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出乎系统预料的, 寰竟然并没有对这个消息做出任何反应。只自顾自阖着双眼,似乎睡得很安稳。
但陪伴这位心思多变、随心所欲的宿主这么久,它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啊啊啊, 不是又病了吧?】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它都快被逼成医疗辅助系统了!
刚切换回默认版本的系统抓狂, 飞快降到寰的身边, 想进行一点诊疗照顾吧,又意识到寰目前仍处于没有肉.体的状态,它想照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眩晕、恶心、脱力……一波接一波的冷汗和不找边际的思维奔逸,寰对这种与人类发烧相近的体验并不陌生。
被雅威找上门前, 他曾为进化而吞噬了不少世界。排异反应对他来说,算是家常便饭。
被强行收编入总局后,有了“需要树立一个完全与总局对立的形象, 钓幕后的人上钩”的借口作筏子, 他吞食的频率比以前只高不低, 排异反应不加剧就怪了。
他对此习以为常——
但疗养院里, 同样感受到高烧袭来的康柯,就不太能习己为常了。
不知道寰是另一半自己时, 康柯一直当这种大病连小病, 是因为自己曾被撕碎而留下的后遗症。毕竟破镜难重圆嘛, 有旧伤在, 留点小毛病很正常。
但现在——康柯很难不怀疑自己遭的罪跟寰有关。
【哇哇好烫好烫!】系统把自己摊平了, 扒在康柯脑袋上物理降温,【先别急着去治新病人了, 把自己治好行不行?】
康柯感觉宰了另一半自己,说不定就能换取一个健康的未来:“能治好的话, 早就治——嗯?”
推门而出,他就瞅见一大坨色块挤在新病房外交头接耳:
“这什么啊?看起来像矮人的藏宝库。”
“新病人……难道不是人?”
“太离谱了吧,一个大铁库能生什么病?机关生锈?”
高烧下,康柯看什么都像雾里看花,只能拨开这群黑猫崽子,往病房靠近。
系统好奇地扫描了一下:【M36型精控装——我去!!前面的小崽子!别乱开这东西!!这是应付精神污染用的特型装置!!】
系统的嚷嚷声哪有猫崽子的手快,话音未落,就听前方传来金属门开启的吱呀作响。
下一瞬——
“嗡……”
康柯感觉自己的脑仁被什么东西揍了一拳。
常态的精神污染,一般不会造成这种近似震荡波的冲击。康柯手上加了点力道,将晕乎乎的猫崽子们拨开,大步走到新病房前。
“嗒……”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忽然从敞开的门内探出来,按住门框。
特性装置的门框硬是被那几根匀长的手指捏得变形,发出刺耳的锐鸣:“吱——”
一旁的朝辞一手夹着雷文,一手扛着N,作为被心魔打磨过无数次、以剑入道的仙人,倒是没受精神污染的影响,只仰起头看向新同事,倒嘶一口气:
“——好高。”
疗养院里最高的可能就是187的N了,但新同事比N还要再高五厘米左右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套装,左手领着一架重型机.枪。优渥的腰腿比令人很难把视线从他的长腿上挪开,也因此很难忽略那条系在结实的大腿上的锃亮皮带,以及皮带上挂的那把连发手.枪。
康柯觑起眼睛,目光上抬,扫过对方干净利索的黑色短发,浅灰蓝色、像丝绒勾勒出的双眸,最终落在病人身上大大小小的皲裂伤上。
这显然是告示牌上写的“精神力紊乱”造成的,前几任院长并未医治成功。
“呕——”
身后突然响起几声作呕,而后是惊慌声、哀嚎声。某种骨骼折断、血肉畸变的怪异声响夹杂在其中,紧跟着响起的,还有类似虫蛾破茧,翅膀颤动、肢节挪移的响动。
【爹,为你今晚的胃口着想,还是不要回头看异变的学生比较好。】系统僵硬地说,【千万别回头,你脑袋后面有一双西瓜大的苍蝇复眼,我——哕!!】
系统连滚带爬地躲进回收站呕吐,康柯则看着新病人单手拎起重机.枪,黑洞洞的炮口直冲着他的脸:“迈瑞科斯呢?交出来。”
谁?康柯心情好的时候,都不太会顺着别人的意思办事,更别提身体不舒服,心情糟糕的时候。
他无视正对自己的炮口,慢吞吞地转身,拎起畸变出巨型复眼的猫崽:“以后还乱不乱摸未知物品?”
学生一双手捧着眼珠,一双增生出来的手惊恐挥舞:“院、院长,背后,背——”
“咔。”
重机枪的扳机,被病人强行驱动仍在颤抖的手,果决而用力扣下。
大量的微黑洞在膛口迅速形成,霍金辐射从黑洞中散发出来。
在中弹者即将被彻底蒸发前,卡兹米尔看见那个红发的目标头也不回地反手伸来——
徒手掐灭了足以杀死一整只鞘翅目虫族的微黑洞群。
卡兹米尔:“……”
卡兹米尔:“???”
这东西是能“掐灭”的吗??
朝辞津津有味地欣赏冷脸酷哥的眼神突变清澈,将手里的累赘匀了一个给刚从天鹅湖赶回来,手里拎着几节藕的巴尔德。
“?”巴尔德低头看看手里的N,想也不想地松手,任N砸在地上,“雷文怎么了?我刚刚感知到一股很浓稠的污秽。”
明明三足鼎立里有N的存在,这场双向奔赴里却没有他的位置。
朝辞感慨着将雷文塞给巴尔德,重新拎起N时,就见巴尔德苦恼笨拙地摆弄着死对头,最终换了个给里给气的公主抱姿势。
朝辞:“……”
雷文可能宁愿被丢在地上。
他抬头重新看向新来的乐子……啊不,新同事,就见冷脸帅哥似乎有些茫然地凝视着他们院长,注视着康柯挨个拎猫,像拍打晾晒的被子一样“啪啪”拍打猫屁股。
而那些绝无可能医治好的异变,就在这样简单的拍打下,像微不足道的尘埃,就这样被拍没了。
学生们被拍得滋儿哇乱叫,原本畸生异变的恐怖片场顿时变成大型幼崽吵闹地。
卡兹米尔大脑空白了片刻,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紊乱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平稳。
倒是之前滚去吐代码的系统又爬了回来,顶起登记册代为讯问:【你,对,就你。你叫什么?】
新人入院的老规矩了,系统衷心希望能遇上一位诚实、实在的病人。
看普法哥写小作文那一板一眼的劲儿,说不准是个老实人呢?
“卡……”卡兹米尔从错愕中猛然清醒过来,到嘴边的名字顿时一拐,“尔。”
他表情很有说服力地重复:“我叫卡尔。”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问题,在失去意识前,他应该是在流浪地和那里的首领打交道,之后……之后的记忆缺损了一段,再醒来就是在一个类似医院的地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友善地和他打招呼,自称是“宇宙疗养局派来解决虫族泛滥问题的院长”,幸好他当时精神状态不佳,没有轻信,交出名字,否则就真被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做成傀儡了。
那个家伙还偷走了他的机甲——对了,机甲。
卡兹米尔低头扫了眼自己恢复如初的皮肤,更加谨慎地问:“我……请问,我的迈瑞科斯呢?”
听听,“请问”。
朝辞啧啧有声:“总得告诉我们是什么吧,你的朋友?你的小熊玩偶?”
“……”卡兹米尔面无表情地看了朝辞一眼,“一个钥匙扣。机器人的形状,上面喷涂了曲奇饼干的图案。”
“……?”这倒真把本来以为“迈瑞克斯”是机甲的康柯整顿住了。
就……如果这个“钥匙扣”,是星际人的机甲,那喷涂曲奇饼干……?
康柯想象了一下喷绘着小甜点的星际战甲,又看了眼新病人的酷哥脸:“……”
喜欢吃甜点喜欢到这个份上?
卡兹米尔扫了眼康柯五味杂陈的神情,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误解:“不喜欢吃。只是喜欢做。”他语气淡淡地问,“有问题吗?”
康柯:“?”
什么,当然有问题,怎么会有人的兴趣爱好这么利他的?
搞得他都不想追究刚刚开的那不痛不痒的一炮了。
康柯笔走龙蛇地在登记册的特长栏记下“做甜点”:“没有。最后一个问题,职业。”
赚了,已经赚了。
康柯想,星际人,还有战甲,妥妥地能修机械医生。这个水电工的大任,完全能从巴尔德手上交给新病人了。
还能兼职甜点师……能做西餐的N,可以做甜点的新病人,这破破烂烂的疗养院,也是逐渐好起来了!
康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心情类似于“本来只想摆烂,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而另一边,卡兹米尔想得就多了。
从“这是不是又一个院长”、“居然建这么桃粉的病房,好变态”、“没有墙,居然是围栏,好变态”,到“治疗我的基因病并不容易,他为什么能治得如此熟练?是不是做过人体试验?”
聪明人是这样的,总是会就一个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多。而且越想越不安,就差把自己吓死。
卡兹米尔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出枪支佯作擦拭,枪械坚硬的柄压着掌心,多少带来些安心感——不过也有限,毕竟这个红发的变态竟然能徒手掐灭黑洞。
说真的,他现在都开始怀疑了,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什么幻境,才能看见一个人类做出王虫才能做到的离谱举动。
漫无目的地想了半天,卡兹米尔才慢吞吞地开口:“不是什么厉害的职业,我只是元帅的勤务兵,很外围的那种。没事帮着建建基地,搬搬砖什么的……”
无视系统快怼到他面前的那个“灭星魁首”的称号,他没什么表情,语气真诚地说:
“其实,我也想要救世。”
——这话他倒说得发自内心。
但很可惜,他对自己的面部肌肉管理、语气管理一向不到位,于是这只是小撒一个谎,稍微坦白了一点心迹的言行,落进众人的眼中,就是:
冷漠的新同事不耐蹙眉,把玩擦拭着手中的枪.支,随口扯出完全不走心的谎。
【?他好拽啊,可恶。】系统忿忿地说,【刚刚居然还敢偷袭院长。】
这种刺儿头,就应该狠狠地教训几顿,让他知道谁的拳头更……噫,爹怎么笑得这么惊喜?
——康柯当然惊喜了!
虽然说,芭比系列明面上不需要他掏疗养点,但实际上,还不是从他以前在机房里存下的疗养点里扣!
这些存积的疗养点被花光以后,还不是得他回总局印钞?
但是,有一名建筑工就不一样了啊,以后就可以在小世界里买材料,让建筑工盖,将辛苦的印钞机从印钞的命运中解放出来!
康柯烧得两眼发花,仍旧惊喜地一把握住新牛马的手,并委以重任:“以后,你就是我们院里建筑部部长。先给你一项小任务,给院长卧室砌一圈墙。”
“……”卡兹米尔看看抓着朝辞的手,满脸惊喜的新院长,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血色似乎并不是正常人健康的状态,而是一个常年病弱贫血的人,苍白的皮肤因为高烧而泛红。
他迟疑了一下,一不小心又想了很多:
……明明刚刚还能精准地堵住炮口,一下掐灭微型黑洞的,怎么现在病得人都分不清了?
是因为,治疗那些孩子们吗?
……所以,这有可能是一位强大,但善良正常的好院长?
他看向雷文帮忙指出的卧室方位,看看院长的纯露天卧室,只有一张床看似气派,其实连配套的卫浴都没有。
相比之下,他现在住的这个病房,不单有床有桌,椅柜齐全,还有独立的卫浴,看这流光溢彩的灯具,虽然浮夸了点,但怎么都比什么都没有,还要蹭公共卫浴的院长条件好吧?
“……?”朝辞眼睁睁看着新同事往美强院长的脑门上贴了个“惨”的标签,闷闷地应了一声“哦”,还主动询问:
“只要墙吗?我可以给你建一套卫浴。”
朝辞:“?”
不是,白瞎了你一米九的个子,冷漠酷哥脸,你还真是块小甜饼啊?
刚刚你那拿枪崩人的冷酷劲儿呢?找回来啊,老好人的戏有什么看头的。
他大为不满地想着,就见卡兹米尔的眼神刮了过来。
卡兹米尔面无表情地把猫晃荡的尾巴盯蔫回地上,转头看向康柯:
“等病好后,你最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手下,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朝辞:“……?”
……不是,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刚说你似乎是个老实人,怎么一进院就给院长上眼药??
“还有。”卡兹米尔的语气很平实,“你病成这样,为什么这些员工都不知道来扶你一下?”
其他或是陆续醒来,或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员工们:“??”
喂……!你小子,在说什么呢!!
第062章 第 62 章
裂开了, 新同事好像是个绿茶。
卡兹米尔凭本事集齐了所有同事的敌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说完自认为该说的话, 便保持沉默。
但这一回,谁都不觉得新来的大高个“老实”了。
众员工一窝蜂涌上来, 给康柯量体温的量体温, 添衣服的添衣服。
N状似无意地一扫袖, 把新同事扫开:“既然生病,就莫要劳心费神了。新世界要怎么救,我已经有了大概的章程,明早之前便能写好报告。院长不必担心, 今晚好好休息。”
众人:“??”
可恶,竟然通过主动内卷写报告,拍院长的马屁!
康柯在这场争宠之战打响前及时抬手:“没必要。”
他咳了几声, 脸颊上泛起的血色更衬得皮肤苍白:“这未必是病, 当发烧照顾也不会好。”
“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 该开庆贺会的继续开。卡尔?跟我去修机械医生。”
·
一段修罗场被康柯果断地掐灭于开头。
卡兹米尔检修完机械医生, 系统还不甘心地让康柯进病房试试。
疗养院的病房含有雅威创造的因果律,能治愈绝大多数病人, 怎么就对康柯毫无作用呢?
