竟不顾旁边油汪汪的回锅肉,便也夹了一块。
在他的印象里,肥肠这东西不好吃。
朱二红一直扣扣索索的,很少买肉,但时常会买些猪下水。
可他不怎么会处理,而且,他自个儿也懒得多煮,因为太耗费干柴。
干柴烧完了,还是得他去捡。
因此他做的炒肥肠,不够软糯,臭味也重,所以他刚才只吃猪蹄和回锅肉,没有夹肥肠。
将肥肠送入口中,只嚼了一下,他就赶紧咬了口饼子,好辣!
但嚼了几下后,他睁大了眼睛,的确好吃,嗯……那人特爱吃味儿重的卤味,想来也会喜欢这个菜。
可这几日他太忙碌了,只顾着做小蛋卷,没空做卤味。
那人抓贼,肯定辛苦——昨晚他二哥回村后来找他,说那人昨日之所以没来,是抓贼去了。
今日也没来,是巡街去了。
如妙哥儿说的,小偷也忙着挣钱过年,县尉大人让捕班和站班的人手都去巡街,那人身为捕头,当以身作则,接下来几日,应是都见不着人了。
正好,下午要给郭员外做卤味,他多做一些,让他二哥明日给那人送去。
这不算是私相授受,因为他卤的时候秦劲、妙哥儿包括丰叔都知道,他二哥明日也会知晓,这么多人知道,怎么能算作是私相授受?
虽然他说不会赌上自己的心,可他既决定要嫁,那就不是奔着和离去的。
他不会特意冷着那人。
他收了两个银锭,该准备回礼的。
吃了午饭,赵丰去王小桂家买鸭子,叶妙和安哥儿则是开始杀鸡,杀之前还特意拿出秤称了一下其中一只的重量。
这是安哥儿要求的,他给谷栋的那份卤味,应该由他出银子。
将来秦劲给他结算工钱时,这鸡的银子直接从他工钱里扣。
其实吧,秦劲更想给郭员外送一些卤好的猪下水,味道好,也省事,可在这个时空猪下水是给穷人吃的,他若是拎着猪下水上门,那郭员外怕是要真的拎上扫帚轰他了。
因此,叶妙只得又杀了鸡,宰了鸭。
老院那边的肉还没炖完,饭后,秦劲只在炕上眯了一会,便又去老院那边帮忙。
赵丰则是在打扫屋子。
二十四,扫房子,现在秦劲叶妙各有各的活计,这事就由赵丰揽了过去。
三人正忙活着,隔壁老院传来了秦小存的嚷嚷声,什么秦劲你站住你这个该去蹲大牢的小王八蛋之类的。
叶妙和安哥儿对视一眼,顾不上手中宰了一半的鸭子,起身便往老院跑。
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等他们俩来到老院门口,只见秦老头手里抓着铁锹,正狠狠的朝着秦小存背上拍。
秦小存趴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着要起来。
两人一愣,立马去寻秦劲。
见秦劲站在灶房门口,叶妙赶紧跑过去,小脸上满是担忧:“劲哥,你没事吧?”
“别担心,二叔跑的太慢了,没能打到我。”秦劲忙道。
刚才秦小存举着棍子要打他,他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秦老头和王秀芹。
秦老头就在灶房,听到秦小存的声音后赶紧往外走,出了灶房见秦小存在追他,就慌忙去拦秦小存,他力气大,一把就将秦小存推到了地上。
刚好灶房门口有一个铁锹靠墙而立,他抓起铁锹就往秦小存身上拍。
和叶妙说完话,他又看向了秦小存,免得秦小存有机会去打秦老头,但这时,正在屋子里擦洗桌椅的王秀芹听见动静,拎着扫帚出来了。
她手里的扫帚是一种叫扫帚苗的植物做的,不够长,但揍起人来同样很疼,说实话,若秦小存骂的是秦老头,那她气愤归气愤,绝不会动手。
可现在秦小存骂到秦劲头上来,还说什么该去蹲大牢,她气得直咬牙!
秦小存原本都要从地上爬起来了,铁锹不好打人,秦老头不敢朝他脑袋上拍,结果王秀芹上来就踹了他一脚,趁着他被踹倒在地,举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打。
扫帚打头,那可太疼了。他赶紧抬起双臂护住脑袋。
他要气死了。
他进砖窑时,秦书礼还是风光的砖铺账房,进砖窑做工也是被村人艳羡的好活计,秦老头这房的凉粉却是刚起步。
但如今被撵回来,一切都变了!
不只是秦书达、安哥儿断了亲,秦书礼还被解雇了!
而秦老头这房则是蒸蒸日上,只是过个年而已,竟然敢吃一整头猪!
一整头啊!
这家底得多厚实啊?!
就在半年前,秦老头给秦劲娶亲都差点儿掏空整个大房的家底,而自家却是攒下了三百两的巨银!
可如今倒了个儿!
对秦小存而言,自家的落魄固然可怕,可自家大哥这房的欣欣向上却是更令他揪心,他只是进砖窑干了两个多月的活,出来后咋就让他活不下去了呢?!
一定是秦劲撺掇的!
要不是秦劲撺掇了安哥儿,安哥儿哪里敢打人敢断亲?
而且,断什么亲,他这个亲爹不知道不承认!
秦小存本就是来找秦劲算账的,路过老院时,见秦劲就站在前院的猪圈旁,他便从大门旁边的柴火堆上捡起一根比他手臂还粗的棍子,气势汹汹的冲向了秦劲。
他身为二叔,教训秦劲这个蔫坏的堂侄,那是天经地义!
可秦老头王秀芹发什么疯?!
这夫妻俩的脾气再软和不过了,当年他借给秦老头五文钱,秦老头气红了脸,但只是转身便走,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现在咋突然就剽悍了?
秦小存不解,秦小存生气,嘴巴里直喊痛。
但王秀芹不愿停下,直到将秦小存的双手以及从棉袄里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都抽得血淋淋的,这才停手。
她气势迫人,秦小存被吓着了,连药费都不敢讹,一瘸一拐的跑了。
秦劲瞧着这一幕,暗暗摇头。
大过年的,何必呢?
怪谁都怪不到他身上嘛。
跑来闹一场有何用?
安哥儿很是愧疚,秦小存嚷嚷的那些话毫无道理,秦劲是被他连累了。
他抿紧唇,刚才秦老头王秀芹都在动手,他插不上手,若秦小存再敢来闹,他一定要打得秦小存这辈子见了他都躲!
还有那个秦书礼,他也一并打!
来闹一次,他就揍秦书礼一次!
安哥儿下定了决心,谁知到了傍晚,秦书达带回来了一个大消息:
秦书礼被抓进大牢了。
原来,今日郭员外亲自去了砖铺,给秦书礼结清工钱,又命人将他的铺盖给扔了出来。
砖铺门口不说人来人往,但也有一些行人,秦书礼自觉丢了面子,用袖子遮住脸,根本没管被扔在地上的铺盖,转身便走。
他心中苦闷,也茫然。
他放下读书人的傲骨,舍去大半家财不惜入贱籍,结果却什么都没捞到,如今还被解雇了。
想到岳珍的臭脸,朱二红的苦脸,他一点儿回家的心思都没有,他抓着刚结的工钱去了酒馆。
他要借酒消愁。
结果这一消,就消出事儿来了,他身上的银子,竟不知何时被偷了去,没有银钱结账,他又喝多了,他耍起了酒疯,指责是店家偷走了他的银钱,要砸了人家的店。
他这一闹,刚巧被巡街的衙役撞见。
巡街巡的就是他这种人,于是两个衙役当即就拎着他去了县衙。
平日里,这种程度的闹事,只需陪个笑脸,给衙役塞点银钱就无事了。
可现在过年,小偷忙着挣钱,偌大的衙门也需过节费呀。
于是,秦书礼就被抓到牢里了。
他这情节太轻了,即便往重里罚,也就是交十两银子,跟赵元宝的待遇一样。
但谁知散衙时,一个专门负责把守大牢的老衙役叫住了秦书达,说如今临近年关,县尉大人为了震慑宵小,要用重刑,要立典型。
秦书礼就是这个典型,他想从大牢里出来,需得交一百两银子。
也就是十倍刑罚!
一百两!秦书达听到这个数字,着实懵了一下,一直到回村来了秦劲家,也没缓过神。
这么大一个数字,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对朱二红讲!
小小的灶房里,秦劲、叶妙、赵丰、安哥儿也被一百两给震得说不出话来,但秦劲只是面上震惊,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与谷栋有关。
之前他听秦方讲,岳珍埋怨秦书礼送出去了二百两银子也没将事情办成,那时他猜测秦书礼手中还握着一笔银子,为此,他还叮嘱了王秀芹,让王秀芹和她的老姐妹八卦一番。
如今全村的人都知道朱二红手里还有钱,所以村人一点儿都不同情她。
他知晓此事是因为岳珍说漏了嘴,但谷栋身为捕头,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关系到安哥儿,谷栋肯定早就打探清楚秦书礼到底送出去了多少银子。
再结合一下秦书礼这些年的工钱,他轻易就能知晓秦书礼手里还握着多少钱。
如今秦书礼犯了事撞到他手上,他为了给安哥儿出气,就将秦书礼手里余下的银钱全抠出来,这很合乎逻辑嘛。
但这话可不能直说,他做出思考的模样,随后道:“书达哥,你去找村长。”
“明日让村长带着二叔二婶去县衙,由衙役将一百两这个数字告诉给他们夫妻俩。”
若是秦书达去找朱二红,朱二红定然会认为秦书达是要诓骗她的银钱,所以,此事秦书达不出面,让严祥出面。
这个法子最最稳妥,安哥儿不等秦书达思考,立马也道:“哥,听劲哥的,此事你不要沾染。”
秦书达闻言挠挠头:“好。”
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既然秦劲和安哥儿都这样说,那他就照做。
他匆匆去了严家。
严祥吃了一惊,冷静之后,他让秦书达回家。
为了秦书达今晚的宁静,他没有去找秦小存朱二红,而是等第二日天亮了,这才去了秦小存家。
这会儿子秦书达已经到了县衙,不怕这夫妻俩的纠缠。
朱二红、秦小存听见一百两这个数字,只觉得天塌了。
朱二红当场就晕了过去。
秦小存身上的伤比较轻,他还能站得住,可他的脸色也煞白,一百两啊!
若是将这一百两交出去,那他家真不剩下什么了。
严祥虎着脸,给他分析其中的利害:“一般来说,不交银子的话,关一段时间就会放出来,可书礼倒霉,刚好撞到县尉大人的霹雳手段上,若是不交银子,那书礼就出不来,得关上一辈子!”
“啊?”秦小存吓了一跳,这下子脸上彻底没有血色了。
他下意识问:“村长,要不问问书达?他现在可是县衙的官差啊。”
“行,咱们先去县衙找书达问问。”严祥点头。
反正在县衙门口,再借给秦小存三个胆子,秦小存也不敢撒泼。
于是,朱二红就暂时留在家里,岳珍昨个儿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秦小存锁上院门,坐上严祥的牛车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事情自然如严祥所想的那般,秦小存见着了身穿衙役服的秦书达,既不敢瞎嚷嚷,也不敢拉拉扯扯,只求着秦书达找县尉大人求情。
秦书达闻言吓一跳,他一个刚入选壮班的民壮,还没认全那些衙役呢就让他去找县尉大人,这不开玩笑吗?
他算老几啊能求见县尉大人?
这可是县尉大人昨日刚定下的新规,县尉大人正等着杀鸡儆猴呢,他主动撞上去,若县尉大人动怒,那他的民壮之位说不定就要丢了!
他才不会为了秦书礼丢了这么好的前途。
再者,他和秦书礼断亲了,秦书礼和他没关系!
秦书达沉下脸,将这些个缘由讲完,然后就进了县衙,再不理会秦小存,他还得训练呢,别耽误他上进!
严祥很理解秦书达。
民壮之位大过天啊。
再者,这事的根源,怕是在安哥儿身上。
就算县尉大人要杀鸡儆猴,可若谷栋求情,那肯定能换只鸡,但谷栋都不开口,秦书达也没道理跑去见县尉大人啊。
不过,这种话他也就是在心里猜一猜,没有证据的事,只能过过他的脑,半个字都不能从嘴巴里漏出去。
目送秦书达进了县衙,一扭头,见秦小存哭丧着脸,他顿觉厌烦。
大过年的还要处理这种破事,烦死了!
接下来几日,对秦小存朱二红而言,当真是痛不欲生,肝肠寸断,一百两,那可是一百两啊!
他们想趁着晚上时去找秦书达,但赵囡得了严祥的交代,这夫妻俩一来,她便赶紧去严家请严祥,由严祥出面挡住这夫妇二人。
严祥这个村长在村中很有地位,秦小存朱二红当着他的面不敢撒泼。
可实在是不愿意交出去这笔银子,这夫妇俩竟又来找秦劲,想让秦劲去找郭员外。
秦劲肯定不能答应。
她求上门来,秦劲倒也没敷衍她,只是卖惨:
他去郭家给郭员外赔罪,但郭员外不满意他送的礼品,还说要让他的摊子摆不下去。
这种情形下,他哪里敢去郭家。
当然,这话有真有假。
叶妙做的卤味,味道自是没的说,但太辣了,郭员外上了年纪,受不得这种辣。
因此郭员外吹胡子瞪眼,骂他是故意的。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他已经提前讲明了卤味很辣,是这老大爷逞强,说什么无辣不欢,这真怪不得他啊。
当时恰好郭员外的小儿子郭言在家,郭言很喜欢那些卤味,得知他家没空出售此等美食,还一脸遗憾。
不过,这些细节就没必要给朱二红讲了。
为防止朱二红纠缠不休,他便问起了岳珍,这都腊月二十七了,岳珍还没从娘家回来吗?
这么大的事儿,得知会岳珍一声啊。
提到岳珍,朱二红更气了。
岳珍的爹是位秀才,昨个儿秦小存便去了岳家,想问问岳老秀才有没有人脉能把秦书礼捞出来,岳珍回娘家是为了躲清闲,谁知道秦书礼竟然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她气得嚷嚷着要和离。
秦小存不仅没能搭上人脉,还被岳珍气的昨晚连觉都睡不着!
秦劲没想到岳珍竟然闹和离,惊讶之后便是出言劝朱二红,还是赶紧将秦书礼救出来吧,再耽搁下去,媳妇都要跑了!
虽然没了账房一职,可秦书礼是读书人,县城那么大,总能再寻个体面的职位的。
再不济,也能在村里开个小私塾,只要束脩低一些,肯定有人家愿意将孩子送过去。
朱二红听完秦劲的分析,犹犹豫豫的走了。
这话有理。
她家书礼,路子总是比乡下的泥腿子多。
可那是一百两啊……
哭瞎了。
于是秦小存又去了岳家,和离这种闹脾气的话还是不要讲了,他家书礼又不是死了,只要活着,肯定还能再翻身的!
岳珍也没下定决心要和离,她这么大年纪了,再嫁的话,很难找到比秦书礼更好的。
于是,她求她爹想办法,看能不能少交些银两。
岳老秀才长居乡下,哪里有什么人脉,秦书礼的账房之职,是秦书礼自己的夫子给他寻的,求岳老秀才,还不如求秦书礼的夫子。
但秦书礼的夫子已经得知了他的畜生行径,郭员外解雇秦书礼的当日就派人告知了他。
他根本不见秦小存、岳珍,他让门房将这两人撵走,只当没教过秦书礼这个学生。
这下子,秦小存、朱二红、岳珍彻底绝望了。
可总不能真的让秦书礼在大牢里呆一辈子。
年三十这日,秦小存、岳珍一大早就去县衙交了罚款,两人将秦书礼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第052章 过年。县城偶遇
年三十这日, 秦劲照常出摊。
但今日只有他一个人,安哥儿将小推车送到城门口后,便和秦兵一道回了家。
今个儿家里要蒸馒头、包子, 要炸酥肉、丸子,只靠着叶妙、赵丰根本忙不过来, 安哥儿得回家帮忙。
前几日他们净忙着做生意了,没来得及做这些。
相比较前几日,今日大集上的人少了许多, 因为家家户户的年货基本上都置备齐全了。
这里可不跟他上辈子似的打工人年三十才放假, 对农人而言, 冬日是一整年里最清闲的日子, 因此,村人早早就把年货买回了家。
不过, 大集位于县城门口,农忙时都不会冷清,眼下过年,那更不会冷清。
而且过年嘛, 这个时候不吃吃喝喝什么时候吃吃喝喝?
因此,当严祥赶着牛车载着秦小存、岳珍、秦书礼来到县城门口时, 他今日所带的几样吃食已经卖掉一大半了。
秦书礼用被子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半截腿。
其实今日不算冷,风也轻微,不知秦书礼为何裹成这样。
岳珍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哭过。
秦小存一张老脸黑的堪比煤球,见他望过来, 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扭过身去。
他眨了眨眼, 一脸无辜。
瞪他干啥?
心情这么糟糕,难道秦书礼在大牢里挨打了?
这时,严祥也瞧见他了,严祥只是朝他点点头,并未下车。
等牛车走远,他收回视线,正待继续吆喝,一扭头,见包子摊的刘老板走了过来,他便笑了起来:“刘哥,咋不在你包子摊前守着?”
“嗐,这会儿没什么生意了。”
刘老板摆摆手,今日他的生意颇为冷清。
倒不是因为今日大集上人少,而是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蒸包子,这种情况下,来城门口赶集的人,谁还会买他的包子?
其他吃食摊子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也就秦劲的吃食热度不减,羡慕!
“来来来,给我来五十……咦,快卖完了啊。”刘老板来到摊子前,正要打开手中攥着的布袋子,余光瞥见装着蛋卷的背篓已经见底了,他啧啧两声,改了口:“全给我包起来吧。”
大过年的,他家也吃个新鲜。
“好,还剩下三十七根。”秦劲用筷子将小蛋卷装入他的布袋子里:“给三十五文就好。”
刘老板付了钱,问:“明个儿摆摊不?明个儿人多,你摆摊的话,生意一定好。”
“明天就不摆了,自打进了腊月就没歇过,过年这几天我得好好歇歇。”秦劲道。
刘老板闻言咂舌,叹气。
他是想摆摆不了,按照往年的惯例,明个儿的包子更不好卖!
正想和秦劲多唠几句,眼睛随意一扫,见谷栋从城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攥紧了手中的布袋子,丢下一句年后见,便匆匆走了。
虽然知道谷栋与秦劲还算熟,应不会找他的事儿,可他身为普通小百姓,天然畏惧县衙的官爷!
谷栋很快就来到了摊子前,他今日一身藏青色长棉袍,外面套了个及膝长的兔皮大氅,周身的气场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他手里还拎了个背篓。
此时秦劲左边没人摆摊,他便直接问了:“安哥儿怎不在?”
“他回家帮着炸酥肉去了。”秦劲道。
看谷栋惊讶,他解释了一句:“昨晚书达哥回家时说你这两日忙,怕是明日才能清闲下来。”
所以安哥儿就没守着摊子,早早回家去了。
谷栋闻言皱眉。
秦书达瞎传的什么话。
昨日有人在醉仙居闹事,其中一人是从府城而来的富商之子,醉酒失手将本县的一个公子哥开了瓢,事后那个富商之子溜之大吉,公子哥的小厮就跑去县衙报案。
那富商之子没什么背景,又畏罪潜逃,他最喜欢这种案子了。
难度不高,又能按规收取不少罚银。
于是他就带上人手去追了。
事情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他昨晚就将人抓回来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抓到这么一个大鱼,他今日一大早便向县尉大人告了假。
正经官员明日才可放假,他身为捕头,自然也不能放假。想提前回家过年,得向上峰请假。
回了家,邓氏正在剁饺子馅,云哥儿则是站在案板前看邓氏剁馅,他接过刀,刷刷刷的将肉馅剁好,然后就以想吃凉粉了为由离了家。
邓氏听他说要买凉粉,便想让他带上云哥儿,自打谷南回村,云哥儿就没机会来大集上玩了。谷家距离城门不算近,而且邓氏腿脚不好,他便不让她带云哥儿过去。
云哥儿已好几日没见着安哥儿了。
但他装没听见邓氏的话,一溜烟跑了。
他还要去银楼给安哥儿买新年礼品呢,哪能带着云哥儿。
他一路大步流星,唯恐慢了秦劲、安哥儿就收摊回家了,紧赶慢赶,结果安哥儿竟不在!
这个秦书达!
怪不得今早秦书达瞧见他时一脸惊讶,感情是觉得他今晚才能回来。
对他的能力有误解啊。
看来以后得和秦书达好好比划一番。
但今日,铁定见不着安哥儿了。
“嗯……那你问问他,看年后媒婆何日登门比较合适。”
看秦劲点头,他又加了一句:“越早越好。”
秦劲忍笑,又点了点头。
“那……你这些东西,我收个尾,给我包起来吧。”谷栋扫了眼小推车,见上面只剩下了几斤凉粉,一点锅巴,还有少量千张,便这般开了口。
他是以买凉粉为由来了城门口,不能空着手回去。
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秦劲要送予他,他摇头,让秦劲算清楚了银钱,等秦劲报出具体的数目,他弯腰将铜板放入秦劲用来装钱的背篓。
借此机会,他将揣在怀里的木盒子一并放到了背篓中。
而后他拎上背篓进城,秦劲则是收摊回家。
回村之后,秦劲一进自家院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家中三口铁锅同时开工。
门口的那个棚子里,赵丰在蒸包子。
灶房里,叶妙在炸鸡块。
卧房旁边的那个棚子里,安哥儿一边烧火蒸着馒头,一边拎着菜刀咣咣咣的剁饺子馅儿。
他今日回来的早,午饭尚未做好,但叶妙不打算做午饭了,有什么吃什么。
包子馒头还得再蒸上几锅,且各种炸物得炸到下午去,家里没多余的铁锅了。
正好,叶妙的话音刚落,那边赵丰便喊他,说包子蒸好了让他吃包子,这一锅是马齿苋猪肉馅的,猪肉只用了瘦肉,拌馅时也没怎么放油,吃起来不会油腻。
秦劲便洗了手,拿上小筐子装了几个包子,给安哥儿送去两个,而后他端着包子进了灶房。
掰开一个包子,香味扑面而来,只看馅儿的色泽,瞧着像是梅干菜。
叶妙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笊篱,他便将其中一半送到了叶妙嘴边。
他自己也张口咬了一下,嗯……不只是外形像梅干菜,口味也有些类似,但又保留了马齿苋本身的滋味,更重要的是,的确不油腻!
