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顾景明就如同她匆匆来时的那样，又匆匆地离开了。
她没有打扰其他人，也没有打扰孟秋实。孟秋实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只孤零零地停了一条短信：“我上飞机了，师姐，好好地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没有提一句顾景明对孟秋实的想念，也没有让孟秋实想念她。
话里话外，只有为孟秋实着想与担忧。孟秋实看了眼短信发送的时间，是早上五点。那么早，那时候的孟秋实还睡得很死。
孟秋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眼那短信，最后叹了口气。顾景明对她很好，好到让孟秋实无法承受。偏偏自己无法回应顾景明所期望的情感，想到被天道操纵着的那个吻，孟秋实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唇。
虽然被天道所操纵，但感受还是自己的，她记得两人嘴唇接触的触感。
很热，热的就像是顾景明这个人一样。
孟秋实心中涌上愧疚和亏欠。顾景明确实被她哄好了，也给与了孟秋实想要的承诺，可是，可是这不是利用又是什么？
就算她的怨念真的消散了，她又真的会如天道所说的那样飞升吗？
孟秋实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收拾了自己，出门。
从今天开始，节目会继续，新的嘉宾也会再加入。今天其实没有具体的娱乐，主要是一群人离开这个城市，去到下一个城市。
打开门，就看见了冉光。
“早。”冉光说。
“师姐早。”孟秋实也回道，她看看时间，现在是七点，“师姐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么？”
“之前答应了粉丝，说好要跟你打下手的。”冉光跟在了孟秋实的身旁，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而且今天不是要离开吗？我们的时间紧任务重，还是早点准备比较好。”
冉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柔意。她看孟秋实点头，又问：“昨晚睡的很早？”
“嗯？嗯……”孟秋实点头，“怎么了？”
“我昨天原本想找你，结果哪儿也找不到你。所以我想，你或许是睡得比较早吧。”冉光回道，面容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很安静。
孟秋实的脚步微微一顿，她莫名地涌上了心虚。但仔细一想，她心虚什么，她跟师姐……
她跟师姐……
孟秋实转头，她的目光落在了冉光的唇上。那是一双一看就很适合亲吻的唇瓣，此前孟秋实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曾看过有网友评论过。
【冉光的唇微微上翘，却不厚实，是很适合叼在唇间，细细品尝的形状。】
该死……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孟秋实急忙收了眼。她跟师姐，此前的亲吻不清不白，可是两人的关系也是一方单纯追求，而自己，自己起码不能现在答应。
她在心底嗷嗷大叫几声，期望自己赶紧收敛那些不应该升起的想法。
想想别的，想想别的。
说起来，师妹的唇也很符合网上那人所说的那样……总觉得感觉有点微妙的相似。
不对！！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怎么能当着师姐的面想这个！她当真是色令智昏！！
“你在想什么？”冉光突然问。
孟秋实结结巴巴：“没，没有啊……”
“是吗？”冉光回道，她靠得近了些，伸手过来，手背贴在了孟秋实的脸颊上。孟秋实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被贴上了一层微凉，她愣愣地看着冉光，只见冉光的眼上闪过一丝笑意：“很热。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孟秋实的肩膀一耸，像极了一只受惊应激的小动物：“没，没有！我绝对没有！！”
说完之后，孟秋实就立刻羞愤欲死。自己这个表现，自己这个声音，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果然，冉光的眼睛立刻就弯起来：“果然是吧。”
“不是！”孟秋实否认。她的目光又看上一旁的摄像头上，用眼神示意冉光，录着呢，录着呢！虽然不是直播，但也是录着呢！
冉光却毫不在意，只是笑：“心中要是没有鬼的话，你又在担心什么？”
孟秋实咬唇，最后还是嗔怪地看一眼冉光。
年轻的女性，在初升的朝阳下，两颊通红地看着自己。而这房间里，此时此刻，又只有她们两人。似乎回到了那个金黄的午后，无人的阳台。那一天的风情，冉光忘不了，也无法忘记。
那是数百年的时间里，在记忆中最为浓墨重彩，绝不会忘记的一幕。点点滴滴的细节都一再在冉光的脑海里再现，无数次的在黑夜里，在对视的瞬间中，被冉光勾起回忆，再一再地回味。
这一瞬间，冉光心中一动，她朝前靠近了一些。她的师妹，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是如此的相信自己，像是初生的小兽信任自己。可是在她眼前的她，却满心的欲念，只想带着她翻云覆雨。
冉光的目光闪动。
“师姐？”孟秋实刚开口，突然听到了一阵冰冷的声音。
【常幽怨念＋100】
孟秋实急忙转头，却没有看见人。但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说不定常幽已经醒过来了，正在看监控。
一想到常幽正透过摄像头看着自己，孟秋实猛然站直了身体。
虽然答应常幽，不再以看徒弟的目光去看待她。可毕竟是自己养了百年的徒儿，孟秋实穿越过来才几个月的时间，根本做不到当真将常幽当做一个新的朋友，完全和徒弟区分开。
在孩子面前，自己当然不能表现得过于有颜色！
冉光一愣，见孟秋实严肃认真的宛如一个士兵。她转头，面容严正：“师姐，我要去做早饭了。”
冉光：“……恩……你想做什么？”冉光回道，她站直了身体，目光一直落在孟秋实的身上，有些不解。
孟秋实的态度变化太快，她有些奇怪。
孟秋实别开眼，躲开了冉光的目光：“今天要赶路，还是做点热量高点的吧。”
“我们都是明星，最好换一个。”冉光说道，她又看一眼孟秋实，她的手按在孟秋实的肩头。
【常幽怨气＋150】
孟秋实的肩膀一抖，她三步并两步地往楼下跑：“哎呀，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我们再做安排。”
温热的温度从手心里滑开，像是一尾滑不留手的游鱼。自己无论如何用力，都抓不住她。
冉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行，她不能太着急了。过于着急，只会将孟秋实推向其他两个人。
想到昨晚看到两人相拥的模样，冉光的心头闪过了一丝阴鸷。
【冉光怨气＋50】
冉光抬起头，看到孟秋实站在楼下正回望着自己，她的目光明明白白的是担忧和一丝烦恼，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前来安慰。
“师姐……你是不舒服吗？”
孟秋实小声问，她的声音里都是担心。
冉光的心头一软，她摇头：“没有的事。我还要帮你打下手呢。”
她说着，朝孟秋实的方向走。这一次孟秋实没有躲开，这让冉光的心更柔软，越靠近孟秋实，心头浮起的阴鸷也就如同见到阳光的乌云，渐渐地消散开。冉光含着笑：“我没事。”
【冉光怨气-50】
师姐也似乎太好哄了。或许也不是好哄，而是因为哄的人是自己。
此前没有开窍，总觉得对方的偏爱是因为自己有可取之处。而现在孟秋实才明了，偏爱之所以是偏爱，只与她这个人有关。
不管孟秋实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因为孟秋实是孟秋实，所以一切就都有了被原谅的借口。只要她展露些许的善意和微笑，面前的人就可以无底线地让步，因为孟秋实是冉光所偏爱之人。
愧疚裹挟着泪意浮上。
自己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卑鄙了，无论是对师姐，还是对其他人都很不公平。
“怎么了？”
冉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孟秋实的低落。孟秋实摇头，她转头。其实她也很会骗人，只是以往的时候，总是仗着她们对自己的偏爱，所以过于任性罢了：“没有的事，我们看看能吃点什么。”
冉光再看了孟秋实一眼，还是将心头的想法都收敛起来，只是说道：“嗯，水少点，路上的时间比较多。”
孟秋实打开冰箱往里看还有什么食材：“嗯，行，那就蛋白质多点，顶饿。三明治如何？这里还有新鲜的生菜，啊，还有黄瓜。”
常幽不喜欢吃生菜，倒喜欢吃黄瓜和牛肉。孟秋实看了眼冰箱，心中盘算着，拿出了菜来。
冉光嗯了一声，洗了手，就在一旁低头开始收拾打下手。
孟秋实则刻意站在了另一边收拾剩余的食材，两人的距离顿时离得远了许多。
【常幽怨念-50】
【果然，常幽一定此时在监控室看她们。】
【果然，师尊有她所不知道的方式知道她们的心绪。】
同一时间，孟秋实和常幽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同样的念头。
【或许，有办法……】
不同的念头再一次浮现，两人的唇边都露出了些许微笑。
随着时间的过去，其他人也都下了楼。没了顾北在，原本还一副君子远庖厨的白霄也跟着过来帮忙，反倒是呈现出了比顾北在的时候更和谐的模样。
“诶？我们做这么多三明治吗？”林萌问。
孟秋实抬头：“啊，反正食材够，今天就走了，顺道把其他人的也做了。”
林萌哦哦两声，也跟着埋头开始做。等到收拾出门，一群人把三明治分出去，工作人员纷纷感谢。冉光抬起头，只见孟秋实拿着三明治跑到了常幽的面前。
冉光的眼睛顿时一眯，面前的工作人员感激地接过三明治，一拉，没拉动。她悄悄地用了点力，也没有扯动。
工作人员：“……冉老师……”
冉光回过神：“哦，抱歉。”
工作人员：“没事没事。”她顺着冉光的目光看过去，却又被冉光遮住了。她不敢再看，只低头吃三明治。
这一头的常幽笑盈盈地接过了三明治，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孟秋实：“专门给我的？”
孟秋实别开眼：“做了很多嘛……”
常幽分开了一些，瞅了眼，笑起来：“哦？顺道的啊？呀，是我最喜欢的牛肉和黄瓜呢。我要问问其他人里面夹的是什么？”
孟秋实：“……你消停点！”
常幽勾起唇：“是特意来讨好我的？”
孟秋实瞪眼：“什么讨好啊！”虽然有一部分，可也是想着工作人员更累，怕自家徒弟吃的不好，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因为怜悯常幽曾经的遭遇，孟秋实养常幽的时候一向养得极为精细。