【之前向药研组讨来的特效药也没作用, 】系统愁死了, 【难道以后就只能这样反复发病, 无计可施吗?】
康柯觉得还是有计的, 比如宰了另一半的自己……毕竟他现在细想,觉得“病灶其实在寰身上, 他只是倒霉地被映射了”的可能性很大。
这就像是照镜子。
寰这个镜子A面的人生了病,导致镜子B面的康柯看起来也生了病。要想治愈, 当然得治寰这个真正的病人,怼着B面的康柯喂药当然没有屁用。
他带着卡兹米尔回到宴席,赶走几波想来偷酒的学生,再看本该守着酒缸的成年牛马们,已经醉成一排了。
大家的酒品意料之外地好,都乖乖坐在长桌边,呆呆地挨个打酒嗝。
巴尔德垂着头喃喃自语,康柯凑过去听了一下,是第二天的工作安排:“要解释……嗝!为什么没有了……神格……嗝!解释……暴君回归……”
旁边的暴君本君正在菇菇喷泪:“半天……只有半天不到的假期!而且今晚还要写报告,明天一早又得出外勤……批不完的公务……种不完的地……啊啊啊!!这种要写报告的假期,到底算什么假期啊!!”
朱丽叶醉醺醺地哈哈大笑,似乎半点不为“暴君重新露面,所有的王位争夺都成了泡影”而抑郁,光对着她哥幸灾乐祸:“这个就……嗝!就叫,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长桌的一角,N、小潘恩、伊瑞尔并排坐着,像三只没有灵魂的傀儡。月光一照,社畜们就褪色发白成石雕,只剩班味儿在空气中流淌。
康柯:“……”看着怪可怜的,“明天,再多放一天假吧。”
适当的劳逸结合,才能提高牛马……员工们的工作效率嘛。
·
一场庆功宴,直到凌晨一点才散场。
康柯洗漱完毕,钻进被窝入眠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痛,凌晨两点左右,他做起了噩梦。梦见自己在一条很长的地下暗道里,扶着石壁往前走。
昏暗的甬道中只有一点光源,是他手中提着的、摇摇晃晃的纸灯笼。
墙壁是湿润的,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汩汩流下。
“……”康柯神色不变地收回手,借着烛火瞥了眼指尖,看见一片血色。
他记得这里,这是他还叫做“雨水”时曾来过的地方,一处专门用来关押“人祭”的地牢。
再往前走,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石洞,里面塞满蓬头垢面的“两脚羊”。
活着的,死去的,想逃却被捉回来打成重伤的……
绝望、憎恨、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和死亡的气息缠绕在一起,足以令被祭祀的神明堕入邪道。
比较不幸,他就是这个被祭祀的神明。
康柯举起灯笼,仔细打量周围。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当年那些祭品,他也做了妥善的处理。
该救的,该送去往生的……人一般只会梦见不圆满的事,所以,时隔这么久,为什么他会再次梦见这件事?
比起心有牵挂,他更相信这是某个缺德的家伙在仗着他们之间的联系,随意翻看他的记忆。
“——”
某种类似引擎、或轰炸机驶过的轰鸣声,忽然打破甬道中的寂静,从远方的黑暗中传来。
“……”康柯探查的动作蓦然顿住,半晌极轻地缓慢吸了口气,挑起灯看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
那当然不是机械的声响,而是世界互相吞噬时,发出的近似于黑洞内部的声响。
中央C以下57个八度音阶,人耳无法捕捉这种声音。
但身为世界意志,尤其是被分食的世界意志,康柯对这种轰鸣声的记忆,堪称刻骨铭心。
他提着纸灯笼向前走,在本该塞满“两脚羊”的石洞中,看见一团团迷雾。迷雾中投映着他被撕碎、分食殆尽的画面,再往前,似乎又是相同的场景。
但他辨认得出这些画面的不同。
就像人看人,能看出五官的不同一样,他同样能分辨得出每一个场景里,围堵捕食的一方都截然不同,只有被捕食的一方,某一处总会存在某个极其眼熟的部分。
那大概就是寰的本源,一片极其微小的宇宙碎片。
小到他数次回到陨落处,检查碎片的情况,都没发觉还存在这么一块碎片遗失了。
他一路走过二十来个石洞,看见二十团画面截然不同的迷雾。基本能推断出,当初在他和某个西幻世界融合后,寰同样也被某个更加强大的宇宙吞噬了。
只不过宇宙也存在强弱高低之分,寰的运气格外差些。
他一路经历了二十来次吞噬,到最后,甚至遗忘了自己最初的身份,在第二十三个宇宙重新诞生出意识后,彻头彻尾地将自己当做了“本地神”。
“……”康柯停住脚步。
他看向第二十三个石洞里,看见洞里很不符合常理地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天窗。
本不该照进地下的月光投进来,薄纱般笼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寰没穿他那套军服,也没有招来黑雾做伪装。
月光与他如水的白发一道流淌,淌过宽而薄峻的肩,淌过东古宇宙特有的、轻如云雾的罩纱长裳。
隔着黑锈的栏杆,康柯提着灯与石洞内的人相望,目光扫过对方柔润俊美的面部轮廓,那双浅兰色的眼睛,意识到在对方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是一件很傻的事。
对方经历过比他更多次的分崩离析,重融再组,只会比他更不像过去的雨水。
只有那双眼睛,那头流过肩头的雪发,像是把曾经的雨水置于长瀑的洪流下冲刷、击溃,最后在对方固执的挽留下,残存了一道褪了色的,惨淡的薄影。
月色下,那片银潭中的薄影向他飘来,自背后生出森白如骨冢的根系。
他在那些根系缠上脖颈前,猛然徒手扯开牢门,变形断裂的金属栏杆发出刺耳的声响。
“吱呀——”
“咚……”
他扼住那片薄影的脖颈,将人压倒在地,滚烫的掌心压着对方细微滚动的喉结,似乎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了些许清凉:“养伤都不老实。”
寰状似温驯地躺在他身下,森白的兰草根系却同样勒住他的咽喉: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你既不愿意入我的梦,也不愿意忆我,我只能不请自来。”
他眼带哀怨地叹息,月光下,那双眼睛折射着盈盈的光,剔透得像宝石,像两块透亮的、封着丁香花的冰:
“真是无情啊……当年我辗转于他人之腹,你从不来寻我。如今久别重逢,你分明猜到了我的身份,依旧对我不闻不问。”
他先康柯一步重重叹气:“这样热情地迎接我,心里想的也肯定是‘你是不是看到幕后之人的样子了’‘他是谁’‘你有没有套出关于他的情报’。”
完全被猜中心思的康柯:“……”
首先,他不管这个拆门掐脖子叫“迎接”。
其次——就算他心里光想着情报,那又咋了!
都是同一个人了,比血脉相连的亲人更亲近一步,还客气什么?难道还要自己跟自己寒暄吗?
当然是有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挥之即去,难不成自己还能跟自己闹脾气?
康柯幽幽地翻账本:“这些年,你也没少害我生病。”
——果然,果然就是这混蛋玩意儿害得他!
康柯的手掌抚过寰同样滚烫的皮肤,手上理直气壮地更用力了些:“快说,你跟那个人打过照面,都发生了什么?不肯说,我就搜魂。”
反正现在对方元气大伤,只能任他鱼肉,他搜搜自己的魂咋了。那自己捅自己一刀的事儿,能叫故意伤害吗?
“……”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会儿自己短暂缺失了浪的资本,不得不稍微装了下乖顺,“名字,身份,这些话题他都谨慎地避开了。他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带偏节奏的人。”
寰事无巨细地将那天的对话、见闻复述了一遍:“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很需要宇宙崩溃,就这一点来看,应该是偏向于‘毁灭’、‘坍缩’之类概念性的存在。”
当初雅威拦着不让他复仇也就能解释了。
毕竟摧毁宇宙,约等于给敌人白送资源,后期他再吞食而非破坏宇宙,雅威不就没再拦着他?
康柯在若有所思中醒来,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
近旁传来员工们低语的声音:
“你要去哪?”朝辞一路小碎步,轻手轻脚地赶上卡兹米尔,“出院买建材?”
卡兹米尔简短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但听起来又十分可靠:
“我昨晚问过学生了,他们说,院长才打通关的世界是西幻世界,住的都是靠炼金术式抽取湿气的石质古堡。不适合病人养伤。”
康柯听出卡兹米尔话里的苗头,推着被子坐起身,顺手捞住从他脑袋上滑落的系统:“你想去自己的世界进货?”
“……嗯。”
卡兹米尔不是很有把握地看向康柯,不确定这位院长是否会同意他的出院申请。
至少第一任院长管理疗养院时,他从未被允许离开疗养院,甚至很少有机会离开病房。
康柯摸了下自己恢复正常温度的额头,挼挼睡眼朦胧的系统让它继续休息,掀开被子下床:“我和你一起去。”
上一个世界的末尾,他就怀疑罗曼大陆的崩溃就是敌方一手造成的。
那这一个新世界里的灾难,说不定也藏着敌人的影子。
既然寰说,敌人需要的是“宇宙崩坍”,那他目前只要避免这个结果,就足以有效地打击或妨碍对方的行动。
……啊,对了。寰。
康柯忽然顿住。
昨晚的梦里,他听完情报就想着自己的心思醒过来了,呃……那家伙应该不会又念些酸不溜秋的诗,指责他“用过就扔”、“无情冷漠”之类的吧?
——寰当然没有。
念酸诗又不是真的酸,他就是不爽,以及不甘心。就说他跟其他员工差在哪了?为什么每次都不选他?
滞留处里,寰睁开双眼深呼吸了几口气,一掌拍醒系统:“机房的操控权,我也有一半吧?把入院申请给我通过了。就说……不允许长期拖延病人的治疗。”
美式大学生版系统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干活了:【要早起的话,你切换社畜AI啊……好了。】
康柯洗漱完毕,刚套好衣服,就听系统叮了一声。
【您安置在滞留处的病人已超过规定等候时间,即将自动办理入院手续。】
曾将病人晾在滞留处两年有余的康柯:“……?”
谁规定的时间,他这个拟定总局规范条例的人怎么不知道?
他困惑地拖出光屏看了眼,就见光屏上的界面未经他的操纵,就自动跳转到建筑界面。
挑挑拣拣、上下划拉了半天,啥都没看上,最后切换到[房间调配]页面,双击院长卧室,拖动新病人的名字,添加至该房间。
康柯:“…………”
懂了。
原来不是新病人,是昨夜才见的旧故人。
……故人就能强占他的房间吗??虽然说是自己,但也应该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吧!
昨晚还想着“都是自己,有什么好客气”的双标院长不爽地如是想。
第063章 第 63 章
一般来说, 康柯从不连着收病人,更不会在收了病人后看都不看,就带着员工们一道出门。
有鉴于此, 难得获得了一整天假期的雷文等人连懒觉都不睡了,爬起床吃瓜。冲去卡兹米尔的宿舍一看:“?”
双人床的上铺空空如也, 根本没看到新人的影子。
雷文迷惑地转头看向学生:“不是说又来了新病人?人呢?”
学生们唏嘘:“在院长床上。”
雷文:“哦……啊??”
雷文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前几任院长觊觎的经历, 但——
康柯怎么可能也是这种好色之徒?那家伙, 可是能看着他的脸,支使他去种田,对朝辞的“共眠”邀请说不的,这新来的同事到底有多倾国倾城, 居然能让院长动……
雷文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兰香。
跟在他背后的N和巴尔德一时不察,差点没撞上戛然止步的雷文:
“——干什么突然停下,难道真在院长床上?”
N和巴尔德来得晚, 没见识过通缉犯先生和康柯斗法的场面, 更不认识这不祥的兰香。
两人走到床帘边瞅了一眼, 巴尔德顿时面露厌恶, N则有些讶异地啧了一声:“还真有,是个白头发。”
白头发动了动, 从蓬软如云的被褥间坐起身。长发从他肩头如水般滑落, 前一晚的高烧在苍白的皮肤上仍残留了些许病态的血色。
入秋的冷风一吹, 他又闷闷地咳了几声:“吵。”
这神态, 这咳嗽声, 这病恹恹还硬要端着的死装样。
巴尔德的厌恶变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空地上的侧门:“?院长?你……不是出门了?”
怎么还躺在这, 还带着伪装?
寰:“?”
这人在说什么瞎……等等。
他和康柯,真有这么像?
一些没安好心的算盘在心里拨动, 寰在雷文脱口而出“这不是院长”前,抬手揪出自己的系统,在张开手掌将系统放上肩膀前,先悄然将它捏成毛茸茸的光球。
大学生版系统在他肩上翻了个身:【再……再睡会儿……帮……帮我带饭,谢谢爹zzZZZ】
“……嗯?”原本还确信这是通缉犯又来偷袭的雷文也陷入了狐疑。
没记错的话,那位通缉犯先生对待系统的态度好像不咋的?这么自然的父子相处模式,也是演出来的?
寰顶着数道怀疑的视线,施施然起身下床,凭着之前数次不请自来时记下的布局,熟练地拐到公共盥洗室洗漱,又溜达回床边,拎出康柯的常服。
虽然脸长得不同了,但他们的身高、体格还是一模一样的。寰套上白衬衫、白军裤,完全合身。
雷文:“……”
难道,真是院长?
那之前和朝辞、卡兹米尔一起出去的是谁?难道那才是新病人?