“好吃。”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刚出锅的热包子,颜色微黄,内里暄软,外皮劲道,馅料的汁水渗入了包子皮里,香得他有些停不下来。
叶妙也很喜欢,就着秦劲的手,一口接着一口将半个包子全吃完了。
而后他指着灶台上的陶盆道:“劲哥,肉丸子出锅久了,凉了。你吃炸鸡块。”
秦劲便用筷子夹了几块放入碗中,碰到肉多的部位,就递到小夫郎嘴边,让小夫郎吃。
叶妙心里甜滋滋,嘴上却是道:“劲哥,你先吃。我待会炸完了再吃。”
“咱一起吃。怎么,不想让我吃你啃剩下的?”秦劲逗他。
小夫郎闻言立马摇头:“你不嫌弃就成。”
而且,好黏糊啊。
黏糊的哪怕此刻灶房里只有他们二人,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嫌弃什么,天天亲来亲去的。”秦劲随口道。
这话一出,小夫郎立马眉开眼笑,但很快又收了笑,自打进了腊月,他和他劲哥的亲亲就少了!
他忍不住道:“劲哥,咱明日能赖床吗?”
他不想一大早就起床去拜年……
“行,我待会儿去和爹娘打个招呼。”
小事,身为当代年轻人,大年初一赖床可太正常了。
秦老头和王秀芹都开明,不怎么干涉他这个小家,他这个要求,秦老头王秀芹肯定同意。
叶妙没想到他连这个提议都能应下,先是一愣,随后小脸就笑得灿烂。
恰好这时秦劲碗里的鸡块吃完了,秦劲便放下碗筷,不顾他的怔愣,大手捧住他的脸蛋,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声音有些响亮,吓了小夫郎一跳。
抿了下唇,他纠结道:“油乎乎的。”
还掺杂着刚才的包子味。
秦劲闻言笑了,正是油乎乎的,所以瞧着软软的,引得他忍不住亲了下去。
他没接这话,而是将谷栋的话告诉给小夫郎,末了道:“我去找安哥儿。”
“去吧。”叶妙点头。
谷捕头如此急切,不像是对安哥儿只有一点点真心啊。
安哥儿瞧见秦劲手里的木盒子,立马就将手中的菜刀放下了,听完秦劲的话,他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了木盒子。
打开,入目的是一对银镯子。
银镯子上带着繁复精美的纹样,他也瞧不出是什么,但一看便知做工不俗。
而且镯子很粗,他拿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虽不知具体多重,但只看外形,最起码也得花上十几两银子。
他心里有些高兴。
看来那人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觉得他配得上这种首饰。
可这么粗的镯子,若真戴上了,肯定会影响干活,万一磕了碰了,心疼的还是他……
而且,这对镯子只看重量,离十两差的远,这是白花钱啊。
还不如再送他银锭。
但这是那人的心意。
他将银镯子放回木盒,轻声道:“正月不娶,二月吧。”
正月不宜娶亲,最早也得是二月了。
“好,下次见着他,我转告他。或者,让书达哥传话。”
这里的习俗是正不娶,腊不定,人们认为正月娶亲会犯太岁,因此,秦劲对安哥儿的话并不意外。
谷捕头只能再忍一个月了。
下午几个人一起包饺子,天冷,饺子放久一些也不会坏,因此饺子馅准备了满满一陶盆。
另外叶妙还做了几道菜。
天色还未擦黑,一些心急的人家就放起了鞭炮,吃起了饺子。
东阳县这边,大户人家除了饺子,还会准备年夜饭,村子里的农户没那么讲究,一顿白面肉饺子,这已是不错的食物了。
秦劲家的饺子煮好之后,也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刚过,秦方秦圆两个小子便跑来了,他们忙着搜寻刚才哑火的小鞭炮。
秦劲招呼他们俩进灶房吃饭,他们俩摆摆手,很快就跑了。
这个年油水足,他们刚吃过饺子和大肉,肚子里实在塞不下了。
等秦劲几人吃了年夜饭,两个小子又来了。
他们刚才去朱二红家了!
“二奶奶家大门关着,我俩趴在门上听了听,秦书礼在骂人,说秦克己想吃肉就自己挣钱去,别去找他要。”
“书礼婶子心疼秦克己,就和他吵起来了。”
秦方一脸高兴。
之前秦思学秦克己这俩小子瞧见他,鼻孔恨不能仰到天上去,现在仰不起来了吧。
哼。
秦劲闻言,拍拍他的脑袋:“再探、再报。”
这种事他也爱听。
夜色浓了之后,村子里安静下来。
秦劲、叶妙两人也没守岁,他们早早上了炕,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此刻他们只想躺着。
被窝里暖呼呼,两人本想躺到凌晨起来放鞭炮的,结果也不知是谁先睡着了,等秦劲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炕已经凉了,但油灯依旧尽职尽责的燃着,为桌边撑起一圈朦胧黄光。
小夫郎趴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没有醒来的迹象。
远处传来了鞭炮声,一些勤快的人家已经做好早饭了。
他不由苦笑。
他原打算抱着小夫郎说会话,等气氛上来了,就顺理成章的和小夫郎酱酱酿酿一番,可谁知昨晚他们抱在一起,只说了几句话就睡了。
不但错过了凌晨的放鞭炮,这会儿的鞭炮声也没把小夫郎惊醒。
果然累狠了。
休息。
这几日一定要好好休息!
等小夫郎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外面的赵丰和安哥儿早就吃了早饭拜了年,而且,刚才赵囡来喊安哥儿去县城玩。
秦书达昨日结束了长达半个月的训练,今日正式开始巡街。
他没空闲逛。
赵囡想去县城玩,便来喊安哥儿。
安哥儿已经出门了。
反正已经起晚了,叶妙就心安理得的继续赖床,但肚子饿的厉害,躺了没一会儿,他磨磨蹭蹭的和秦劲一道起床。
早饭温在锅里,填饱了肚子,他和秦劲去老院拜年。
给秦方秦圆思哥儿以及秦康等几个孩子都发了压岁钱后,他便又和秦劲回了家。
进了屋门他就往炕上躺,昨晚睡太久,他肩膀都酸了。
趴在炕上,他让秦劲给他按按,按完了,他又让秦劲趴下,他好给秦劲按按,俩人你摸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玩的脸红红时,赵丰在屋外问午饭吃什么。
他便收了笑,穿鞋下了炕,出门见赵丰站在灶房门口,他问道:“阿爹,安哥儿还没回来吗?”
“没。他应该在县城吃饭吧。走时我给了他一串钱。”赵丰道。
隔壁荒院不好放贵重物品,但担心赵丰有急用钱的时候,叶妙就在灶房留了些铜板。
今日正好用上。
“他带着钱就行。”叶妙放了心,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着他自己。
安哥儿是下午回来的。
回来时脸色红润,双眼有神,瞧着心情极好。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的是醉仙居的点心。
“哎呀,你们去醉仙居吃饭啦?”
叶妙有些惊讶。
醉仙居可是东阳县最有名的酒楼,里面的饭菜酒水可贵了。
“是,二哥散衙之后,领着我们去了醉仙居,他说难得过年,要奢侈一把。”
安哥儿点头。
但他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嘴角也微微上扬。
叶妙立马咦了一声,随后嘿嘿笑了起来,他一把挽上安哥儿的手臂,拉着安哥儿进了屋子,待在炕边坐下,他低声问:“见着谷捕头了?”
“……嗯。”
迟疑两秒,安哥儿轻轻点头。
“哇,很巧嘛。”叶妙忍不住朝着他挤挤眼:“很有缘哦。”
“……”
不是。
这是人为的缘分。
上午他和赵囡带着俩侄子在街上闲逛时,他竟无意中和谷栋撞见了三次。
这频率可太高了。
而且,谷栋也没带着云哥儿,就背着手,一副闲逛的样子。
谷大捕头哪里会孤身一人跑去逛街?
临近中午,他和赵囡带着俩孩子去了醉仙居门口,不一会儿,秦书达来了。
秦书达领着他们进了醉仙居。
但他们刚落座,谷栋也进了醉仙居。
谷栋就坐在他们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而且,还做出偶遇的样子和秦书达打招呼。
赵囡听说那是秦书达的头儿,拘谨的厉害,还想让秦书达邀谷栋坐下一块用饭。
谷栋摆手拒了,而后在他身旁的桌子上落座。
谷栋叫了两个菜,一壶酒,慢吞吞的吃着喝着。
大过年的,这人难得休假,不留在家里陪伴邓氏和云哥儿,大中午的跑去醉仙居自斟自饮,这不是为了见他,还能是什么?
一顿饭,他如坐针毡。
食不知味。
身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
谷栋吃好之后,就叫来小二结账,准备先走一步。结账时,又特意点了两份糕点,说什么大过年的,难得碰上,让他侄子尝尝鲜。
糕点送上来之后,秦书达让小二打包,打包好之后,立马就塞给他一包。
他又不是傻子,明白这是何意,就接了下来。
所以,今日的偶遇,哪里是缘分,这是谷栋为了见他,提前和秦书达商定好的。
那人为了见他,竟费了这么多心思……
他努力压住嘴角,将今日的经过简单复述了一下,叶妙口中哎呀哎呀的喊个不停,听到高兴处,又是拍他手臂又是拍他大腿的,搞的他愈发不好意思。
“安哥儿,谷捕头对你也忒上心了,要我说,干脆二月初一那日就让媒婆登门提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完婚,就跟我和劲哥那样。”
挑最近的吉日!
安哥儿想了片刻,轻轻点头。
今日虽然未能与那人说上一句,甚至连眼神都只对上了一次,可他却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事。
即便将来谷栋真的辜负他,可今日,他是高兴的。
他永远会记着这一日。
所以,早些完婚吧。
晚上,秦书达散衙之后来了秦劲家,将安哥儿叫到院子里后,他一张口便承认今日的偶遇的确是谷栋安排的。
昨天谷栋已经告假回家,结果散衙时又出现在了衙门。
他听完谷栋的计划,只犹豫了两秒便答应了下来。
这种程度的接触,影响不了安哥儿的名声。
安哥儿见秦书达承认,心里头更甜:“那你告诉他,让他二月初一就登门提亲。”
“……这么快?”秦书达一愣。
“二哥,我已十九了。”安哥儿轻声道。
那人也二十五了。
秦书达闻言,立马拍了下额头,这倒也是。
“好,我明日就告诉他。”
大年初二,谷栋一早就到了县衙。
从秦书达口里知道安哥儿的话,他喜的忍不住重重拍了秦书达两下。
“好,好好!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要求?
安哥儿没什么要求。
他不求大院子,小小的院落已足够他居住。
若真要说有什么要求,那他希望能经常见着云哥儿,他担心云哥儿不喜欢他,到时候会哭闹。他想和云哥儿多待些时间,好让云哥儿熟悉他。
谷栋从秦书达口中得知安哥儿的要求,不由苦笑,这个问题,安哥儿是真的多虑了。
云哥儿很讨厌他这个爹爹,安哥儿将他“抢走”,根本不影响云哥儿什么,说不定云哥儿还会盼着安哥儿嫁过去呢。
年三十那日他说要买凉粉,但他当时要去买镯子,就装着没听到邓氏的话,没带着云哥儿一起去大集上,于是云哥儿又不理他了。
但云哥儿询问邓氏,什么时候带他去城门口玩。
这说明云哥儿是喜欢安哥儿的,云哥儿想见安哥儿。
心酸呐。
他这个亲爹,在云哥儿眼里,可能真的比不上安哥儿。
不过,他之前还担忧安哥儿会让他换大院子,目前居住的这个家,不仅院子小,他与云哥儿他娘也是在这里成的婚
他担心安哥儿介意。
结果安哥儿根本就不在意。
唉。
高兴不起来。
第053章 他害怕热烈后的冷落
大年初三。
油灯如豆, 照出一片昏黄,叶妙坐在窗下,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银锭和一堆铜钱, 他正在清点自家的存银。
从前每日他都会数一遍自家的银钱,腊月后太过忙碌, 且每日入账的银钱多,他就停了这个小习惯。
如今得了闲,他便打算清点一番。
自家推出小蛋卷后, 豌豆糕停了, 甜甜圈也不卖了, 锅巴也只供给牛掌柜, 自家摊子不零售了。
因为小蛋卷太受欢迎了。
而且其做法简单,不用揉不用擀不用放凉等待凝固, 只要在面粉里加鸡蛋、糖、油、芝麻,搅拌均匀便可动手做了。
薄薄的一张饼,摊熟之后一卷,便是一个酥脆的小蛋卷。
省时省力。
每日凌晨, 简单洗漱之后,他和安哥儿各自守着一个铁锅做蛋卷, 炸锅巴的活计交给了他阿爹。
千张则是由秦劲负责。
他家做的蛋卷小,一个铁锅里能同时摊十张,一口气做两个时辰,他和安哥儿能做出八百个蛋卷。
一文钱一个, 减掉成本,只靠着蛋卷, 他们一日便能挣四百文。
就是很累。
特别累。
为了保证每一个蛋卷都酥脆,将面糊倒入锅中之后, 要覆上一张油纸,再在油纸上盖上一个湿布巾,然后手掌放在湿布巾上去碾压面糊,好将面糊尽可能的压薄。
等锅底的蛋饼成型之后,便放到锅壁上,再往锅底舀入一小勺面糊,继续刚才的动作。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一口气做两个时辰,做完后,他当真累的站都站不住。
累归累,但小蛋卷卖的太好了,因此,他决定以后全力做蛋卷,豌豆糕、甜甜圈无限期的停售。
他要将这道小点心当做自家的招牌,秦劲舍不得他受累,便打算去铁匠铺打两个专门用来做蛋卷的平底铁锅,好让他省些力气。
铁锅这东西老贵了,还一口气打两个,最起码得二百文。
挣的多,花的也多哇。
这个年要不是自家养了鸡,秦兵杀了猪,那么光是买肉钱二两银子都打不住。
他家太能吃肉了!
今年他们要盖大房子,因此这账得理清楚了,每日的花销,最好能拿纸笔记下来,这样心里才清楚。
但可惜的是,他不识字,他劲哥也只认识几个,他们俩距离拿纸笔记账还很远……
秦书礼从大牢里出来后,自觉丢了人,最近几日闭门不出,秦方几个小子天天去朱二红家趴在大门上看热闹。
这种情形下,秦书礼绝不会再教秦家孩子识字了。
如今秦方几个,还有他劲哥,每日都拿着秦书礼的字帖死记硬背。
可光认识姓氏有何用?
他劲哥说的对,那秦书礼一开始就暗怀鬼胎,不教《三字经》《千字文》,反而教了《百家姓》,只认识几个姓氏根本无用啊。
也听不到一点释义!
正在心里嘀咕着秦书礼,这时,院子里传来了秦劲的脚步声。
秦劲去张齐家了,询问张齐家明日做豆腐不。
他家明日就要继续卖蛋卷了。
这几日不仅县城里的人多,大集上的人也多,一日不出摊,那就亏几百文哇。
而且,刚才饭前秦书达过来询问他家何时再出摊。
秦书达特意说了,这是代谷栋问的。
所以,他决定明日就出摊。
可惜的是,张齐明日要走亲戚,没法做豆腐。
他将院门锁上,正要进灶房洗漱,这时堂屋门响了,扭头望去,见是叶妙出来了,他便问:“数清楚了吗?”
“数清楚了,咱家目前共有四个五两的银锭,十五贯铜板,另外还有零碎的七百多文。”叶妙说着跟着他进了灶房。
叶妙自个儿也没洗漱呢。
“不少。”秦劲道。
“蛋卷出现的太晚了,要是腊月初一就开始卖,那这会儿咱家的银子还能再多五两。”
叶妙伸出五根手指在秦劲眼前晃了晃。
之前卖甜甜圈、卤味这些,虽然也能挣钱,但做法麻烦,售卖速度也远比不上蛋卷。
这话听得秦劲一脸感慨。
小夫郎也太能干了。
比他这个大男人还能卷。
他道:“半年内攒下这么多银两,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再攒上两个月,等天气暖和了,就盖大院子。”
“嗯!”叶妙重重点头。
再辛苦两个月,他们就能换大房子,到时候将阿爹接过来住一起,那这日子也太好了。
初到五里沟时,他可从没想过能过上此等好日子。
瞧着秦劲高大的背影,他笑靥如花,伸出手一把抱住了秦劲的腰,也不顾秦劲右手里抓着木瓢要去舀热水,使劲在秦劲怀里扭啊扭的。
秦劲只得用左手将人圈紧,就这么将人搂着洗了脚,等两人都刷了牙,他弯腰一把将人扛起,在小夫郎的惊呼与笑声里进了卧房,随后将人轻轻放到了炕上。
被他这么一逗,小夫郎双颊已经变得红扑扑,索性就躺在被子上,眸子笑盈盈的望着他。
土屋,大炕,光昏黄,人漂亮。
望着小夫郎亮晶晶的眸子,秦劲喉结不自主的滚了一下,此时若还能把持住,那当真是身体有毛病了,他压了上去,捧住了小夫郎的脸蛋。
双目对上,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扩大不少,而后不约而同的张开了嘴巴。
唇舌缠在了一处,小夫郎满足的用双臂环住了秦劲的脖子,身子在秦劲怀中轻轻扭着蹭着。
衣物很快褪去,两人钻进暖呼呼的被窝,整个过程里,双唇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没了衣物的束缚,两人吻的更深,贴的更近。
像是要将上个月的份额补回来一般,谁都舍不得放开对方的唇。
这一次,虽然秦劲一直慢慢的,但小夫郎却是没了从前的心急,双臂要么环着他肩膀,要么搂着他脖颈,一会儿亲他的唇,一会儿咬他的耳,总之始终紧紧的贴着他。
他便也尽量将人揽在怀里,没换太多花样。
这一场结束,两人都满足的很,先是抱一起又亲了会儿,随后秦劲有些不舍的下炕去打水。
铁锅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但正好散去身子上的热,小夫郎懒懒的趴在炕上,任由秦劲将他翻来覆去。
他本就白的耀眼,又是这幅姿态,不过,他们夫夫凌晨就得起床做蛋卷了,再来一次,那今晚别睡了。
于是待秦劲上了炕,便只将人搂在怀里狠狠揉搓了几下,而后不顾小夫郎的撩拨,起身吹熄了油灯。
叶妙其实也累了,但刚才的滋味太妙,他便本着能撩就撩,撩不动就睡的想法在秦劲怀里扭来扭去。现在看秦劲意志坚决,便也老老实实睡觉。
他劲哥好厉害哦~
嘿嘿。
大年初四。
没了豆腐脑,今日便只卖蛋卷。
家里三口铁锅同时开工,天亮时,他们一共做了一千一百多根,这么多蛋卷,由两个小推车装着,秦劲、安哥儿去了大集上。
一同去的还有叶妙。
前三天只待在家里休息了,连村子都没出,如今这年已经过了一半,他自是要跟着去大集上玩一玩。
至于秦兵几个,依旧在全力做淀粉。
新年一过,红薯是真没多少了,昨日他们去了宋来娣娘家的村子,在那边买了好几板车红薯。
最近他们不打算卖凉粉了,尽全力做淀粉。
大集上人来人往,堪比年前那几日。
秦劲三人照旧在离城门最远的地方选了个平坦的地儿,刚把小推车放好,便听远处传来了谷南的喊声:“秦劲!”
这声音是从城门方向传来的,秦劲扭头看去,见谷南推着云哥儿过来,他便也笑了,对着谷南招了招手。
待谷南来到摊子前,云哥儿不等谷南解开他身上的安全绳,就朝安哥儿笑得甜甜,还朝安哥儿伸出了小手。
安哥儿有些受宠若惊,此前云哥儿可从未让他抱过。
等谷南将安全绳解开,他赶紧伸手将云哥儿抱了起来。
其他人家的孩子到了六岁,家长很少会抱他们了,但云哥儿不一样,他因为长期没有稳定居所,很是缺乏安全感,谷南和邓氏便纵着他,经常抱着他。他自个儿也很喜欢待在谷南或邓氏的怀里。
但也仅限于这两人。
谷栋要抱他,十次里他能拒五次。
谷栋都如此,外人更不得他喜欢。
可现在他竟然要让安哥儿抱他,安哥儿受宠若惊,谷南则是喜的合不拢嘴。
“云哥儿,喜欢安叔叔吗?”谷南接过秦劲递过来的蛋卷,送到云哥儿嘴边问道。
云哥儿没说话,小脸盯着安哥儿看了几秒,随后点点小脑袋。
谷南这下子更高兴了,恨不能直接问出那句让安叔叔做你阿爹好不好。
他轻咳一声,将蛋卷塞到云哥儿手里,笑着道:“吃吧,我去和你秦劲叔说两句话。”
云哥儿嗯了一声,咬了口蛋卷,而后将啃了一口的蛋卷递到了安哥儿嘴边。
安哥儿这下子更惊了,忙摇头道:“你吃,吃完还有呢,我在家已经吃过了。”
云哥儿闻言,便又将蛋卷送到了嘴边。
他一边嚼,一边望着安哥儿,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看得出心情不错。
安哥儿忍不住捏捏他脸蛋,问道:“早上吃的什么?有没有新玩具?”
“吃了肉。”云哥儿立马道。
吃的是他大伯从王家带来的扣碗肉,香喷喷的,可好吃了。
“爹爹给我买了三个小兔子。”不等安哥儿回答,又问:“你去不去我家看小兔子?”
“……”
安哥儿不知作何回答。
旁边,谷南就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呢,听见他这么问,便替安哥儿解了围:“你安叔叔忙,等以后你安叔叔不摆摊了,就去看你的小兔子,好不好?”
云哥儿闻言撅起了小嘴巴。
不好。
他想安叔叔待会儿就去。
但看了眼小推车上的蛋卷,他不情不愿的点点小脑袋。
他安叔叔的确好忙。
谷南松了口气。
安哥儿也松了口气。
叶妙瞧着这一幕,倒是很为安哥儿高兴,谷栋同意,云哥儿也同意,这门亲事多圆满呐。
让安哥儿陪着云哥儿玩,他站在秦劲跟前,见秦劲开始吆喝,他也跟着喊了几句。
但他嗓子细,只吆喝了几声就有些哑了。
秦劲让他抓些铜板去逛大集,正巧,他瞥见不远处有人在卖风筝,他就走了过去。
他不买,就是过去看看。
风筝有三个样式:燕子、喜鹊、蝙蝠,做工有些粗糙,但胜在便宜,一个才二十文。
想了想,他还是回了摊子前。
罢了,即便买了,他和他劲哥也没空闲时间去放。
摊子前的生意很好,小蛋卷已经有了些许名气,还便宜,大过年的,不仅大人手松,孩子手里也有压岁钱,凡是试吃过的,大部分人都掏钱买了。
正忙碌着,谷栋来了。
谷栋觉得,他既让秦书达打了招呼,那今日安哥儿八成会来摆摊。
于是,他今日出门时给谷南打了声招呼,让谷南带着云哥儿去大集上玩。
他自己以巡街为由,也往这边来。
出了城门,远远瞧见安哥儿竟抱着云哥儿,他暗喜不已。
余光瞥见旁边的风筝摊子,他上前去,买了个燕子风筝。
有风筝在,以后云哥儿就有理由经常来找安哥儿玩了。
看在小兔子的份上,云哥儿瞧见谷栋,主动喊了一声爹爹,等谷栋将手里的风筝给他,他终于有了笑脸。
示意安哥儿将他放下,他抓着安哥儿的手指,又喊上谷南,他想要去放风筝!