常幽垂下眼，她轻轻地咬一口，感受着麦香和肉香在口腔里回荡，带来爽口的口感。
“我很开心。”哪怕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故意的，但只要是师尊给的，常幽都会很开心。
【常幽怨念-100】
只是啊，这样还不够，常幽看着眼前带着微笑的孟秋实。她眯起眼笑，她还想要得更多。
第72章 试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规。
新的嘉宾在新的城市里等着他们。常幽安排了一出极为惊喜的见面，对方是一个三十的俊朗青年，名叫詹铭。有年轻人的俊秀干净，也足够成熟稳重，说话很沉稳，却也并不死板。迎新会的饭菜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在接下来的节目里，詹铭也不像顾北那样出幺蛾子，反倒是对众人照顾有加。
虽然他多半是与冉光组队，可是对其他人，他也颇有绅士风度，让节目顺风顺水地进行下去。
孟秋实甚至看到导演某一日悄悄地拜了拜菩萨，说什么“自己的节目终于正常了”，“可以顺利地期待结束平安上线”之类的话。
在一次做完节目，一起吃饭聊天的直播里，大家和乐融融地凑在了一起。
“詹大哥真是不错。”
林萌的眼睛都亮了，凑在孟秋实的耳边说。她看看自家偶像，再看看孟秋实：“当然了，我最支持的还是你们。所以这么成熟稳重的大叔就交给我吧！”
孟秋实哭笑不得，屏幕外的网友们也哭笑不得。
原本对于詹鸣的加入，大家是颇有微词的。顾北的粉丝们觉得詹铭年纪大，想要翻红，顶替了顾北的位置，因而怎么看都不顺眼。其他人一方面觉得其中有猫腻，另一方面则觉得现在多半是剧本了，之前虽然是大乱斗，但确实是看出了真情实意的。
【现在不觉得有些假吗？】
【之前乱是乱，但是我秋光有实是真的很好嗑。现在处处都是演戏的痕迹。】
也有些CP粉提出了不满。
【本来这种节目都是有剧本的，都是明星，你们还真信她们有感情啊。】
【就是，看综艺不就是为了个感觉吗？只要他们肯喂糖，不一边让我出钱，一边恶心我，那我就吃。】
【没错没错。啊啊啊！林萌喂孟秋实吃菜啦！】
导演看着弹幕点头，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常幽。常幽坐在导演椅上，正盯着屏幕，比导演还导演。虽然如此，但自从常幽加入节目以后，对于每个人的戏份都安排得当。有相遇有甜蜜，有误会有纠结，有惊喜有缤纷。
虽然有默认的CP，但日常琐事中，又暗自融合了各种网友们喜闻乐见的CP。男女，女女，男男，只要你想看，处处都是糖。
就如同这些网友所说的那样，明知道是剧本，明知道里面是假的，但剧本写得好，让人抓心挠肝，任意组队都足够甜蜜。就连弹幕也是，比起一开始的腥风血雨，现在简直是和乐融融。
就算大家日常里，先听常幽的话，再听导演的话。导演也是认了。
大神就是大神。
遇到大神不抱大腿，反而心生嫉妒，非要去争个输赢，那不是傻么！
导演美滋滋，要是他穿越，凭借他这见风使舵的能力，那不得混个总管太监？
常幽眯着眼睛，她往后靠了一些，伸手按住自己的腰，抬起头：“现在几点了？”
“已经是九点半了。”导演回答。
常幽点头：“已经吃了一个小时了。差不多10点就该下播了。明天还有活，他们得赶紧睡觉了。”
导演点头，这也是常幽的一大好处，常幽对时间和事情的把控非常的精确，整活不断，但也不会压榨嘉宾。嘉宾们一边玩，一边完成节目，精神面貌都肉眼可见的好了。
正想着，就听到常幽说：“时间安排满，我就不信冉光还有精力骚扰她。”
这个她……
导演抬头，正好看到冉光点头谢过詹铭夹过来的菜，随后眼光一转，却落在了孟秋实的身上。
“好吃吗？”林萌笑眯眯地问。
孟秋实点头：“好吃。”
“是吧是吧！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啦！”林萌笑嘻嘻地跟好友安利。
孟秋实笑，正打算回复两句，就听到了声音。
【冉光怨念＋50】
孟秋实抬头，看到冉光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那么好吃？我看你吃得都抬不起头了。”
冉光虽然带着笑，可手指却有些用力，目光之中却并没有笑意。
孟秋实干笑，急忙夹了同样的菜到冉光碗里：“你也尝尝，萌萌强力推荐的。”
“萌萌……”冉光重复着这个词。
【冉光怨念＋50】
【常幽怨念＋50】
孟秋实清了清喉咙：“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是我的错觉吗？这话怎么感觉有点渣渣的感觉？】
【啊哈哈哈，我感觉好像看到了孟秋实脸上的汗水都滚下来了。】
孟秋实小声说：“师姐你尝尝呀，真的可好吃了。”
冉光低头：“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我是一定要尝尝的。”
【笑出了鹅叫声，林萌在一边一脸茫然，这明明是她推荐的，却变成了孟秋实推荐的。】
【林萌：我不应该在桌上，我应该在桌底。】
【来了来了，我最喜欢的修罗场。】
冉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她本就生得仙风道骨，吃东西的时候亦是如此，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了一股缥缈的仙气。
【妈呀，不管她吃的什么，我都觉得是在吃仙品。】
【冉光绝对是内娱仙侠第一人，这个是没人反对吧？】
大家看着冉光的模样都有些呆了。就连孟秋实也是。
那个世界，冉光辟谷已久，再加上后来修真界又有大灾降世。就连孟秋实后来也不再去想那些吃饭的俗事，跟着师姐和同道们每日奔波，终日浴血奋战。而今这样所有人围在一起，吃着火锅，说着闲话的日子，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失去过后方知珍惜。
看到冉光眉眼展开，含着笑意，坐在桌边吃着饭，哪怕明知是醋意引发自己的殷勤，孟秋实也渐渐松了心神。
这样的日子，是她肖想许久，期望能与师姐、师妹还有徒弟一起过的日子。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常幽。
似乎没有想到孟秋实会看自己，常幽的表情没了平日的高深，有些呆滞，反倒是显出几分可爱来。引得孟秋实冲着常幽笑了笑。
常幽见状，她抬起手，挡住自己上翘的唇。但她惯来贪婪，舍不得挪开眼，自然也掩饰不去眼中亮晶晶的喜悦。
【常幽怨气-50】
“我吃好了。”冉光放下了筷子。
孟秋实转头：“如何？”
冉光点点头：“很好吃，只是稍微有些硬了。”
“这倒是，我来给你烫吧。”孟秋实说着，就转到了冉光的身边，用公筷重新给冉光烫起菜来。
她们两人，一个说得自然，一个应得自然，就好像如此很久一样。看上去像是冉光支使孟秋实，但两人之间却总有种旁人参不进去的熟稔感。像是亲密无间许久的人，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理所当然。
【她们两个真的不是在现实中认识么？】
【我只对我闺蜜才这么理所当然。】
【我也。】
一时间，弹幕议论纷纷。
常幽一个皱眉：“当真会给自己加戏。”
常幽的剧本里从来不包含孟秋实和冉光的CP，按她的说法就是过犹不及，两人此前的cp互动已经足够多了。理由那是冠冕堂皇。
但秋光有实的cp能狂舞到现在，全靠冉光自己的努力！
嘶！！导演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师姐，好了，你再试试。”
“嗯，果然还是秋实最懂我。”
两人的话传来。
“呵。”身边的常幽发出一声冷笑来。
导演急忙别开眼，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
等到下播的时候，大家笑着朝手机挥了挥手，然后原本挺直的背又都塌下来。
“真好啊，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吃着玩着。”林萌啊呜呜地吃了最后几口火锅，又满是忧桑地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我觉得我长胖了，回去怕得拼命减肥。”
“你想减肥的话，早上跟我一起跑步吧。”
孟秋实正在收碗，听到声音抬起头说。
林萌急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要科学减肥，就是不运动，但是瘦！”
孟秋实一笑，她又转头看冉光：“师姐呢？”
冉光一阵犹豫，她其实是不想放过跟孟秋实相处的，但是她最近变了思路，更多参与了冉家的事务里。偏偏两地有时差，她晚上忙得很晚，第二天的任务又往往被常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不如就我吧。”常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我们这些码字的，腰都不太好，我觉得最近坐着都腰酸。”
“腰酸？”孟秋实看了过来，手按在常幽的后腰上，“是这里？”
这里可不是修真界，腰酸那是大问题。
常幽眯了眯眼，掩去眼中那一点颤栗，说：“呜，还要靠近脊椎那。”
“还是去照个片吧。”不等孟秋实说话，冉光就已经开口，看过来的眼底一片冷意。
常幽眨巴眼，而孟秋实则开口：“是，我们马上就去看医生。”
冉光点头：“让导演排几人送她去看看。”她说着，冲常幽笑了笑，“最近常老师每日都坐着盯着屏幕，腰不好可要好好注意。”
常幽笑：“我还年轻，还没有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说着，她看向孟秋实，“姐姐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冉光哦了一声，挽起了袖子：“我来吧，这个我还挺擅长的。”
“我可不敢让冉老师来，折寿了啊。”常幽急忙摆手，眨眼间，“我可尊老爱幼了。”
冉光挂上了微笑：“你那么懂规矩，怎么有的规矩却不太懂呢？”
比如尊师重道。
常幽眨眼：“我一向都很懂规矩，对吧，孟老师。”
孟秋实：……请不要说两句就喊我。我只想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花瓶。
孟秋实：“额……”
常幽这孩子对师尊有想法，确实有点不怎么规矩。
【常幽怨气＋50】
孟秋实：“常老师一向兢兢业业，挺好的。”
【常幽怨气-50】
常幽冲着孟秋实笑了笑：“还是孟老师最懂我。”
冉光有些疑惑地看一眼孟秋实。若是孟秋实不记得上个世界的事，那也就罢了，可她分明什么都记得，却偏偏要应和着常幽说话？
莫不是，冉光脸色微微一沉，莫不是她默认甚至是放纵了常幽对她的心思。
也就是此时，常幽朝两人挥挥手：“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孟秋实叹了口气，转头，她看着常幽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的腰，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当夜，常幽听到有人敲她的窗户，她打开窗，就连孟秋实翻身进来，手里握着一瓶药油：“伤哪儿了，我给你擦擦。”