不,还是感觉怪怪的。总之,这里就先顺从一下,再观察观察……
寰掩唇浅浅打了个哈欠,一言一行都散发一股康柯味儿:“既然都已经起来了,那干脆开始工作吧。走,我们去新宇宙看看,有没有外界因素侵入干扰的蛛丝马迹。”
·
由于不想花自己印的钞购买新门,康柯这次进入第二世界,用的还是挂着粉猪扶手的老门。
锚点位置是卡兹米尔调的,据说定在了他“攒了十年,终于拿下首付”的小型飞梭上。
等待引擎预热时,卡兹米尔顺带给登机的客人们播放了一部简短的儿童科普片。
【宇宙,浩瀚无垠。】
【它孕育出了类人的生命体,也孕育出了暴食的虫族。】
这种动画科普片,也就朝辞能和带来的小牛马……啊不是,是来做社会实践的学生们,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康柯这种死装哥是绝不会看这类不符合他形象的幼稚短片的:
“你觉得,如果有人想摧毁这个宇宙,会从哪里着手?虫族?人类?”
并不是有人存在的宇宙,主角就一定是人类了。偶尔也存在一些世界,人类的淘汰才是正确的进化方向。
卡兹米尔顿了顿,似乎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近些年,虫族的进化和繁衍的确比以前更快,但人类也没少做极端的非法试验。”
“那就把你知道的虫巢和实验基地都列一份给我,我回头逐一排查一下……”康柯话说到一半,就见看似两袖清风的朝辞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大褐缸。
康柯:“……”
原来昨晚那不是谈笑,是真打算带学生们卖酒?
朝辞搓着手凑过来:“那科普,学生们看看就算了,我没兴趣。无非就是介绍机甲和虫族,再解释几句‘帝国、联盟、星盗三足鼎立’的局面。”
“比起这些,”朝辞带着暗示地眨眨眼,“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宇宙有什么地方足够繁华,适合我开一家酒行?”
“?”卡兹米尔困惑地扫了几眼大酒缸,委婉地提醒,“凭现在的技术,任何酒饮都能酿造得出来,即便办了假身份,想卖这一缸酒……”
连正经的包装都没有,闻起来也不是很特别,到最后恐怕只能碰一鼻子灰,失望而归。
而且——谁家酒行只有一缸子酒的啊??
倒不如和他一起去一些灰色地带,他便宜买建材,学生们便宜卖酒。
会住在灰色地带的人,不怎么在意合法身份,或许会愿意用低廉的价格购入酒饮。
“瞎扯。”朝辞面露不赞同,“我这一缸酒,可谓是千古绝唱,大人物求着来买我都未必肯卖,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快说,你肯定知道。”
卡兹米尔:“……”这到底哪来的自信?
但看在这帮人归还了他的机甲的份上,卡兹米尔还是决定姑且纵容他们的胡闹:
“我对联盟不太熟,星盗……他们从不做‘交易’,只会劫掠。”
“帝国虽然有很多繁华的星系,但没有足够高的身份……我建议你们,不要在商业街开店,最好还是去灰色地带——”
“就定在帝国了!”朝辞巴不得来点麻烦,给学生们锻炼的机会,“你说的那什么商业街,一个店面需要多少钱?”
“……”卡兹米尔说,“很贵的。最小的店面也得一千万上下,这还只是租金。”
旧时代,争抢一处繁华地段的旺铺,要面临的竞争者最多也就是一个星球的富人。但在这个时代,要面临的可是一整个宇宙的富人。
区区一千万?这店面以前多少还得出过点麻烦事,才能租得这么便宜。
朝辞摸摸下巴:“那你们这儿什么最有价值?珠宝?不不,肯定会贬值。红蓝药?嗯……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返老还童也不是不可能。那,一颗无主的恒星呢?”
“?”卡兹米尔乍然一下没听懂,“宇宙里现在没有无主的恒星,哪怕只是黑矮星,都会被军阀或者别的势力瓜分——”
“不是现有的恒星,”朝辞打断,“我是说,我现捏一颗恒星呢?”
卡兹米尔:“……”
卡兹米尔:“……?”
好小众的文字。
他还以为自己精神力紊乱,会导致人畸变成虫族,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这怎么还有能手搓恒星的?
朝辞稍稍抬起下巴,正要猫猫得意,一直琢磨着敌人会从哪里下手的康柯却一下投来眼神:
“制造恒星,对这里的科技水平来说很困难吗?”
卡兹米尔:“……?”
这是鄙夷吗?不,好小众的问题,让他缓缓。
康柯站直身体:“你之前用的重机枪,都能制造微型黑洞,为什么制造恒星对你们来说还是一件难事?”
黑洞,说到底就是恒星在能量耗尽后,可能达成的Bad Ending之一。
大质量的恒星在Game over后,就会变成黑洞。
“……”卡兹米尔的动作顿住了,显然他在此之前,没考虑过这种问题,“那是我叛……攀关系拿到的军用武器,很早之前就有了,你觉得——”
“看来这个世界的灾难,跟人类的军方也有关联啊。”朝辞迅速从文盲导致的失误中恢复过来,暗下决心回头得恶补天文知识,“这类武器,会不会是院长一直在查的那个敌人,提供给军方的?”
——照这么想,他们还真不能躲在灰色地带开店,必须得去能和军方接触到的地方立足。
卡兹米尔的眉头重重皱了一瞬:“帝国军方只在第一区活动,要进入第一区,还要租铺面,至少得有三等以上的公民身份认证。”
“三等以上?怎么认证?能办假.证吗?”朝辞一张嘴就很刑。
卡兹米尔微微摇头:“假证在第二区还能勉强行得通,但第一区完全是军事化管理,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去。”
他想了想,看看康柯,又看看朝辞:“公民的身份评级,其实是进行精神体的检验,精神体越强,评级越高。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去现评一个,但这些孩子……”
“?”学生们纷纷一个激灵,在“要滚回去上课”的激励下,激发出了空前的才智和想象:
“精神体——是朝辞老师之前跟我们的说过的,精神力能变成动物、植物的古早设定吗?”
“那个很容易伪装吧?让朝辞老师施个仙法,或者戴个炼金首饰之类的。”
“对对……评级说到底了,也不可能光看精神体的物种吧?肯定是主要测精神力的强度的,咱们妖精在这方面应该天生比人类强点儿……?”
“精神力的种类也很好把控嘛,就说是精神控制,咱们的天赋了。”
康柯瞥了一眼为了不回学校上课,使尽浑身解数的学生们,关注的问题更加深层一点:
“可以现评?我和他们从没上过户口,一大群十几、二十几岁的人去检测,不会引起怀疑?”
卡兹米尔沉默了下,摇摇头:“这个世界,没有精神力或者精神力等级低下,是一种耻辱。”
“为了摆脱这种耻辱、任人欺压嘲弄的境地,手头上稍有闲钱的人,都会购买基因药剂试图改造自己。合法的药剂,非法的药剂……”
“如果没有觉醒精神力,选择不上户口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你能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之前的隐瞒就都可以一笔勾销。”
康柯若有所思。
对待黑户的宽容态度、第一区的完全军事化管理……
看来这个世界的虫灾相当严重,所以政.府才会这么求贤若渴。
康柯:“那要去哪做这个检测?”
卡兹米尔更换了飞梭的目的地:“α986星系,我们一般称那里为‘诞生地’。”
第064章 第 64 章
诞生地, 说是“星系”,其实是一具具虫尸。
大量足有行星大小的鞘翅目虫族尸体漂浮在宇宙中,远看还真的挺像小行星带的, 近看就……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物种?”朝辞面露嫌弃,“你们居然还把虫子挖空了住, 未来的人类都这么不讲究?”
原本面对舷窗的康柯已经背对舷窗了, 基于过往和虫族打交道的经验, 倒还能坐得稳,只问:“这么大的面积,诞生地除了做检测,还做什么?”
“纪念品。”卡兹米尔将飞梭停靠在港口——也就是最大的那具虫尸的前足处,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要将人生捕杀的第一只虫族,制作成饰品或者机甲的一部分, 纪念自己终于成了‘有用’的人。”
这也是“诞生地”这个俗称的由来。
人们在这里做第一次精神力检测, 决定未来的公民等级、权益、人生走向。
又在这里制作自己的第一份战利品, 迈出成为战士的第一步。
“因为这个风俗, 很多手工艺店开在这里,还有不少机甲行。”卡兹米尔转过身, 看向众人, “这里没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只有一点——有可能的话, 你们检测的成绩, 最好能落在四等到六等之间。”
根据精神力的强弱,帝国将公民分为九等。
前三等公民强制参军, 意图逃避责任者当场击毙。
后三等公民的地位在帝国低如蝼蚁,被羞辱或殴打, 治安官都不会帮忙主持公道。
朝辞了然:“换而言之,要想留在第一区平平安安卖酒,进前三被抓去参军了可不行,后三又可能被压迫欺辱,还是中不溜最顺当——对吧?”
他看向摩拳擦掌的学生们,敲了敲最近的幼崽的脑袋:“听明白了?咱们这一回的目标是拿个三到六等的评分,获得在第一区的商业街开店卖酒的资格。”
“好……吧……”
学生们顿时垂头丧气,显得很是失望,大概或多或少都脑补了些“测出一等、甚至爆掉检测仪器,一鸣惊人、众人震惊”的中二场面。
“嗤……”
飞梭的舱门缓缓打开。康柯抱着系统起身,跟在特意要了易容的卡兹米尔身后出门。
“咚……嗡——”
洪亮的机械运转声,混着鼎沸的人声铺面而来。
康柯没少来过这种地方,比起惊叹于那些巨型加工器械,或是像招牌一样展示在店外,或被顾客架势试飞的机甲,更在意某些店铺悬挂在门外的投影屏。
除了反复重播的广告,其中也会掺杂有正经的新闻:
【……牺牲人数较往年增长了近26个百分点,引起民众对理查德陛下的强烈不满。】
【据悉,今年的焚化炉从5月份起,就已提前启用所有的工作区。截至今日,仍未能将所有牺牲和遇难者遗体全部处理妥善。】
【一些军方人士及部分学者透露,如果虫潮增殖的趋势无法阻遏,明年焚化炉的作业压力,将会更加艰巨。】
投影屏底下围了一小撮人,看着装的风格像是学校的学生,新闻刚听了一句就开始饱含不满地嗤笑:
“看着吧,指不定我们帝国的荣耀就要砸在这位陛下手上。”
“他是怎么想的?登基头一年就整什么‘仁政’,允许拒绝征兵……卡兹米尔元帅那时候光是当着媒体的面,就说了好几回这样不行,夏季投入清剿的人手不够,虫族就会趁机大量繁衍,等到秋冬、来年,帝国就得面对增殖数倍的虫潮——操,那家伙根本不听。”
“你们小点声行不行?元帅、我是说,卡兹米尔,他都当着全帝国子民的面叛离了帝国,你们还拿他这么踩那位陛下,就不怕被那位陛下的人找上门算账?”
“嗤,那位陛下不是推行‘仁政’吗,我骂一骂也值得找上门治我的罪?再说了,帝国上下谁不骂他?就连隔壁联盟都骂,占着茅坑不做好事的傻逼……”
卡兹米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面色淡然地转身,看向康柯:
“我去购买建材。那边那个银色的建筑——看见了吗?挂着‘精神体鉴定与诊疗中央医院总部’牌子的。进左边那个门,直接排队就行。”
“哪能劳烦院长带孩子?”朝辞不动声色地硬挤开新同事,“带路的事交给我,院长就当来逛街。”
话说不过两句,员工们又开始暗暗较劲。
康柯只作未闻,继续专注地捕捉周围对话中的信息。基本能判断出,就近端时期的战况来看,不光是帝国,整个类人生命体的未来都希望渺茫。
失去这位叫做“卡兹米尔”的人类先锋后,帝国与联盟的联合军在虫族战场上节节退败,能偶尔跟虫潮打个平手,都算是天大的胜利。
按照某些穿着军装的客人低声谈论的内容来看,今年冬季,帝国就有可能遭到虫族的直接侵入。
卡兹米尔很快离开,康柯跟在朝辞身后,从商业街一路走向中央医院,注意到会放乱七八糟广告的投影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临时政令,还有电子通缉令。
康柯随意扫了一眼——
正好和新员工的证件照大眼瞪小眼。
“?”学生们站上队列的末尾,刚迷惑地凑过来,想说“这怎么跟新老师特别像”,前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好像是负责检测的志愿者,打了来检测的人……”
“啧,那我是不是要换个队列排了?——嗯?今天怎么就一条队伍?”
“唉……前线吃紧,原本负责检测的医生都被调走了……今天来帮忙检测的志愿者,是从军校罚过来的学生,估计是前三等吧?这会儿在闹着脾气说‘凭什么他要低声下气地哄低等公民,爱做不做’,刚刚还立了个牌子,说今天只接待‘八岁以下,第一次做检测的孩童’。”
“什么?他凭什么!”不满的情绪顿时席卷了整条队列。
康柯抬头望了眼,看见前方似乎闹得更混乱了,下一秒——
“嗡……”
两道红色的镭射线从众人头顶扫过。
一台近五米高的机甲出现在队列的最前方,黑底配上金色的机械枢纽,线条修长流畅。
康柯看这面对队伍的朝向,就能确定这多半是闹脾气的学生驾驶的。
果然,机甲声如低雷地发话了:
【吵什么?】学生不耐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出来,显得有些失真,却挡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嘲弄和鄙夷,【我只是好心替你们拖延死期。】
【谁都知道,八岁以上、第N次做检测的人,是拿基因药剂灌出来的精神力,上了战场,就数这类废物最容易精神力紊乱。】
【与其死在战场上,还连累队友,不如早点认清现实,呆在自己该呆的位置上——】
巨大的手甲倏然指向队伍前排那个被打的小个子:
【你,就说你。】
【这都已经是第几次来检测了?每一次都是第九等。】
【我要是你,保管看着自己的记录,羞耻得连门都不好意思出,你居然还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检测……知不知道检测也是要耗费资源的啊?区区九等民……你有什么资格浪费帝国的资源?你凭什么……活着!】
近乎低吼的诘问透过扩音装置传出来,刺耳难听,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精神操作,或者愤怒。而是因为……
“他……是不是,在哭?”一旁都已经卷起袖子,准备上前打脸的妖精学生不确定地停下来,小声询问,“怎么好像……呃,比被骂的人还难过的样子?”