谷栋很欣慰。
随后心满意足、依依不舍的走了。
很快到了中午,大集上的人少了些,蛋卷也卖得七七八八,谷南带着云哥儿回家,秦劲索性将余下的蛋卷装入一个布袋,然后去了糖铺。
牛掌柜一家子正在吃午饭。
这种开在城里的铺子,即便过年也甚少有人家关门,反正铺子便是家,过年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见秦劲过来,牛掌柜挺惊喜。
一看秦劲还带了蛋卷,那就更高兴了。
秦劲将蛋卷卖给牛掌柜,又买了些蔗糖,随后便带着叶妙、安哥儿出城。
路过风筝摊子时,他不顾叶妙的劝阻,也买了个燕子风筝。
买都买了,叶妙一脸高兴的接了。
走上通往五里沟的小道,他迫不及待的就和安哥儿放了起来,两人从前过的都苦,都是第一次得这样的玩具,一路上欢喜极了,直到进村才收起来。
下午。
秦劲、赵丰去王小桂家买麦子。
他家的那点麦子早吃完了,这几个月来,所吃的麦子全是从村人手里买的。
最近开始做蛋卷,对面粉的需求大增,现在家中只余下一百多斤麦子,他此次便打算多买些。
今日一千多根蛋卷,只在大集上卖,卖了两个多时辰,竟只剩下一百多根。
这生意可太好了。
豌豆糕、甜甜圈真的要长期停售了。
回了家,只见何虎坐上了牛车,正准备走呢。
何虎是来拜年的,顺便来送儿童推车的分红,按照当时的协议,每卖出一辆儿童推车,秦劲可得十文钱。
这些时日,陆陆续续卖出了三十多辆儿童推车。
还有五十多辆双桶小推车。
双桶小推车也按照一辆十文算,因此,此次秦劲能拿到将近九百文的分红。
他来的不巧,当时秦劲刚推着板车出了家门,叶妙要去喊秦劲回来,他摇头不让,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碰着了再唠。
不过,现在秦劲回来了,他就多坐了一会儿,天色擦黑才带着叶妙现做的小蛋卷离开。
白得了九百文,叶妙拎着那串钱瞧了又瞧,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放钱箱子里。
何家人厚道。
大年初五到十五,秦劲每日都会与安哥儿一起出摊。
这期间大集上的人流由爆满到正常再转为爆满。
最近没有下雪,地里的麦子缺水了,一些勤快的人家,初六那日就拎上扁担水桶去灌溉了。
于是大集上的人就少了。
但到了正月十五这日,人流陡增。
因为今日是上元节。
这可是个热闹的节日,这一日东阳县不关城门,县城或附近村子里的人家可在晚上时进城看花灯。
而且,白日里也有人舞龙狮,耍杂耍,热闹程度一点儿不输给过年。
这个节日算作是古代的情人节,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因此,秦劲提前吃了晚饭,而后带着叶妙、安哥儿去了县城。
县城里游人如织,摩肩接踵,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挂着各式灯笼,一些专门卖灯笼的店铺还搞了猜灯谜的活动,若是猜对了,可免费得灯笼。
身为文盲,秦劲叶妙安哥儿自是猜不出来,不过,他们有钱!
凡是看中的灯笼,他们舍得花钱买!
随意进了家灯笼铺子,叶妙看中了一盏竹编灯笼。
灯笼很朴素,是拿原色竹子做成了笼子形状,很精巧,一个才十文钱。
他高高兴兴的买了。
安哥儿看了一圈,什么都未买,等叶妙结了账,他挽着叶妙的胳膊出了铺子。
一出门,他便瞧见谷栋身穿衙役服,手拿长刀,正一脸严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今晚人多,还不关城门,因此巡街的衙役比过年时还多。
谷栋像是没瞧见他,只对着秦劲点了点头。
秦劲上前两步,道:“栋哥辛苦了,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
“职责所在。你们玩时注意荷包。”谷栋道。
“已经逛了好一会儿,这就准备回了。”秦劲指了指叶妙手里提着的小灯笼。
谷栋闻言,便让他警醒些,路上注意安全。
秦劲应下,和叶妙、安哥儿朝城门走去。
谷栋握着长刀,依旧一脸严肃的巡街,但方向却是往城门而去。
等他出了城门,离开了大集的范围,走上通往五里沟的那条小道,果不其然,秦劲领着叶妙、安哥儿在等他。
来到秦劲跟前,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秦劲的肩膀。
只差喊一句好兄弟了。
恩人呐,为他和安哥儿创造太多机会了,他与安哥儿成亲那日,秦劲必须坐主桌!
等秦劲领着叶妙走远一些,他立马就献宝似的对安哥儿道:“我刚买了两个八角宫灯,让我哥带回去了,两个都很漂亮,你一盏云哥儿一盏,等你嫁过来就看到了。”
“……你跟过来做什么?”他一脸兴冲冲,但安哥儿却是这般问道。
“生气啦?”谷栋有些莫名。
他将右手里的刀换到左手,右手下意识想去抓安哥儿的手。
但右手抬到一半,他改了方向,最终只是摸摸耳朵:“这不是想多瞧瞧你。”
“瞎灯黑火的,你能瞧见什么?”安哥儿反问。
能看得清轮廓啊。
今晚的月光很亮的!
别说,第一次见安哥儿时,他觉得安哥儿的骨架大,身形宽,没有普通小哥儿的娇软,像是男人。
可现在看久了,他看顺眼了,一整日下来,只要脑子得了闲,总是不由自主就去想安哥儿。
今晚偶遇上了,他就忍不住跟来了。
他随心而动,这还有错了?
还是不够喜欢他,若是喜欢,这会儿心里定然全是欢喜,哪里会给他冷脸。
但这话他只在心里想了想,面上放软了语气道:“你别生气,我这走了,行不行?”
“好。”
安哥儿应的毫不犹豫。
但话一出口,见这人一向挺得笔直的肩膀耷拉下来,他不免心软,就多加了一句:“你也小心些,得空了多歇歇。”
有了这话,谷栋哇凉的心终于回暖,忙点头:“我知道的。你走吧,等你和秦劲汇合了,我就走。”
秦劲和叶妙站在几十米外。
安哥儿应声,转身朝秦劲叶妙走去。
谷栋盯着他的身影,一直到他和秦劲叶妙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有些惆怅的皱眉。
好端端的,怎就生气了呢?
谷栋不理解。
叶妙也不理解,他能察觉到,安哥儿见了谷捕头后并不高兴。
让秦劲走在他俩后边,他挽着安哥儿的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安哥儿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能……在害怕。”
“害怕?怕什么?”叶妙不解。
之前安哥儿担心谷捕头表里不一,事实证明,谷捕头也就看着凶,与家人相处时其实挺和气的。
而且,这些时日以来,谷捕头对安哥儿很上心,安哥儿也多次表示愿意嫁想嫁。
那现在又怕什么呢?
“我怕他……新鲜感没了之后,会冷落我。我不知他想象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但我一定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他在惶恐。
他何德何能?
初时知道谷栋对他上心,他有的只是高兴。
可今晚,看谷栋真的跟了来,他却是惶恐了。
他这么一个小哥儿,谷栋怎对他痴迷成这样……
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丝羞恼。
其实上午摆摊时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目前他和这人的每一次接触,不是他二哥盯着,就是秦劲盯着,这俩可都是大男人,但凡换成妙哥儿,他也不会生出羞恼之意。
天知道刚才秦劲说要站在原地等这人时,他有多震惊。
看这人真跟来了,他心中的羞恼立马压过了欢喜。
这人贴他贴的也太紧了!
第054章 成亲
回家之后, 秦劲进了灶房,准备烧些热水洗漱。
点燃油灯,将麦秸塞到灶膛, 又塞进去几根干柴,这时, 叶妙进了灶房。
叶妙搬来一个板凳,与他挨着,见他已经将灶膛里的火点了起来, 就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劲哥, 安哥儿竟然还在害怕。”他道。
刚才他与安哥儿嘀咕了一路, 他明白了安哥儿在惧怕什么, 还是安哥儿心细,竟能想那么长远。
对比之下, 他有些傻。
他从没想过,他劲哥会在某一日突然就不理他,冷了他。
他小声将安哥儿的惧怕讲给秦劲听,秦劲听完, 拍拍他的手:“谷捕头应不是那样的人。”
也许,大概?
其实安哥儿恐慌是正常的, 这样的渣男,他还真见过一个。
大学时,他对面宿舍有一男生,每年开学时都会追大一的小学妹, 但将人追到手之后,一个月内必分手。
那男生的原话是:腻了, 挖到底了,没新鲜感了。
大一的小学妹单纯, 陷入爱河之后全身心的投入,可在他那个渣渣同学看来,那就是一眼见底,一个月就没新鲜感了。
安哥儿身份、见识均不如谷捕头,容貌也不被大部分人认可,安哥儿唯恐谷捕头是三分钟热度,这其实很正常。
在谷捕头跟前,安哥儿有些自卑。
世间大多数的女子、小哥儿总是会毫无防备的献出所有,可能珍惜这片真心的,又有几人?
所以,他觉得给谷捕头甩甩脸色也好。
省得谷捕头哪天也会没新鲜感了。
就要让谷捕头捉摸不透!
他支持安哥儿!
他握紧叶妙的手,将刚才所想坦诚相告:“你得空了和安哥儿讲讲这些。”
叶妙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他心情沉重的点头。
是得如此。
在谷捕头跟前,要有所保留,不能让谷捕头一眼看透!
正月十六。
谷栋昨晚熬了个大夜,今日便休息。
他回家时都是四更天了,可他只在炕上躺了一个时辰就匆匆起了床。
昨日谷南王咏树带着俩孩子过来看花灯,在他家住了一晚,人多,做饭麻烦,他干脆去买了早饭回来。
买回来后,少不得被谷南念叨败家,家里也就邓氏、云哥儿的饭量小,可最便宜的素包子也得两文钱一个,一顿早饭下来,大几十文没了!
自家又不是没有包子,过年时蒸的包子还有一大筐呢!
谷栋端着碗豆腐脑呼呼喝着,将谷南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挣的钱不用来吃吃喝喝,还能干嘛?
吃过早饭,王咏树谷南带着俩孩子回村,谷栋抱起云哥儿送他们,这一送就送到了城门口。
牛车远去,谷栋抱着云哥儿来了秦劲的摊子前。
谷南不在,谷栋不好直接将云哥儿交给安哥儿,他将云哥儿放到地上,云哥儿双脚一挨着地面,便迈着小步子走向安哥儿。
往日,谷南回家不带上他,他都会哭鼻子,可现在他竟没有对着牛车抹眼泪,而是小身子一扭,快步走到了安哥儿身边。
安哥儿蹲下,笑着捏捏他的脸蛋:“云哥儿真厉害,今天没有哭哦。”
云哥儿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小身子往他怀里钻,等钻进去了,就拿小手捂住脸,通过指缝悄悄看他。
见安叔叔还含笑盯着自己,云哥儿更不好意思了,小身子在安哥儿怀里转了一圈,背对着安哥儿。
片刻之后,他伸出小手指着摊子道:“安叔叔,我来帮你吆喝吧?”
小小年纪,他已经学会了转移话题。
“好呀!”安哥儿一副惊喜的模样,笑着道:“如果你帮着卖出了蛋卷,那我就给你发工钱,怎么样?”
云哥儿惊讶,转过了小脑袋。
工钱?
他大大的眼睛盛着满满的疑惑,但眼珠却是转了一圈,看着颇有几分机灵。
安哥儿被他可爱的样子萌到,又捏捏他的脸蛋:“是不是在盘算拿到工钱后要买什么?”
“嗯!”云哥儿重重点头。
“那云哥儿打算买什么?”安哥儿笑着问。
这时,谷栋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他站在秦劲身边,距离安哥儿、云哥儿有一米远,但云哥儿说话的声音大,他完全能听到。
“给奶奶买肉!”云哥儿毫不犹豫的道。
奶奶做的肉不好吃,他要买好吃的肉回去和奶奶一起吃。
“真孝顺。”安哥儿立马夸道:“还有没有?”
“给大伯买个小马,牛车太大了,以后我们骑马回家。”
牛车太宽了,小马就很好,可以随意走在他家门前的巷子里。
“这个主意好,真聪明!”安哥儿又夸。
“还要给安叔叔买好吃的。”云哥儿立马道。
“咦?还有我的份呀?”安哥儿很惊喜。
“嗯!安叔叔经常给我吃好吃的。”
他也要给安叔叔买好吃的。
“好孩子,有这份心就够了。”安哥儿捧住他的小脸轻轻揉了揉,一颗心当真要化了。
想着那人,他就又问:“还有没有?”
“没有了。”云哥儿摇头。
“……”
谷栋难掩失望。
“没有工钱了呀,工钱太少了,不经花。”云哥儿认真道。
这下子,连秦劲都乐了,忍不住问他:“你还知道钱不经花?”
“致远哥经常问大伯要钱买吃的玩的,他经常说钱不经花。”云哥儿解释。
“那我今天多给你发些工钱,如何?”
“发多少?”云哥儿歪了下小脑袋,小脸蛋上全是好奇。
“十八文。”安哥儿抢先开口:“我一天只能挣十八文,全给你。”
云哥儿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自个儿从没拿钱买过东西,但经常看谷南、邓氏买些吃的喝的,他对十八文这个数字是有概念的。
之前秦劲叔卖的豌豆糕,一块就要三文钱。
他安叔叔每日那么辛苦,只能挣十八文!
他小眉毛皱了起来:“安叔叔,我待会儿多帮你吆喝几声。”
“真乖。”安哥儿心中熨帖极了,太乖了。
谷栋此时也高兴了起来,心情由多云转晴。
虽然说他在云哥儿心里竟是连安哥儿都比不上,可没关系,安哥儿马上就是他夫郎了。
昨晚他翻着黄历看了许久,二月初八便是黄道吉日。
唉,离成亲还有二十多天,好遥远。
不过,安哥儿昨晚为何生气?
拍了下秦劲的肩膀,他示意秦劲借一步说话。
等离安哥儿有十米远,他一脸诚恳的问道:“兄弟,昨晚安哥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离二月只剩半个月了,届时他没了如今的自在,可能会有些抗拒。”秦劲没有将话点透。
“这样吗?”谷栋抬手摸了摸下巴,瞧向不远处的安哥儿。
也是。
这个色胆包天的乡下小哥儿,惦记的可是招年轻小伙儿!
如今虽被他的一片诚心打动,可到底不喜欢他,所以见他追的紧,于是心中厌烦?
……
唉。
他心里苦哇。
本就嫌他老,他要是再不追得紧些,这个秦安又怎会选他?
“懂了。”他一脸沉重的开口:“谢了兄弟,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坐主桌。”
说罢,他示意秦劲回去摆摊。
他自个儿却是双臂环胸,一脸忧郁的盯着路边的麦田,眼珠子转来转去。
年轻小伙有年轻小伙的好,可他也有自己的长处。
他应发挥他自个儿的优势!
上元节后,新年彻底过去,天气热了起来,万物开始复苏。
秦兵秦文秦力三家买不来红薯了,无法做淀粉,他们终于歇了口气儿。
经过三个月的夜以继日,如今他们攒下了三千多斤淀粉。
一日耗费四十斤,能卖上三个月。
凉粉在半夜便能做好,做好之后由一人送去城门口,余下的人该干嘛干嘛。
地里的庄稼缺水了,需要浇灌。另外还得除草,野草钻出地面了。
一同钻出地面的还有野菜。
这日宋来娣从田地里回来,送来了一大背篓荠荠菜。
嫩嫩的新叶,瞧之便令人心生欢喜。
秦劲喜欢极了,凉拌荠菜,荠菜窝窝头,蒸荠菜,荠菜饺子,他在次日来了个荠菜四吃。
甭管哪种做法,都鲜极了。
当然,也可能是一个冬天没吃到绿叶蔬菜,馋的。
赵丰看他这么喜欢,下地浇麦子时,也特意背上背篓搜寻荠菜。
农活一来,做吃食的时间就少了,身为农家人,还是庄稼要紧,于是甭管是锅巴还是蛋卷,每日所做的数量都减少许多。
空出来的时间和体力,赵丰和安哥儿要留着下地。
安哥儿不再日日跟着秦劲出摊,他自己有三亩地,种的是麦子,虽说成亲后就得将这三亩地给卖了,但他决定卖给秦劲。
这么一来,田地里的麦子还是得精心照料。
其实,最近这段时日,秦劲每日只售卖蛋卷和千张,就两样吃食,他一人足矣。
根本不需要安哥儿去帮忙。
安哥儿也是农家人,把庄稼等同于他的小命,这种时期,不等秦劲开口,他就主动提出每日要下地干活,不再跟着出摊。
与那人日日相见又如何?
肯定是田地里的麦子更重要。
他忙着干活,苦的便是谷栋了。
这下子是真见不着面了,谷栋总不能跑去五里沟搞偶遇。
盼啊盼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二月。
二月初一,一大早媒婆便带了两盒点心来五里沟提亲。
其实,谷栋更想今日就下聘的,可为了安哥儿的名声着想,他只能依照此时的习俗,先遣了媒婆登门提亲,得了安哥儿的允许,再正式下聘。
若是提亲、下聘同时进行,那旁人要么觉得他和安哥儿早有苟且,要么会觉得他在仗势压人。
甭管是哪种,都不吉利,于是他今日只让媒婆登门提亲。
安哥儿自立一户,且与秦书达分了家,媒婆登门,便是与他本人谈。
那媒婆不知他和谷栋早就有了约定,一张巧嘴将谷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他先是一脸羞涩,随后做出又惊又喜的模样,等媒婆话音落,只思考了片刻,便脸颊红红的点了头。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安哥儿肯定要多思虑几日,还要多方打探男方的情况。
可谷栋等不及,二月初八就是好日子,他等不了了,必须二月初八成亲,他让秦书达给安哥儿带了话,甭管用什么理由,总之当日就要答应媒婆的提亲。
于是安哥儿这才表演了一番,认真扮演一个大龄恨嫁剩哥儿,一听有媒婆提亲,便喜得顾不上矜持,匆匆应了下来。
媒婆一脸笑容回了县城,寻得谷栋,商定明日送纳彩礼。
纳彩礼无需贵重,也不一定非得捉对大雁,娶亲万事都求一个好字,而活禽却是有随时死亡的风险,因此,纳彩礼都是看双方条件。
若是家境不好,那男方送个木梳,女方回个帕子,走走流程就行了。
若是家境好,则是可以带上活物甚至金银。
谷栋不准备招摇,二月初二,宜合婚订婚,谷栋、谷南与媒婆一起来秦家送纳彩礼:一对银镯子,一只羊。
谷栋脱下了衙役服,坐的是王家的牛车。而这时节村人忙着下地干活,因此从村口一路来到秦劲家,并没有引起太多村人的注意。
五里沟的大多数人,都不知安哥儿即将出嫁。
二月初三,合了八字,挑了二月初八作成亲的黄道吉日。
二月初四,谷栋一大早便来下聘了。
他带的聘礼于他自己的家底来说,不算多,白银五十两,金镯子一对,缎一匹,丝一匹,另有各色点心果品。
这些聘礼装满了牛车,亮亮堂堂的摆在牛车上,谁都能瞧见。
这下子终于引起村人的注意了。
一些没下地的老人、小孩,跟着牛车一路行至秦家老院,小孩子不懂事,但老人们却是开始震惊了。
秦家老院这边,连着三户人家,唯一适龄的只有秦安。
这一大牛车的聘礼,竟是给安哥儿的?
好家伙!
跟着牛车继续向前,果不其然,牛车越过秦劲家,在荒院门口停了下来。
隔着一米高的篱笆院墙,只见秦劲秦兵秦文秦力四兄弟都在,秦书达赵囡夫妇也在,甚至严祥严胜利黄春兰都在!
什么情况?
这亲事难不成是严祥保的媒?
男方是严家的亲戚?
秦劲抓着布袋子在散瓜子,大喜的日子,秦劲也没吝啬,见有十几个村人过来看热闹,便笑盈盈的拎着布袋走了过去。
站在最前方的是张齐的老娘,她手里还牵着张齐的小儿子,她一边伸手接过瓜子一边好奇问:“小劲,安哥儿的夫家是哪里的?做什么的?”
只看新郎官的相貌,颇为不凡啊。
不像是在田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秦劲笑着道:“男方是咱东阳县的捕头,姓谷,家住县城。”
“什么?”
张齐老娘吓了一跳,差点儿将手里的瓜子撒了。
其他竖起耳朵打探八卦的村人也都骇了一跳,在乡下,普通捕快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可现在安哥儿竟嫁给了捕快的头儿?
他们睁大眼睛去打量站在堂屋门前的谷栋。
身材高大,魁梧,年龄不大,但肯定过二十岁了,只看外形,倒也与捕头一职相配。
这会儿他笑着,看上去挺和气。
而且五官端正,不丑,更不歪鼻斜眼。
这么一个汉子,若是搁乡下,那实在叫人稀罕。
再看安哥儿。
他穿了件交领长袍,长袍里面套着薄袄,但腰间系着一根棉布带,因此瞧着腰是腰肩是肩的,并不臃肿。
若是单看安哥儿,倒也不丑。
可安哥儿不是男子,他是小哥儿!
与普通小哥儿相比,他骨架大,太像男人了。
但看谷捕头的模样,没有任何勉强、不喜,谷捕头在笑,刚才进村时就在笑,可见他是极满意安哥儿的!
嗯……
不懂。
不理解。
但祝福。
安哥儿高嫁,对乡亲们来说是好事,算是间接在县衙有了人脉,毕竟他们也没与安哥儿交恶,关系正常。
这般想着,张齐老娘几人便上前,齐齐朝着安哥儿道喜。
安哥儿笑得腼腆,带着些许羞涩,他只露了个面,很快就回了屋子。
今日不兴留饭,换了婚书之后,谷栋依依不舍的离去。
谷栋谷南媒婆一走,村人这下子终于敢大声打探了。
谷捕头怎么会与安哥儿结亲,难不成是秦书达做的媒?
秦劲便半真半假的解释,是安哥儿在集市上摆摊时遇见了谷捕头,谷捕头觉得安哥儿勤快,便来提亲了。
村人知晓缘由,心满意足的离去。
嘿,摆摊好啊,还能遇着贵人!