常幽轻轻叹息。
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第73章 试探
常幽让开了身子，孟秋实一撑窗台就翻了进去。
“真是想不到，师尊也会翻姑娘的房间，还这么熟练，看来平时没少翻。”
脚刚踏到地面，孟秋实就听到了常幽带笑的声音。她皱眉，曲起手指头敲了常幽的额头一下：“胡说什么呢。”
常幽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笑得更开心：“看来确实是没有翻过其他人的窗。”
否则以师尊那薄脸皮的性子，她怎么会如此地淡定，只怕早就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色厉内荏地喵喵叫了。虽然那个样子也很可爱，不过没有翻过旁人的窗这一点显然更让常幽感觉到开心。
孟秋实虽然不知道常幽想了这么多，但看到常幽那笑盈盈的表情，就知道徒弟定然是想了不少别的。
她这个徒弟，心思惯来很多。
孟秋实有些无奈，晃了晃手里的药油：“你还疼不疼啦？”
一看到药油，常幽就往床上一躺，按着腰哼哼唧唧的：“疼着呢。”
工作人员的住宿条件没有嘉宾的好，往往是很多人一个房间。但常幽毕竟是大编剧，因而也可以自己单住一间。孟秋实扫了一眼房间，这里不过是个短暂的居所，也没什么装饰，倒是桌面上铺满了笔记本、笔纸等物，一旁还有个小白板，画着各种人物的连线。
孟秋实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名字，而且看上去还花里胡哨的，不像是真实的人名。
“那是最近在写的一个剧本。”常幽回过头，看到孟秋实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于是说，“一个电视剧，双女主，为了配合最近的同性婚姻宣传。”
孟秋实哦了一声扭过头来。
常幽不仅为了这个节目，也在为其他的事情而努力，光看那些未干的笔迹就知道，常幽在孟秋实进来之前，一直在埋头写作中。
似乎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她们都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她们有足够的天赋，也足够努力，孟秋实的心底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很有趣的剧本，你要不要也过来参演？”常幽问。
“就我这演技，还是算了吧。”孟秋实摇头，又拍拍常幽的后背，“自己擦。”
“我够不着，而且好累哦。”常幽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不肯抬起来，“要姐姐给我擦擦才能好。”
孟秋实：“……明明比我大。”
她话这么说着，药油还是倒在了自己的手上。修真界人均身强体壮，但受伤也是常事，孟秋实处理过很多人很多次的伤了。但是她看到常幽弹起来就要开始脱衣服的时候，才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开口：“等，等等，不用脱衣服，把腰撩起来就好了。”
常幽回头，看了孟秋实一眼。她的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的：“姐姐，如果你问心无愧，怎么会在意我脱不脱？”
孟秋实一僵，就听到常幽又说：“姐姐你这么慌张……是不是，还是对我生了几分心思？”
孟秋实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起了心思？不，这绝不可能。可若真没起心思，她又为何如常幽所说的那样慌乱？
这个念头刚一浮出，就陡然被孟秋实压了下去。孟秋实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咬住下唇，脸上涨红：“再胡说就自己擦。”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清心咒的作用微弱，倒是常幽半跪在床上，侧头看过来，薄唇微扬，眼角那粒微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仿若无声的诱惑那样：“好吧，那就只腰好了……不瞒姐姐说，我对自己的腰也是很自信的。”
孟秋实急忙别开眼，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药油，有些后悔。或许今天是不应该来的，只是无论是常幽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还是频发警告的天道报警，都让她放心不下。
比起师姐，比起师妹。曾经被魇吞没一部分神魂的常幽，更让孟秋实担心一些。
她斩杀过无数被魇诱惑的同修。许多人到死都并不相信自己被魇蛊惑了，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出自本心。也有人被佛修挽回心神，但最终还是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上。
修士们想不通，但孟秋实觉得魇让人放大心中的恶念，不再束缚，对于修行必须修心的修士而言，这种感觉或许和这个世界的一些违禁药很相似。
“自在随心，我无悔。”
曾有好友死在孟秋实的手下。孟秋实问她可曾后悔，她只是如此笑道，引颈就戮。
越是情绪不稳，越是敏感小心，就越容易被魇蛊惑。
孟秋实抬眼，就见一截雪白颤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腰肢纤细细软，似乎双手一卡就能牢牢卡住。不过因为腰的主人似乎并不善于运动，腰身细弱，并不如自己那样有力量感，却更加软萌。
自己今日前来，果真是个错误吧。
孟秋实进退两难。
倒是常幽扭头，声音楚楚可怜：“姐姐，你快些啊，我可痛了。”
孟秋实：“……”
是她想多了吗？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可是细想又觉得好像没哪里不对劲。
一定是因为她自己不太对劲。
就在不对劲塞满自己的脑子的时候，常幽又小声说：“姐姐，你后悔了？我看你之前对冉老师可殷勤了。又是烫菜，又是夹菜……”
【常幽怨气＋100，常幽怨气＋100……】
每说一句，常幽的怨气就加上一点。
孟秋实没好气地抬头：“这么说自己就不会难受吗？”
“难受啊，当然难受了。”常幽回答，“我的心都要碎掉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有些人就是偏心。”
她说着，眼眶也红了，衬得眼角那粒小痣更红，似乎立刻就要哭出来一样。这让孟秋实想起曾经梦中的那个女人，那个被她鬼迷心窍一样将三人合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若是她们三人是一个人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孟秋实急忙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自己如何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孟秋实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番。她叹了口气，还是坐到了常幽的身边，小声说：“好了，躺着吧，我给你上药。”
常幽幽怨地看她一眼，到底还是乖乖听话不动了。
此前的药油都要干了，孟秋实重新倒了一点，在手心里使劲搓热了，这才贴在了常幽的后腰上。她的手心火热，贴上常幽的后腰，常幽闭上眼，发出一声闷哼。她没有忍着，身子在孟秋实的手心下微微战栗，仿佛是不堪重负那样。
孟秋实的身子顿时一僵，随后她猛然跳起来。
常幽转头：“你又要反悔？”
【常幽怨气＋200】
“没有，我只是还少了个准备！”孟秋实急忙道，她摸出了手机，快*速地念了几下。
大悲咒的声音顿时在房间里回荡起来，孟秋实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的目光里都充满了佛性的光辉，看向常幽的眼神满是慈悲。她伸手，道：“行了，我们继续吧。”
常幽震惊地看着孟秋实。孟秋实一脸“没有世俗欲望”的表情，认认真真地为常幽涂抹。
“……不是，你这……”
“嗯？你就说我涂没涂，有没有厚此薄彼吧。”孟秋实抬头，正义凌然。
常幽张了张口，皱着眉头，突然又闷哼了一声。她是腰是真的痛，这个世界又不像修真世界那样，只要有灵气，就能自觉排出浊物，还可以不用睡觉。她一天到晚的忙得脚不沾地，心思放在孟秋实的身上的同时，手里还有两个剧本，还要保证基础的睡眠时间，巴不得一分钟分成两半来用，腰不好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常幽拧着眉头趴下。
药性透过皮肤，先是热意，随后又变成凉意。
大悲咒的劲会不会太大了点？听得人昏昏欲睡，只是她心中到底很是不爽快。
她身为孟秋实的徒儿，占尽了地利的同时，得到的却始终是师尊那看孩子的眼神。
哪怕是现在，师尊虽说是答应了给自己机会，可还是会用那种对待孩子的表情和眼神看自己。哪怕在这个世界里，她明明比孟秋实更大，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孟秋实会对冉光和顾景明露出羞涩的表情，却极少那样对待自己。
常幽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她咬住下唇。
什么时候，师尊才会真正地看到自己呢？
眼下或许是个极好的时机，一个，验证她想法的时机。
【常幽怨气＋200】
【常幽怨气值过高，请宿主注意。】
孟秋实听到了警报声，她叹着气，说：“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又知道我不高兴了。”沉闷的声音从臂弯里透出来。
孟秋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她对不起常幽对她的心意，也委婉地拒绝了常幽的心意。
“我不要对不起！”常幽猛然坐起来，但她的腰陡然一僵，往前倾倒，被孟秋实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孟秋实又说：“对不起。可是……”
【常幽怨念＋300，警告警告，常幽怨念的递增速度较快，还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不会又要来什么强制吧！孟秋实脑门冒汗，如果还是这样的话，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占便宜，那可就太渣女了！！
孟秋实咬咬牙，正打算离开，却一下子被常幽拉住了手腕。