“嗯……倒是不难理解。”朝辞拿着一张地图转悠回来,鬼知道他是拿什么付的钱,“喏,看。”
“帝国第一区里虽然住的是前三等公民,却地处帝国的最外缘。后三等公民虽然地位低下,却被前两区牢牢地包围在最里面。”
换而言之,虽然前三等公民辱骂、欺压后三等公民,但一旦虫族当真袭来,他们永远是挡在后三等公民身前,冲在战场第一线上的。
这种保护弱者的安排,的确值得敬意和称赞,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大公无私,乐意拿自己家人的命、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命吧?
反正,朝辞不乐意。不光是他,院里估计也没几个会乐意的人。
“再结合刚刚听到的焚化炉新闻……估计他有亲人牺牲在了战场上?说不准就是因为队友发生了精神力紊乱。”
朝辞轻啧:“会被军校罚出来做志愿者,指不定也是因为在学校里和使用基因药剂的同学发生了冲突——就这边的大环境来看,校方应该也是鼓励使用基因药剂的。不然年年死这么多人,哪来的那么多纯天然优秀士兵?”
“……”学生们顿时纷纷蔫哒了下来。
好苦恼啊……如果这场冲突只是单纯的霸凌事件就好了,他们直接冲上去一通打脸,简简单单就能爽歪歪。
但现在这情况搞的,你还真不好指责人家过分。毕竟人家的家人才因为基因药剂导致的精神力紊乱而牺牲,你能怪受害者家属对基因药剂PTSD吗?这可咋——“诶呦!”
康柯把身边丧头耷脑的学生往前一推:“这不正是轮到你们上场的时候?”
“啊?”学生们傻眼,“怎、怎么上?去打脸吗?别吧,那家伙也怪可怜的……”
康柯无语凝噎:“谁让你们打他脸了?”
“?”学生们更加疑惑,“那,难道是要我们站在他那一边,攻讦那个来检测好几次的倒霉鬼?”别吧,这也蛮可怜的。
手心手背都不好选,帮了这边又没法成全另一边,两难的选择题真的好难做啊!
朝辞不禁轻叹一声:“还有的磨炼啊……罢了,这次就当是例题赏析吧。”
“院长的意思是,既然是两难的选择题,难道就没办法让选项变成共赢?”
“比如……”朝辞挠了挠旁边困惑猫崽的下巴,“用你们的天赋技能,当一回心理医生,引导机甲里的那位从关注苦难,转变成关注解决苦难的方案。”
长时间陷在悲郁之中,对人也有损伤。
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亲人离世”这一创伤事件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抚平伤口——而妖精们的天赋,却能极大地加速这一过程。
至于解决苦难的方案……
基因药剂有问题,但又不能不使用基因药剂,那——多学生化啊,研究出没问题的基因药剂不就成了?
要对医疗水平的发展有信心嘛,不能因为现在做不到,就直接把这种治疗方法一杆子打死。
古人还想象不到人该怎么更换脏器呢,现在不就做到了?
更何况——他们还带来了一大缸子“神奇的酒”。
朝辞摩拳擦掌,觉得这哪是两难?分明是可以双赢——不,多赢的局面。
帮助悲伤的亲眷从创伤事件中早日走出来;帮助被堵在检测处外的人们争取回正常检测的机会;给学生们上一堂精彩的现场实践课;为他们带来的酒将来热销打好铺垫……
赚啊!怎么想都能赚,两难什么两难。
第065章 第 65 章
康柯象征性地为朝辞的创业热情鼓鼓掌, 低下头拖出光屏。
荧蓝色的方形光屏投影在眼中,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神情变得专注, 开始迅速敲击键盘,侵入并飞速翻阅帝国的军方数据库。
这才是他从前工作时的一贯流程:抵达新世界、了解新世界, 培养来自本地的病人, 令其拥有自行解决世界危机的能力, 再在解决问题后抽身离开。
这和绝大多数院长秉承的“天将降大任于我也,我要带头猛冲在第一线,带领病人通关灾难副本”观念不同,倒也没有孰高孰低之分。
只是康柯个人认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于本地人来说,比起被天降的异界来客拯救, 或许更希望自己变得强大、足以应对未来的一切挑战呢?
——但是, 这次的情况不同。
牵扯上暗处的那群老鼠, 还是越快解决这个世界的灾难越好。
他着重调查了卡兹米尔手头那类重机.枪的研发信息, 包括虫族自诞生以来的全部情报,发觉人类和虫族双方都存在同一处异常节点, 也就是帝国建立前二十年。
这一年, 人类第一次发觉虫族的存在, 也是第一次大规模地诞生“有精神体伴生的婴儿”。
这种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怪胎的情况, 和罗曼大陆的经历何其相像, 康柯很难不怀疑这是否就是暗处的老鼠催生出的灾变。
但站在客观角度分析,这种情况在各个虫族宇宙又不算罕见, 过度疑邻盗斧也不是件好事……不然,他也“社会实践”一下看看?
被拍拍肩, 要求独立带队的朝辞难得茫然:“?什么意思?”
什么社会实践能验证或者排除这些猜想?
康柯的回答简短干脆:“杀。”
·
Σ34航线。
“不准回头!!通通不准回头!!”
莫嘉的声音在机甲狭窄的驾驶舱内回荡,他的耳膜几乎被自己的声音震破,但他没空管这个,只竭力嘶吼:“不能退!没法把这只虫王杀死在这里,不出四个小时它就会冲进第一区!!”
宇宙是安静的。
哪怕炮火已占据整片舷窗的视野,巨大的蠕虫将以整个黑矮星吞之入腹,他依旧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战友们逐一牺牲,与频道断联的声音。
——拦不住的。
他机械性地重复发动攻击,内心却无比清楚这一事实:虫族又进化了。连微型黑洞都无法击穿眼前这只蠕虫的外皮,他们又能怎么拦住它呢?
绝望,如同潮水渐渐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四肢发冷,无法呼吸。
他看着那只蠕虫向他张开黑洞洞的、旋转着尖牙的巨口,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
蠕虫倏然停滞不动。
一道笼罩着火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蠕虫身侧,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或者制动装置,就这么凭着肉.体凡胎悬浮在宇宙之中,单手扶上蠕虫炮火不入的外皮——
“——”
巨大的虫口像瞳仁一样骤然收缩,而后整条蠕虫疯狂扭曲摆动。
即便莫嘉无法在真空的宇宙中听见声音,但看着如同烟雾一样被拧曲、挤压,吸入那道身影掌心的蠕虫,他仿佛依旧能听见虫族痛苦的尖鸣。
“……”莫嘉的大脑一片空白,哪怕汗水从眉心滑落,氤入眼中,盐水刺得眼睛生疼,他依旧呆呆地瞠着眼睛,瞪视那道比机甲还小三四倍的身影。
这……这……还是人吗??
机甲外。
的确不是人的康柯晃了晃肩上的系统:【查查,进度条走没走?】
【没、没……】系统也和莫嘉一样张口结舌,主要是康柯真的很少正面出手,大部分时候更像个“住在疗养院里的老爷爷”,它哪知道它爹一出手就这么简单粗暴的!
想弄清楚问题是不是在虫族身上?
那就大量地杀死虫族,看进度条涨没涨就得了。
现在的情况是没涨,那下一步——康柯是不是就要去大量地杀死军队了??
康柯真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他有军事地图,一路对照着光屏跃迁至第一区的最高军事基地内,刚要动手——
【下面播送一则紧急新闻,联邦第一军事基地于十分钟前遭到袭击,造成基地坍塌,全军覆没!】
走廊空悬的投影屏上迅速闪过三张照片:
【本次袭击的肇事者共三人,目前尚不知晓他们的身份、目的……】
康柯盯着照片上的巴尔德、N,以及不知为啥穿着自己衣服的寰,差点捏碎手里的系统:“……”
谁让,这群,人形自走麻烦,过来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深刻地反省自己收了病人却不管的错误行为,刚想冲到镜头另一端痛殴员工,手中系统震了震。
一条标注为“未命名”的信息蹦出来:
【院长是不是想试探,最终会主宰这个宇宙的物种该是哪个?
何必院长亲自动手,这种事,自然该由员工们为院长分忧。
院长看看,进度条可有变动?】
好贴心的话,但康柯愣是从字里行间读出一股“院长本来也想这么干的,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故意挤兑。
系统被康柯捏得想尖叫,被这俩人的惊人之举震得想尖叫:【没有!!都没有变动!!不是!!哪有就这么杀人的???】
它的尖叫还没落下,来自卡兹米尔的消息也一连串地发过来:
【???】
【怎么回事】
【不是说有七美德戒律的限制,员工不会做恶事吗】
【你在欺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康柯臭着一张脸将时间迅速逆转,直至崩塌的基地重新复原,被压缩成一粒麦丽素的蠕虫恢复如——啊这个就不用恢复了。
因为疗养院合约的缘故,被屏蔽在逆流之外的卡兹米尔:
【……】
【????】
康柯能从对方敲得第四个问号中,感知到对方内心快掀掉脑壳的匪夷所思。
但比起安慰被老技巧震住的新员工,他现在更想把某个进院第一天就能搞大事的混账玩意儿暴打一顿——
是的。他就是这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动手,他回溯,那是他在顺利执行自己的计划。
但寰动手,他回溯,这是什么?这是寰在恶意挑衅,他还不得不帮对方收拾烂摊子!
【未命名:院长该不会因为这次试探没成功,迁怒于无辜的员工吧?我可是尽心尽力,病还未好,便为院长奔波驱耻[垂泪.gif]】
【未命名:啊,对了。】
【未命名:我在联邦这里搜罗了一番,大概能确定,这里很干净。鼠群的手,应当没有伸到这里来。】
康柯神情微凝,姑且搁下恼火,动了动手指:【因为联邦太弱了?】
【未命名:大概是吧。帝国、联邦、星盗,我本以为该在夹缝中生存的是星盗,没想到会是联邦。但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比如,为什么不选羸弱更好操控的联邦,反而选难搞的帝国?
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是更强大的帝国才能完成的?
【未命名:我建议……啊,不,是院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康柯略作沉吟:【继续调查重机枪的来源。电子数据库里虽然没有记载,但这么重要的事,以人类的戒心一定会留存实体的档案。】
要么在帝国皇帝手里,要么在某个军事基地或者实验研究所。
前者倒是好查,毕竟皇帝就一个,后两类就比较麻烦了……毕竟军事基地和研究所这种东西,有很多都不会放在明面上。
——但是。
找不到山,还可以让山来就我。
能被幕后黑手赋予使命的研究所或军事基地,一定实力强劲,并且对出类拔萃的人才保持关注和定期吸纳。
康柯想了又想,给朝辞发去消息:
【更改计划,让学生们不必藏拙。酒行我陪你开。】
……
中央医院外,朝辞刚送最后一名学生进检测室,刷开疗养院配发的联络器一看:“……”
补……补药啊,他的学生!他的牛马!
院长陪开酒行,那牛马岂不是又变成他了?
而且,这都已经检测到最后一个了,这……
朝辞试图挽留自己的小牛马们:【院长,都已经检测完毕了,不然你再挑一波学生来?】
【康柯:让他们重测。我一会会给伊瑞尔发消息,让他带学生们准备准备,后续几天,换伪装来陆续参加检测。】
“……?”朝辞逐渐站直身体。
这是要做什么,一下派出这么多学生,要他们进军校?
朝辞嗅到了大事件的气味,忍痛拍了拍身边本已到手的小牛马:“院长让你们进去重测——”
“吁——”
排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批打扮时髦、看样子似乎是带家族中的幼辈来检测的少年少女,大概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抓到了发泄的机会,顿时发出一阵嘲笑的嘘声:
“全体四等,还有什么好重测的?这说明你们用的那批基因药剂,顶到头了也就这个效果。”
“别想着再测一遍啦,四等和三等之间看似只差一等,其实隔着分开上等和中等的天堑呢!这可不是重测一遍,再努力努力就能跨过去的。”
“你们再努力努力,万一直接精神力紊乱了怎么办?我们可不想费这个功——”
“笃笃。”朝辞反手叩了叩检测室的门,“里面的,听见没?努力一个,给这些弟弟妹妹们掌掌眼。”
“别说傻……”抬头嘘人的少年骤然卡住,见了鬼似的看检测室门上方悬挂的展示牌。
【四等】
【三等】
【二等】
【一等】
像在等什么电梯似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本已固定下来的检测结果,从四等,一路加速飙升到一等。
随后,检测室右上方铃声大作。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中央医院总部的大门口,涌出一大帮子穿着浅蓝色军装的人,推着各类检测性能更精确细致的仪器小跑过来,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喜色。
“一等,在哪?还在检测室里?快让人出来,那志愿者都能用的仪器能测出什么玩意儿,赶紧让位……”
“多久没出一等了!军区和军校那边通知了吗?”
蓝军装跑得急,那一拨少年少女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呆头鹅似的杵在原地,差点被笨重的仪器撞个正着。
打头的几个刚下意识地想发火责难,蓝军装先狠狠呵斥:“还是不是军校生?!有东西撞过来都不知道躲?”