普通小民根本不知道衙役是贱籍,他们只知衙役出入的是县衙,头上是县太爷,日常威风八面,因此他们觉得安哥儿是高嫁。
这几个人不等回家,在路上遇见了其他乡亲,便将这件大新闻广而告之。
一传十,十传百,待到中午,整个五里沟的人都知道此事了。
除了朱二红家。
这都二月了,但朱二红家依旧日日大门紧闭,秦小存下地干活时,一直拉着张脸,村人便也不去触他的霉头。
秦书礼虽然丢了大人,可他是五里沟唯一的读书人,一身吃饭的本领比他们强多了,普通村民甭管背地里如何嘀咕,但面上定然是留几分脸面的。
因此,他们见着了秦小存,只是点头示意。
不说旁的。
而朱二红、秦书礼、岳珍根本不出家门,自然也就不知晓此事。
秦小存扛着锄头回了家,朱二红已经做好了午饭。
午饭是菜窝窝头,玉米糁。
菜窝窝没有配蒜汁。
玉米糁也稀的立不住筷子。
秦小存坐上饭桌,瞧见这些饭食,立马黑了脸,骂道:“咱家是吃不起饭了?”
他辛苦劳累一上午,就让他吃这些?
朱二红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但后遗症仍在,脑袋时常犯晕,听得这话,她也没动怒,只道:“书礼没了工钱,咱家也没存银,当然要省着点吃喝。”
从前手中握着巨银她都扣扣索索的,现在更是节俭。
但秦小存听了这话,火气立马上来了。
秦书礼明明有手有脚,结果竟直接在家躺了一个月,连院门都没出!
而且,吃饭时也甚少上桌,通常都是窝在屋子里一个人吃。
二月不热不冷正是好天气,现在不出去找份工,那什么时候去找?
他黑着脸拍了下桌子,正要起身去吼秦书礼,这时,院门被推开了,王小桂站在门口道:“哟,吃饭呐。”
她笑着道:“大喜事啊,安哥儿定亲了,初八那日就成婚。”
“啥?”秦小存一愣。
朱二红包括岳珍还有秦克己秦思学都看向她。
“定的是谁家?”朱二红忙问。
“定的是咱东阳县的捕头,书达的头儿!”王小桂笑眯眯的宣布这个大消息。
“什么?!”
朱二红只觉得一道巨雷轰在了她头顶,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眼前也冒金星。
秦小存和岳珍也没好到哪里去。
捕头?
安哥儿嫁的竟是东阳县的捕头?
王小桂此时过来,为的就是欣赏他们的失态,她笑着将所知的经过缘由讲出,但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见朱二红身子软绵绵的从凳子上滑落,直接倒在了堂屋地上。
朱二红怒火攻心,晕了。
王小桂心满意足的走了。
走时不忘丢下威胁,安哥儿马上就是捕头夫郎了,若是不想去大牢里蹲着,那就老老实实的别给安哥儿添乱。
这威胁极其有效,一下子就将秦小存吓得脸色惨白。
进一次大牢,家底都空了啊!
朱二红秦小存不敢捣乱,初八这日,安哥儿顺利出嫁。
谷栋没有雇花轿,因为五里沟距离县城有五里,而县城门口距离他家也有不短的距离,花轿走的慢,还颠簸,他雇了马车,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喜宴摆在了谷家门前的巷子里,摆了几十桌,这么多人要吃饭,只靠家里的大灶供应不上,谷栋便从外面的饭馆定了不少菜品。
来道喜的不仅有县衙的那些衙役小吏,连几个正经官员也都派人送了贺礼。
还有与谷栋认识的一些商户,也都送了份贺礼。
秦劲瞧着这阵仗,终于明白谷南选弟夫为何那么挑了,花花世界迷人眼,若是选了个不知轻重的,那的确只能拖累谷家。
吃了喜宴,秦劲叶妙等人便赶在天黑前出城。
谷家这边,宾客慢慢散去,夜幕低垂,院子恢复了日常的宁静。
谷南从灶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见谷栋关上院门,便问:“人都走了?”
“都走了。”谷栋答道。
他那么多属下呢,打扫院子,送还桌子碗筷,这些杂活全都由这些人做。
“那你将这个端进屋,安哥儿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谷南将手里的托盘塞给他。
他接了过去,随意扫了眼托盘,便抬步朝着他的屋子走去。
他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嘿,终于把人娶回来了!
第055章 谷栋的家底
谷家小院共有四间房。
一间灶房, 余下三间是传统的堂屋东屋西屋三间相连的样式,只有堂屋有正门,想进东屋西屋, 须得经过堂屋。
不过,之前谷家日子拮据, 邓氏就将堂屋改成卧房租了出去,她将通向东屋西屋的两门堵上,又在外边给东屋、西屋各装了小门。
谷栋成了捕快后, 第一年就分了五十多两银子, 因此邓氏便将堂屋收了回来。
后来, 云哥儿他娘难产而去, 谷南常住娘家,他自己的孩子、包括王咏树也时常过来, 于是邓氏就将堂屋留给了谷南,她住西屋,谷栋住东屋。
今日的新房,便是谷栋的东屋。
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 还挂着红色的丝绸,进了门, 炕上堆着大红棉被,墙上不仅贴着囍字,还挂了一圈红绸。
桌子上也盖了块红布,上面放着喜烛。
安哥儿坐在桌旁, 一身大红长袍,头上插着支银簪, 嗯……大红色衬得安哥儿的肤色有些黑,毕竟本来就不白。
今日他妆化的淡, 瞧着像是没化一样。
不过,安哥儿专心数钱的认真模样,倒是颇为招人。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看得谷栋绷不住心里的欢喜,他用力抓住手上的托盘,这才没笑得忘形。
“安哥儿,吃饭。”他将托盘放到桌子上,随手一扫,将桌子上的银锭、铜板扫到了一旁。
安哥儿抬眼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点儿无奈:“我快数完了,你这一扫,又混到一起了。”
拜堂之后,他独坐新房,而外面却是热热闹闹的喜宴,于是谷栋便将今日收的礼金拎进来让他数,足足有两背篓。
左右无事可干,他就当真数了起来。
大部分已经数完,重新装进了背篓,只剩下桌子上的这堆银锭铜板。
可看看这人,一来就添乱!
“那你吃着,我来数。”谷栋立马道,又将筷子递给他:“这是我特意让人从醉仙居买的板栗烧鸡,味道不错。”
喜宴上的饭菜,都是从小饭馆定的。
可安哥儿的饭菜,是从醉仙居买的!
安哥儿从前过的苦,应吃些好的。
安哥儿闻言看向托盘,上面的大陶碗里盛着一道炒鸡,辣椒火红,圆圆的板栗可爱,鸡块也泛着油光,香味扑鼻。
大陶碗旁边还放着一大碗白米饭,米饭粒粒分明,还有些晶莹,瞧着比秦劲家日常吃的要好上一些。
他下午时吃了点心,这会儿不怎么饿,可被这出众的卖相一勾,他摸摸肚子,接了筷子。
谷栋便在他身旁坐下,大手将桌子上的银锭、铜板扒拉过来,准备数一下。
他自己做事时也很烦旁人捣乱,刚才是喜上眉梢,一时忘乎所以,因此才将安哥儿快数完的银钱打乱。
得弥补一下,省得安哥儿生他的气。
自打上元节那晚安哥儿呛了他两句,他再没有和安哥儿独处过,一晃大半个月,也不知安哥儿心里的气到底消没消。
可不能让安哥儿气上加气。
见安哥儿夹了个板栗送入口中,他这才低头准备数铜板,口里还道:“数完这些,待会儿我将家中存银交给你,以后就由你当家,省得咱哥天天骂我大手大脚。”
“……倒也不必这么急。”安哥儿道。
“这哪里是急?这叫言而有信,我当初承诺过的。”谷栋抬眼看向他,脸上带笑,眼神也没了从前的迫人,只剩温柔。
安哥儿被他瞧的心中一跳,忙垂下眼:“那你放心,我不会乱花的。”
“乱花也没事,反正咱们也只能吃吃喝喝。”
谷栋不在意道。
他又问:“好吃吗?”
安哥儿轻轻点头:“好吃。”
板栗这个东西,他只听说过,没吃过。
现在终于尝到,口感有些像红薯,但被汤汁一泡,整体味道比红薯好多了。
至于那大米,也是米香浓郁。
“那把这一大碗都吃完,一整天没好好吃饭了。”谷栋道。
咳,吃饱了,才好做那事嘛,毕竟也是个体力活儿。
这般想着,他抬起眼来去看安哥儿,脑子里开始跑偏。
但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谷南的声音:“我的小祖宗,你慢些,别摔着了。”
“才不会摔着,我要找安叔叔。”云哥儿稚嫩的童音响起。
谷栋:“……”
“以后要改口叫阿爹了,你安阿爹累一天了,咱们明天再去找他,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见安叔叔!”
云哥儿语气强烈了起来,转而又放软:“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见安叔叔,大伯~”
他似乎被谷南抱了起来。
“走走走,咱们去找奶奶,今晚我和奶奶陪着你一起睡,乖。”谷南的声音又响起。
但云哥儿明显不愿,竟扯着小嗓子大声喊了起来:“安叔叔,安叔叔——”
谷栋皱眉,正要起身,这时安哥儿放下了筷子:“我去看看。”
说罢,他快步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他牵着云哥儿进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伸手揉了揉云哥儿的小肚子:“晚上吃饱没?没吃饱和安叔叔一起吃些,好不好?”
“吃饱了!”云哥儿立马道。
见着谷栋,他喊了声爹爹,爹爹是好人,把安叔叔娶了回来,他都很久很久没见过安叔叔了!
谷栋笑着开口:“吃饱了在院子里走几步,消消食。”
走累了就赶紧回屋睡觉去。
“不想走。”云哥儿说完,见安哥儿坐下,便小手抓着桌子,想往安哥儿腿上爬。
安哥儿忙将他抱起,让他坐自己腿上。
谷栋:“……”
他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开始低头数钱。
“安叔叔,我很久没见你了,今晚你和我还有大伯、奶奶一起睡吧?”
“……”
谷栋笑不出来了。
但就在这时,安哥儿温柔的声音响起:“今晚不行哦。”
“为什么?”云哥儿仰着小脑袋问。
他忍不住也看向安哥儿,顾不得数钱了。
“因为我是你爹爹娶回来的新夫郎,今晚我只能与你爹爹一起睡,这样我才算真正的嫁给你爹爹了。”
“这样我才能长长久久的留在你家。”
安哥儿捧着他的小脸,认真解释。
“啊?”云哥儿大眼睛懵懵,明显不能理解。
但谷栋却是要压不住嘴角了,好安哥儿!
“那、那我也和爹爹一起睡好了。”云哥儿有些勉强的改了主意。
他才不愿意和他爹爹一起睡。
可他想和安叔叔一起睡。
既然他安叔叔只能和他爹爹一起睡,那他就睡他们中间吧!
谷栋:“……”
他嘴角僵住,赶紧又去看安哥儿。
安哥儿笑着点了点云哥儿的小鼻子:“这样也不可以哦。今晚只能是我和你爹爹两个人一起睡。这是习俗,就跟过年时爹爹大伯奶奶必须要给你发压岁钱一样。”
“只有遵了习俗,你才能拿到压岁钱,而我才算是嫁给了你爹爹,明白了吗?”
云哥儿:“……”
他听明白了。
但他小眉毛皱一起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与你一起睡?”他撅着嘴巴问。
“等你爹爹下次不在家时,我就与你还有奶奶一起睡,如何?”
“好!”云哥儿立马点头。
在他的印象里,他爹爹经常不在家。
那他很快就能与安叔叔一起睡啦!
与安叔叔达成了约定,云哥儿心情极好,恰好这时谷南来带他回去睡觉,他就一蹦一跳的走了。
谷栋瞧着他的小身影,暗暗下了决定,今后他可不会跟从前一样不着家了。
十年衙役,他总得顾一顾自己的小家啊。
看安哥儿坐回桌旁又拿起筷子,他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会哄他说今晚与他一起睡,等他睡着了再将他抱给咱哥。”
安哥儿闻言,抬眼瞥了他一下,摇头道:“他很聪明,与他好好讲道理,他听得懂的。”
这话一出,谷栋的眼神瞬间炙热了起来,热到似乎带了火,一路从他眼睛烫到心底,让他浑身都烧了起来。
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羞涩,立马冒出了头。
其实刚才也不算强装淡定,成亲之前,他和这人接触了太多次,已经熟稔。
不像是其他新夫郎那般,婚前不怎么与新郎官见面。
再加上这人今日往屋子里跑了好几趟,最后还拎了两背篓银钱过来,于是初上牛车时的紧张、害羞全被冲淡了。
但此刻以及接下来……
脸烧的厉害,他已经品不出鸡肉的滋味了。
好在谷栋瞧出了他的不自在,收回视线道:“你快吃,要凉了,我数完就将家里的存银拿出来。”
说罢,大手扒拉了一下桌面上的铜板,一副真的要认真数钱的样子。
安哥儿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吃饭。
谷栋数的很慢,很慢很慢,还一连数了三遍,直到大碗里的板栗烧鸡还有米饭都快见底了,他这才开口道:“桌子上的这些一共是四贯三百二十文。”
“前面还有六十七个五两的银锭,三十三贯铜钱。”安哥儿咽下口中的米饭道。
“那一共是三百七十二两。”谷栋心中一算,很快有了答案,并道:“银锭存起来,铜板留着日常的花销。”
“……”
三十七贯,这么多银钱,竟然留作日常的花销?
而且,光礼金就收了这么多……
安哥儿又夹了个板栗,有些机械的嚼着,他被震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谷栋一眼便瞧出他在想什么,笑着拍了拍那些铜钱:“一般人家办酒,大多是亏的,但我好歹是捕头,咱们摆喜宴肯定亏不了。”
他手下光是衙役就有一百多人。
再加上其他小吏,还有一些与他相识的商户,另有上头那些正经官员,这加起来就得有三百多人。
礼金只收了三百多两,这还是他不贪不收重礼的缘由。
他要是稍微贪些,给那些商户暗示一下,那这礼金还能翻倍。
“你只管安心收着,这是咱应得的,其中不少人的人情咱们将来是要还回去的。”他又道。
听得这话,安哥儿被震到麻木的心这才好了些。
的确,人情往来,将来是要还回去的。
这时,谷栋从椅子上起身,几步来到炕尾打开那里的红木衣柜。
他从衣柜里下面抱出了一个三尺高两尺宽的箱子,将箱子搁到桌子上,他拍拍箱子道:“这便是咱家的存银了,共有一千两。”
“多少?!”
安哥儿惊呼出声,吓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黑漆漆的眸子睁得溜圆。
“我好歹当了十年衙役,其中五年是捕头,而且我不酗酒不好色,除了逢年过节送点礼,日常没有大的花销,攒下这些家当实属正常。”
普通衙役明面上分到的银两,一年下来能有个二三十两。
捕头的则是二三百两。
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全看运气了,若是碰到的案子多些,那就能拿的多些。
最多的一次,他暗地里拿到了一百多两。
此次成亲花了不少钱,不然共有一千二百两的。
谷栋打开箱子,里面的银锭露了出来。
和他之前送给安哥儿的那对一模一样,五两一个,胖嘟嘟的,之前只有两个就让安哥儿震了一下,这会儿几十个摆在眼前,被烛光一照,皆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当真是令人目眩神迷。
“最下面是七张银票,一张一百两,上面的是六十个元宝。以后这些就交给你放着。”谷栋又道。
安哥儿:“……”
他暗暗掐了下手心,这才稳住摇荡的心神。
可瞧着那些银元宝,他还是失语,这可是一千两!
要知道在与朱二红断亲前,他手中没有一个铜板,朱二红防他跟防贼似的。
成亲前,秦劲给他结了工钱,他一共在秦劲家干了五个多月,除了日常给谷栋、云哥儿送些吃食,旁的没有什么花销。
这些吃食全从他工钱里扣,他最终拿到了二千三十文,但秦劲叶妙又给他包了个九百九十九文的大红封,另外,秦兵等秦家人以及相熟的乡亲也送了礼金,他这一户就他一人,这些礼金全在他手里,但乡下的礼金一向少,加起来不到一千文。
至于他卖给秦劲的那三亩田地,因着秦劲还要盖新院子,他便让秦劲以后有银子了再给他。
也就是说,不算谷栋给的聘礼,他手中只有四两银子。
可现在谷栋要将一千两银子交给他!
又重重掐了下手心,剧痛令他空白的大脑恢复了作用,他瞧着谷栋道:“你还是放回原处吧,外边的铜板就够咱们日常花了。”
“说好了要交给你的。”谷栋很坚持。
安哥儿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摇头道:“这屋子也没有藏银子的地方,你就放回原处吧,你是捕头,还是男人,你手里该收着些银钱的,我知在何处就行了。”
这一番话,说得谷栋心里头痒痒的。
谷栋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捧住他的脸就要亲他。
可安哥儿吓了一跳,惊慌之后,也没有躲,只是在谷栋离开之后,微微抿了下唇。
谷栋睁大眼睛,咋是这个反应?
“不喜欢我亲你?”
“……一股酒味。”安哥儿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
谷栋顿时哑口无言。
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肯定要喝几杯嘛。
“我去刷牙。”他起身往外走。
安哥儿盯着他的背影,先是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太扫兴,可谷栋如此反应,又令他心中暗生欢喜。
这人待他有耐心,不但没有强迫他,反而愿意迁就他。
心里存着愧疚,吃完饭,他把托盘端去灶房准备将碗筷刷出来,谷栋却是以新婚之日不宜做活为由,让他搁一旁放着,又给他拿出新的猪毛牙刷让他洗漱。
一直到谷栋拉着他回屋,锁了门,又将他压在炕上,他全程乖乖的,没有反驳谷栋一字。
酒味仍在,谷栋没有去亲他,只是小心解开他的衣裳,又抓着他的手,让他给自己解。
看他羞的不敢抬眼瞧自己,谷栋心里乐开了花,这才是新夫郎应有的反应嘛。
谷栋面上正常,心里却是憋着口气,将所有经验都使了出来,虽没有用上嘴,可一双手忙活个不停,只顾着安哥儿,以安哥儿的愉悦为重。
谷栋这般体贴,安哥儿很快就有些糊涂了,不只是身子热,脑子也热,热的受不住。
但突然,谷栋停了下来。
骤然停止。
安哥儿眨了眨眼睛,飞到天外的魂儿终于回来,他先是咽了下口水,一直哼哼着,有些渴了。
随后才不解的望着这人。
“安哥儿。”抬手轻轻抚了下自己新夫郎带着红晕的脸颊,而后谷栋带着几分得意的问:“那些十六七八的小年轻,能有我这么厉害?”
“能如我这般伺候你?”
哼,年龄上,他是真比不过。
可他也有他的长处嘛。
他有经验,待安哥儿也是真心的,只凭着这两点,他就能将那些小年轻甩到天外去。
主动上门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伺候安哥儿?
说不定立都立不起来!
所以,他只要在床上时让安哥儿舒坦了,下了床再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不信安哥儿会跟石头似的捂不热。
谷栋得意洋洋,安哥儿恰好双手正无力的抓着他的手臂,盯着他看了几秒,安哥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他手臂上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
安哥儿用力掐了下去。
只听“嘶”的一声,谷栋差点儿原地跳起,两人连着的地方,也分了开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右臂被掐的地方,那里留着两个明显的指甲印,印记很深,几乎要掐出血了。
好狠心的夫郎!
对他当真没有一点儿情意?
看这人疼的龇牙咧嘴,安哥儿终于开口:“这时提旁的男人,你该掐。”
此言一出,谷栋刚冒出来的委屈顿时消散了,是哦,在这新婚之夜,他竟然提别的男人!
他赶紧告饶:“好安哥儿,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气不过,这才胡言乱语。”
说罢,不等安哥儿再说话,他扶正了自己,让两人的身子重新相连,赶紧重复刚才的动作,希望借此让安哥儿忘了他的犯浑。
他的计策是成功的,安哥儿的魂儿很快又飞了,瞧着安哥儿红通通的双颊,还有无意识张着的唇,他的心也慢慢被欢喜包裹。
这是他的新夫郎,是他亲自挑的,除了身形,样样都合乎他的心意。
不过,身形这会儿也不重要了。
因为他早就看顺眼了。
像男人就像男人呗,这身形也有这身形的妙处,瞧瞧,都这么久了,依旧能哼哼唧唧的,一路哼到他心里去。
这一场结束,以安哥儿的体力,也累的有些抬不起手臂。
谷栋为了弥补刚才的犯浑,忙前忙后,一会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水喝,一会儿又拿热布巾给他擦身子。
等将他安置妥当了,这才又跑去刷了一遍牙,免得酒味太重被他厌恶。
但等谷栋刷牙回来,安哥儿已经睡了过去,神色有些疲惫,但双颊带着未消退的红,映着旁边的大红被,竟有几分娇艳。
谷栋看的移不开眼睛,只看五官,安哥儿其实容貌出众,这会儿又是被他折腾成这幅模样,他一颗心又软又喜,小心翼翼的将人揽入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前一晚折腾的太久,次日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其实谷栋早就醒了,毕竟他身强力壮,即便熬个通宵也无碍,但安哥儿没醒,他便也躺被窝里。
新婚第二日嘛,安哥儿若一睁眼就能瞧见他,心里必定是欢喜的。
果不其然,当安哥儿睁开眼,他立马笑着打招呼,安哥儿下意识就回了他一个笑,笑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转过身去。
他将人搂住,忙道:“咱们是夫夫,做那事理所应当,昨晚舒不舒服?”
“……”
安哥儿耳朵慢慢红了,似乎要滴出血来。
在谷栋的催促下,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一嗯,谷栋便笑得几乎见牙不见眼,恨不能当即拉着他再来一场。
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云哥儿的说话声:“大伯,安叔叔怎么还不起呀?太阳都晒屁股啦。”
“……”
行叭!
今晚再战!