“师尊。”常幽喊了一声，她的声音颤抖，“姐姐。”
孟秋实一时无言，她听到脑海中怨念报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若是要坚持拒绝，她必须现在就得走了。
“常幽……”孟秋实道，“松手。”
“我不。”常幽说道，她的手掌用力，她咬住下唇，眼角的小痣越发的艳丽，“我绝不！”
【常幽怨念已达临界值，接管链接启动。】
【等，等等！】孟秋实脸色微变，她想要甩手挣脱，常幽痛得闷哼了一声，孟秋实身子一顿。
这到底是她曾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徒弟。
也就是这片刻的犹豫。
【5，4，3，2，1……】
孟秋实感觉到了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她羞愤地闭上眼。而常幽带着泣声的笑响起：“对不起，我算计了你。可是……”
话音淹没在两人相接的唇间。
孟秋实无声轻叹。
一切的算计之下，真心确实真切存在的。
终究还是她对不起常幽。
第74章 卫潜
“师尊，可否……”
“师尊，难道最后也不能接受……”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轻轻低语，那声音里带着哀伤和求而不得的痛苦，直到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好吧，我懂了。师尊，日后，你再也不会为此而烦恼了。”
黑暗中，似乎那唯一的一道光亮，形成了模糊的人影，渐渐远去，最终融入黑暗中，最后再看不到。
“等，等等！！”
孟秋实大喊，陡然弹起身子，她垂头，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到白色的被单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暗色的斑痕。
孟秋实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已经彻底湿透了，摸上去是一层黏黏糊糊的冷汗，很是有些不舒服。孟秋实松开手，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这才卸了浑身力气似的弯下腰来。
“……是梦啊。”
是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没必要这样紧张。一切都好好的，熟悉的人，也都好好的。
孟秋实后知后觉地感觉道自己的心跳极快，砰砰地跳动着。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不愿去想那个梦境的细节。她下意识地拒绝那样的想法，徒儿离开，最后消失什么的……
那不过是个梦而已。
她最后成功飞升了，魇魔已经被封印了，而她的亲友们，分明还好好地活着。哪怕她穿回来了，她们也是好好地活着的，甚至还有精力争风吃醋。
又将穿越回来的事情细想了一次，感觉到记忆中三人鲜活灵动的模样后，孟秋实这才感觉自己终于轻松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地起身。
她需要好好地将自己清理一下。
今天过后，就是完结了。最多可能再补一些镜头，但他们的这一趟旅途也已经到了尾声。
流水哗啦啦地流下，温暖的水温将疲惫的精神和身体都一起舒展开。孟秋实关了水，手掌抵在墙面上，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天道。”
脑海中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一片安静。
天道还没有回来，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孟秋实皱眉。
就算孟秋实在穿越前，已经是临近飞升的大修士，神识与神魂浩渺无垠。但身为一个小世界的天道，不应该检查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出现。
可就算发生了变故，孟秋实自己的神魂也不该这样稳定才对。孟秋实此前也探过自己的神魂，没有任何问题。
孟秋实一边想着，一边收拾起自己。她打开门，却见常幽站在门口。
“……”
两人目光相对，常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自嘲，她后退一步，说道：“孟老师，今天是要有一些最后的收尾安排需要讲解通知。”
孟秋实点头：“我马上就下楼。”
常幽嗯了一声，又说：“希望你今天能与你希望的人，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她说得很平和，又很疏离，保持着极好的社交距离。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看到那个身影，此前梦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孟秋实忍不住喊了一声。
常幽脚步一顿，她回过头，目光闪动，说不上是期翼还是其他。可她到底没有动，只是等着孟秋实说话。
可孟秋实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就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叫住常幽。而这样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则让她感觉到了难堪和尴尬。
这样的难堪和尴尬，是常幽最熟悉的情绪。
自从她察觉到了对师尊的情愫后，自从其他人察觉到她对师尊的情愫后，这样的情绪就一直伴随着她。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也不用去思考他们是如何去想。
但孟秋实是她的软肋，也是她之所以还能称作为人的那把钥匙。
前宗主的想法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
孟秋实是她的钥匙，也是她的囚笼。
她不在意任何人，唯独不能不在意她的师尊。她的师尊脸皮薄，心中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傻傻的有些可爱，偶尔也会过分在意旁人的看法。
与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但谁让她喜欢呢？喜欢就会为对方考虑，会思考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带给她不好的影响。
常幽的眼神低落下来，她再一次自嘲地笑了一声，正打算走。
但孟秋实却一把牵住了常幽的手。
“……姐姐，是要给我希望，然后再给我绝望吗？”常幽问。
她在逼迫自己。
孟秋实想，她看着常幽的眼神。其实她很少认真地直视常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徒弟，这样的注视是很少在师徒间发生的，那样子太亲密了。因而在常幽成年后，孟秋实就不再这样做了。
哪怕孟秋实会看向常幽，也会避免，或是及时避开两人过长时间的目光对视。
有些道理，常幽不明白，不理解。但是孟秋实不会。
可是这一次，孟秋实没有让开眼神，她也清楚地察觉到了常幽眼中蕴着的情绪。
绝望而伤感，期待又带着些微的防备。
像是一只经常被主人斥责而升起警惕心的小狗，一边防御着自己再次受到伤害，可却又期待着那个并不是好人的主人，能摸一摸自己的头。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眼神里又带着期待，生怕孟秋实再一次伤害自己，偏偏心中又升起向往。
自己，果然是个渣女吧。
孟秋实想，她缓缓地松开手，小声喊了一声：“常幽。”
常幽嗯了一声，她的神情之间带着一点迷茫和疑惑。
“你是常幽，不是卫潜。”
卫潜，字渊鱼，是不详之名，是曾经那个世界里，常幽的名字。孟秋实将她从魔窟中救出，将年幼她抱在怀中，登上三十三天阶，面见宗主时，宗主赐下的名号。
卫潜浑浑噩噩地接过这个名字，就如接受了受诅咒的命运。她生而有知，却又因魇魔的潜入，混沌了善恶的界限。她背着孟秋实为她准备的小书包去了学堂，听见学得一两句古言的学童们冲她皱眉头，做鬼脸。
他们叫她不详。
卫潜不懂什么是不详，她回来问师尊。
“察见渊鱼者不详，并非是渊鱼者不详，而是察见者不详。”孟秋实道，她看着卫潜的目光温和又安静，“这个名字，是洞见之名，而非不详之名。”
后来的后来，许久后的许久，卫潜一次次地想。或许这个名字确实是不详的。
察见渊鱼，智料隐匿，洞见人心，所以她才会那么快地察觉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所以她才能知晓所有人心中那些藏匿着的不堪的打算。
是为不详。
而此时此刻，孟秋实却告诉她，她是常幽，而不是卫潜。
她将她分开了。
常幽的双瞳微微睁大，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孟秋实的身上。若是以往，若是平常，孟秋实只怕会早就移开眼神，或是羞涩，又或是恼怒地开口。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尤其不同。
孟秋实只是看着常幽。
常幽便陡然明了，孟秋实将曾经的卫潜，她的徒弟，与眼下这个对她有欲念，对她起了心思的常幽分做了两个。她没有逃开，也不会逃开了。
她肖想了许久的事，想了两世的事情，终于达成。
孟秋实不会再把她看作一个徒弟了。
“哈。”常幽忍不住咧开嘴。
实在是有些傻，准确说是太傻了。
孟秋实一言难尽地看着常幽，分明一张聪明又漂亮的脸蛋，露出了这种表情。她摇头，却没有如同此前面对徒弟时那样的说教。
“我只是很开心。”常幽说，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脸颊。随后又忍不住从手掌间泄露出了吃吃的笑声，看起来根本就无法控制。
孟秋实摇头：“走吧，我们下去了。”
“嗯，嗯！”常幽点头，跟着孟秋实的身边。
两人走出几步远，孟秋实又转头：“收敛一下啊。”
“那可是很难的，除非我变成面瘫。”常幽说，她板起脸，只是又忍不住唇角上翘起来。
孟秋实：“……”
最后常幽摸出了一个口罩，干脆把脸遮住，这才算好了点。
楼下众人齐齐朝两人看来，孟秋实扫了眼，都是工作人员，其他人还没有到齐。她如今已经很习惯在聚光灯下了，也习惯了工作人员们随时随地的眼神扫过来时，带来的感觉。
因而她姿态轻松地坐到沙发上，冉光的身边。
冉光似乎有些惊讶，她看一眼孟秋实，又看向不远处的常幽。
常幽戴着口罩，但是眼睛却弯着，看到孟秋实坐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
这可不同寻常。