“不、我——”他们被满脸不耐的蓝军装一下挡开了,想发火,看看对方的肩章又不敢发,脸庞扭曲几秒,猛然提高声音,“这肯定不是真一等!他们这一波人是一起的,全都是四等,刚刚这个人的检测结果也是四等,怎么可能突然跳成一等?!肯定是检测仪器出了问题!”
朝辞:“?”死小孩,赶紧闭嘴装乖就算了,怎么还死缠烂打的,军校的训练是会让人小脑萎缩吗?
他转了转手里的骨扇,阴阳怪气:“是啊,我也觉得这仪器有问题。”
出声质疑的少年顿时:“看!他心虚——”
“——为什么我家孩子都是能上一等的实力,却都测了个四等?”朝辞晃了晃折扇,“我觉得,都该拿这些更精密的仪器重测一遍。”
第066章 第 66 章
一语激起千层浪。
倒抽凉气声和惊疑声接连成片, 出声质疑的少年更是失声喊道:“你说胡话呢吧?!嗑什么基因药能嗑出这么多一等?!”
蓝军装也跟着斯哈有声,不过他们的斯哈有声是带着乐的:“快!刚刚那个一等呢?你先来测!”
谁能想到啊!来中央医院取最新检测仪器的时候,他们还在唉声叹气军队青黄不接, 军校好久没向军队输送精神力等级达到一等的毕业生了。
哪晓得就这么巧!他们刚将仪器拆封检查,就接到了检测出一等人才的通报!
至于是不是出了一茬一等?嗐, 他们没那么贪心。但凡能有一个是真的呢?军队现在实在是太缺人了!
蓝军装们热情地将妖精学生从门里拎出来, 塞进仪器里, 高大的身板衬得徒劳挣扎的妖精学生像被老鹰包围的鹌鹑:“等、我不——”
不是真要去上军校了吧??打脸爽一爽就得了,真上军校,那和回罗曼大陆上课有什么区别?
然而仪器的舱门已经在他眼前“咔嚓”合上,唯有侧舱外壳显示屏上的精神力曲线, 在随着他悲从中来的情绪一路飙升。
“三等……二等,突破一等!”刚塞完鹌鹑的蓝军装站在显示屏前笑得就差咧出大牙,“好, 好!一等五阶!”
哪怕是有皇室血统的理查德陛下, 天天灌着帝国药研所做出的基因药剂, 也就差不多就这水平吧?
蓝军装搓搓手, 舱门刚嗤地一声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将里面的小鹌鹑薅出来, 转过头露出最慈祥的笑容, 冲着剩下的小鹌鹑伸出手:“来, 下一个!”
学生们几乎要做鸟兽散了, 然而朝辞用袖风拦住了他们:“学分……”
……呜呜!明明是觉得社会实践可以摸鱼偷懒才来的, 怎会如此!
学生们悲怆地停下脚步,被挨个塞进舱门, 又挨个薅出来,精神力曲线一遍一遍地刷新星际人的震惊值, 错愕又不敢置信的私语声响成一片:
“还真……都是一等?”
“我记得,理查德陛下的检测结果好像也就是一等四阶吧?被卡在三阶和四阶之间的天堑外,灌了这么多年的药剂都跨不过去。”
“嘶!出了!一等三阶!天哪!!”
之前挑衅的少年人们这次是真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看着仪器,眼神中流露出茫然和困惑。
一直等到蓝军装们开始收整仪器,他们才陆续回过神来:
不……这、这都是拿药灌出来的,药效这么强劲,后遗症一定也大。指不定这群家伙还没进军校,就死于精神力紊乱了呢?
正胡乱想着自我安慰,他们就听正在拾掇仪器的蓝军装里,有人惊疑了一声:
“诶,这怎么捕捉到附近残留有精神力紊乱的余波?”
蓝军装条件反射地看向妖精学生们,又赶紧晃晃头:“不可能是他们,才做的检测呢,稳定系数都快比我高了……所以,刚刚这里有谁失控了?”
“……我。”
检测室的门咔嚓一声推开,从里面走出被罚来当志愿者的学生,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心烦意乱,弄错了恢复药剂的计量,刚刚我启动了机甲,差点对排队的人开炮。”
朝辞原本还在“打脸虽土,但爽”和“苍天啊我的小牛马”之间摇摆,闻言敏锐地捕捉到问题:
“怎么,你们的恢复药剂还会让人精神失控?”
稀奇,刚刚这学生还叫嚷着“基因药剂会导致精神力紊乱”,很反对基因药剂呢,怎么听这会儿的对话,感觉“恢复药剂”也没好到哪去?
那还王八笑什么绿豆?
这话如果换个人问,志愿者学生可能就要炸毛了,但问话的是刚刚帮他平复失控的年轻家长,他态度好了不少:“是药三分毒,过量了多少都会有点副作用。”
“……”朝辞不语。目光掠向那群被打脸打得脸绿的少年,若有所思:
恐怕不只是过量有副作用,长期服用也会有副作用。
反正他是不相信军校里的学生真这么愚蠢,明知面前的人有可能是一等,还非得接着往前凑,更有可能是受药剂的影响,导致情绪暴躁……
啧,这什么破药啊。还不如喝他的酒。
他正想着,志愿者学生已经接受完了检查,蓝军装讶异地询问:“你怎么恢复冷静的?都到上机甲这地步了,居然还能克制下来?”
志愿者学生吭叽了一下,指向妖精学生们:“他们……他们的精神力,好像可以帮助失控的人恢复理智。”
说这话的时候,他耳朵根都是红的。毕竟不久前他才嚷嚷过,嗑基因药剂的人最容易精神力紊乱,害死同伴,可实际上失控的却是他,反倒是嗑了基因药剂的人帮他恢复了清醒。
“?!”现场顿时一静,三秒后再度掀起巨浪。
那几个杵在原地的少年们,表情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可怜了:
“怎、怎么可能,我们就排在后面,明明没有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
“不,等等。他们是一等的精神力,操纵的精度自然比我们高,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没察觉到吗?”
“多半是这样了,你们不认识这个志愿者吗?他不是那个,那个……”
最后发话的学生,声音压得很低,使劲挤眼,意图暗示同伴们:这家伙就是之前那个跟服用基因药剂的同学发生口角,最后被罚来当志愿者的高年级学长,怎么说都不可能帮嗑药的人随便撑腰。
“那照这么说……”前面几个同伴抬头看向朝辞等人,肠子都开始悔青了:
这群人,不仅是一等,精神力还有可能是疗愈或者精神操控方向的?还能令失控的精神体恢复清醒?
这……这是,前所未有的能力啊!!
蓝军装们差点冲过来抱起宝贝疙瘩们就走,好在理智尚存。
为首的人在心里默念了十来遍“别急别急,一等是肯定得进军校的”,才转头询问摇着骨扇打量学生们的朝辞:
“你们用的是哪一款基因药剂?这么有效?”
他刚刚特地检查过这些宝贝疙瘩的个人信息,完全是空白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从前多半是下三等的公民,如今却凭借基因药剂,一举突破一等,精神力还如此稳定!
帝国药研所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无法解决下三等公民的基因缺陷问题,搞得一大帮子下三等公民叛逃、胡乱试药而亡……可现在,却出现了这样一款如此完美的药剂?
说实话,他有点不信,感觉更像是天降馅饼,必有代价。
但……万一呢?
万一真就高手在民间,研究出了如此完美的一款药剂——
朝辞就等着这群人问,此时哗啦一收骨扇,微微一笑:“不是药剂,是酒。”
什么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虽然现况和一开始计划的不同,但他的酒品牌也算是抓到机会,能打响名号了!
“……啊?”蓝军装发出一声饱含困惑的单音节。
“家酿的酒,味道普通,却有特别的效用。”
朝辞微微眯起眼睛:“不过只能对下三等的公民起效,帮助他们获得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虽然想在上三等公民这儿捞情报,却不想让好处全被这些军阀贵族独占,干脆直接框死受益人群。
下下下……蓝军装的心音都开始结巴了:只对下三等管用?那就是——这人酿的酒,真能治疗基因病?那——那也很好啊!万一下三等公民里,藏着好苗子呢?!
朝辞故作为难:“我虽想对外公开贩卖,但想开酒行,还需要足够多的租金,还需要将酒送检吧?诸多筹备,都需要资金支持,可惜我手头拮据……”
“公开售卖?拮据?”蓝军装闻言大喜。
他本来还想着问朝辞讨要配方,对方会不会藏着掖着呢:
“给我,我替你送检。如果真有效,后续的审批手续我也替你办了!”
不藏着掖着好啊,酒送进帝国研究所,能解析出配方,或许能进一步研究处针对中三等的药剂,哪怕不能——
只要一直公开售卖,解析不出也没啥问题,能保证供货源就是了。
“啊,多谢。”朝辞其实还想再薅点羊毛,比如有没有人再白送一下门面房啊!徒手捏恒星也是很耗心力的——
“租金不够?我、我资助啊!”
那群呆头鹅一样的少年们猛然清醒过来了,很果决地抛开脸皮,一下热情地围了上来:
“我家在第一区有门面!”
“你家那门面,略有些小吧?还是我家的——”
“你还好意思提?你家的地盘偏得我对着地图都找不到!还是看看我家的!”
虽然酒对他们这些上三等的人无效,但那几位一等的未来同学,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啊!!
下三等的公民烦恼于基因缺陷,服用基因药剂又容易精神力紊乱;可他们这些上三等的,也不是就安全了。
战事告急,他们现在日常服用的药剂多多少少都有点揠苗助长的意思,最明显的副作用就是失眠、脾气暴躁,极其容易情绪失控。
如果能和这几位未来同学打好关系……
“我给你们提供店面吧。”刚结束稳定系数检测,重新穿好衣服的志愿者学生侧过头说,“不算给好处要回报,就算是刚刚你们帮忙阻止我的感谢。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人情。”
他走过来:“米利安,你们可以这么叫我。”
……
与此同时,帝国军事基地内。
康柯刚和伊瑞尔敲定安排妖精学生做卧底的计划,又给那几个仍在联盟浪的员工发去回院的勒令,便对照着军事地图再度迁跃。
古旧的,仿佛停留在中世纪的书房与陈设引入眼帘——
他这次,潜入的是帝国皇宫。
【理查德皇帝好像不在嘛,】系统转着圈到处扫描,【哦,这里还有他的行程安排。】
康柯走到书桌边瞅了眼:“他现在……在前线?”
【昂,】系统已经开始扫描另一半房间了,【上前线,那时间可就讲不准了,看计划表的安排,他是预拟在半个月后出席军校的联合军演……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仗能不能打完,他还能不能活着。】
【哦,找到了!等我破解一下电子锁……】
康柯靠在书桌边,边等边环视了一圈书房。在花纹繁复,有些晃眼的墙面上,看见一幅陈旧的族谱。
反正闲着无聊,他眯着眼睛从上往下看了一遍:“理查德是皇室唯一仅存的血脉了?”
惨。
一般皇室不至于这么子嗣单薄,放眼望去,哪个世界的皇室不是私生子私生女大乱斗?
他稍微往上看了几行,发现在理查德之前,似乎的确有不少堂兄妹的,理查德甚至还有一个亲哥哥。单看标注的死因,应该是受到虫族的数次袭击,皇室一路死到只剩他一个……
【开了!】系统滋溜一下先蹿进洞开的密室里,【我从左往右扫,你从右往左搜!】
认真工作起来,两人的效率就和之前摸鱼时不同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收录或翻阅完了整间密室中的密信或文书。
康柯直接抬手将混乱的密室复原,思索了片刻:
“你有没有看到关于理查德这个哥哥的记录?”
皇族的起居都有专门的人员来记录,倒不是为了称颂功德,而是记录一些训练、检测、用药方面的数据。
康柯翻出了理查德,包括那些堂兄妹们的档案记录,偏偏没找到他那位哥哥罗纳德·艾隆的。
系统翻了翻数据库:【没有诶……嘶。肯定有问题!咱们是不是去跟那个理查德皇帝接触一下?】
现在那位陛下人还在战场上,也不好插手干扰,不如等到军演——反正按他们计划,卧底学生们也是要送进学校的,这一波军演不会错过。
康柯一边琢磨着要不要等这半个月,要不直接替这里的人把副本打穿,一边刷开光屏——
某个标注为未命名的消息蹦了出来。
【两位同事先回了院,我就不了吧。虽说之前摧毁军事基地,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着实让这些可怜人经历了一次死亡,即便他们不会记得,还是难免心存愧疚……】
吧啦吧啦,废话了一大堆,中心意思是:我打算留在联盟浪啦!绝对不是想搞事哦,只是想略做补偿,联盟如今太弱啦,有些放心不下。
……
联盟军校门口。
寰吧嗒吧嗒编着鬼都不信的消息,空闲的左手把玩着一跟检测结果为一等的检验卡。
——谁要回院啊?被他逃出来了这一次,康柯还会让他有机会溜出来第二次吗?
他的伤还未痊愈,打起来只有吃瘪的份。还是藏匿行踪,躲起来搞——
寰的步子一下止住了,那群拥簇在他身边惊叹不已的年轻军校生差点没撞成一团。
熟悉的红发烙入眼中。
本该在他信息的误导下,扑去军事基地找人的某位院长长身而立于联盟军校门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完美的未来计划顿时叽里咕噜滑了坡,寰和校门外的人对视了三秒,神情不变地将拿着检验卡的手背在身后。
……他恨他们相似的脑回路。
这时候瞎扯说“意外路过”或者“这就是我补偿他们的计划”,还有没有可能蒙混过关?