安哥儿这一个嗯,说明他的计策是正确的,他只要不再嘴贱提什么年轻小伙儿,那安哥儿的心早晚装的全是他。
安哥儿起了床,吃了早饭,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昨晚累狠了,今日有些吃不消。
云哥儿腻在他身边,一会儿将小兔子拎过来给他瞧,一会儿又翻出自己的小玩具与他一起玩。
这期间,谷栋一直在旁边瞧着。
谷栋有三日假。
待到中午,谷南拒了他的帮忙,自己一个人进灶房做饭。
午饭后,他回房间午睡,谷栋搬出昨晚那通习俗论将云哥儿塞给谷南,随后乐颠颠的进屋上炕,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一整个下午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黄昏。
入目的是谷栋熠熠有神的双目。
他怔了怔,随后眉眼间有了笑意。
新婚第一日,还行。
第056章 对谷栋的过往有了清晰认知
新婚第一日晚上, 饭后,谷栋、安哥儿陪着云哥儿玩灯笼,云哥儿今日一整天都很兴奋, 没有午睡,因此很快就打起了哈欠。
谷南便给他洗漱, 带着他回屋睡觉。
这边,谷栋与安哥儿也快速刷了牙,洗了脚, 而后就上了炕。
谷栋脱了身上的薄袄, 递给安哥儿道:“你闻闻, 没有酒味了。”
“……”
安哥儿还真凑上去闻了闻。
这人昨晚没有喝醉, 经过一整日的散味,薄袄上已无一丝酒味。
“没有。”他摇了摇头。
谷栋一下子就笑了:“那今晚得让我好好亲一下。”
安哥儿:“……”
就知道这人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挑了下眉, 故作平静道:“你亲啊。”
反正他自己也没和人亲过,昨晚只做不亲就舒服的超出他预料,他也想知道亲亲是什么感觉。
谷栋被他这大胆、生动的表情一激,立马就抓着他肩膀, 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他不懂这事,但谷栋极有耐心, 先是舔舔他的唇,后又伸进他嘴巴里,对着他的舌又咬又吸的,仿佛吸魂一般, 他身上的力气很快就没了。
脸也红了。
口鼻间全是这人的气息,而且大手还在他身上又捏又揉的, 他晕陶陶之际,只觉得此行径比昨晚的身子相连还要亲密。
昨晚这人喝了酒, 怕熏着他,因此两人的衣衫并未完全褪去,只是解了外面的袍子,他下这人上,这人双手掐着他的腰,并未搂他抱他。
因此他真不知接吻竟是一件比做那事还要亲密的事儿。
他被亲的脑子犯晕,这人一口指令他就一个动作,也不管那动作到底有多大胆。
好一会儿之后,这人抓着他的手,凑到炕头的蜡烛旁细细打量,一边打量一边轻轻抚摸掌心的茧子:“你手上这茧子长的好,摸到我那处,够劲儿。”
“……”
安哥儿羞的想钻到地底去。
这人带着茧子的大手在他身上捏了捏,之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这身板好结实,无一丝赘肉,怪不得昨晚能哼哼那么长时间。”
说罢,玩笑的语气转为了怜惜:“好安哥儿,从前受苦了,以后家里顿顿吃肉,你一定可多吃些,我会让娘盯着你的。”
安哥儿:“……”
“你舒服不?就是看不到你的脸,来,给我亲亲。”
这人说着俯下身来,可他的脸埋在枕头里,这人亲不到,就转而亲他的侧脸,一路往后,最后咬着他红通通的耳垂亲了亲。
……
安哥儿心里的恐慌又来了。
这人对他是不是太痴迷了?
对着他这硬邦邦、没有肉的身子又是夸又是怜的。
他手臂抬起,朝后伸去。
谷栋已经又坐了起来,他一下子就抓到了谷栋的胳膊,如昨晚那般,只揪住一点点肉,然后指甲掐了下去。
“嘶——”谷栋疼的又抽气,手上的动作停下,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又掐我?”
“你话多。”他半真半假的道。
他不想再听这人说下去了,他要冷静一下。
当然,这些话也是真的荤,他听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而谷栋听到这三个字,委屈道:“还不是憋的,之前半个月没见着你的面。不对,是自打认识你,就没与你好好说过话。”
那晚他夜奔五里沟,本是不想安哥儿被人抢走,要说真心,真的只有一丝。
可敲定成亲一事后,琢磨着这位乡下小哥儿马上就是自己夫郎,于是他就天天将人挂在心间。
而且那时能经常见面,虽然每次见面只能说上几句话,或者一句话都说不上只能瞧着看着。
但好歹见了面。
见的次数多了,他不但没有腻烦,反而日日牵肠挂肚,不仅将这小哥儿的脸彻底烙印在脑子里,甚至连堪比男子的身形都看顺眼了。
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反正就是越来越将这个乡下小哥儿放在心上。
于是,每日悄摸摸的几句话,人群中状似无意般撞到一起的视线,都是饮鸩止渴,这只会让他心里的想念越积越浓。
天知道上元节到二月初一这期间他是怎么过的。
他憋了这么久,还不许他说个痛快吗?
这般想着,他身子倒了下去,紧紧挨着安哥儿躺下,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而后在安哥儿耳边恨恨道:“你就不想我?”
他呼吸间吐出的热气落在安哥儿耳畔,安哥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忙道:“你少说几句就是了,攒着留着明日说。”
省得这会儿说完,以后就没得说了。
看这人不说话,安哥儿就又加了一句:“你快些做,别明天又睡到太阳晒屁股,我还要脸呢。”
这个理由,让谷栋心里稍稍顺了些。
片刻之后,他在心里唉了一声,算了,谁让安哥儿不喜欢他呢,若是喜欢他,肯定觉得他处处好,才不会嫌他话多。
当然,也许安哥儿真的不喜欢床上话多的。
瞧瞧,不仅耳朵都滴血了,身上也粉着,可见被他逗的颇为愉悦。
大好光阴,他不赶紧办正事,竟还磨磨蹭蹭的。
嗯,他的错。
这么一想,他心气彻底顺了,捧着安哥儿的脸亲亲他的唇,而后不再废话,埋头办正事。
除了这个小插曲,这一晚两人比昨晚还要尽兴,毕竟熟了些,身上也没了衣物的束缚,结束之后,谷栋心满意足的将人抱在怀里,又搂着人亲了一会儿,这才睡去。
二月初十。
今日安哥儿没赖床了,昨日一天三顿全是谷南做的饭,他一个新夫郎,哪里好意思今日继续让谷南忙活。
他用凉水洗漱之后就进了灶房。
不一会儿,谷栋竟也进来了,他惊讶道:“你出去等吧,我很快就能将早饭做好。”
“我给你烧火。”谷栋在灶前坐了下来。
安哥儿更惊讶了,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他起身:“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灶上的活儿,传出去让人笑话。”
在他家,秦小存秦书礼都是不进灶房的。
秦劲这样的属于异类。
而谷栋是捕头,若是让外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属于妇人、夫郎的活儿,肯定会被人笑话。
“我自小就帮着咱娘做这些的,你忙你的。”谷栋高大的身子坐在小板凳上,纹丝不动。
安哥儿借着烛光瞧着他的古铜肤色,对谷家也是从黄连汁里熬出来一事有了清晰的了解。
这句话不止展现在谷家的小院子上。
还展现在这人竟然做惯了灶房的活计。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道:“好。”
先往铁锅里加水,他淘了些大米倒入锅中,将箅子放入锅里,他从碗柜里拿出了几个喜饼放在了箅子上。
这喜饼是前来吃席的宾客送的,在乡下,送了礼金之后,一般人家就很少再准备礼品了,但关系亲近的会额外送些布匹、白面馒头或喜饼。
谷栋身份不一般,因此成亲那日不少人都送了礼品,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喜饼和馒头,都是白面做的,能吃上好些天。
将喜饼挨个放好,他盖上锅盖,叮嘱谷栋接下来大火猛烧就可以了。
灶房里有两口锅,一大一小,大的用来烧汤馏馒头,小的用来炒菜。
他让谷栋将小铁锅那边的灶膛点上火。
喜宴上的剩菜都分给了街坊邻居,不过,当初为了操办喜宴,谷南多买了一些肉和菜,他从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取出一块后腿肉,准备做个蒜苗回锅肉。
这时节已经有蒜苗上市了,就是贵,一般人家舍不得买来吃。
早上时间短,不好做麻烦的菜,做回锅肉正合适。
蒜苗还有十多根,洗干净切成段,他又在碗里嗑了四个鸡蛋,他先做了个蒜苗炒鸡蛋,这个菜清淡,适合云哥儿和邓氏。
炒完这道,他开始炒蒜苗回锅肉。
知道谷栋口味重,炒完蒜苗的,他又拿干红辣椒炒了一小碗辣的,干辣椒刺鼻,呛的他赶紧出了灶房。
但谷栋坐在灶前纹丝不动。
谷栋心里正美着。
他口味重,邓氏口味轻,再加上还有个云哥儿,因此邓氏还有谷南做饭时很少加辣椒。
谷南额外给他做了一碗辣椒油,算是关照他的口味。
可现在!
安哥儿竟是特意分开炒了两个口味的。
他在这个家多年,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个待遇!
他暗暗吸了口气,真香哇!
三道菜出锅之后,大铁锅里的米汤还没好,但安哥儿没有坐下来歇着,而是指着房梁上吊着的另外一个背篓道:“那里面的猪肉让咱哥带走一些吧?我瞧着还有几十斤,都买来三天了,再放下去就坏了。”
谷南吃过早饭就要回村了。
“行。”谷栋笑呵呵的点头:“你做主。”
“嗯……喜饼馒头,还有那些点心布匹,都让他带走一些吧?”安哥儿又道。
旁人送的布料,只有县衙里那些正经官员送的是整匹的,余下的都是半匹或几尺的,如今都堆在谷南的房里。
昨个儿听谷南说有不少,但这个小家就四个人,反正用不完,不如让谷南带回去些。
“行,这都听你的。”谷栋还是笑呵呵的,心里更美了。
安哥儿能惦记着谷南,他心里头很是舒坦,他们兄弟一起苦过来的,且谷南出嫁后也为这个家付出极多。
他自是希望安哥儿也能敬着谷南。
从前家里的东西,谷南都是随意拿的,他也时常给谷南银两,如今成亲了,安哥儿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但还没等他与安哥儿谈及此事,安哥儿就主动提出要送。
现在他心里舒坦得堪比大冬天钻入暖烘烘的被窝。
被窝里还有个安哥儿!
恰好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谷南的声音:“咦?安哥儿?小栋?”
安哥儿几步来到灶房门口,这时,谷南也走了来,闻到灶房里残留的肉香以及蒜苗香,他惊讶道:“起这么早,你们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就起了。哥,娘和云哥儿起了没?早饭快做好了。”安哥儿笑着道。
“娘起了,云哥儿还没醒,我这就叫他,你做的早饭香得鼻子都要掉了,我得喊他起来吃!”谷南说着又深深吸了口气。
这味道太香了,比他的手艺要好,以后他娘、云哥儿、小栋可就真的有口福了。
“我也去喊云哥儿起床。”安哥儿跟了上去。
这孩子黏他,可这几日他与谷栋新婚,他首先要顾及着谷栋,他心里对云哥儿是有些愧疚的。
云哥儿昨晚睡得早,已经睡足了,被谷南和安哥儿一起哄着起床,别提有多高兴了。
等坐上饭桌,那就更高兴了,鸡蛋鲜嫩,不咸不淡,肉也香香的,还好嚼,吃起来一点都不硬。
今天的饭好好吃呀。
他拿着筷子,美的小脑袋晃来晃去,爹爹真好,主动娶了安叔叔回来,嗯,如果以后爹爹再惹他哭鼻子,看在将安叔叔娶回来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
谷栋还不知道自己在云哥儿那里已经多了道“免死金牌”,他心里还在美着,这几道菜不只是闻起来香,吃起来也好吃。
“安哥儿,你这手艺好,能出去开店了。”他夸道。
“这是跟丰叔、妙哥儿学的。从前我手艺也一般。”安哥儿解释。
就朱二红那个抠搜劲儿,香料舍不得买,肉也舍不得买,他根本没有练厨艺的机会。
他现在会的这些,都是去秦劲家做工之后跟着赵丰、叶妙学的。
“甭管是从哪里学的,反正你现在做的好。”谷栋道。
当着邓氏、谷南的面,他没将“你聪明”这三个字讲出来,免得安哥儿害羞。
这时,谷南、邓氏还有云哥儿也都接上谷栋的话,一个劲儿夸安哥儿手艺好,这和睦融融的氛围,令他再也遮不住脸上的笑,一顿饭吃完,心情极好。
饭后,谷南准备回村。
安哥儿便去了他屋子,让他带些布匹、喜饼回去。
“带这些做什么,你们留着自己使,说起来,这亲事太仓促了,我也没给你准备太多新被褥,这些布匹正好留给你,你拿去自己做几床。”
谷南摆手拒绝。
“现在衣柜里的被褥已经塞不下了,我用不着。哥,你就带回去吧。”
其实,按照习俗,乡下的新娘子、新夫郎成亲时,其陪嫁都是新被子。
可他自个儿没准备,倒是谷南新做了六床。
六床已足够了,他对这些不讲究,够用就成。
他诚心相送,且是真的用不上,谷南便没有再客气,正好谷栋出去借牛车了,谷南便挑了些尺头,准备带回去给自家的俩小子做衣裳。
小子窜个子快,几乎年年都得准备新衣服。
不一会儿,谷栋牵着牛车回来了,他将收拾好的布料、喜饼、肉搬上牛车,由他送谷南回村。
只花了一个时辰他就回来了,家里有新夫郎,他才不会在王家留饭。
午饭后,趁着云哥儿回房睡觉,安哥儿便又进了堂屋。
谷栋也跟了来。
堂屋里一侧是炕,衣柜,这上面放着的都是谷南的东西。
另外一侧是此次收到的各色礼品以及旁的杂物,安哥儿指着那些东西问:“明日回门,我能给妙哥儿丰叔还有二哥二嫂他们也带些尺头吗?”
“当然可以,我说了,这些事儿你做主便好。”谷栋立马道。
安哥儿见他应的爽快,便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就要去挑合适的颜色。
“你先让我亲亲。”谷栋心痒痒,一把抱住了他。
笑这么好看,这不明摆着勾引他吗?
反正云哥儿和邓氏都睡了,他干脆搂着安哥儿回他们的新房。
挑东西是小事,明天出发前再挑也不迟!
谷栋热情如火,安哥儿半推半就的,真就也上了炕,与这人大白日的来了一回。
这期间他提心吊胆的,唯恐云哥儿突然喊他。
等结束后,这人还黏黏糊糊的搂着他,霸道的将他禁锢在怀里,亲一下捏一下的,眼看这人还有再来一次的意思,他忙用手抵着他心口道:“晚上吧,一会儿云哥儿真要醒了。”
“咱还是去挑布料吧,省得明日手忙脚乱。”
他声音哑哑的,脸颊红红的,但双眸水润,看得谷栋心里欢喜不已,立马就点头应了他的话。
于是两人穿好衣服起身,临出门时,谷栋来到窗下的桌子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抓了本蓝皮账本出来。
“光顾着高兴了,还没仔细瞧这份礼金单子,咱俩给对对。”他道。
他将抽屉推回去,一扭头,见安哥儿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瞧着他,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识字?”安哥儿问。
“当然。我可是捕头,不识字的话,看不明白卷宗,查案时也不方便,很容易被人糊弄。”
谷栋说着挠挠脸,移开了视线:“不过,我没正经读过书,是当了衙役后跟着一个老衙役学的,不怎么会写,也只能看得懂普通的书籍。”
“咳,我的意思是,像四书五经这些,我只能读出来,那些句子具体是何义,我是搞不明白的。”
他跟秦书礼可比不了,他的水平,也就是不影响他看卷宗、查案子。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这算是自学吧,能学得这么好,可见不仅脑子好,也下了苦功夫。”
安哥儿熟悉的声音响起,里面竟还含着明显的赞叹。
谷栋一愣,忙看向他,见他脸上的确挂着敬佩,下意识道:“我和秦书礼可没法比。”
“他就是一畜生,你和他比什么?”
“……”
见安哥儿一脸认真,谷栋噗的乐了,走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你说的对,我还不至于和一畜生比这个。”
说罢,他忍不住低头去亲怀中人的唇。
好甜啊,他的安哥儿。
谷栋动作突然,且还是在房门口,安哥儿有些被吓到,可看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他心中一软,也伸出手抱住了这人的肩膀。
再一次,他对这人模糊的过往有了清晰的认知。
当上衙役后才开始学识字,没有进正经的学堂,也没有正经的夫子,能学成这样,那必然付出了他想象不到的辛苦。
如今的好日子,是这人辛苦挣回来的。
他、他以后就顺着他一些吧……
要不是云哥儿醒了,两人差点儿又亲回到炕上去,有云哥儿在,两人老老实实的去堂屋核对礼品,并挑选明日的回门礼。
安哥儿自立一户,与秦书达分了家,回门是回荒院。
秦书达自然是想让他回自己家的,可他不愿,从前年幼时,他和秦书达关系尚可,但秦书礼秦书达分家已久,他与秦书达已经没了从前的熟稔。
他更想回荒院去。
待在荒院,他很自在。
云哥儿对秦劲还算熟悉,与叶妙只见过几面,不过,他知道秦劲与叶妙是一家人,听说是为他俩挑礼物,他很是热心,一会儿帮着搬料子,一会儿跑着拿背篓。
见谷栋一直拿着账册念着,他还好奇的凑过去,主动依偎到了谷栋怀中。
当然,他看不懂。
谷栋揉揉他的小脑袋:“我得空了教你认字吧。”
云哥儿歪着小脑袋,不说话,对这事儿尚没有具体的概念。
但拿着剪刀裁料子的安哥儿闻言,立马问:“我能跟着学吗?”
谷栋微讶,随后点头:“当然可以了。”
不过,他有些纳闷:“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想看得懂你手里的账册。学了没坏处,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这倒也是。”谷栋点头。
他不在家时,他这新夫郎好歹能记记账。
谷栋起了兴致,当晚就要教学。
当然,是在饭后陪着云哥儿玩时,他拿出纸笔要教学。
等云哥儿学得打瞌睡了,便将云哥儿送到邓氏那边,而后火速拉着安哥儿洗漱,上炕。
白日里虽来了一回,可并不耽搁晚上办事,他身体一点儿都不输十几岁的小年轻,不,准确来说,那些小年轻身子还未彻底长成,他这个年纪正正好。
不过,这想法他只在心里头想一想,绝不敢再说出来了。
并且,今晚也没嘴贱扯一些有的没的,就抱着人猛亲,猛做,他不信他都这样了安哥儿还能寻得理由来掐他!
他这做法是正确的,事后安哥儿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力张口就着他手里的碗喝了几口水,之后他再怎么折腾都不醒了。
将人累成这样,难得的,他有些心虚。
同时也有些庆幸,今日上午他送谷南回村时见着了秦劲,他叮嘱秦劲明日照常摆摊,不必特意在家中等着他和安哥儿。
有摆摊做缓冲,定不会耽搁明日回秦家吃午饭。
好险。
还是他机智啊。
第057章 回门
二月十一。
安哥儿一觉醒来, 天色已大亮,被室内白晃晃的光线一照,意识到起晚的他, 慌忙就要用双臂撑着炕起身。
他起的猛,但尚未坐起身, 便意识到不对,他怎么比割了一天麦子还累……
而且与割麦子的累还不一样,他现在不止身上疼, 还酸软无力, 脑袋昏沉, 只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儿。
他咬了咬唇。
就在这时, 房门被推开,他扭头看过去, 见是谷栋进来了,便立马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别慌,我出去买了羊肉汤和烤饼,咱娘和云哥儿都吃过了, 你的那份在锅里温着,我给你端来?”
谷栋几步来到炕边, 笑着道:“就是饼子温在锅里被热气一捂,现在不酥脆了。”
他小心打量安哥儿的脸色。
嗯……脸色灰暗,双目无神,一看便是被折腾的狠了。
他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心里犯愁,待会儿安哥儿一照镜子, 那定然要……
“嘶——”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大腿。
不知何时,安哥儿的手已经放在他大腿上, 隔着裤子狠狠拧了他一下!
这还不够,见他望了过来,安哥儿干脆双手齐上,不仅拧他大腿,还去拧他的胳膊,同时咬牙道:“你怎不告诉我,那事儿做多了,身子会虚成这样?”
今个儿他可是要回五里沟的!
定然要被妙哥儿笑话!
“疼疼疼,我、我这也是情不自禁嘛,我以后不这样了,好安哥儿,好安哥儿……”谷栋放软了语气求饶,说着还想伸手将人抱住。
安哥儿才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就心软,安哥儿自己没这方面的经验,可这个人有啊,明知今天回门昨晚还折腾的那么狠,该拧!
可就在这时,云哥儿突然蹬蹬跑了进来:“安叔叔!快起床啦。”
小小的人定住脚步,见自己爹爹龇牙咧嘴,而安叔叔抓着爹爹的手臂,他歪歪小脑袋,好奇问:“安叔叔,你怎么啦?”
安哥儿迅速挤出一个笑来:“你爹爹做错了事,我正与他讲道理呢。”
“那你好好讲!”云哥儿睁大眼睛:“爹爹经常做错事的,你好好与他讲。”
谷栋:“……”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娃!
但谁知下一秒,云哥儿又道:“安叔叔,你什么时候起床?爹爹已经借来牛车了,给秦叔叔的礼物也放上去啦。”
什么?!
安哥儿顾不得和谷栋算账,立马问:“到底什么时辰了?”
“秦劲应该快收摊了吧。”谷栋不敢直接讲明时辰,模糊道。
“……”
安哥儿狠狠瞪他一眼,立马开始穿衣服。
都这么晚了!
“我去给你打水,你穿好衣服来洗漱。”
谷栋心虚,说完抱起云哥儿就跑。
乖云哥儿,到底是他的崽,他明天散衙了就去买玩具!
安哥儿起床之后,简单洗漱一番,只吃了几块点心,就抱起云哥儿坐上了牛车。
原本他打算今日做早饭时多做一份,好留给邓氏让她中午吃。谁承想他一觉睡到快中午,别说午饭了,早饭也没做成。
因此他就将羊肉汤留给了邓氏。
反正牛车很快就能到五里沟,妙哥儿和丰叔还有他二嫂这会儿定然已经开始做午饭了。
安哥儿想的不错,叶妙、赵丰还有赵囡的确已经开始做午饭了。
知道谷栋爱吃卤味,一大早赵丰就宰了鸡,买了鸭。
他昨个儿还买了一副猪下水,也一道卤上,谷栋吃过安哥儿送的猪下水,跟卤鸡卤鸭一般,很是喜欢,不会觉得被怠慢。
除此之外,还又炖了两只鸡,当然,少不了猪肉,招待新女婿,猪肉定然要安排上。
不过,按理说,安哥儿谷栋巳时正也就是上午十点就该到的,新夫郎嘛,在夫家又没有重要事儿,肯定早早就回来了。
但谁知安哥儿谷栋迟迟不来,最后竟是和秦劲一块回来的。
安哥儿抱着云哥儿下了牛车,叶妙一打量他的脸色,便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晚才来。
叶妙笑着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你们来的巧,饭刚做好。”
说罢,便弯腰戳戳了云哥儿的脸蛋:“云哥儿,好久没见了,我给你准备了小饼干和糯米团子哦。”
云哥儿原本有些怕生,一下牛车便抓着安哥儿的手指,可听到叶妙此话,他眼睛亮了起来。
他好些天没吃小饼干和糯米团子啦。
见他由拘谨躲闪瞬间变脸,安哥儿看得好笑:“走,咱们回家。”
另一边,秦劲秦书达还有秦兵几个以及严祥、严胜利都在,男人们招呼谷栋进院子。
午饭是真的已经做好了,都在灶里温着,现在人来了,赵丰、赵囡、宋来娣几个便赶紧将饭菜端上桌。
秦劲从灶房抱出一坛酒,打开,首先便要给谷栋倒上。
谷栋急忙用手挡着面前的碗:“兄弟,我今日不喝酒,你们喝吧,下午还有事呢。”
虽说今晚安哥儿不可能再让他做那事了,可若是没喝酒,那安哥儿八成肯让他抱着。
所以,今日这酒他一滴都不喝!