冉光想着，往孟秋实的身边倒，肩头触碰到了孟秋实的。但常幽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可能到底有些不快，只是别开脸，不去看两人，而不是如同平常那样，眼神阴鸷，似乎要用眼神刺自己十七八刀的模样。
“师姐？怎么了？”孟秋实扭头问。
冉光沉思了一会儿，常幽这样的表现，定然是得了什么好处。她沉沉地看着孟秋实：“你答应常幽了？”
孟秋实：“没有，我只是跟她说了些话。”
说些话就能有这个效果？
冉光看着孟秋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秋实你其实也很有潜力。”
比如当个渣女什么的。
不过，谁让自己喜欢呢？
看到孟秋实一脸疑惑，冉光的心头也算是舒坦了些，就扭头不不说话了。
【冉光怨念＋50】
50？还好还好，她还有很多发挥（作死）的空间，或许最近听怨气七上八下都习以为常了，孟秋实感觉自己心中很淡定。
“大家，我们的旅途就要接近尾声！”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她也透着几分激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也是大起大落了，原本都要以为他们这节目快不行了，没想到居然平安地坚持了下来。
而其他嘉宾也一脸的不舍和欣喜。
“这些日子里，我们看到你们之间奇妙的化学反应。只是临到了尾声。所以我们想，我们要留有一个独一无二，可以一直回味的纪念！”
“那就是极光之旅！”
极光，听到这个词，几个人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而此时，常幽觉得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推送，上面是一条最新的新闻。
“顾景明失踪三天，家属报警。失踪案可否与顾家高层最近频频变动有关？”
第75章 失踪
“大家请有序上车。”
“防寒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还有热水。我这有热水壶。”
“秋实你居然还准备了那么大一个热水壶！！”林萌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
秦朗急忙上前一步，接过了孟秋实手里抱着的那个热水壶。他的手都不禁往下沉了沉，回头看向孟秋实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大了。
孟姐的力气好像是过于大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搬起水壶走路的时候会不会太艰难，万一被录下来，让那些粉丝什么的察觉道什么端倪来，说不定还要说他的力量不如女明星。
要知道秦朗可是以打星出名的！
“重吧？我的手臂都充血了。”孟秋实看向秦朗，笑了笑，甩甩手。
她是看出来自己的想法了。秦朗不好意思地点头，也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是的，秋实姐力大无穷啊。”
“我练过嘛。”孟秋实应了一声，又转头去找冉光的影子。
冉光不见了，就连常幽，似乎也不见了。
“秋实，上车了！”林萌冲着孟秋实挥手。
“师姐可能忘记带东西了，我过去找她一下。”孟秋实朝着林萌招手，大声说了声，就转身离开。
她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见脑海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像是老旧的电视机的声音。
【天道？】
孟秋实在神识里呼唤了声，但脑海里的沙沙声又一次停止下来，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似乎就连刚才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想到今早做的那个梦境，又想到迟迟没有出现回应的天道。孟秋实的心头闪过一丝担忧来。
只是这种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一阵毫无感情的机械声打断了。
【冉光怨气＋50】
不管天道在不在，打工人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就是了。
一时间，孟秋实的脚步都加快了。先是顾景明，再是常幽，她可不要再被天道控制着再去亲冉光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接吻妖怪转世！！
只需要接吻就可以拯救全世界是吗！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别说是亲友们的怨气了，孟秋实恨恨地想，先不说召唤出魇魔，光是她自己日益增涨的怨气也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魇魔还没来，她就先能凭借自己的怨气毁灭全世界了！
孟秋实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她上了楼，敲敲冉光的房间门，门里没有声音。
孟秋实又转去别的地方，这么来回转了半圈，还是凭借着自己修士的耳朵灵敏，听到了些许的声音。
“……你知道她的消息？她现在在哪里？”
“我如何会知道。你也太高看我与师叔之间的关系了。”
两句话，分别来自与冉光和常幽。
孟秋实的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方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两人的说话声更清晰了些，虽然压得很低，但孟秋实现在的耳力很好，听得很清楚。
“你也应该有感觉，她肯定还活着。”
活着，谁？
“当然，她要是死在一个凡人的手里，我会笑死她。不过，虽然我认为她还活着，但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出动冉家的力量找一找她。她若是真的死了，那也不好办。”
常幽的声音传来，有着隐约的焦虑。
而冉光的声音则平静许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常幽一顿，抬起眼看向冉光。
冉光的手环在胸前，也盯着常幽，她坦然而平静，注视着常幽，就如同注视着一个异族，或是别的东西：“你与我们不同。顾景明若是当真出了意外，我以为，你才是最开心的那个。不是么？”
常幽的眼神微微一沉，她盯着冉光，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危险的暗光。
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冉光，冉光从不会被她的这种眼神吓到。
“……师伯你这种表情是我最讨厌的。”常幽说道。
冉光呵了声。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偏心你，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么？”常幽说道，“无论是我，还是师叔，我们厌恶彼此，却更加憎恨你。”
冉光挑起了眉梢：“多谢你验证我在师妹心中格外不同这件事。”
不远处的孟秋实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都这种时候了，她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啊。而且失踪，是师妹失踪了？
孟秋实靠着墙，给顾景明发了个短信。
对方没有回复。
孟秋实翻了翻两人的微信对话。
上一条短信还是普通的日常聊天。
“算算时间，师姐也要回来了吧，到时候请你吃饭，可不许拒绝。”
“那两个家伙霸占你太久了。所以你这次不能拒绝我！知道吗！”
一如既往的霸道，霸道里又带着娇，让人无从拒绝。孟秋实也回得很敷衍，匆匆地应了声好。
可是之后，顾景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了。而孟秋实似乎也想不起问一句。她想，自己或许已经太过习惯这样的模式了。
在她和顾景明之间，永远都是顾景明主动，她主动来找她，似真似假地说自己很想念她，拉着她去做一些事。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都是如此。
孟秋实永远地被动着。
她好像总有很多事要忙。从前是有朋友，有魇魔。到了现在，又是有工作，要顾虑着师姐和常幽……
她早就已经习惯一转身，就能看到师妹的身影，而这一次也是如此。
但是这一次，她转身，顾景明却消失了。
孟秋实甚至不知道顾景明因为什么，是早有预谋又或是一个意外。
她为什么不多问两句呢？明明只要自己开口，顾景明就一定会说的。
“我不希望她有事，这个很难猜吗？因为有些人的责任没有尽到。所以我们绝不能出事。”常幽说道，“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你也很清楚。”
冉光沉默不言。
常幽却笑了起来：“师伯，你的眼光，真是有意思。你是在嫉妒我们吗？”
冉光深吸了口气：“这些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常幽耸了耸肩：“好吧，我只是想确认，师叔到底为什么会失踪。时间已经不多了。魇出来过一次，或许下一次出现的，就不止是魇气了。不管如何，顾景明都必须在你我的眼底才放心。”
冉光嗯了一声，她别开眼：“我大概猜到了一些她的打算、你放心，她对师妹下了承诺，那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这一次……三天是久了些，我会去查的。”
“原来师伯这么相信师叔的承诺？真是让我嫉妒。换做是我的话，只怕师伯一句话都不会相信我的吧。”常幽说道。
冉光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常幽。无论是她还是常幽，她们都明白，常幽说的是实话。冉光可以信任顾景明能控制自己，却不会相信神魂有一部分被魇魔吞噬的常幽。
或许冉光甚至会怀疑，眼前这个披着常幽皮的人的体内，内里到底是常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谁都说不清楚。或许连常幽自己都不清楚。
常幽也只是笑了笑，她转身：“既然师伯下了保证，那我也就该识趣地离开了。”
“卫潜。”冉光突然喊道。
常幽没回头，只是说道：“卫潜早就死了，师伯，我是常幽。下一次，可不要认错了。”