第067章 第 67 章
这些散漫的念头, 在下一瞬被撞得七零八碎。
他被掠来的人扼住脖颈,撞破空间,一路撞断了帷幔的支柱, 跌入床中,白纱像缀着星子的月华飘飘然落下, 将他们笼在纱下。
木质摧折, 布幔撕裂声引来附近学生的震惊侧目。
然而床上的他们, 半点没将眼神分给白纱外的人。
“……”康柯略微起身,皱起眉注视寰,没理会大呼小叫着【哇哇非礼勿视】,连滚带爬逃下床的系统。
他现在有点暗怪自己,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想个明白。
如果没猜出通缉犯先生二五仔的身份,他就能在对方重伤入院的第一时间,名正言顺地将人就地正法, 做成一具安静乖巧, 不会惹任何麻烦的无害标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每时每刻还得提防着背刺。
躺在他身下的人却看着他杀意四溢的眼神笑出来,似乎从他不悦的情绪中汲取到了己身的愉悦。
“好可怕的眼神啊, ”寰抬手碰他的眼角, 指尖是凉的, 让康柯想起在前一晚的梦境中见过的兰草根系, 惨白得像茕茕骸骨, “这样看着我,是动杀心了?疗养局的院长, 该对自己的病人露出这种表情吗?”
“难道不该吗?”康柯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寰,脸上没了惯常面对员工时的虚假笑意。
毕竟那些员工闹得再凶, 在他这里也只能算小打小闹,但眼前这个家伙如果真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真能要他焦头烂额,甚至满盘皆输的。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跑去军校,这能做什么‘补偿’?”
这个家伙,根本不在意暗处的老鼠能否伏法。
会主动追查敌方的唯一理由,是想弄清对方的情报,然后设法让双方都讨不了好。
他想藏起来,变成一只用来装薛定谔的猫的匣子,成为左右敌我双方战局的关键砝码,让这世界是毁灭还是修复,都看他的选择。
康柯缓缓俯下身.体,扼住咽喉的手盖压为勾,挑起寰脖颈间那条七美德戒律:“你,休,想。”
【叮——】
他抬手扯开自己脖颈上的银链,无视系统瞬间拉响的故障警报,一把按住倏然失去笑意的寰。
全部的神力奔涌而来。
他将这些的力量统统灌入那条已经失效的旧戒律,以不容抗拒的强势,将戒律一点一点地重塑再造,打造成一条全新的,由他掌控的项圈。
“你……!”
寰的表情几经变幻,在康柯认为对方的表情会定格在充满杀意的冷笑时,猛然抬手,拽着他的头发将人扯下,像纯粹野性的兽,狠狠咬住他的血肉。
“我就该在最初吞吃了你。”寰在纯粹肉搏的厮打翻滚间,将康柯死死压在身下,像掠食者低垂头颅叼衔住猎物的要害,喉间也因愤怒滚出近似野兽的低低咆哮声。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康柯的指腹压着搭扣,“咔哒”一声轻响,戴回项链。
他注视着另一个自己,目光从对方因怒火而变得熠熠生光的浅紫丁香色眸子,一路向下,落在那条崭新的银链上,露出一个愉悦中掺杂着挑衅的笑,“现在,起开。”
另一个自己显然没在杀戮中学会说脏话,憎怒到眼角发红,依旧只憋出了几句“你等着”之类不痛不痒的话,被新戒律迫使着从康柯身上挪开。
康柯撩了撩这头新圈养的剧毒之兽的下巴,顺带看向周围陆续回院,目瞪狗呆看着床上战况的新员工们:“你们明天没有班要上?”
“……!”
员工学生们纷纷作鸟兽散,只剩下伊瑞尔硬着头皮留在原地:“……学生的伪装身份和组别,我都排好了。你要让他们进军校做什么?”
康柯接过名单:“这组炼金术和光明法术成绩好的,让他们进校后往医疗专业多靠靠,吸引各方研究所的招募。剩下的,尽量进军事基地。”
他将军方数据库的资料同步给伊瑞尔:
“卡兹米尔用的那柄重机.枪,肯定是外来者交给帝国军队的。”
“按资料的记载,当年艾隆帝国的开国皇帝,就是凭借精神力,以及‘先锐的武器’击退了当时的虫潮。”
敌方为了步这个局,俨然放了很长的线,很早之前就埋过种因。
“让学生们卧底成功后,尽量在研究所、军事基地查询这类武器的来源。”
艾隆帝国的军事学校,基本在15到16岁左右放学生们毕业、上战场或者进研究所。
按照绝大多数妖精学生们的年龄,以及战场上急缺人手的现况,只要学生们成绩够好,完全可以在今年冬季前直接毕业。
系统谨慎地飘回来:【再过半个月,帝国军校要办一场联合军演,如果想更快地引起更多研究所、军事实力的注意,学生们最好能抓住这个机会。】
半个月之内恶补物化生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有炼金术、光明法术的帮助,再加上妖精学生们天生具有的抚慰精神力的天赋,完全足以让诸多研究所对他们抛去橄榄枝。
寰总算从气得微微寒噤中平复下来,寒着脸撩起被——
康柯把寰从被褥里重新薅出来:“先别忙着自闭,还有需要你做的事。”
“只要别存着不该有的小心思,去联盟军校还是个不错的决定。”
寰拍开康柯的手,几乎要被气笑了:“没兴趣。”
之前主动去军校,是为了让康柯和敌方都不痛快去的,现在去算什么?岂不等同于替康柯干活?
“不,你要去。”康柯起身去洗漱,顺道打开光屏,将旧床帐拽进回收站回收了,赚回200点零花,“艾隆帝国建国了这么久,当年那份重机枪的资料未必还留在国内,也有可能流入联盟。我要分拨一部分学生潜入联盟,你去联盟替我看着。”
“我……”不字怎么都说不出,寰恼火地往床上一倒,头刚沾枕头没几秒,又青着脸坐起身。
洁癖这种东西,康柯有,寰更严重。
康柯拿刚回血的200点给寰买了套洗漱用品,牙膏牙刷往寰面前一递:“用不用?”
寰:“……@#¥给我。”
·
一场露天床上打架,整得院里气氛怪怪的。
第二天一早,卡兹米尔就拉着昨天买的建材开始砌墙——
毕竟露天院长室里的两人不介意别人围观他们同床共枕,但学生们还未成年,总觉得不该放任这种怪怪给给的风气。
康柯浸在幽兰的冷香里惺忪睁眼,伴随着雀跃的阳光落入眼中的,是寰那张柔润清逸的脸,闭上眼轻轻呼吸时,那双浅白的睫毛像落了雪的蝴蝶翅翼,轻轻颤动着,纤浓而脆弱。
“……”康柯的视线一路下滑,定在那条银链上看了几秒,心情愉悦地起身看向卡兹米尔,“还没到上班时间,别这时候就砌。”
“……?”卡兹米尔侧过头,微感困惑,“上班时间不是从七点起吗?”
明明有在打上班铃。
“那个是自由加……自由活动时间。”康柯若无其事地把“自由加班”咽回去,翻身下床,“意思是——你可以离开疗养院,做一些你想做的事。”
反正有七美德戒律拴着,所谓的“想做的事”也只能是好事或者摸鱼。
甚至有时候摸鱼太过,也会被判定为违背了勤劳的美德,驱使倒霉牛马们赶紧工作。
“……”卡兹米尔手里拿着砌水泥的工具,顿了片刻,才有些意想不到似的看向康柯。
毕竟在此之前,他呆过最久的那间疗养院明明不是这么规定的。按那个院长及系统的理论,员工属于院长,就该为院长或者疗养院创造价值才对。
康柯摆摆手:“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学生们呢?第一批学生出发了吗?”
伊瑞尔遥遥应了一声,康柯洗漱完毕,走回床边,勾了勾寰脖颈间的新银链:“醒醒,干活了。”
·
因为答应了朝辞要一起开酒行,康柯出了院就和挂着张冷脸的寰分道扬镳。
他们在中央医院门口和米利尔碰面,上了米利尔家造价不菲的军用飞梭,一路抵达第三区。
——是的,不是第一区。
昨天敲定店面事宜时,朝辞就想过了:
既然他将酒行的受众定为下三等的公民,那继续在第一区开店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干脆直接将店开在第三区,至于和军方搭线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精神力方向被判定为抚慰、操纵的学生们处理。
朝辞和米利尔寒暄套话时,康柯就坐在舷窗边,观察帝国三大区的情况。
就如卡兹米尔所说的那样,帝国的第一区贯彻的是完全军事化的建设风格。
第二区偏服务业,第三区偏……呃,像垃圾场。
军用飞梭在第三区某颗星球降落时,康柯看到不少人从老式居民楼里探出头围观,神色困惑又错愕,显然不明白这种上三等公民才开得上的飞梭,怎么会出现在第三区。
比公民们更错愕的是第三区的治安官,接到消息后就连忙赶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米利尔迎进市区:
“您说……什么??”
治安官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要在第三区买门面?”
米利尔昨天才宣泄过一次脾气,又有妖精学生替他抚慰精神力,此时脾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大概给治安官描述了一下朝辞的计划,以及酒品的特殊性:
“……我对第三区不熟悉,劳烦你代为择选地址了。”
“……”治安官僵了几秒,才又点头哈腰地表示包在他身上。过于市侩的姿态让习惯了军事化作风的米利尔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康柯放开系统,示意它去扫描他们未来的落脚点。才收回视线,朝辞就靠了过来,借着骨扇遮住口型:
“——院长,你猜这治安官在想什么?”
第068章 第 68 章
开酒行, 朝辞和康柯只要等着坐享其成就行了,治安官要想的就多了。
比如这些年,他对待辖区公民们的态度如何?有没有在他们被欺辱的时候站出来, 为他们说话?
有没有睁着眼睛装瞎,偏帮上三等的公民, 无视下三等公民受到的一切损失……
越想, 他背后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在今天之前, 他从未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哪点不合理。
首先,他是中三等出身,哪能和上三等硬刚?
再者说了,这么多年来, 治安官们都是这么管理第三区的……
他也没以权谋私,只是在面对强权时,不得不明哲保身一下, 说起来, 也算是帮下三等的公民嘛。
毕竟谁都知道, 上三等天天在军校或者战场灌各种药剂, 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
装一团软棉花吃点闷亏,人家可能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要是真想当刺儿头, 指不定人都得被废掉。
他不断在心里为自己找着开脱的借口, 可又比谁都清楚, 下三等的公民们绝不可能接受这些理由。
从前不接受倒没什么, 反正也闹不出什么水花来。可现在有了这种据说能“治愈基因缺陷”的酒……
万一有人对他的偏帮心怀怨怼,又恰好觉醒出个上三等的精神力, 他岂不是完蛋了?
不,不行。治安官这么想着, 明面上领着众人前往适合的门店踩点,暗地里却拿定了主意。
等和这群人一分开,他就要立刻派人散播流言,说“这酒其实是军区缺人缺疯了,研究出来的不合格药剂,喝完就只能活不到一年”,或者“军区根本就是没把第三区的当人看,这是在拿咱们试药!”
朝辞在店面里逛了一圈,饶有兴致地目送治安官匆匆离开:“院长,咱们要不要……”
跟过去狠狠打脸?不管是抓住把柄,设法把人踹下官位,还是威逼利诱,将人收服,都是不错的选择嘛。
康柯却没动,只看着走廊里和米利尔一起room tour的黑芝麻团们:“不用干涉。”
即便这家酒行真是试药点,那又怎样?即便这酒喝完后,只能活不到一年,那又怎样?
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尝试的。
过度的干涉会令受庇护者丧失独立意识,变成习惯于依附他人的菟丝花,这一点,他在很久之前,作为“雨水”时就曾亲身体验过。
所以,为什么不相信生命体的无畏和勇气呢?
总有些人即便知晓人生的短暂,也愿意拼这一场稍纵即逝的绚烂。
店铺门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当然不是还在犹豫的第三区居民,而是昨天才发生过矛盾的学生们:
“哇,这店里真的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当然没有,这可是第三区。虫族要是能冲破前两区的防线,来到这里,那再厉害的防护措施,也没有用吧。”
“比利安!”米利尔带着黑猫崽子们冲了出来,“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道歉啊,”被叫做比利安的少年打头,众人刷地捧出一个又一个礼物盒子,没脸没皮地涌过来勾肩搭背,“昨天是我们药吃多,弄坏脑子了,保管没有下次。咱们,还是能交朋友的,对吧?”
米利安冷笑:“好不要脸。我看你们就是图别人的精神力——”
“谁不想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比利安勾着一个妖精学生的脖子,坦然回视,“上了战场,虫族可不管你要不要脸。”
“只有死着躺进焚化炉,或者活着奔赴下一个战场。”
绝大多数军人或者军校生都这样粗神经,很少因为羞耻或者无关紧要的情绪问题无病呻吟。
他们更崇尚有话直说,及时行乐,毕竟从他们被确认精神力等级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向死而生。
这从某种角度来说,说一件好事,毕竟能少掉烦人的勾心斗角。
但过于直性子……再配上副作用明显的药剂,有时候也会酿出糟糕的后果,比如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踹下三等公民一脚。跟疯狗似的。
“学校,你们去参观了没有?”比利安半点没掩饰自己企图心过于明显的热心,“明天是周一,可就得正式上课了!不认路,如果迟到可是会被罚的。走走走,我们带你们去认路!”
“……”朝辞的嘴角顿时僵住。
他还想让小崽子们帮他搬酒、打扫店铺呢!这一窝蜂地跑去学校,他总不能指望院长……
康柯若无其事地忽略员工投来的希冀眼神:“我和你们一起。第一天入学,总得有家长陪同。”
“QWQQQ”妖精学生们流下了不知是感动,还是痛苦于明天就要开始军训的泪水。
康柯淡定地跟着幼崽们登上飞梭,身后还跟着一串厚脸皮挤上来少年少女们。比利安叽叽呱呱地介绍一些教官的八卦,期间被一个妖精学生含泪问了句:“有没有摸鱼的小窍门呢?”