但是吧,这事儿丢人。
他不好意思直接说,于是他用“有事”两字去挡一桌子的人。
他身为捕头,他说有事,那在座的包括秦书达都以为他是真有事,于是就不再劝说。
秦劲便只给旁人倒了酒。
秦劲自己也是一滴不沾,给别人倒了酒之后,他坐下来准备吃菜。
谷栋就与他挨着,见状好奇问:“你怎不喝?”
他成亲那日,秦劲可是喝了的。
“喝了身上味大,既然你这位新女婿不喝,那我也不喝了。”秦劲解释,说着指指桌上那一大盆卤味:“你尝尝这个卤味,卤了一上午,看够味不。”
谷栋:“……”
他心情有些复杂。
还是秦劲洒脱,不喝就不喝,哪用扯那么多借口。
但他要面子!
他就要找借口!
想罢,他拿起筷子,招呼一桌子的人动筷:“这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咱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都是自家人,别拘谨。”
起初秦兵几个还有严祥的确都挺怵他,但经过几次接触,他每次都笑呵呵的,毫无架子,于是众人在他跟前就放开了些。
见他动筷,也都拿起筷子开吃。中午了,大家伙儿都饿了。
虽没种过地,可谷栋也是苦过来的,他见多识广,谈起农事来,丝毫不输给几十年的老农。
他主动起了话头,问起最近的农活,天气热了,红薯该育苗了,如今秦家有了凉粉生意,今年可得多种些红薯。
谈及此事,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去年不管是红薯还是淀粉,都准备的少了,影响了自家生意。
今年可不能如此了。
今年秦家要多种红薯,花生、棉花、芝麻甚至黄小米都不种了,只种玉米和红薯。
玉米高产,也好打理,还能当主食,也能用来交税,一举多得。
秦劲也是如此,他今年只种一亩红薯,留着自家吃,余下的田地全种玉米。
玉米也能做锅巴,味道不比小米锅巴差,但在产量上,玉米是黄小米的两倍,既如此,那还是种玉米划算。
男人桌上热热闹闹,屋子里的这桌,大家也都高高兴兴。
云哥儿坐在安哥儿腿上,他想吃什么,只需要用小手指一下,安哥儿便给他夹过来。
他吃的认真,也不说话,大眼睛偶尔在众人脸上转一圈,注意力大半都在美食上。
妙哥儿知道安哥儿身子不适,就一直催着安哥儿先吃饭,等安哥儿吃了个半饱,这才笑嘻嘻的问他在谷家如何。
桌上还有赵丰、赵囡、宋来娣以及秦书达的俩孩子,安哥儿没有多说,只笼统道:“很和气,云哥儿也很乖。”
云哥儿已经吃饱了,正有些无聊的左看右看,听安哥儿夸他乖,便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小脑袋往安哥儿怀里躲。
赵丰和赵囡这是第二次见他,成亲那日他就乖乖的,不吵不闹,甚至还偷偷跑进新房看安哥儿。
今日也一直安安静静的,他这个表现,恰好印证了安哥儿的话。
至于谷栋,的确每次都笑呵呵的,因此赵丰和赵囡都信了他的话,心中放下心来。
饭后,天色尚早。
刚才男人那桌说起了秦劲要盖新房的事儿,于是一帮人出了院门开始指点江山。
依照朝廷规定,每户分到的宅基面积都不小,除非是像秦家那般几兄弟都成了家,不然都是够住的。
可秦劲不是一般人,他除了自住,还要做生意。
按照秦劲的打算,以后还要买地,当小地主。
田地多了,那打下来的粮食放哪里?
因此,秦劲便想将隔壁荒院买下来,到时候合二为一,起一个大院子。
但是吧,他又打算将来要在县城开铺子。
他希望能买一个跟牛掌柜家一样的铺子,前面开店,后院自住。
到时候真搬去了县城,那这大院子就空下来了。
因此,他左右摇摆,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谷栋听了他这话,建议他还是将荒院买下来合二为一。
真正的大地主,哪一个不是乡下有大院城里有宅子?
再者,两地离的如此近,来往极方便,到时候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以秦劲的实力,还怕乡下的大院子闲置吗?
将来肯定能成为大地主嘛。
到时候满院子堆的都是粮食!
若秦劲手里的银钱不够——安哥儿那三亩田地的银子,秦劲还没给,那三亩地是中等田,一亩就得十两银子。
安哥儿不急着用钱,让他将来有银子了再给。
他估摸着秦劲此时之所以犹豫,是手里的银钱不够,毕竟已经欠着安哥儿三十两银子了。
但他愿意借给秦劲银子!
没有利息,秦劲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咳,就是秦劲起大院子时,他希望秦劲帮他一个忙,在安哥儿的宅基上也起一个小院儿。
安哥儿的户籍虽然已经进了他家,但按照律法规定,纳入贱籍的人,职业不同,待遇也不同。
他是在衙门里做事的,因此,他即便入了贱籍,也允许保留一处宅基。
这是朝廷给胥吏的优待。
胥吏的作用毋庸置疑,那些科举出来的正经官员只知道死读书,他们不通俗务,不知律法,不懂赋税,因此他们需要借助胥吏为他们处理诸多事务。
整个衙门除了县令县尉县丞等正经官员,余下的数百人都是胥吏。
这帮人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力,但偏偏是贱籍。身份低,却掌权,上被正经官员瞧不起,各种欺压,呼来喝去,下又被世人唾骂,而且毫无上升通道,子孙三代的路都被堵死。
就好比宫中的太监一般,长期处在这种高压环境里,那心理必然逐渐变态。
变态之后,那就成了祸患。
宦官之祸可避,可胥吏之害却是附骨之疽,难以清除。
衙门里总得有人办事。
且不说那些专门记录各种档案的书办,就说衙役里的牢头、更夫、马夫、门子这些,哪个地方不得有人守着?
一个衙门就是一个大户人家,有了主子,那必然得有奴才,不然这户人家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本朝吸取历朝历代的经验,对胥吏这个群体留了一丝生路,没有打压太过。
而胥吏有了体面,有了盼头,那自然也不会自绝生路。
因此,胥吏这个群体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宅基的,反正即便朝廷不许,这帮人也能悄悄置办,与其偷着办,不如放到台面上来。
这样若有人违背了律法,那也能正大光明的给衙门创收。
安哥儿之前分了一处宅基,就在荒院的左边,安哥儿可以保留这一处宅基,既然有,那就不好一直空着,他想在上面盖个院子。
这样安哥儿定然会消气。
但他和安哥儿常住县城,没空日日盯着,这事儿肯定要交给秦劲。
秦劲日常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他不好让秦劲特意花时间来办这事,因此他打算趁着秦劲给自家盖院子,顺道将安哥儿的小院也给盖了。
盯一处是盯,盯两处也是盯嘛。
这么想着,他揽着秦劲的肩膀,背过众人,悄悄问秦劲是不是缺银子,若是缺,那他愿意借!
秦劲闻言一愣:“盖大院子的话,花销虽多,但我手里的银钱是够的。”
“银钱的事你别担忧,有我呢,我明日就给你送去五十两,如何?”
“这就不用了,我手里的银钱真的够。”秦劲摇头拒绝。
“那成吧,以后你要是周转不开,尽管来找我,我有。”
“多谢栋哥。”
“嗐,你看你,在五里沟,我得跟着安哥儿喊你哥。”谷栋见秦劲不愿找他借银子,便干脆将心里的小九九说了。
安哥儿不是想要一个家吗?
那他给安哥儿盖一个家!
秦劲没想到他是打的这个主意,立马笑了:“行啊,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好了。”
“好兄弟,那这事先保密,等盖好了再告诉安哥儿。”
“没问题。”秦劲爽快应下。
当男人们商议着如何盖院子时,另一边,安哥儿将他带回来的礼品拆开,分与众人。
几人都觉得他太客气,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不缺布料。
不过,借着这个事也能看出他作为新夫郎,在谷家的确挺有话语权的,竟然带回来这么多布料。
赵丰、叶妙还有赵囡都各得了一匹棉布,宋来娣也分到了好几块尺头。
分完这些,又闲话一会儿家常,安哥儿便提出该回家了。
这会儿虽然不是麦收秋收那种日子,但各家的活儿也不少,他就不耽误几家干活了。
反正离得近,而且秦劲日日去大集上摆摊,叶妙若是想见他,那就去大集上。
这话说的实在,叶妙也就没有依依不舍,笑着看他上了牛车。
其实,看了他今日的状态,叶妙可放心了,之前他担忧的那些,定然都没有发生。
牛车远去,众人便各回各家。
赵丰推着小推车下了地,准备浇麦子。
顺带除草。
秦劲没有下地,他将玉米装上板车,准备去老院磨些玉米面。
家里的玉米面又快用完了。
老院的石磨如今空了下来,磨粮食时不用特意跑去村口了。
叶妙没有跟过去,他留下来收拾碗筷,这么多人吃饭,光是碗碟就堆满了三个陶盆!
说实话,他很为安哥儿高兴,可安哥儿嫁了人,他又没有同龄的玩伴了。
唉。
且说安哥儿谷栋云哥儿三人回了家,谷栋先将牛车还了回去,回来后,立马将成亲前新买的浴桶搬出来,又去挑了水回来。
今晚他要好好伺候安哥儿一回!
很快到了晚上,成功用识字这一招将云哥儿哄睡,他将云哥儿交给邓氏,而后他把浴桶搬进屋子,接着一桶一桶的往浴桶里倒热水。
浴桶不大,很快满了。
他笑盈盈的拍着浴桶边缘道:“安哥儿,来,你坐进去。”
安哥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泡澡,在谷栋灼热的视线下,他有些别扭的脱掉身上的衣裳,踩着凳子进了浴桶。
水很清,一览无余。
他下意识靠着桶壁,双臂抱膝。
不过,泡在水中,水微微托举着他,这种感觉颇为奇妙,他心神很快被吸引,这时,谷栋大手抓着他的肩,要为他按摩。
是正经按摩,没有嘴贱说胡话,手也没有乱摸,就老老实实的给他揉捏背部。
酸软无力的地方被他这么一按,不适很快就消了,他舒服的舒展四肢,顾不上遮遮掩掩了。
洗好之后,他也不用管旁的,谷栋拿个长布巾裹住他,直接将他抱到炕上。
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在炕上滚了几下,心里憋了一整日的气,缓缓消了。
很快,谷栋回来了,这人就着他的洗澡水洗了个战斗澡,待上了炕,依偎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抱住了他。
“安哥儿,不生气了,行不行?”
“……以后碰着有正事,你决不能再跟昨晚那般。”安哥儿道。
“我保证!”谷栋心中一喜,赶紧抬起右手发誓。
“那睡吧。”安哥儿闭上了眼睛。
“咱们说说话。”谷栋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明日就得去衙门了,也就中午和晚上时能见着你。”
安哥儿闻言,莫名想起妙哥儿之前无意中嘟囔的异地恋言论。
从明日开始,他与这人也是异地恋了吧……
他翻了个身,由平躺该为侧躺。
谷栋本就是侧躺,这么一来,两人是面对面躺着。
谷栋正瞧着他,眼神明亮柔和。
他不由抿了下唇
之前三晚这人一直做做做,每次做完他都累的直接昏睡,这是头一次,大晚上的他与这人四目相对,气氛平和。
蜡烛就放在炕头,照在这人古铜色的脸上,朦胧的光线中和了这人眉间的凶气,瞧着竟是……有几分俊朗。
他睫毛颤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而谷栋也没说话,就这么瞧着他。
两人对视,藏在被窝里的手握在一起,呼吸也交融。
心跳似乎一点一点的在加快,被瞧的有些不自在,安哥儿眸子垂了下来,但下一瞬,这人放开了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而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
双唇相触。
他没有动,心脏跳动的更快。
谷栋见他没有抗拒,便伸出舌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瓣,滑腻温热,令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谷栋心中一喜,舌撬开他的双唇,同时双臂抱住他,将他慢慢圈入怀中。
这个姿势充满了占有欲,但偏偏吻的很轻柔,灵活的舌在他口中又撩又咬又吸的,口鼻间又全是这人的气息,最终他忍不住也抱住了这人,舌主动去勾这人的舌。
做就做吧,以后真的是异地恋了。
反正他也很舒服……
安哥儿抱着这样的想法亲回去,可这一晚,谷栋当真没做旁的,只是吻他,亲的他喘不上气了,就歇一歇,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等他呼吸平稳些了,又凑上来吻他。
口中也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甚至一字不言,只是一直吻他。
吻的他身子着火之后,就拿手伺候他,这期间还一直吻着他,他很快就双颊通红,眸染水汽,只能无力的揪住他心口的衣服。
等结束之后,他喘的厉害,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嘴也无意识张着,只觉得大脑又要犯晕了。
但这人只是又一次抚了抚他额前的发丝,然后又吻了他一会儿,等他呼吸再次急促了,就起身吹熄蜡烛,搂着他准备睡觉。
黑暗里,他呼吸仍有些急促。
心脏也跳的厉害。
感受到这人呼吸间吐出的热气,他咬了咬唇,努力平复呼吸。
这又是什么路数?
竟比之前那种做做做可怕多了……
第058章 装温柔,雇长工
翌日醒来。
室内一片漆黑, 谷栋摸索着披上衣服,又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
蜡烛的光刚铺满室内,他身侧的人就有了动静, 扭头看过去,只见安哥儿睁开了眼睛, 初时一脸懵,但很快双眸就有了神,抬头望向他。
两人视线对上, 他立马扬起笑脸:“醒了?要不再睡会儿?”
可谁知他话音落, 安哥儿却是突然往被子里缩了缩, 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他, 见他怔愣,也愣了一下, 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躲。
谷栋:“……”
安哥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安哥儿先有了反应,撑着炕坐起身来。
谷栋立马道:“你再睡会吧,我出去买早饭。”
“睡够了, 睡不着,我来做早饭。”安哥儿拿过放在炕里边的小袄子穿上。
“其实咱娘和云哥儿都习惯吃外面的早饭了。”谷栋道。
“那是从前, 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家有了新夫郎,怎好让谷栋再出去买早饭。
他倒是不介意街坊邻居的看法。
但是吧,谷栋瞧上他,一开始就表明了是希望他能照顾云哥儿, 所以他哪能真的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做。
现在回门也已经回了,新婚期已过, 他也该担起他应担的责任来。
安哥儿麻溜起床,简单洗漱之后, 便进灶房做早饭。
谷栋在院子里打拳。
等早饭做的差不多了,天色微亮,邓氏和云哥儿也都起了。
早饭挺简单:红枣桂圆小米粥,昨个儿从秦劲家带回来的豆腐乳,一大碗荠荠菜炒猪肉,一小碗专为云哥儿做的水蒸蛋。
每个人还有一个水煮蛋。
主食依旧是喜饼。
家常、美味。
谷栋吃的很舒心。
邓氏和云哥儿也都高兴,一个劲的夸好吃。
饭后,谷栋拎上长刀出门。
他大步流星,直奔县衙而去。
走在路上,他忍不住琢磨安哥儿今晨醒来时为何躲了一下,那一下安哥儿自己都很惊讶,躲完就愣了。
抓了十年犯人,说实话,在揣摩人心这块,谷栋自认还算擅长,但安哥儿为何那样?
琢磨了一路,直到来到县衙所属的那条街,这时,恰好有一对夫夫从他身边经过,那个相公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旁边的年轻夫郎先是一脸羞涩,随后忍不住举起手去打那男子。
当然,打情骂俏的打。
这一幕令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想起安哥儿拧他的场景。
嗯……安哥儿今日没拧他,对上他的视线后反而躲了一下,之所以躲,总不会是害羞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先是不信,但细细回想昨晚安哥儿的反应,眸子水汪汪,脸颊红通通,手还抓着他心口的衣服,比他前天晚上猛亲猛做时反应都大。
前天晚上安哥儿被折腾的直咬枕头,不愿喊出声来,怕被隔了一间屋子的邓氏听到。
安哥儿分出不少心神去咬枕头,那愉悦程度最起码要少上三成。
可昨晚……
罢了,既然拿不定主意,今晚就再试试。
安哥儿不知谷栋满脑子都是他,将灶房收拾干净后,他开始做家务。
成亲好几日,这是他头一次干活,先将积攒几日的衣服洗了,谷家没有水井,得去公共水井那边打水。
有了小推车,这活儿倒也不累。
云哥儿跟在他身后,非得帮忙,他就推了两个小推车出来。
当安哥儿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时,另一边,秦劲也照常出摊。
如今他只卖蛋卷和千张,这两样吃食都受欢迎,才八点多,就只剩了个底儿。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收摊回家,一抬头,瞧见郭员外背着手过来了,他便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着您了,最近身子可好?”
郭员外闻言,哼了一声,脸板了起来:“你这小兔崽子说话也忒无赖了,明明是我这个老头子为了买你的东西,已经跑空两趟了。”
“要不是今个儿来的早,肯定也要跑空!”
“……啊?”秦劲愣住,随后赶紧解释:“我最近只卖蛋卷和千张,这两样都不愁卖。”
他不知道郭员外已经跑空两次了哇。
“哼,你小子懈怠了啊,大好时光,不多做些吃食,只靠着这两样能挣几个钱?”
“没办法,家里活儿多,最近忙着给麦子浇水呢,玉米也该种了,我下午就得犁地去,家里也没个耕牛,全靠人拉,我得省点力气好去当牛马啊。”
秦劲苦笑。
“嘿,我说你小子,都挣这么多钱了,竟不舍得雇个长工吗?”郭员外家中也有不少田地,对种地也算精通,知道秦劲说的是实话。
“长工那是地主老爷才雇得起的,我哪里雇得起。”
雇个时辰工王秀芹都不让呢。
“还不是你抠。”郭员外呵呵,才不信他这话。
“我不是抠,我是真的挣得不多。再者,家里要翻修房子呢。而且,这银子攒起来,攒的多了,也好尽快在城里买个铺子嘛。”
秦劲继续苦笑。
在郭员外这种家中有砖窑的人跟前,他才不会承认他挣的多。
“你哄别人可以,但哄不了我,说到底,就是舍不得花钱。”
郭员外也没在这个话题上与他多犟,骂了他几句话后,便将他余下的蛋卷和千张都买了,顺便还定制了一些油炸糕以及卤味。
并且还特意表明,卤味要两个口味的。
他没明说两个口味都是何种口味,但秦劲心里明白,是微辣和特辣。
郭员外走了之后,秦劲也收摊回家。
到家时才九点多,赵丰已经下地了,叶妙正将衣服塞背篓里,要去河边洗衣服。
古代的犁太大太笨重,只靠着秦劲自个儿没法犁地,他便让小夫郎煮上红豆,他接过背篓去河边洗衣服。
洗完回到家,他抓紧时间补觉。
午饭后,他和赵丰将犁搬上板车,下地去犁地。
玉米这东西虽高产,但种前也挺麻烦,其实,认真来说,种庄稼就没有不麻烦的。
比如说这玉米,种前得先翻地松土,让土壤稀松透气,之后再撒肥料,还得起垄,这样好灌溉,也方便玉米将根扎向深处,若遇见大风天气,那被吹倒的几率就降低。
忙完这些前期工作才能将种子种下去,种下去之后立马就得灌溉。
粒粒皆辛苦,在这个全靠人工的年代,这句诗无一字虚言。
身为大男人,拉犁的活儿自然由秦劲做,赵丰只需要在后边扶着犁,当然,扶犁也需要力气和技巧,但相对拉犁来说,这个活儿稍微轻松一些。
当了一下午老黄牛,秦劲的肩膀被磨的又红又肿。
睡前,叶妙端着油灯,盯着他的肩膀仔细看了看,将油灯放下,而后对着红肿的地方呼呼开吹。
吹了好一会儿,便一脸心疼的道:“劲哥,咱们还是买头耕牛吧。这才第一日呢,种红薯时还得来一遭。”
秦劲正享受着小夫郎的呼呼,别说,还真不是心理作用,吹几下疼痛的确会减轻。
他闻言有些诧异:“现在买?”
下个月他们就要盖房子了,到时候耕牛放在哪里?
放在老院吗?
他垂眸沉思。
顺便在心里算了算自家的收入。
虽然安哥儿出嫁了,但目前他家的日收维持在四百文以上。
他之前给叶妙定制了两个专门做蛋卷的平底铁锅,这种平底锅没法放在圆灶上使用,为此,他又在院子里垒了一个炉子。
两个平底锅不算小,做出来的蛋卷也大,这大蛋卷做出来后,一切为六,便变成了从前那种小蛋卷。
也就是说,两口平底铁锅同时开工,那叶妙一口气能做十二个小蛋卷,比从前用圆铁锅时多出两个,也省力气,不用再费劲的用湿布巾将蛋卷摊平。
但如今只有他一人,于是蛋卷的产量直线下降,两个时辰只能做四百多个。
牛掌柜一口气就要去三百个。
他自留一百多个。
虽说大集上的人流量远不及过年,但蛋卷便宜味美,一百多个轻轻松松就能售完。
千张依旧很受欢迎,大众对这道美食的喜爱程度并没有减少,在这种情况下,他早上五点半出摊,九点半就能收摊。
至于凉粉。
因着淀粉不多,秦兵几个也没了年前的紧迫,于是秦家的凉粉每日只供应给吴雷、方老板、沈玉成,不仅自家不零售,牛掌柜那边也不供应了。
这东西不愁卖,而且家中活计繁多,秦家人就缩减了每日的产量。
牛掌柜对此并无异议。
凉粉没什么赚头,不供应就不供应吧,靠着小蛋卷和双味锅巴,他家的生意很是稳定。
供货量少了,秦劲每日的收入就少了。
但蛋卷称得上暴利,一个就能挣半文,四百多个便能挣二百多文,再加上千张、锅巴、凉粉,他家一日的盈利能维持在四百文以上。
这个收入,别说是在乡下,就是在县城也绝对不低了。
嗯……既如此,那就先买一头耕牛?