冉光的表情微顿，她看着常幽离开，最终叹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常幽走出转角，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人影，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而孟秋实则从一旁伸出的树杈上一跃而下，落在院落里，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她心事重重，随口敷衍了一句其他人，就窝进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景明失踪了，而常幽……常幽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卫潜死了？
她的徒弟，卫潜怎么会死？
是她飞升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卫潜若是死了，那其他人呢？师姐和师妹，她们莫不是……
这个念头刚刚浮出，孟秋实的心口就陡然一痛，她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握出紧巴巴的褶皱来。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可能。
而她们三人，似乎还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
孟秋实按住额头，她皱着眉头。
无端失去的记忆，三人的穿越，那同样的小痣，说自己已经死了的徒儿，还有为何她们三人绝不能死，包括师姐的责任……
这一桩桩一件件缠绕在一起，彼此之间好似有很多联系，又好似没有半分关联。
而孟秋实自己，虽然身在其中，却又好像被置身事外一般。
“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好啊……”
“怎么了？不舒服？”
身边传来声音，孟秋实抬头，看到冉光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如果不舒服，我跟导演组说一声……”
孟秋实惨白的脸色让冉光一愣，随即快速说道，她就要起身叫导演。但孟秋实急忙拉住了她：“师姐，我没事，只是……”她想了想，拿起手机，小声说，“看到了新闻，我有些担心。”
是因为顾景明。所以师妹才这样担忧，甚至连脸色都这样毫无血色？
真是有些羡慕师妹对顾景明的在意。
冉光压下心中的念头，只软着声音安慰：“放心好了，她没事的……我也叫人去查了。她那个人，哪怕是在泥泞里都会爬上来，你应该是最了解不过了。”
是啊，孟秋实心道。她当然是最了解不过了。
当初的师妹在秘境将要关闭的时候，跌落秘境悬崖，是孟秋实跳下去想要救她，结果人没救出来，她们一起陷在了秘境里。
她们在秘境里待了十年，师妹得了秘境主人的穿成。
是孟秋实眼睁睁地看着师妹为了那传承，亲手将自己的全身骨头打断再重续。那样的苦和痛，孟秋实是承受不了的。
可是顾景明咬着牙忍着痛，甚至不能昏迷。她从没有流过泪，只在每一次行功的间隙中，躺在孟秋实的腿上，闭着眼睛睡得沉的时候，才会在梦境中用哭声喊：“师姐，我好痛啊。”
孟秋实只能陪着她，什么也做不到。
一如现在。现在，她甚至连陪伴都做不到了。
孟秋实抬头，她冲冉光勉强笑了声，靠在了冉光的肩头，小声说：“师姐，抱歉，但是你借我靠会儿吧。”
冉光一下子僵直了身子。她努力地把后背拉得直了些，好让孟秋实靠得更舒服点。她小心地看着孟秋实委屈地弯起背，又有些懊恼自己的这具身体怎么不长得更高一点，好让师妹靠得更舒服一些呢？
“师姐。”孟秋实小声说。
“什么？”冉光回了声，又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她听出自己的声音紧巴巴的，生怕孟秋实察觉到端倪，又懊恼眼下的声音不够吸引孟秋实。
“你不会骗我的，对么？”孟秋实闭上了眼睛。
“我当然不会。”
“那你也不会瞒着我什么事的，对吗？”
冉光似乎停顿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她柔和的声音在孟秋实的耳畔响起：“秋实……你要以什么身份，来要求这样的承诺呢？”
她没有回答孟秋实的问题，只是问了一个孟秋实无法实现的反问。
孟秋实沉沉地闭着眼。
师姐真的是，太狡猾了。
第76章 悬崖
冉光的问题，最后还是沉寂在了两人的沉默里。
孟秋实不可能给与冉光回答，这个事实不仅孟秋实清楚，冉光也是早就知道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心中还是有些气恼。
耳畔那机械声慢悠悠地播报着冉光心头的怨气，一点点地往上攀爬。
孟秋实闭着眼，没关系，还有很多，她不需要如同此前那样慌张。说起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区区怨气3000，她竟是不觉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放在一边的手心里挤入了温暖和柔滑。冉光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你是不是吃定了我，认定我不会对你生气？”
孟秋实扭头看向冉光，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所以你都不愿意来哄哄我”的嗔怪。
孟秋实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地收紧了手。
两人原本紧绷的气氛又顿时舒缓下来。一旁的秦朗看一眼林萌，林萌冲他耸了耸肩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她们两人此前的氛围不对，在车里的嘉宾都是人精，哪有发现不了的。只是窝在一边，不敢说话罢了，现在两人缓和，詹铭也松了口气，说起家常来。
大家自然也跟着聊天，让氛围更加活络起来。
去看极光，自然是得在荒凉的山上，远离人造光亮。但是夜晚的山上也会很冷，受邀带着看极光的极光猎人，是一个年轻的华人女性，她很是认真负责，一遍遍地提醒着大家需要注意的事项。
“极光是一种自然现象，我们也需要做好看不到的准备。所以请大家一定要耐心。”
女人的声音很平淡稳重，看向嘉宾们的目光透出专业的审视。众人纷纷点头，非常的配合。女人也跟着笑了笑，她一开始还担心明星嘉宾有些娇气，现在看起来倒还不错。
她看到几人鱼贯下了车，目光在孟秋实的身上顿了顿。孟秋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女人冲她笑了笑，说道：“你的躯干和四肢都非常的有力量感，平常应该也有锻炼。”
这话倒是确实，比起一开始刚穿回来那瘦弱却毫无力量的身体。孟秋实如今的身体看上去紧致而有力，绷紧的时候能看出明显的肌肉线条，不一定斩男，但一定是斩女。也不能怪林萌这个唯粉倒戈得那么彻底了。
林萌一听也立刻说：“孟姐还有腹肌！不过她不让我摸！！”
最后一句很有些控诉的味道了。
孟秋实回：“想摸可以自己练。”
女人在一边听得也笑，冲林萌眨眨眼：“我觉得孟说得不错。我也有。”
“哇……”林萌星星眼地朝女人靠过来，“姐姐，我想……”
女人说：“你可以自己练好了摸自己。”
林萌碎碎念：“我又不打麻将，怎么老让我自摸嘛。”
大家都在笑，笑声里，冉光靠了过来，跟孟秋实咬耳朵：“林萌不能摸，那我可不可以试试看？”
孟秋实转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试什么？”
“试试手感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此刻已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山上的夕阳展露出血红的颜色，落在孟秋实的脸上，一时分不清她脸上的红，究竟是羞涩还是夕阳的颜色。冉光心中微动，她看到远处常幽看过来的眼神，又往孟秋实的方向靠了靠。
孟秋实听到了怨气增加的声音，看向了常幽的方向。
只是她心中沉着许多的情绪，不仅仅是顾景明的失踪，还有亲友们对自己的隐瞒，还有那些记忆。
这些事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因而在看到常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后，孟秋实就赌气一般地扭开了头。她此前那么辛苦地压制她们的怨气，还不如一个吻来得有用。
孟秋实想，她看着远处的山，再仰头看着渐渐显*露出昏暗的天空，没有说话。
“秋实？”冉光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又喊了一声。
孟秋实回了声嗯，只是看着天空，没有说话。今夜没有月亮，天边最亮的几颗星星已经可以看到了，周围的气温也不如白天里那么温暖，还在大家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大家有想睡觉的吗，可以先睡一会儿。我们今天会待上一整夜。”
极光猎人提醒着。
可是这样的美景，众人都不想睡觉。
“看着这样的景色，就觉得我们也很渺小一样。”詹铭看着远处的群山，说。
“是呀，就好像平常想要的，追求的那些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林萌也开口。
一旁的白霄也在点头。他原本是这群人里最功利心的那个，但眼下看着前方荒芜的群山，山中没有一丝灯光，就好像他们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活物的时候，原本缠绕在心头的那些金钱也好，那些名利也好，似乎都在缓缓散去。
或许之后回去也会继续追求名声功利，但是此时此刻的所有人，都好像被这景色洗涤了人心一样。
“冉老师，你觉得呢？”林萌回转头，她看着冉光。
冉光抬起头。这样的景色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了。从她年少可以出山历练开始，她就无数次地行走在山野之间，甚至是比眼前的景色更加宏伟，也更加的荒芜。在这里，抬起头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低空卫星快速移动的痕迹。
而在她的世界，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只有漫天的星海无垠。
那是一个比这里瑰丽许多的世界。
但那也是一个蛮荒的，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
在她们的世界里，抬起头看向天空的群星闪烁时，人们只有习以为常的麻木，却不会像眼前的这些人那样，觉得什么心灵被洗涤。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对人类而言恐怖的危机。而冉光她们，想的最多的，却是如何活下去。
“我觉得……”
冉光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渐渐清晰的星星。远处的夕阳已经沉入了山峦的另一头，只有在天边的尽头还残留着一丝瑰色，青蓝布满天空，像是质感极好的天鹅绒，繁星点缀在上面，就如同一颗颗亮丽的宝石那样。