“……”比利安的聒噪戛然而止,脸上轻松的神色褪却了,神色变得认真到有些骇人,“你是更想摸鱼,还是更想在面对虫族的战场上活下来?”
摸鱼的小窍门,当然有。但没有哪个军校生会学。
毕竟每多学一点,都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一点,没人会在自己的生死上缺斤少两。
比利安很快岔开话题,笑哈哈地继续说学校的传闻八卦。妖精学生们却更压力山大了:
天知道他们原本只是想出来正大光明地翘课的!说好的当销售呢??为什么突然就从商战切换成真打仗了??
他们含着热泪,看向康柯,希望从院长身上得到一些帮助——不是,院长怎么在笑??
康柯正想着“这场战争下来,妖精们独立自主的能力一定能得到长足的进度”,迎上一道道震惊的目光,立即抹平了嘴角。
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下,状若自然地挪开视线,落向飞梭上的投影屏。
【……下面关注一条来自联盟的消息。】
【据悉,昨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分,联盟的检测中心检测出一位精神力等级为一等一阶的年轻公民,引起联盟各方的关注。】
【联盟军校第一时间向其发出邀请,今日早晨八点,该名学生已顺利入学。】
【联盟方面称,该学生的稳定系数良好,极有可能参与半个月后的军演……】
“——什么??”
“夺少??几阶??”
八卦的军校生们终于从傻眼中反应过来,一窝蜂涌到投影屏前,就连米利尔都切换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大步赶到镜头前干瞪眼。
满飞梭皆惊的氛围中,只有康柯一个人沉默地吐出六个点。
他看着屏幕上变成16岁,带着婴儿肥的寰的照片:“……”
主持人还在分析联盟是不是太激进,入学半个月就上军演会不会令这个难能可贵的好苗子夭折,康柯只想问:
你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兆的老妖怪,搁那儿欺负什么幼崽呢?
【……下面转接我台位于联盟军校的记者。】
静态的镜头切换成动态,记者的声音从扩音系统中传出来:【很荣幸能获得这次采访鲍沃尔同学的机会……】
康柯:“——????”
妖精们:“什么同学?????”
米利尔等人被妖精们几乎破音的疑问惊了一跳:“干什么,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昨晚他们还在围观人家床上打架。
“啊,这个,”妖精们尽量遮掩了下,毕竟关系紧密的人分布在各个势力,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阴谋论,“就,他也在我们这儿买过酒。”
合情合理,米利尔等人点着头接受了这个看法,继续对着“一等一阶”这骇人的等级惊叹不已。
一等和一等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每三阶就是一道天堑。如果把测出一等N阶的妖精们比成高考前百名,那一等一阶,就相当于全科满分的高考状元。
你甚至讲不清,这人拿一等一阶,是刚好到一等一阶的水平,还是因为等级评定的仪器只能承受这个水平的精神力。
康柯看着镜头里微笑的混蛋玩意儿:“……”
有些人看似在接受采访,实则在隔着镜头挑衅:【……昨天为什么在校门口突然消失?哦,是我的女朋友比较粘人,用迁跃——呃。】
康柯指尖微动,镜头中,某个胡编乱造的玩意儿声音戛然而止,白色军装衬衫的衣领下,戒律缓缓勒紧。
白发兰眸的“同学”说不出话了。
窒息性的红晕从颀长的脖颈一路蔓延开来,可那双眼睛却含着笑,直视镜头,以至于他这一刻的口不能言,更像是一种充满暗示的未尽之言,惹得旁边的学生和记者们纷纷了然地咳嗽:【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
康柯:“……”
好个屁。随时防背刺,互相捅刀子算好?
【叮——您接到一条接驳申请。】
米利尔勉强收回瞪视投影屏的目光,走回驾驶座边:“确认申请人信息。”
【民用飞梭,持有人姓名:卡尔。】
康柯:“?”
卡兹米尔不是去出“外勤”,自己找活干了吗?按照这些天收集到的新闻来看,这位“叛国”的前任将军,应该有不少想做的事才对,为什么会折返来找他?
想想临出门前,他给卡兹米尔戴上的七美德戒律,他又基本猜明白了:
这人想做的事,大概刚好都不符合七美德的标准,僵在原地又会违背勤劳的美德,无可奈何之下,确实是只能来找他。
“他和我们是一起的。”康柯看看镜头里还在出风头的某人就不爽,起身迎接员工的同时,试图调换频道,“一等一阶很罕见?帝国之前的那位元帅,应该也是一等一阶吧。”
“——对了,他到底为什么叛国?新闻资料里都没有记录,是因为和理查德陛下政见不合吗?”
第069章 第 69 章
学生们的注意力果然被拉开了, 康柯顺利地调了个购物频道,坐回去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给刚进门的新员工不断叠加尴尬buff:
“我觉得是。”
“你理智一点, 客观来说,谁都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能通过官方通告和那一天的现场直播瞎猜……”
“还是听我从头说起吧。”米利尔抱住了他的元帅周边抱枕, 看似一本正经, 实则充满了试图安利偶像的热情。
“你说元帅叛国起因是‘政见不合’, 这个只能算是一切的源头吧。”
“当年理查德陛下不顾元帅的阻拦,推行‘仁政’。导致那一年的军队规模骤缩了将近四分之一,没能及时对繁殖期的虫族进行有效的打击清剿。”
繁殖期一过,破卵而出的虫族就会迅速蜕变为成虫。于是入秋后, 虫族的规模大肆膨胀,令本就缩水了的帝国军队损伤惨重。
然而,这并不是一次性的后果。
从那一年开始, 焚化炉的工作时长就在逐年增长。直到今日, 面对呈指数倍增长的虫族, 他们的战况依旧每况愈下。
“说真的, 如果将来人类被虫族吃光,理查德绝对是那个罪魁祸首。”比利安说话更不客气, “我可以接受小兵或者民众犯蠢, 但领袖?他犯蠢, 要倒霉的可是千百亿条人命!”
所以那时候就有股风潮暗暗掀起了, 期望更值得信赖的卡兹米尔, 能够取代理查德这个大罪人,成为新的帝皇。
康柯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的发展, 无非是功高震主,理查德开始想除掉卡兹米尔, 卡兹米尔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
米利尔:“我还记得,矛盾正式爆发的那天,帝星下了场小雪。我出门去提新买的飞梭,在店里看到公告——”
公告说,卡兹米尔罹患有基因病,精神力极易紊乱,为高危病体。
按照医院的诊断,本该是只能一辈子待在隔离院中,靠基因药剂维持稳定系数的九等公民。
“‘因精神力紊乱,卡兹米尔于昨晚9:20躲回故居,不慎杀死父母。’”
米利尔一字一句地背:
“‘后为逃避罪责,其再度赶回前线,导致大量无辜军士死亡。’”
“……”康柯的目光瞥向卡兹米尔,看见对方沉默地伫立在门边,抱着一堆看起来像是装满食材的购物袋,像个不会动的人形雕塑。
虽然所谓的“精神紊乱”、“杀死父母”肯定是栽赃陷害,后面一定有反转,不然民众们不会这么崇拜一个叛了国的元帅。但……卡兹米尔的父母,的确是死在这场争斗中了吧。
米利尔道:“按公告的意思,卡兹米尔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领着人攻入帝星,夺取皇位。但我们尊敬勇敢的理查德殿下不怕这点威胁,他愿意留在皇宫,率领亲卫军等待叛乱之军的攻打。”
米利尔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似乎倍觉滑稽,说到最后,还嗤笑了一声:“可结果呢?”
“我冲回家守着媒体对皇宫的直播,就见本该在卡兹米尔元帅‘紊乱的精神力’中‘死伤惨重’的大军,几乎全员存活地回到帝星,而且没有一个人跨越帝星的防线。”
“元帅的确精神力紊乱,但他克制力极强。不光没有伤害到士兵,还能独身一人撕开亲卫军的防线,一路杀到咱们亲爱的皇帝陛下面前……”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卡兹米尔将要杀死理查德了。
“但元帅只是拿重机.枪的枪.口怼了三下陛下的脑袋,再扬长而去。”
说我精神力紊乱,害死同僚?
好,我就领着士兵杀死所有虫族,一个不落地回到帝都。
说我早就图谋皇位,今天是狼子野心,终于败露?
行,那我就带着兵包围帝星,一个人杀开防线,拿枪.口敲敲你满是水的脑壳,再拍拍屁股走人。
你看,我不是没有那个能力杀死你。
只是自始至终,都对你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所有的污名因此被洗刷的一干二净,理查德不但阴谋落空,还在面向全宇宙的直播中,被当众打脸,从此声名扫地。
妖精学生们听得又是热血沸腾,又是惊叹不已。
系统嘶嘶有声:【果然不是个单纯的小……大甜饼,我开始琢磨他在你面前装乖,是不是别有用心了……还有,他刚刚到底干什么去了?居然会被戒律拦回来?】
这问题显然不方便当众谈论,恰好飞梭在此时平稳降落:
【已抵达:α-001星军校总部。】
康柯拍拍卡兹米尔的肩,和众人一道出门。
所谓的“军校总部”,不是单纯一个校区,而指整颗α-001星。
“是不是觉得挺优待的?”比利安笑得没心没肺,“偷偷跟你们说哦,这颗星是第一区最接近前线的地方。换句话说呢——”
“假如有一天,虫族击溃军区战线了,那挡在全帝国前面的,头一个就是我们。”
黑猫崽们被吓得哆哆嗦嗦,但转头一看送他们来上学的家长们。
左边,是他们刚听过牛逼事迹的元帅本帅。
右边,是能让元帅的眼神一秒清澈,至今还在装乖装茶的更牛逼的院长。
畏惧顿时无了,黑猫崽子们挺起腰杆:“物资在哪领?”
比利安愣了一下,眼神中的亲近顿时变得真切许多:“就是要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你们在这等着,我们去帮你们领——米利尔!你带他们逛教学楼!抓紧抓紧,他们有一整个星球要熟悉呢!”
军校生的效率一向很高,话音未落,比利安就带着人跑远了。
米利尔狂翻了几下白眼,大概在腹诽这帮人的自来熟。但腹诽完,他还是转过身介绍:“看那片红色的教学楼,以后所有机甲相关的课程都在这里上……”
头顶忽然刮过一阵强风。
康柯压住脸侧掀起的长发,抬头望去,就见一台黑金配色的机甲锵然降落,卷起大片尘沙。
康柯:“?”
怎么你们帝国的代表色是黑金吗?还是你和米利尔买的是同一批货?怎么到处都是这种款式的机甲。
系统幽幽道:【你怎么不猜这可能是又一款元帅周边……】
“……”米利尔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几秒后转头看向妖精们,“一会如果看到疯狗,多担待。机甲课一般离不开营养药剂,你们懂——”
“米利尔,你说谁是疯狗?”
为首的机甲打开了驾驶舱舱门,从中走出一个几乎要和卡兹米尔一样高的灰短发男生,浅银色的眼睛瞥过来,像出鞘的利刃。
“我听说过你们的传闻——嗑药嗑上来的一等,拥有能够平复精神力的特殊能力。”
他大步迈过来,在矮撅撅的黑猫崽子们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样子像灰鹰在琢磨叼走哪一只:
“我不喜欢说废话——半个月后的军演,你们知道吧?我的小队需要一个这样能力的队友,提高存活率。你们之间,能力最强的是哪一个?”
“??”这什么气人语气,难怪说多担待疯狗。
站在灰短发面前的妖精学生极其不爽地说:“你需要我们就得屁颠屁颠地自送上门?你是谁,皇帝吗?”
“不,别把我和那个拎不清的皇帝混为一谈。”灰短发骂皇帝都面无波澜的样子,乍一看居然有点像卡兹米尔,“拓普,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
“我的综合战力目前在帝国军校排行第一,小队的战绩同样位列前茅。但不要误会——我寻找队友,并不是为了赢得军演,而是为了未来上战场,提前进行磨合。”
拓普的嘴虽然臭,但人居然还挺耐心的,或者说稍微有点话痨:
“最锋锐的兵刃,当然要配最坚实的刀鞘。以我们小队的实力,肯定是找最强的那一个才符合逻辑。”
“军演之后,我们小队预计会在半年之内上战场,所以如果要添加新队员,进行磨合,肯定越早越好。”
他说得太有道理了,整得对拓普的说话方式很不爽的妖精学生们都迟疑了起来。
正想着要不要答应对方的邀请,一旁的米利尔发出冷笑:“磨合好后呢?被你们小队榨干价值,再在战场上像一次性血包一样用过就丢?”
米利尔几步挡在妖精们面前,寸步不让地与拓普对视:
“不要答应这家伙。在你们之前,他们小队有过三名治愈方向的队员,都是在军演时治疗完他们身上的伤,就被当做没有战斗力的累赘,丢在了战场。”
军演虽然只是演戏,但连演戏的时候都这么习惯性地抛弃队友,谁能指望他们真上了战场,能转回头救人?
拓普平静回视:“你知道我们每次面对的情况。如果不抛下他们撤离,只会全军覆没。”
“还是说,你认为团灭比死一个人更好?”
米利尔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悲哀:“所以,治愈系的学生就活该当一次性的血包吗?”