叶妙见他意动,就继续劝道:“劲哥,咱就买一头吧,你看你整日累的,都瘦了。”
说着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脸颊都有些凹陷了。
秦劲闻言立马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还说我呢,你才是瘦了。”
哪怕天天好吃的好喝的养着,但叶妙身上那点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还是掉了。
小夫郎每日的活动量,一点儿都不比他少。
叶妙闻言,干脆一把抱住了他,笑嘻嘻的道:“既然咱俩都瘦了,那就买一头吧,也不过七八两银子,咱们半个月就挣回来了。”
“好。”秦劲点头。
不过,瞧着他漂亮的小脸,秦劲笑着凑过去亲亲他,而后搂着他倒在了炕上。
熄灯。
睡觉。
下午当牛马太累,秦劲这会儿只想睡觉。
谷家。
吃过晚饭,谷栋又用识字将云哥儿哄睡,虽然心里恨不能立马拉着安哥儿上炕,但面上谷栋慢悠悠的洗漱,毫无焦急的样子。
待上了炕,他一脸温柔的将人抱住,随后如昨晚那般去亲安哥儿,亲的柔情似水,亲的安哥儿不一会就浑身着火。
这一次,他伺候安哥儿之后,忍不住抱着人做那事。
但他放柔了动作,不跟前几次那般“啪啪”的声音响彻全屋,做时甭管换了什么动作,始终将人抱在怀里,嘴巴也吻着安哥儿,吻得难舍难分。
安哥儿又跟醉了一般,下意识也抱着他,努力的回应他。
结束之后,他没将人放开,还是抱在怀中仔细的亲,密密的亲,一直到安哥儿轻轻推了推他心口,这才稍稍将人放开。
压下想嘴贱的想法,他只道:“我去打水给你擦擦。”
不等安哥儿回答,他就披上衣裳下炕。
他走的太快,没瞧见安哥儿脸上的不舍。
身后没了那人宽厚温暖的怀抱,安哥儿有些失落的平躺在炕上,不过,身上每一根毛孔都是舒适的,他下意识回想起了刚才的画面。
顿时身子又热了起来。
他长呼了几口气,好将脑中的画面赶走。
可此刻身子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满足仿佛长了手,拽着脑中的画面不让走。
他翻了个身,身子蜷缩,以手掩面,那人好可怕,这才成亲几日,就将他传染的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念头……
谷栋打水回来,将布巾打湿给安哥儿擦身子。
不好意思与这人对视,安哥儿索性闭上眸子装睡。
这让谷栋心生纳闷,到底是不是害羞哇?
搞不清楚安哥儿的想法,最终,他抱着人闷闷睡去。
罢了。
他还是求稳吧,先将骨子里的贱劲压下去,装几日温柔再说。
秦劲这边,吃早饭时,他将要买耕牛的事告诉给赵丰,赵丰一听,立马点头。
是该安排耕牛了。
妙哥儿每日累的身上不长肉,而且,与他女婿成亲快一年了,肚子始终没动静。
他女婿今年可是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子膝下无子,王秀芹不催,他心里却是开始急了。
总是怀不上,八成是累的。
这么想着,从大集上回来后,见叶妙要去睡回笼觉,他忙道:“妙哥儿,你且等等。”
“阿爹,怎么了?”叶妙扶着堂屋的门,好奇问道。
“嗯……要不,咱家雇个长工吧?”赵丰来到他跟前,一脸忧虑的道:“雇了长工后,我就可以留在家里多帮帮你。”
“你得好好养一养身子。”
赵丰话没说透,但叶妙听懂了,他有些害羞,但又不好将床上的事讲给他阿爹听。
他与他劲哥做的次数并不少,但他们一直避孕呢,他怀不上是正常的。
“阿爹,等劲哥回来后,我与他说说。”他没拒绝,而是应了下来。
今年家中多了三亩地,他阿爹与他劲哥的确辛苦。
于是,这日睡前,叶妙将雇长工的事告诉秦劲,询问秦劲的看法。
秦劲当然想雇了。
虽然现代人总是嚷嚷着向往田园生活,但若真正去当老农,日日下地干活,那应是没几个人愿意。
他也不愿。
家里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有这个功夫,留在家里陪陪小夫郎多好。
但这事儿吧,得先知会王秀芹:“我明日和咱娘商量商量。”
怕王秀芹不答应,他便搬出了赵丰的担忧:
小夫郎没怀上,是太累了。
咳,虽然这话是假,但有效就成。
果不其然,原本想反对的王秀芹一听到这个理由,没犹豫,立马就道:“那就雇个长工。”
她这四儿子年纪不小了,再没有孩子,村人都该拿此事当谈资了。
而且,用这个理由去堵村人的嘴巴,村人定然不会觉得她四儿子此举张扬,在子嗣跟前,雇个长工算什么,孩子才是头等大事。
王秀芹同意了,那就没阻碍了。
但长工从哪里寻呢?
村子里的人家,家中各个都有田地,农忙时肯定要紧着自家的地,不可能去他家干活。
而且,这人人品还得好,勤快能干,不能偷奸耍滑。
第一次当地主老爷,秦劲没经验,打算有时间了找谷南取经,王家雇的有长工。
这一日,下了雨,春雨贵如油,这一场珍贵的雨落下,极大缓解了旱情,雨水下的足,土地喝饱了水,小半个月都不用再辛苦灌溉庄稼了。
虽然耽误了一日生意,但秦劲、叶妙都很高兴。
春雨第二日,秦劲照常出摊。
今日安哥儿推着云哥儿过来玩,临走时买了两斤千张,他不要钱,安哥儿非得给,推辞不过,他只得收了。
这场春雨让农人省去不少农活,因此今日大集上的行人比前几日多,不到九点他就收了摊,推上小推车准备回家。
结果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了郭员外的声音:“秦劲!”
语气有些急。
能不急嘛,又跑空了!明知道雨后大集上的人会变多,小兔崽子却不多做一些,故意的吧!
来到秦劲跟前,不等秦劲开口,他黑着脸就骂上了:“刚下了雨,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秦劲赶紧解释:“老爷子,我是真有正事,上次被您指点了之后,我茅塞顿开啊,家中活计再重也不能影响了生意,我就打算买头耕牛,再雇个长工。”
“正巧,经村长介绍,附近的石家村有人要卖耕牛,我今日吃食做的少,是打算回家后去石家村买耕牛。”
“这样啊。”郭员外听完,脸色好转了不少。
这的确是正事。
而秦劲见他脸色和缓,便又道:“但长工不好找,毕竟我是乡下的,乡下的人除非是家中没田地了,不然当不了长工。”
“您老家大业大,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要不您给我介绍个可靠的长工?”
“哼,你小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多少米啊,大米多贵啊。”郭员外被恭维的心里舒坦,但嘴上却是没饶了秦劲。
“不过,你说的也是实话,不就是一长工嘛,包在我身上了,过两日我就给你送来。”
“那多谢您了,事成之后,我再给您做些油炸糕和卤味!”
秦劲做出惊喜的样子。
当然,他心里头也是真高兴,郭员外虽然嘴巴上总是不肯给他好话,但为人还是不错的,也懂得体恤小百姓的不易。
郭员外亲自挑的人,定然不会差。
郭员外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两日后就领着人到了秦劲摊前。
“秦小子,你瞧瞧这人咋样。”郭员外从马车上下来,有些得意的指指他身后的人。
秦劲看过去,只见那人个子只比他低了些,应该有个一米七五,在这个时代,这身高绝对称得上是大个子。
就是整个人有些瘦,肤色也有些黑,一看就知道是被晒出来的。
但这人目光平和,而且,瞧着竟是……有些斯文,似乎带了些书卷气。
“周立是我同村的老乡,就是命苦,原本家境殷实,因此早些年进学堂读了几年书,但不想一场大病,他爹没了,为了给他爹治病,家里田地卖了不少。”
“没法读书,他就退学娶亲,一年后就生了对双胞胎,多好的事儿,但这两个娃娃长到五岁还不会说话,为了给孩子看病,又花去不少钱。”
“他阿爹受不住操劳,也去了。他媳妇受不了苦,就与他和离了。”
“他没放弃俩孩子,一直在砖窑做工,挣钱给俩孩子看病,多年来银钱也算是没白花,俩孩子会说话了,就是口吃。”
“但砖窑活儿重,一年到头也没歇息的时候,他这些年亏了身子,再这么拼命干下去,我真怕他哪一天倒下了。”
“去了你家,好歹吃喝上是不亏的。等将来冬天农闲,你家没了活儿,我再让他进砖窑,你看行不行。”
秦劲听完这一长串的介绍,忙道:“自然是行的。老爷子,我只是想托您寻个长工,谁知您竟找了个识字的,这是我赚了。”
“您办事太妥帖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您。”
这话说的郭员外心里高兴,面上的得意也浓了些:“还真是你赚了,他在学堂读了七年书呢,虽然离了学堂多年,但日常你让他写个信、写个对联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当年只知道死读书,除了读书,旁的事一概不通,他有心拉一把,可这周立竟不会做账,做人吧,也不够机灵,根本没办法安排到铺子里。
于是最终只能进砖窑做苦力。
砖窑一年四季都有活儿做,他又看在同村的份上多开了工钱,因此周立在砖窑一呆就是多年。
但砖窑伙食差,而这几年周立的俩娃不需要吃药了,负担没那么重了,就无需像从前那般拼命。秦劲一说要找长工,他很快就想到周立了。
秦劲听了郭员外此话,更高兴了,能写信能写对联,在这个年代,那文化水平绝对不低了。
这事儿还真是他占便宜了。
第059章 买青砖
周立作为长工, 秦劲自然是要包吃住的。
他叮嘱周立明日这个时候带上行李来城门口与他汇合。
郭员外推荐的人,秦劲也不搞什么试用期,直接录用。
收摊回了家, 叶妙正坐在堂屋门口做针线。
换季了,得做春衣夏衣了。
秦劲将周立的事告诉他, 他也挺高兴,郭员外也太高效了。
他和秦劲去了西屋,准备将西屋收拾出来让赵丰搬过来, 把荒院留给周立住。
如今天气热了, 晚上不用再烧炕, 睡床睡炕都一样, 在地上放三摞土砖,再往土砖上放几块板子, 一张床就搭好了。
刚收拾好,赵丰就从田里回来了,于是叶妙去荒院帮他搬家。
他的行李少,算上被褥都未能装满一个板车。
叶妙一边将包袱拎上板车一边道:“阿爹, 等盖了新房子,你可一定要拿钱置办些物件。”
“我什么都不缺。”赵丰道。
“你就当闺房布置。”
赵丰被这话逗笑:“我一个寡夫郎, 哪里来的闺房?”
“你的房间就是闺房,咱家条件好了,从前没有的,现在都补上。劲哥说要换个大铜镜, 到时候直接买俩,还有簪子手镯, 以后都置办上。”
“胭脂水粉就不用了,咱们在乡下, 不好化妆。”
与秦劲成亲久了,叶妙的消费观已经有些改了。
每天累死累活的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不然挣钱干嘛?
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都是死物!
赵丰将板车上的东西归置好,正要去拉板车,听见这话,抬手点了点他额头:“打趣我呢,我一个寡夫郎,要是头上插簪手带银镯,旁人定然要指指点点。”
“等以后咱们家置办的田地多了,那就无人议论了。”叶妙道。
现在请个长工都得找借口,还不是因为家底薄。
等真的成了地主老爷,那长工算什么?丫鬟都得安排上呢。
当然,目前这些只是想想罢了,都是他劲哥给他画的大饼。
但这种好日子肯定会来的!
翌日,秦劲收摊后将周立领了回来,将他安置到荒院后,便带他回家吃午饭。
虽是长工,但人家识字,有文化,秦劲打算让周立教导自家孩子识字,再加上是郭员外介绍的,因此今日的午饭颇为丰盛:
炖鸭子,韭菜炒凉粉,韭菜炒千张,酸辣鸡蛋汤。
主食是掺了白面的玉米饼子。
家里养的鸡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如今只剩下二十只,而且天气暖了,母鸡下蛋勤快了,这些鸡蛋大多用来做小蛋卷了。
如此珍贵的母鸡,不能再随意宰杀了,赵丰就去王小桂家买了只鸭子。
周立在饭桌旁坐下,瞧见这菜色,很是惊讶,忙道:“东家,随便做些家常菜便好,这太破费了。”
“也就鸭子是买的,余下的全都是家里有的,没花钱,不算破费。周哥,快坐下,喝酒不,家里有黄酒。”秦劲笑着道。
周立忙摆手:“不喝酒。”
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这哪里是雇长工,这是待客啊,有酒有肉!
东家和善,但他可不能没有眼色。
而且,只说这菜色,真真甩了砖窑八百条街。
砖窑的伙食没什么油水,冬天是玉米面窝窝头,水煮萝卜白菜搭配红薯,夏日是时令蔬菜和玉米窝窝头,什么便宜吃什么。
郭员外说秦家伙食好,他只当是炒菜时会多放油,窝窝头掺白面。
谁知秦劲竟整出这么一桌好菜!
除了好好干活,当真无以为报。
一顿饱餐,周立心中颇为感激,一刻不歇便要下地。
但秦劲需要午休,秦劲让他回荒院歇会儿,等自己睡醒了,就带着他下地干活。
今日的活计依旧是犁地,有了耕牛,这活计就轻松多了,秦劲在前面牵着牛,周立在后边扶着犁,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将余下的一亩多地犁完了。
给田地翻完土,接下来就是施肥。
大晋没有化肥,农人用的是堆肥,其制作方法简单,就是把杂草、落叶、泥土、粪便等东西堆一起,让其内部自然腐解,这样做出来的堆肥量大,比起粪肥,足以满足农人的需求。
但堆肥味大,周立让秦劲回家歇息,秦劲明日还要摆摊,身上可不能沾了味。
他自己则是用板车将堆肥运送到田地里,一车又一车,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停下。
晚饭虽不如午饭丰盛,但油水、滋味没得说,因为叶妙做了韭菜死面卷饼。
其做法很简单,先和面,不用发酵,面活好之后揪出一团擀成面皮,要擀得薄薄的,每一张的直径都有一尺长,而后在面皮上铺上切碎的已经调好味的韭菜。
韭菜铺好后,拿起一个鸡蛋嗑到韭菜上,然后将整个饼子折叠起来放进锅里蒸。
这样的卷饼别看只用了韭菜和鸡蛋,但味道鲜的能让人将舌头吞掉。
这么好的伙食,周立不好意思多吃,只吃了一个便要去喝汤,今晚的汤是玉米糁粥,味道也极好。
但秦劲很热情,又递给他俩卷饼,最终,他只吃韭菜卷饼便吃饱了,那碗玉米糁粥是勉强灌进肚子里的。
吃饱喝足,他回了荒院。
荒院也有锅灶、水桶、干柴。但他没烧热水,就着凉水简单洗漱之后,他进屋睡觉。
躺到床上,他只觉得今日跟做梦似的。
说实话,郭员外一开始找上他时,他以为郭员外是要赶他走,毕竟年前郭员外已经赶了一波,那时郭员外无意中去砖窑巡视,结果瞅见好几个人无所事事,还有一人靠着墙抽大烟。
这可把郭员外给气坏了,核对了账册之后才知道,这几年因各种人情进砖窑的闲散人员太多了。
人多,但活儿是固定的,于是好些人没活儿干白领工钱,郭员外一怒之下撵走了不少人。
但他干活一直很卖力的。
他记着郭员外的恩情,而且家中俩孩子需要吃药,他很珍惜这份活计。
他觉得凭他平日里的表现,郭员外撵谁也不会撵他。
可他的工钱每日比旁人多三文,郭员外体谅他不容易,自打他进了砖窑,他的工钱就比旁人多三文。
一日多三文,一个月就是九十文,一年就是一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字。
因此,当郭员外找上他,要他来秦劲家做工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郭员外不愿意多支付他工钱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表示他愿意降低工钱,郭员外就夸起了秦劲,说秦劲脾气好,不会刻薄人,也大方,每日光是试吃品就得用掉几十文,他活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做生意的,有魄力!
郭员外夸完了秦劲,又说等将来农闲了,他依旧可以回砖窑做工。
郭员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点头应了。
郭员外是好人,也是为了他着想,他不能拒了郭员外的好意。
他在秦劲家一日的工钱是二十五文,麦忙、秋收这两个特殊时段会涨为三十文,这个工钱着实不低,乡下的长工,正常来说,即便是壮劳力,一日的工钱也才二十文。
于是他就带上行李来了。
可没想到,秦劲比郭员外说的还要和气大方,他这是什么运气,竟碰到这种好东家,感恩。
周立卯足力气干活,赵丰便不用下地了,他留在家里做家务,做吃食,这下子叶妙比从前清闲了一些。
白日里,他有闲工夫绣些小物件。
晚上时,也有精力与秦劲玩闹,久违的对镜描眉又被他拾起,兴致来了,还要抹些胭脂,戴上簪子,衣服也故意松松垮垮,露个肩呀,敞个胸呀,当然,这全是秦劲教的。
秦劲按照自己幻想中的古风美少年去打扮他,他自己也放得开,各种小表情生动极了,将秦劲蛊得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身子里。
但如今他阿爹就在西屋住着,而且这个时节晚上也没什么小虫子鸣叫,天黑之后,整个村子静的厉害,稍微有个声音动静就很大。
因此,他和秦劲玩闹时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声音小小,笑声也小小。而且,做那事时也不能疾风骤雨,只能慢慢的动作。
这种风格吧,一日是情趣,但时间长了,那就有些不过瘾。
秦劲也觉得不过瘾,小夫郎本就长的好,光是衣衫不整的对他抛个媚眼,他就能被勾的身子着火,再者,感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阻拦小夫郎用嘴了。
他们是夫夫,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他愿意为小夫郎做一切,小夫郎自然也愿意为他做一切,他若是一味阻拦,那只会令小夫郎难受。
第一次做这种事时,小夫郎脸蛋通红。
真真羞死人了。
可回忆起他自己体验过的美妙,他又觉得此法甚好,这样他也能让他劲哥体验一下这极致的享受。
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劲哥做的。
第一次磕磕绊绊,但次数多了,小夫郎熟练了,也就大胆了,不仅不羞了,还会主动给秦劲抛个媚眼,故意勾他。
这谁能忍?
反正秦劲不能忍,立马就将人拉进怀里恨不能将人亲死。
这么软甜的小夫郎是他的,他的!
可赵丰在西屋,他不敢放开了动作,每次都跟隔靴挠痒似的,挠不到真正的痒处。
再也等不及,他便拎上银子将隔壁荒院买了下来,去县衙交银子时,由谷栋领路,因此无需交乱七八糟的费用,只花了六两银子就将荒院拿下。
地契有了,接下来便是规划。
秦劲不打算标新立异,按照原本的格局,前院住人,做吃食。后院养家畜,放置粮食。
不过,为了冬日的幸福着想,他想盖一间浴室。
浴室下还要垒灶,原理跟火炕一样,灶里烧火,那整个浴室都能热起来。
为此,他特意找了去年给他家垒炕的老师傅,与其商议这件事的可行性,老师傅亲自做了试验,此法可行,于是他就在规划图上加了间浴室。
冬日洗澡太冷了,虽有浴桶,可整个屋子都冷飕飕的,浴桶里的水很快就会凉掉。
这个冬日,害怕染上风寒,他和叶妙就没痛痛快快的洗过鸳鸯浴。
太遗憾了。
院子规划好了,接下来就该买青砖了。
他主动拎着卤味点心去了郭家,找郭员外购置青砖。
郭员外的确是好人,到他摊前买东西时,几乎次次都在骂他抢钱,还时常多捏几个试吃品,现在轮到他掏钱买郭家的东西了,郭员外大手一挥,直接给他打了八折。
如此大方,感动得他立马就许下承诺,以后他也给郭员外打八折。
谁知郭员外赏他一个白眼:“哼,就你那小本生意,就别学我打肿脸充大方了,当心我将你摊子吃垮。”
“走吧,去铺子里,让郭掌柜认认脸,以后你直接找他就行。”
“多谢老爷子。”秦劲忙道。
他再不提也打八折的话。
老爷子是真看不上这点优惠,体谅他,那他就不费嘴皮子了。
砖铺的掌柜是郭员外的堂弟,很是富态,见人便是三分笑,郭员外将秦劲甭管买什么统统八折的事告诉他,他很爽快的应下。
其实砖铺除了青砖,也卖些木料瓦片,盖房子嘛,这些东西总用得上。
郭掌柜很热情的向秦劲推销这些建材,有八折这个优惠在,秦劲就没有货比三家,直接在砖铺购买这些材料。
将荒院纳进来,院子大了一倍,那花销也就多了不少。
主要是要修的屋子多,光是用来做吃食的大灶房就得装下四口大锅一个炉子,另外还有小灶房。再加上后院装粮食的,前后两院的房间加一起有十多间。
从砖铺出来,二十两银子没了。
这还只是订金。
余下的二十两,等下个月将这些物件送到五里沟时再付。
存银一下子用掉这么多,再加上又买了耕牛荒院,这个二月,竟花了五十多两银子。
若算上日常的吃吃喝喝,那绝对超过六十两了。
再一次,秦劲有了紧迫感,叶妙也不复前几日的悠闲。
反正离院子动工还有半个月,赶紧赚钱吧。
小蛋卷和锅巴都多做一些,豌豆糕也重现江湖,争取让日收达到五百文。
当初雇长工的本意是想让叶妙多多休息养身子,可一个院子就要掏空家底,赵丰和王秀芹都不好说什么。
罢了,挣钱要紧。
这日,秦劲早上出门摆摊时,叶妙接替了赵丰的工作,推上小推车与秦劲一起去城门口。
昨个儿安哥儿给秦劲带了话,他想见见叶妙,让叶妙指点一下针线。
许久没和秦劲一起去大集上,待出了村子后,见路上无旁人——秦兵不算旁人,叶妙就忍不住蹦着推小推车,心情好极了。
秦劲含笑望着他,心中软成了棉花。
仅仅是与他一道摆摊就高兴成这样,太招人疼了。
到了大集上,秦兵很快走了,天亮没多久,安哥儿背着背篓牵着云哥儿来了。
当初谷栋瞧上安哥儿,除了想让他照顾云哥儿外,还想让他教导云哥儿厨艺针线,厨艺安哥儿能教,但针线这个技能,安哥儿自己也一般。
再加上小半个月没见着叶妙了,安哥儿就让秦劲带了话。
两人见了面,都一脸笑容,正事教完,趁着云哥儿站在摊子前帮秦劲吆喝揽客,叶妙一把挽住安哥儿的手臂,小声问:“谷捕头待你好吗?”
“好。”安哥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谷栋成亲前许下的那些承诺,婚后全兑现了:将家中存银交给他,一家子也都和气。
“那就好。”叶妙嘿嘿笑了起来,抬起另一手拍拍他的肚子:“那你婆子催你生娃娃了吗?”
“还没有。”安哥儿摇头。
“竟然不催你?”叶妙惊讶。
谷捕头都二十五岁了,可还没有能传宗接代的儿子,在世人眼中,谷捕头目前是无后,因此他便担心邓氏催得紧。
“我和他成亲还没一个月,不至于现在就催。”
当然,也可能是谷栋和邓氏说了什么。
“也是。”叶妙点头,心里更放心了,他晃了晃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那这门亲事极好嘛。”
“嗯。”安哥儿点头。
“那我给你说些高兴的,秦书礼去县城找活儿做,找了好些天都没找到,现在他家日日鸡飞狗跳的。”叶妙又道。
安哥儿闻言笑了:“小方小圆还是经常过去看热闹啊?”