她们站在这样的星空下，带着惊叹和平静地去欣赏这个世界的美景。神识无需外放，因为周围是安全的。她们也无需警惕，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诡异，也没有随时随地想要杀死自己夺宝的散修或是魔修，甚至是同宗的修士们。
若是那个世界的修士们听说这个世界，或许他们会对这样贫瘠的地方不屑一顾。
可是冉光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快三十年。她看向一旁沉默的孟秋实，低声道：“我很喜欢这里，特别喜欢，也特别的感激，我能在这里。”
这个世界孕育了孟秋实，孕育了她喜欢的人。
是再完美不过的世界了。
孟秋实看向冉光，她有些惊讶。她的师姐自然见识过无数珍奇的景色，绚烂而宏大的景观，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在两人目光相对的那瞬间，孟秋实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到冉光冲她笑，孟秋实又扭头。是因为她么？孟秋实想，这样的想法有些自大，可是，在面对师姐的时候，又总有那么一点理所当然的微妙骄傲来。
自己的存在对师姐而言是重要的。
孟秋实没有说话。
冉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几人在山巅上安静地等待着。
山里很安静，一切声音都似乎变得大起来，呼吸声，风声。已经习惯现代社会的人在这样的氛围里，先是觉得新鲜，然后就会变得焦躁起来。这里是国外，网络没有国内好，刷不了什么视频，也实在没有什么玩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点起一盏小灯，孟秋实此前搬来的大水壶起了作用，大家泡起咖啡，小声地交谈着。
“真是想不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喝着咖啡看天上，什么都不做。”詹铭说着，他端起咖啡，速溶的，香甜的气息钻到大家的鼻尖。平时并不觉得好闻的气味，也勾起众人的食欲。
詹铭举起咖啡，朝孟秋实一抬：“谢谢小孟的友情赞助。”
其他人也纷纷道谢，他们收拢自己的衣领，喝着咖啡，在灯光下抬头看着天幕，少见的安静。
孟秋实笑了声，她喝得不多。穿越太久回来，知道的也不多，听几人聊天倒是有些意思，也渐渐地缓解了心中升起的焦虑。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孟秋实的衣摆被扯了扯，她转头，看到冉光为难的眼神。冉光朝远处看了看。
孟秋实就一下子明白过来：“我陪你。”
孟秋实喝水不多，冉光却不同，人有三急，在这样的地方，还没有厕所，只能自己找地方解决。
冉光垂头，脸有些红，站起来。孟秋实朝冉光摊开手，冉光低着头把手放在孟秋实的手心。
孟秋实去找了极光猎人。
对方一听，立刻拿了手电筒：“我陪你们去。这里地形虽然平坦，但毕竟是山上，有坡道，又没有灯光，很不安全。”
孟秋实点头，没有提出异议。女人见状，也松了口气，她拿着电筒，在前方探路。
“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放心好了。”
女人找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又把随身携带的电筒交给了孟秋实。
孟秋实扭头看向冉光，冉光有些不好意思：“秋实……你要陪我么？”
孟秋实：“……”
如果是常幽或是顾景明，孟秋实就会觉得这恐怕是对方的小花招了。但是师姐却不同，光风霁月的师姐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所以，是害怕了？
她不觉得那个一剑斩妖魔的师姐会害怕，孟秋实注视着冉光的目光，想，或许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吧。
可是此时此刻，孟秋实不想跟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说话。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为什么要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字来瞒着自己呢？
孟秋实心中有一块石头。
一旁的女人朝孟秋实看过来，目光是直白的好奇。
孟秋实摇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冉光咬住下唇，点头：“好吧。”
说着，她就拿着手电筒往前走。孟秋实在身后喊了声：“师姐，别走太远了。”
回应她的是灯光的晃动。孟秋实有些不放心，只是盯着那光亮。
“担心的话，为什么不过去呢？”女人问。
孟秋实挠挠脸颊：“毕竟是私事……”
女人就笑起来：“私事啊。”
女人看破不说破。
孟秋实也没有说话，而一旁的女人则看了眼她藏不住担心的脸，摇头笑了笑：“年轻可真好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听说你们这个节目是顾家投资的。顾家大小姐失踪了，你们这节目还能顺利播放么？”女人好奇地问。
这话正说到了孟秋实担忧的地方，倒不是担忧节目，而是顾景明。她的眉头更紧了些：“我不知道……希望她没事。”
女人点头：“我们这一行，总是跟危险挂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跟死神擦肩而过了。所以我也会看点人面相。那位顾小姐，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的面相，不会有事的。”
孟秋实心口松动了些，朝女人点头：“谢谢你。”
她这句谢谢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她与顾景明之间是极为亲密的关系，亲密到她可以代顾景明回应一样。
而她也分明与那个叫冉光的明星很亲密。
有意思，女人看了孟秋实一眼，却不着痕迹地离得远了些，站在山坡旁。她不太喜欢三心二意的人。
正想着，突然之间，地面摇动了一下。
竟然是地震，这里怎么会有地震！
女人急忙蹲下，但她脚下一晃，整个人往下滑倒，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站在山坡上。可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她闭着眼睛，尽量地躬身来护住自己。
要是滚下去的话，她得保住自己不要遭受致命的伤害。
去寻求孟秋实帮助吗？那只是个女明星，女人并不认为对方可以帮助自己。
可她的后领陡然一紧，随即她整个人被大力地甩出：“跑！”
她听到孟秋实的声音，再一睁眼，就看到孟秋实就如同一只矫健的野豹一下，朝冉光的方向冲去。
“快回来！危险！”
女人大喊了一声。地面还在摇动，幸运的是这里是空旷的开阔地，没有落石的危险。最好的方案应该是静待救援。
可是电筒晃动间，她只看到孟秋实义无反顾的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77章 心悦你
地动山摇，天昏地暗，远处似乎有落石的声音，树林里哗啦啦的响动，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可是孟秋实什么都顾不得，她只看到远处闪过的那点光亮。
她无比庆幸眼下是漆黑的夜，而自己师姐手里还握着唯一的光明，能够指引她的方向。
“师姐！”
孟秋实大声喊道，她这身体哪怕经过了锻炼，有灵气锻体，可到底是普通的血肉之躯，最多也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而已。汗水已经顺着头顶的汗珠滑落下来，落到眼睛里，带来酸痛的感觉。
“师姐！！”
孟秋实顾不得擦拭，又大声喊了声，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丝颤抖。
那点光亮顺着坡道往下滚，速度越来越快，那已经不是人的速度了，很快翻过了一个坡面消失了。
师姐不会是……
孟秋实的身子颤动着，她唇角抖动，朝光亮最后出现的地方又走了两步。
【……宿……主……】
脑海里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孟秋实没有理会，她还想往前，脑海里的声音更大了些：【不要过去了，那边很危险。你的师姐不在那边。】
孟秋实脚步一顿，她就好似溺水的人陡然抓住了浮木：“她在哪里？你能找到吗？”
【……请稍等，我在搜索冉光手机的电磁信号。】
孟秋实垂着头，她的心头焦躁不安，虽然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师姐也曾经是修士，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受伤。但心中却七上八下，快得像是万马奔腾。
【宿主，我需要提醒你，你最好保持下蹲的姿势。随时会有余震，这里的坡度倾斜……】
“快找师姐！”孟秋实大声喊道。
天道没声了，过了一会儿，孟秋实却仿佛觉得很久，天道终于开口：【请往左前方前进一百米。】
孟秋实急忙跑了过去，她看到有物体滚落，压住草木的痕迹，心中顿时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按照天道说的找到了师姐。
师姐倒在坡上，头微微地歪倒，额上有血。孟秋实急忙冲了过去，她一时不敢碰触师姐，生怕师姐有什么问题，自己搬动反而伤了师姐。
“要，要叫救援……”
孟秋实摸出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宿主，这里没有信号。】天道有些看不下去了，回道，【请保持你与冉光的接触，我会帮你诊断一下的。】
孟秋实慌忙跑到了冉光身边。她贴着冉光，冉光已经昏迷了，手刚触碰到她，眼泪就忍不住跌落下来。冉光陷入昏迷，浑身没有气力，抬起的手，又软又沉，孟秋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拽住。
她很想将冉光抱在怀里，可是她又担心反伤到冉光，只能等着天道的扫描。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没摸到纸，于是扒开自己的衬衣，咬住衣角，一个用力，撕下布条，缠绕在冉光的额头。
利用手机的光亮，孟秋实看到血渗出了布，她吸了吸鼻子，一低头，眼泪就落在了冉光的脸上。
冉光的眉心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师姐。”孟秋实低低地喊了声。
沉沉的夜色里，她听到冉光含混的声音：“秋实……别怕……”
“我……我怕……”孟秋实想说自己怕什么啊。可话刚一说出来，孟秋实的眼泪又掉下来，她是真的很怕。