“别对着我发脾气,米利尔。”拓普低头看他,“我很清楚,你只是不甘于自己没有像元帅一样的实力,能够护住该护住的人。”
“我和你一样弱小,但至少我不会因此而悲春伤秋,只会做该做的事——所以,即便我超额使用药剂,稳定系数依旧比你——”
“呜————”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卷席整片校区。
康柯几乎和卡兹米尔同时抬头,听见校区上空传来“嘭”地一声闷响,像空气被什么庞然大物猛烈撞击。
一道巨大的、深邃的虫洞骤然在晴朗的空中展开,双栉齿状的触角缓慢地从虫洞中探入一角。
“——”拓普和米利尔几乎同时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挡在新同学面前。
米利尔刚要一脚踹在拓普腰上,咆哮“挡你丫挡,上机甲啊!!”,就见一直抱着一大袋面粉、存在感很低的高个子乘客忽然动了。
康柯没觉得这事儿需要他出手,从善如流地接过面粉,目送卡兹米尔直接脚掌蹬地,猎豹一样跃起,期间战甲迅速重组拼合,变成一台——
画满金毛犬和蘑菇的奇怪战甲。
那条巨型蠕虫尚未来得及把头颅探入虫洞,就被一柄纯粹由暴虐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巨型电锯刀猛然插.入头部,而后从头割向尾部。
腥臭的液体如同滂沱大雨般倾盆而下,砸在傻傻张着嘴,瞪视“虫王来,虫王die”的学生们的脸上。
康柯则早就躲到了旁边的教学楼屋檐下,此时正将机甲的照片传进群聊里质问:
【谁在霸凌新同事?这是谁画的?】
还在酒行吭哧吭哧搬酒的朝辞:“??”
——可恶!!他就说之前恶趣味地涂画时,为什么卡兹米尔没有反抗,原来等着在这会儿装柔弱呢!
这心机深重的绿茶!!
第070章 第 70 章
群聊里顿时爆发出朝辞对新员工大罐茶本质的激烈声讨, 康柯刚要回复,身旁的建筑,乃至周遭的空气忽地震颤起来。
“嘭……嘭嘭……”
连片的、沉闷又轰然作响的空气炸鸣。
康柯猛然抬头, 就见天空骤然绽开密密麻麻的窟窿,一条条足以吞没整栋教学楼的巨型蠕虫探入头颅, 双栉齿状的触角昂扬掀开, 露出其下藏满利齿的口器。
多年老社畜·系统条件反射地跑了一遍流程:
【正在扫描……】
【鉴定结果:[夹交体]环节动物门-寡毛纲&鳞翅目-蚕蛾科混种】
【鉴定等级:虫王(伪)】
系统紧跟着“咦”了一声:【等等, 怎么全是虫王级的??】
一山不容二虎,一巢不容二虫王。
康柯又扫了一眼鉴定等级里的“伪”字,觉得这备注就很有灵性。
系统没觉得灵性,只感到窒息、头大、想破口大骂, 这套路他熟啊:【该不会又是哪个缺德实验室放出的大宝贝吧!?!】
“轰……”
一枚炮弹拖着长长的焰尾,将一条幸运虫吞没于滚滚黑烟与烈焰的爆炸中。
下一瞬,校区各地, 无数架机甲腾空而起, 军校生们悍然向虫潮发起攻击!
妖精学生们作为刚入学、连训练机甲都没摸过的小废物, 被米利尔赶到了教学楼里。
康柯将小猫崽们塞到身后时, 米利尔还在一边铠甲勇士变身,一边魇住了似的碎碎念:“不可能, 这不可能……”
普通的虫族怎么可能打开虫洞呢??可要是只有虫王能开虫洞, 那……这么多, 全是虫王??
还有, 怎么有人能用精神力直接劈开虫王的外壳呢??没看那些被炮弹击中的虫族, 还能毫发无损地从黑烟中游出来吗?
上一次他看见这样暴虐而锋锐的精神力,还是在刚入学的时候, 卡兹米尔元帅在军演中亲自下场,独自一人剿灭了考区内的所有的虫潮。
怀抱着同样心思的不止他一个。
军校所有师生, 几乎都是看着满天虫洞无比惊骇,而后又在迎战中看见那个轻盈地在虫族之间飞跃、劈开虫族如同剃去虾线般的身影被惊掉了下巴。
长期的实战和训练,令他们不会因震惊而影响攻击,只有通讯频道内的一句句简洁指令,因为略带飘忽或是变调,透露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康柯注视着头顶的战况,用系统接通卡兹米尔战甲内部的通讯频道:“这种虫族,我昨天见过。”
不仅见过,他还顺手宰了一下。
宰完后,他特地确认了一遍周围的情况,没发现第二条蠕虫,才拍拍屁股走人。
“你们帝国军重新布控被攻破的防线,需要多长时间?”
康柯嗅到了某种阴谋的气息。
【两小时内。】
卡兹米尔简短地回答,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昨天到今天?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总部都没有派人来填补上这段被突破的防线?】
不可能是战线全面崩盘,不然他们来军校的路上,不会这么风平雨顺。
那就是……人手被别的事情缠住了?
铺天盖地的伪虫王或许能让军校生疲于应对,但对于卡兹米尔来说,只有昨天康柯碰见的那条足以吞噬星球的真虫王,才能让他全力以赴。
现在的他还能一心两用地略作迟疑,随后接通了某个许久不曾联系过的人:
【前线遇到了什么麻烦?】
十秒后,对面发来了一串乱码,又瞬间撤回。
半分钟后,对面再度发来消息:【别提了,昨天下午,有整整三只虫王!几乎前后脚!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理查德都被迫率着亲卫军临时来援助了。】
【总部逼不得已,抽调了安全防线上的部分兵力来正面战场,还给第二区发了紧急的征兵令。】
【你听听,是不是特别糟心?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流浪处的星盗也跑来正面战场掺和了一脚。】
【你就想想吧——星盗,三群虫潮,帝国军,这五波势力单是两两组合,都能给你玩出好几套花样,你敢想象这会儿战场上有多乱?】
不敢想。
但对面的老战友既然有空闲回消息,就说明理查德的确控制住了战场的情况,不需要他多余的担心。
卡兹米尔旋身挥动将近七米的精神力刀刃,“噗”地一声将伪虫王的头颅斩下,柔软到令人作呕的虫躯轰然砸落时,压折了大片铁桦树林。
绵延的巨型虫尸在红色教学楼前堆叠成山,卡兹米尔在尸山的尖端落下,金红的夕阳在战甲锐利的折角线上渡出耀眼而不可直视的橙色光边。
虫族入侵的警报声已经停止了,本该陷入庆贺的呐喊声中的校区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虫山上那具喷涂滑稽的机甲上。
拓普第一个向卡兹米尔靠近,一贯冷静到没有感情的声音掺杂着隐晦的狂热,从机甲中传出来:“元帅,您一定是卡兹米尔元帅!您决定回来了吗?”
“嗤……”喷涂着蘑菇金毛的机甲掀开舱门。
卡兹米尔抱着第二袋面粉慢吞吞地走下来,像个温吞好欺负的大只毛茸茸:“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的水电工。那个是我的老板,你们有事问他。”
屋檐下,突然被祸水东引、万众瞩目的低调康柯:“……”
那些投来的灼灼目光中,有的带着提防敌意,显然是理查德的人,在琢磨如何抓捕叛国元帅。
有的带着和拓普一样的狂热和激动,更多的是对他这个“老板”的怀疑和探究:
不论这个穿着蘑菇金毛机甲的男人是不是元帅,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认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秧子当老板?
然而在任何人开口之前,才停歇不久的警报声再度响起:
【焚化炉遭到虫族袭击!请诸位教官立即率领高年级学生前往支援!】
刺耳的鸣笛声和闪烁的红色警示灯连成一片,所有还陷在激动中的师生们被迫冷静,再度出动。
卡兹米尔在心里松了口气,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着去搭把手,就见康柯抱着捂头哀嚎的系统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坐你的飞梭,我们也去。”
“?”妖精学生们像一群小鸭子缀在康柯身后,满脸的困惑不解,“焚化炉不就是烧尸体的地方?那里被袭击了,有什么好支援的?”
【教你们一条应试小妙招。】系统满脸慎重,【任何时候,只要坟地、火葬场、停尸间发生意外,都有80%的可能伴随着糟糕的阴谋。】
妖精学生们正要追问“什么阴谋”,就听前方的院长轻轻一拍双手,仿佛抓住了什么意外的好时机似的,面带惊喜和慈爱:“好机会,给大家布置一项临时小组作业吧?”
康柯顶着妖精学生们难以置信的瞪视,笑容柔和地说:“题目是,《论本次虫族袭击》。”
学生们:“……”
#论院长为何也要给他们布置作业#
痛苦,妈妈我不想学了!!
·
焚化炉和军校在帝国星图的一南一北,即便接连迁跃,也相隔甚远。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卡兹米尔在加速赶路,学生们在加速做作业。
最后的三分钟里,学生们分出了两个小组进行汇报展示,卡兹米尔出于好奇,分出了一半的注意力,想听听这群学生能在3分钟内汇报出个什么。
“咳……我们小组的汇报题目是,《论虫族突破防线的原因》。”
演讲人走上康柯临时搭建的讲台,因为时间紧迫,语速飞快:“我们认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计划。”
“论证一:具有强烈排他性的虫王,同时出现在正面战场。这非常不符合虫王的习性。”
“论证二:星盗主动出现在正面战场。这对星盗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星盗为什么要做?就为了送死吗?”
“论证三:大量伪虫王出没。伪虫王的来源存疑,为何能精准地袭击防线的薄弱点,也存疑。”
“以上三处疑点同时出现,我们认为,这一系列‘不合理’的幕后,一定有某方势力在暗中操纵。”
“至于目的是什么……下面交由第二组的同学来分析这个问题。”
演讲人功成身退,将演讲台让给第二位演讲者。
卡兹米尔已经彻底转过身,认真聆听了,对这群表现得很不靠谱的学生竟能有如此清晰的分析思路和能力感到有些意外。
“我、哕——”第二位学生还在迁跃带来的余韵中晕晕乎乎,胃部翻江倒海。
即便如此,她还是顽强地停住了,亲身诠释了“只要学习不死,就往死里学习”的优秀品德:“我们小组的题目是,《论本次虫族袭击的好处》。”
虚弱也阻止不了她完成这场pre的热情,妖精学生擦擦嘴飞快地说:
“第一,经过我们的调查,帝国官方曾在一个月前表露出与流浪处合作,共同抵御虫族的意向。”
“本次战役,星盗主动出现在正面战场,扰乱战局,虽不确定对方是主动干预,还是被动入了陷阱,但造成帝国军损伤惨重是既定的事实。”
“因为这场‘意外’,帝国与星盗的合作极有可能无疾而终。”
卡兹米尔不自觉地点头,他在听说流浪处出现在正面战场时,脑海中第一个掠过的念头就是这个:有人不希望帝国和星盗合作,共同对抗虫族。
但会有这种希望的人,说实话,卡兹米尔只能想到三种可能:
一是虫族大军,它们当然不希望敌人联手。
二是军火商,战斗结束,他们的武器机甲很可能会滞销,难保会出现一些利益至上的混蛋,希望战争继续。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非法研究所。
目前各大研究所,不论是在明面上的,还是藏在暗处的,最主要的研究课题都是研发能够突破精神力瓶颈的基因药剂。
这种药剂只能在人身上做实验,明面上的研究所会招募贫困的下三等公民,或者自愿想提升的军人进行药物实验,那非法的研究所呢?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去战局最混乱的地方,才能浑水摸鱼。有时是捞回重伤未亡的士兵,有时是偷回阵亡战士的尸体。
演讲的同学显然和卡兹米尔的想法一致,也提出了这三种可能:“……我们再看第二点好处。”
“大量伪虫王袭击军校,能带来什么好处?”
“对虫族来说,只要人死当然就是好的。”
“对于非法研究所来说,出现大量受伤的年轻军校生或者尸体,也是个趁机进货的好机会。”
“但对于军火商来说呢?”
“军校的学生大批死亡,等同于还未购买正式机甲的客户大批死亡,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很显然,没有。”
“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掉‘军火商是幕后主使’的猜测。”
“那我们再来看最后一个好处——袭击焚化炉,对谁来说是一件好事?”
“虫族吗?焚化炉是大型自动化工厂,活人没几个,死人就算很多,那也不够虫潮塞牙缝的。”
“那虫族为什么袭击焚化炉?”
“或者说,还有谁能从中谋取利益?”
梳理到这里,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非法研究所。”
演讲的同学语气笃定,咬字的着重和语气的压沉令这一个小小的学生演讲,像帝国军方发言一样充满威信和压迫力。
简短且明了的答案如同沉重的石头,叩击着听闻者的心脏,令人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沉凝起来:
“军火商不需要无用的尸体。虫族不稀罕那点尸体。只有非法研究所——”
“对他们来说,焚化炉是天然的货仓。”
“更重要的是,”演讲者的气势忽然泄了,有些忐忑地看向卡兹米尔,“我们在网上查到了一则消息,说帝国研究所保存了数年的叛国元帅父母的尸首,在三天前送往了焚化炉——”
卡兹米尔,一个强大到即便叛国,帝国公民们依旧期盼他回归,以他为偶像、信仰的存在。
他父母的尸首三天前送往焚化炉,昨天大型袭击就发动了,谁敢说这两者之间毫无联系?
“……”
飞梭中一片安静。
康柯抬起头,透过舷窗,看见远方的黑暗中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是鞘翅目萤科的虫族大军。
焚化炉所坐落的整颗星球被包裹得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虫潮的阴影之下,是否有处心积虑之人在潜行。
但问题不大。
康柯搭上卡兹米尔紧绷的肩膀,温和而可靠地安抚:“无须担心。就算真偷走,我也能让他们给你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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