“对,这么好的热闹,不看白不看。那秦书礼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幼年没干过农活,不考科举了又进了砖铺拿高工钱,如今一朝落魄,舍不下脸面,也吃不了苦,二叔几乎日日骂他呢。”
“活该。”
安哥儿继续笑。
当初秦书礼可是全家的心头宝,朱二红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乖儿,秦小存虽没将这些词挂在嘴边,但心中定然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秦小存竟日日骂起了秦书礼。
狗咬狗。
的确是好大的乐子。
“那他去纠缠我二哥二嫂了吗?”安哥儿又问。
“目前还没听说。不知道是拉不下脸,还是对秦书礼心存幻想。”
现在秦书达真的发达了,端上了铁饭碗,与秦书礼的处境掉了个儿,可朱二红竟没有去纠缠秦书达,可疑。
“那你多关注一下。”安哥儿叮嘱叶妙道。
朱二红可没和秦书达断亲。
朱二红能用孝道去压秦书达。
“放心吧,书达哥不是从前的老黄牛性子了,二婶若真过分,他制得住的。”
好歹成了衙役,日常见到的可是正经的官员,朱二红若是拿告官去吓唬秦书达,根本没用。
安哥儿也想到了这一点儿,就放了心。
又和叶妙聊了一会儿,他拎上叶妙给他准备的几斤凉粉,牵着云哥儿回了家。
快中午了,该做午饭了。
昨个儿谷栋拎回来了一块腊肉,说是一小商户送的,那块腊肉有十多斤重,昨日没吃完,因此他刚才就没有去菜市场买肉。
这半个月来,是他长这么大,过的最好的半个月。
在吃食上,谷家顿顿都得有肉,要是哪次做饭前家里没肉,邓氏就会主动去买。
他怎好让腿脚不便的邓氏去买,于是就将此事真记在了心上,保证家里顿顿不离肉。
邓氏很和善,也不唠叨,他嫁过来这么久,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也没甩过一个脸色,他将家务活包了,邓氏就带着云哥儿玩,或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
吃喝不愁,也无人添堵,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他要更勤快些,好对得起这样的日子。
麻溜的将午饭做好,谷栋回来了。
午饭是蒜苗炒腊肉,干辣椒炒腊肉,还有白米饭,蜂蜜水。
腊肉劲道,不好咬,他就特意挑出来几块,将瘦肉部分切成末,单独给云哥儿盛到小碗里。
这一顿午饭,又得了全家人的赞扬。
饭后,云哥儿喂了小兔子,又拿着个毽子踢了一会儿,随后就跟着邓氏回房午睡。
安哥儿不需要午睡,谷栋也不需要。
但谷栋将安哥儿拉回屋子,像是之前那些天一样,将人压在炕上玩亲亲,等将安哥儿亲的满脸通红了,这才抱住人眯一会儿。
躺了有两刻钟,谷栋起身准备去衙门,临出发前,对安哥儿道:“县尉大人从郭员外那里听说你卤味做的好,他起了兴致,你下午卤只鸡,卤只鸭,傍晚我遣人回来取,今晚我陪着县尉大人吃酒,你不用做我的饭。”
郭员外对秦劲家的事门儿清,知道安哥儿也会做卤味,他与安哥儿成亲那日,郭员外的小儿子郭言还来吃酒了。
找秦劲做卤味麻烦,不如找安哥儿,毕竟他天天去县衙,也就县尉大人一句话的事。
安哥儿闻言,应了声好,待他出门,和邓氏打了个招呼,便揣上银钱去买鸡鸭。
傍晚,一个衙役过来取走了两个陶罐。
将院门关上,安哥儿与邓氏、云哥儿吃晚饭。
饭后,陪着云哥儿玩一会,将云哥儿哄睡了,又等了很久,谷栋这才回来。
他是被县尉大人家的小厮送回来的,他喝醉了。
喝醉的男人重的要死,安哥儿将他搀进屋子,短短几步路,竟累的气喘吁吁。
让他在炕上躺好,安哥儿去灶房打了热水,用湿布巾给他擦脸。
温热的湿布巾覆在脸上,谷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费劲的瞪着安哥儿看了一会儿,忽儿笑了起来:“是安哥儿啊。”
“有夫郎真好。”
说着,一把抓住安哥儿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安哥儿拉进他怀里。
比刚才还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安哥儿皱皱鼻子,手撑着炕要起身,谷栋不让他起,口里还胡乱喊着安哥儿安哥儿,听得他满头黑线。
他伸手在谷栋腰间拧了几下。
谷栋吃痛,但双臂搂的更紧,嚷嚷道:“你这个没心肝的,下手还是这么重!”
安哥儿不吭声,正要继续拧他,谁知他又嚷道:“我知你心里没我,哼,看来老子的策略错了,温柔有个屁用,还是得猛屮,将你屮死在炕上你就乖了。”
“?”
安哥儿的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第060章 谷栋的狂念
“我、我怎么不乖了?”
安哥儿回过神来, 羞愤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用那么粗俗的字?!
越想越气,他咬牙又狠狠在谷栋腰间拧了几下,臭男人!
谷栋疼得在炕上乱扭, 但手臂犹如钳子般禁锢着安哥儿,不肯撒手:“你这还叫乖?谁家夫郎天天拧自己男人啊?”
他要委屈死了。
安哥儿也冤枉呢:“我很久没拧你了!”
也就刚成亲那几晚。
而且, 当时要不是这人嘴贱,他也不会又拧又掐啊。
“那还不是因为我最近温柔,要是我不装温柔, 你肯定还得拧我。”
“你这个乡下小哥儿, 也忒难搞了, 我尽兴吧, 你不高兴。我装温柔吧,你也没多高兴, 我自己也憋屈,每晚磨磨蹭蹭的,每一次都不尽兴!”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的夫郎都盼着他们的男人能多疼疼他们, 你倒好,竟然拧我!”
谷栋越想越气, 一手伸向安哥儿的屁股,在上面稍稍用力拍了一巴掌。
安哥儿:“……”
他一张脸羞的要滴血了,竟然打他屁股,可恶。
而且, 感情这人前些天一直在装温柔。
怪不得他觉得诡异。
这半个月来,样样都称心如意, 要说哪里不对劲,那就是这人的前后大变。
刚成亲那几晚, 这人折腾他时,声音响的满屋子都是,幸好他们睡的是炕,要是木床,他真担心这人将床给折腾塌了。
可谁知道,这人的风格突然就改了!
嘴巴不再说乱七八糟的话,就一个劲的抱着他亲,但也不是一开始那种将他舌头亲得发疼的亲法,只是很温柔的捧着他的脸亲。
下面的动作也是如此,一直不停,但始终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
总之,整个人突然就由山匪转为了书生。
其实,甭管哪种,他都挺舒服的,但真要比较,还是后一种更令他脸红心跳。
这人用山匪风时,愉悦犹如飓风席卷着他,让他想大声尖叫,他不得不咬紧枕头来压制这种冲动,注意力自然就分散了。
书生风时,他不用分心,愉悦堆在体内,犹如轻柔的波浪,再加上亲亲的时间长,于是这人第一次转风格后的清晨,他对上这人的视线,脑子里想起前一晚的事,下意识就想躲。
太不好意思了!
之后这人一直用这种书生风,他慢慢也适应了,不会再跟第一次那般,连看都不好意思看这人。
但他心中的疑惑一直未解,好端端的,怎么就变了?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人是装的,是想让他高兴,所以装温柔。
念着这个出发点,他虽磨牙,但没有再拧谷栋,而是道:“反正我每一次拧你,都是你该拧。”
至于那句“你不高兴”,他没有回答。
他哪里不高兴了?
他高兴。
甭管哪种风格,他都舒服。
但他始终记得他曾与叶妙说的话:只要他不动心,那这门亲事就是他占便宜。
要他对这人掏出心来,不可能。
反正现在绝不可能。
这么想着,他又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难搞,你当初怎不找个听话的?”
“嘿嘿。”谷栋突然笑了起来,还一个翻身,就抱着安哥儿侧躺在了炕上:“听话的有什么好?我又不是找丫鬟。偶尔拧拧我也是情趣嘛。”
“我也喜欢你拧我,但别用那么大力气。”
“……”
安哥儿嘴角抽了抽。
“好安哥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费多少心思?你怎么就心里没我呢?”谷栋不笑了,忽然叹气。
“……你为我费什么心思了?”安哥儿不解。
“我想在你的宅基上修个院子啊,给你个大惊喜!”
“?”
安哥儿睁大眸子,在他的宅基上修院子?
“我一开始打算直接将银子交给秦劲,由他全权操办此事,可他说他买砖瓦的价格与我买不一样,就没收我的银子。”
“但我前日已经去砖铺交了银子了,等郭掌柜给秦劲送砖瓦时,将我的也一并送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家吗?很快就会有了。”
安哥儿抿紧了唇,这人竟能想到此事……
但突然,谷栋又笑了起来,搂着他在炕上扭了两下,声音荡漾:“嘿嘿,等院子修好,我就寻个借口与你回五里沟,到时候咱们在新家住一晚,我要在新床上屮得你昏死过去。”
正一脸感动的安哥儿,愣了。
“还要抱着你到院子里屮,反正到时候天热了,也不怕冻着,所有地方都屮上一遭,屮得你以后进了那院子,只能想到与我在一起时的颠龙倒凤,省得你再有招年轻小伙的心思!”
“有家了又如何,那是咱俩的家,只能咱俩住进去!”
说到最后,谷栋又愤愤不平了起来。
安哥儿:“……”
他深吸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动手去拧这人。
脑子里天天都想的什么?!
“不止如此,我还为你收拾了秦书礼呢!”
“嗯?”已经将手抬起来的安哥儿,不解的问:“收拾秦书礼?”
“就是年前他被抓那一次啊,我给县尉大人献了策,一下子就将他手里的存银榨得只剩了个底儿。”说到此处,谷栋又得意了起来,大手按在安哥儿屁股上重重捏了两下:“我这法子好不好?解气吧?”
“……”
其实有些解气的。
秦书礼从前的人生太顺利了,他想让秦书礼将他吃过的苦全吃一遍。
可他知道他是痴心妄想,秦书礼即便被砖铺赶走,手中也留有不少银子,而且,秦书礼识字,到哪里都能挣到银钱。
他只能将这份妄念压下。
直到秦书礼被罚一百两的消息传来。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同时心里头也在怀疑是不是谷栋暗暗做了手脚,可成亲前没机会问,成亲后太舒心忘了问。
原来还真是这人策划的。
他眼神柔和了下来,原本想要去拧人的手,转为轻轻抱住了这人的腰。
虽然这人总是爱胡说八道,可心里是有他的。
他感激。
“解气的,谢谢你。”他轻声道。
“谢?你谢什么?小傻子。我是你男人!你要真谢,那就乖乖让我屮,就把我装你心里。”谷栋嚷嚷。
“……”
他什么时候没乖乖让这个人……安哥儿磨牙,那个粗俗的字他可讲不出口。
最终,他只是推了谷栋几下:“你放开,我给你擦擦脸,你好睡觉。再不睡你明天就要起晚了。”
“起晚就起晚,起晚了我跑着去县衙。你说,你以后让不让我……唔、唔唔……”谷栋挣扎,想将安哥儿捂住他嘴巴的手拿开。
安哥儿则是趁机一个使力,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看他有些迷瞪的起身要来拉自己,安哥儿干脆给他脱掉鞋子,推着他让他在炕上躺好。
谷栋憋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吐了真言,哪里愿意就此睡觉,他扯着安哥儿,一会儿说着粗俗不堪的话,一会儿又委屈,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他一直死死抱着安哥儿。
安哥儿看在他真心待自己的份上,等他睡着了也没推开他,就这么被浓郁的酒味包裹了一整晚。
次日安哥儿醒来,谷栋还在睡,安哥儿就轻手轻脚的起身做早饭。
早饭刚做好,正要进屋喊这人起床,只见房门被推开,他一脸迷蒙又心虚的出来了。
“起了?起了就赶紧洗漱,早饭好了。”安哥儿道,声音如常,神色如常。
“……”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谷栋心中警铃大作,他只记得他昨晚很晚才回来,而且他喝多了。
他酒品还行,喝醉之后不会发酒疯,偶尔会嘟囔几句,但也安安静静的,不闹腾。
可安哥儿不喜欢酒味!
但刚才他看了,炕上就一床被子,昨晚安哥儿就躺在他身边,没有与他分被子睡。
怎么回事?
谷栋有心多问几句,但邓氏、云哥儿都起了,再者,他身上的酒味还没散,于是他安静吃早饭,饭后去了衙门。
今日县衙里有案子,他便没有回家吃午饭,待到傍晚回去,安哥儿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缓了一天,他身上的酒味散的差不多了,但他依旧烧了热水,准备洗澡。
当然,要先让安哥儿洗。
他想借着给安哥儿按摩,探探安哥儿的喜怒。
沐浴期间安哥儿很正常,特别正常,甚至都不用手去挡重点部位了,很坦然的任由他伺候。
待他也洗了澡上了炕,他试探着捧起安哥儿的脸,像从前那般亲了下去。
安哥儿没有反抗,还伸出手环住了他脖子。
……
他只得加深这个亲吻,然后边亲边做,如之前的许多晚那般。
做完后睡觉。
等他给安哥儿擦了身子再上炕,安哥儿依旧没推开他,任由他搂着。
一整晚就这么过去了。
平平静静。
实在是受不了了,次日一早,醒来后看安哥儿要下炕,他一把将人拉住,一脸诚恳的问:“我前晚喝醉了,你为什么没生气?”
“你是在县尉大人那里喝醉的,这种应酬又推不掉,我为什么要生气?”安哥儿反问。
“额……”
安哥儿瞥了眼被他抓着的手腕:“难道你希望我因为这事和你闹吗?”
谷栋立马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放开我,该去做早饭了。”
“哦,哦。”谷栋忙放开他的手腕。
安哥儿便下炕,穿鞋。
不过,推开屋门之后,他抿了下唇,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叹气。
所谓酒后吐真言,这人待他的确是真心的,为他费了不少心思。
而且仅仅一个喝醉,昨天一天都忐忑难安,这态度,绝对是将他放心上了。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句“你心里没我”,他只能将前晚的情形瞒下来。
唉。
很快到了三月。
秦劲家的大日子终于来了。
三月初一,宜动土、盖屋。
盖新院子期间,秦劲叶妙、赵丰先搬到老院去,老院的屋子多,但因着他们还需要把一间屋子改为灶房做生意,因此周立只能住到秦文家去。
二月底,叶妙与赵丰、秦老头王秀芹合力将老院的西侧屋收拾了出来,这原本是秦文李梅与原身的屋子,分家后就空了下来,只放些粮食杂物。
现在秦劲又搬了回来,他与叶妙、赵丰各占一个屋子,余下与老院灶房挨着的那一间改为灶房。
其实,老院后院有三口大灶,但老院做凉粉的时间刚好与叶妙做蛋卷、锅巴的时间一致,因此,只能将前院的一间屋子改为灶房。
除了人,这个家最贵重的就是耕牛,但耕牛自打买回来,就一直养在老院。
因为秦劲没养过牛,再加上他每日要摆摊,于是就暂时将耕牛放到老院,由秦老头照看。
为此,秦老头还特意在后院搭了个牛棚,搭好之后他就搬到了牛棚里,没办法,耕牛太贵重了,是这个家最值钱的物件,担心半夜有人偷牛,就只能搬牛棚里守着。
这也是乡下有耕牛人家的惯常做法。
搬好家之后,就可以动工了。
这时候没有专业的建筑队,但有泥瓦匠,寻几个熟练的泥瓦匠,再从村人当中雇一些有盖房经验的——五里沟的村人,很多都有盖房子的经验。
乡下人住不起青砖房子,他们的房子都是由他们自个儿盖的,就像是秦家的房子,土砖是趁着空闲时间一块一块晒的,晒好之后雇几个专业的泥瓦匠掌控全局,然后全家人齐上阵,一点点将房子盖了起来。
村中人家亦是如此,因此不少村人都有这方面的经验。
其实秦劲很想把人工费省下来,但他要忙着做生意,而且,他此次盖的院子大,房间多,只靠着秦家这几个人,指不定要盖到什么时候。
因此他最后还是选择雇村人做工。
也不分活计的轻重,一日通通十八文,不管饭。
乡下难得有挣钱的活计,因此,当严祥将招工一事宣布后,报名者甚多,秦劲谁也不想得罪,干脆让严祥挑人。
一共挑了四十个人,再加上五个泥瓦匠,还有秦家的人,三月初一这日,众人正式动工扒房子。
扒下来的土砖,不少还能用,于是就先堆到老院门口。
将老房子扒掉之后,秦劲家、荒院、安哥儿家三块地同时动工。
四十个村人,其中十五人和两个泥瓦匠负责安哥儿家,这部分人工费由谷栋负责。
但即便如此,秦劲每日所花费的人工费仍有五百七十文——普通村人一人十八文,三个泥瓦匠每日是四十文,加一起便是五百七十文。
五百七十文!
不但耗完每日的盈利,还得往里面倒贴银子。
因此,秦劲家的生意是一日都不能停,若是停了,那等工期结束,又得欠债了。
叶妙鼓足劲儿,又恢复到了腊月的状态:他每天天不黑就睡觉,睡足两个时辰,然后十点就起床做小蛋卷。
小蛋卷销量好,还暴利,是挣钱的最佳选择。
之前他们是在自家吃饭,因此,叶妙做完蛋卷后还要做早饭,好让秦劲吃饱了再去摆摊,现在搬到老院,就不用再开火了,他们跟着老院一起吃饭。
这么一来,叶妙就能省出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把省出来的时间,全用在做蛋卷上,他一个时辰能做二百多个,连着做三个半时辰,他能做八百多个——幸好是平底铁锅,能节省不少力气,不然他就算累晕也做不了这么多。
小蛋卷一文钱一个,八百多个的纯利润能有四百多文!
再加上千张、锅巴,不但能裹得住每日的工钱,还略有结余。
王秀芹看他这么拼,颇为心疼,但王秀芹帮不了他,因为做蛋卷用的平底铁锅就两个,新灶房的另外两口圆铁锅还要拿来炸锅巴。
王秀芹能做的,就是在他补觉时不打扰他,另外,吃食上多些油水。
王秀芹自己也有些私房钱,还不少。
分家时,她和秦老头并没有要求分出去的三个儿子每年都给她孝敬钱,但分家的第一年年底,秦兵秦文秦力各给了她一百文。
去年因为有凉粉,每个人给的更多了,而且还多了个四儿子,秦劲给了她足足二两!因此,现在她手里有好几两银子呢。
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买些肉,不只是给叶妙补身子,全家人都能补。
这段时间全家人都累,又是生意,又是地里的活计,还要给秦劲盖房子,三重活计,是得吃些好的。
秦劲没想到搬到老院才五日,竟吃了三回肉,而且这肉还都是王秀芹买的。
他明白王秀芹的意思,但他不是原身,从前没搬到老院时,他就经常送些好吃的,如今搬了过来,王秀芹都拿私房钱买肉了,那他也得买。
他不愿白吃白喝。
但谁知他只买了一次,王秀芹就特意与他谈了话,秦兵也与他谈了话,让他停止这种行为。
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看看叶妙为了多挣些银钱都拼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挣回来的银钱,可不是拿来买肉的。
新院子盖好了,还得添置家具呢,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如今就不要多花费了,等以后安稳了再说。
一番话,说得秦劲差点儿红了眼眶,其实他手里还有十两银子,而且,因为雇的人多,所以工期不长,不到半个月就能将房子盖好。
他就算日日买肉,那半个月顶多花二两银子。
不过,这份情他记下了。
待他如此,这不是家人是什么?
从今往后,秦家人便是他的家人。
晚上,睡前他将王秀芹和秦兵的话告诉给叶妙,叶妙也颇为感动,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可真好命,不仅嫁的相公好,连婆家人也好。在这种家里,他就是累晕过去也心甘情愿。
半个月转瞬就过,房子主体盖好,只剩下了个平整地面和其他杂活,这些活计只靠着秦家人也能做,与泥瓦匠和村人结了工钱,秦劲叶妙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了人工费,那每日就能剩下五百七十文!
真真好大一笔银子。
不过,叶妙并没有恢复从前的作息,如今手里的银钱不多,能多攒一些是一些,他劲哥画的那些大饼,他要全吃到嘴里!
三月末,大院子彻底完工。
因为只有一层,且东阳县身处北方,天气干燥,因此,只晾晒了半个月,秦劲叶妙就搬了回去。
反正这时候也没有那些漆啊胶的,甲醛啊苯啊这些都不存在,秦劲住的很安心。
新院子颇为宽敞,一进门,左边是一个小房间,这是周立的屋子,紧靠院门。
与周立屋子挨着的是大灶房。
大灶房旁边是小灶房,小灶房连着浴室,浴室与正屋之间还有一个小房间,这小房间专门用来烧热水,不管是洗澡水还是平日喝的水,都用这个茶水间的铁锅来烧。
铁锅做了饭之后,残留的有饭味,这里没有洗洁精,只靠着热水,去不掉那股饭味。
从前没条件,秦劲只能忍了,现在换了大院子,那就得讲究一下。
他不想白开水和洗澡水里再搀着饭味。
右边也是并排五间屋子,依次是杂物间,赵丰的房间,余下三间用来装置粮食。
正屋也是五间。
这是秦劲叶妙的房间。
这房间有些多,但每一间都有用处。
家里都有一个识字的长工了,那书房得安排上吧。
而且,等以后有孩子了,孩子必须得有单独的房间。
后院也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养牛——当然,目前用不上,耕牛依旧放置在老院。
鸡窝、菜园、厕所都在后院。
另外,地面也铺了青砖,这么一来,再碰到下雨天,院子终于不再是一片泥泞。
吃水一事异常重要,再者,每日做各种吃食,所耗费的水量比普通人家要多,总不好一直去老院挑水,因此,秦劲在前院还给水井留了位置,不过,最近太过忙碌,他还没得及找匠人来打井。
这个新院子建成之后,不少村人都来参观。
从前只知道秦劲叶妙每日忙忙碌碌,知道他们的生意不错,但他们每日具体挣多少银钱,村人是没有概念的。
可这个新院子一起,所有人都有概念了。
这才大半年,夫夫俩不仅还了欠债,还买了耕牛和宅基,更起了这么大一院子,这份财力,这份财力!真真要把人羡慕死。
这么好的宅子,一般的小地主都住不上,像是谷南的夫家王家,他们家虽然住的是青砖房,但院子小,和秦劲从前的院子一般大。
大半年就有如此变化,等时日久了,那五里沟真的要有一个大地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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