曾经这样的地震对她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大能手握星辰，脚跺一跺，就能碎裂大地。可是现在她们却不是，她们不过是身体素质好那么一点的普通人。会因为一次短暂的天灾就此死去，也会因为别的事故而丧生。
她们变得脆弱无力。
【滴滴，宿主，冉光身上只有多处擦伤，以及额上的开放性伤口，她有好好的保护自己。】天道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请按照我的提示处理伤口，翻转冉光的身体，并前往平坦的地方躲避余震危险。】
“好……好！”
孟秋实擦干眼泪，她按照天道说的重新包扎了冉光的伤口，再小心翼翼地将冉光背在背上，按照天道的指引往前。她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平台，那里是剧组所在的地方，但她背着人，不可能爬上山坡，而她也不可能抛下冉光独自去求助。
【宿主？】天道说。
孟秋实转过头，掩下心中对常幽的担忧。冉光在她的后背上，她还受了伤，虽然按照天道的说法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孟秋实还是不放心。
天道既然建议她们现在尽快离开这里，那自然是因为这里有坡度，并不安全。
幸好这里的地质坚固，否则引发泥石流，就算有天道的帮助也没用。
照亮前路的只有手机的光亮，在余震响动之前，天道会及时找到一个安全的点，让她们躲避一下。
孟秋实背着冉光，她听到身后冉光发出了一声低吟：“秋实……”
“我在。”孟秋实回道，“师姐你醒了吗？”
没有声音再回答她。
孟秋实低头又继续往前，过了一会儿，冉光又低低地喊了声：“秋实。”
“嗯，我在。”孟秋实回道。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没有在意冉光昏迷中呼唤自己，其实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回答。她只是一次次地回答着，从没有半分的敷衍。
好容易绕上一个平台，天道的声音响起来：【这里比较安全，宿主请注意温度。】
孟秋实嗯了一声，她把衣服披在冉光的身上，低头摆弄着手机。手机没有信号，孟秋实抬头：【能帮我发信息去求助么？】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里是国外，就算救助也会很慢。】
【很慢也发。】孟秋实回答，【还有帮我给常幽发个保平安的信息，最好把坐标点给她。】
天道：【……】
刚从识海里回来，就马不停蹄的打工，天道摆烂了好几十亿年，可从来没有这么忙碌充实过。一瞬间，天道都感觉到了一种社畜的气息。但祂“看着”孟秋实扭头，她正看着怀里的冉光。
这样的地方，要生火堆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孟秋实用衣服牢牢地裹住她们两人，又自己背着风口，将冉光抱在怀中。
有点可怜。
天道浮出陌生的情绪，还是把所有的怨气都压下，乖乖地按照孟秋实说的去做了。
至于祂从识海里看到的讯息，祂想，孟秋实眼下应该是没有精神去想了。不过没关系，天道对时间一向不在意，祂有的是时间。
孟秋实的面容上满是担忧的神情，目光紧紧地落在冉光的脸上。冉光出来，其实是为了找自己说话的。但孟秋实却拒绝了，装作不懂。若是孟秋实不那么生气，在冉光接口陪同的时候答应了冉光的要求，是不是……
冉光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昏迷？
起码她一定会保护好师姐的。
后悔与愧疚如同浪潮一样拍打着孟秋实的心口。她眼下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到。孟秋实抬起头，看着无尽的天幕，目光闪动。
身边的人轻轻地顿了顿，随后猛然抬起来：“秋实！！”
冉光听到一声痛呼，随后是后知后觉的，头顶的痛。冉光转头，看到了孟秋实正揉着自己通红的下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孟秋实就已经一把抱住了自己。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在孟秋实的怀中，只是现在被抱得更紧了些。
“师姐，你醒了。真的……你没事，太好了。”
最后一声已经带上了哽咽的颤意。
冉光感觉到有什么水顺着自己的颈项滑落，温暖而湿润。
冉光默默地拍了拍孟秋实的后背，她压下心中升起的担忧，还有晕倒前残存的惧怕，她怕再也见不到孟秋实了。
“不要怕，师姐不是好好地活着，在这里吗？”冉光说。
孟秋实呜咽着，她也抬手在冉光的后背上拍了拍：“你也不要怕，我也好好地在这里。”
冉光一时失笑：“我那么怕？”
“嗯。”孟秋实抬起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一直都在喊我的名字。”
冉光：“……”她有些害羞地别开眼，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又回转头，看向孟秋实的眼睛，“是，我确实很害怕。我没有此前搬山填海的神力。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这个词，其实从来和冉光无关。她天生道体，修为一骑绝尘，肩负着全宗，乃至整个世界的期望。她一直站在顶点，再加上修士们的神力，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会关注的小情小爱，从来都是她考虑的最末位。
不是因为她看不起这些情绪，而是因为她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从小就无所不能，海量的资源灌注在她的身上，她自然也要负担得起那些期待。
哪怕穿越之后，这种情绪依然存在。
而现在，她从没有比眼下更清楚地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块山石也许就能要了她的命。她没有什么神力，也可能随时去死去。而有些话，死了，就再也不可能让对方知晓了。
她看向孟秋实：“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怕再也看不到你。秋实，我真的很害怕。”
孟秋实正要开口。
冉光却抬头吻上了孟秋实的唇角：“秋实，我心悦你。我想要在活着的时候让你知道。”
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那是可以跨越生死与世界壁垒的喜欢，是比喜欢更喜欢。
第78章 求不得
这是第二次与师姐的接吻。
孟秋实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冉光的手却按住了她的后颈，让她动弹不得。或许用力也是可以挣脱的，但师姐受着伤，挣脱说不定会让师姐伤势加重。
一个个念头在孟秋实的脑海里浮出，又破裂，乱七八糟地搅合在了一起，像一团浆糊一样糊在脑海里。
孟秋实感觉到冉光的唇紧紧地贴着自己。因为这一路的折腾，她的唇有些干裂，触碰在自己的唇上，有种沙沙的酥麻，以及冷冷的凉意。
“秋实……”
“……秋实……”
“你为什么不理我……？”
冉光的声音从两人相触的唇间漏出，黏腻得像是孟秋实年幼时吃的麦芽糖。那时的孟秋实并不喜欢糖块的口感，总觉得过于甜蜜和黏牙。
而现在，孟秋实又觉得，当初的她也并没有那么的不喜欢。甜总是让人向往的同时，也会上瘾，让人难以抗拒。就如同现在，就如同每一次那样。
在孟秋实将要放任自己沉溺下去的那刻，她的脑海里闪过天道的声音。
【目前确认顾景明定位，同时对比了网络和她的手机，哦，她似乎换了一个号码。宿主，需要让我替你发一条短信么？】
【……先不用。】
理智终于回归，孟秋实沉默片刻，回答道。
孟秋实抬起手，拉住了冉光的手腕，她轻轻地用力，把冉光往后推离出安全的距离：“师姐。”
“……”冉光看着孟秋实那沉静的表情，浮上红晕的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她的唇微微颤抖着，血色似乎一下子从她的唇间褪去，让她看上去像一朵枯萎的花朵。
“……你不愿意？”
冉光的声音轻轻的，她的眼帘落下，颤抖得厉害，似乎害怕抬起头就看到孟秋实眼中的不喜又或是厌恶。
孟秋实的心头一阵抽痛，她不喜欢看到师姐这样的模样。她明明应该是更飞扬，站在最高处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只是觉得，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孟秋实回答，“你受了伤，应该要好好休息……”
“……你不接受我，是因为不喜欢我么？”冉光抬起头问。
孟秋实沉默下来。
喜欢吗？
或许确实是喜欢的，只是这种喜欢里参杂了许多的东西，让孟秋实自己都分不清。
“秋实，你喜欢我……我们吗？”
冉光突然问，她的目光里似乎闪动着什么暗沉沉的东西，就连光芒都无法透进去。
脑海里的警报声响起一瞬，都陡然沉寂下来。
孟秋实一顿，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感觉：【刚才是怎么回事？】
天道：【奇怪，我看到怨气值突然跳到了警戒点，然后又陡然下来……】
孟秋实：【你一个天道还会出bug？】
天道气急败坏：【我一个天道怎么会出这种错误……我去查一查……】
“秋实。”冉光的手反手一扭，握住了孟秋实的手腕，在孟秋实惊讶的眼中，她甚至还有心情地笑了一声，“你的小擒拿手还是我教的，我怎么可能会被你抓住。”
孟秋实无奈，而冉光趁机靠近了些。孟秋实感觉道一股真切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气场全出的那个曾经的大乘修士，而不是眼前普通人冉光。
“你还没有回答我。”冉光说道，她往前，轻轻地贴了贴孟秋实的脸颊，“你真的，厌恶我么？”
孟秋实感觉到冉光滚烫的脸颊，急忙挣脱开手，手掌贴在冉光的脸颊上。
果然，入手是滚烫的，冉光不知何时发起烧来。
孟秋实一下子着急起来：“师姐，你发烧了。”
“嗯？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
冉光的话还没有说完，孟秋实已经把冉光抱紧了。孟秋实的身体很暖和，可是在发烧的人而言，又过于的冷了些，却让冉光舒服地多蹭了蹭。
“师姐，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孟秋实低声说，“你们每个人都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若是你们不喜欢我就好了……”
“……对不起，或许我就是一个狡猾又胆小的家伙。”
孟秋实小声说。
冉光垂下了眼，她的眼底漆黑，但周围属于孟秋实的气息却又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种这一刻好似会一直维系下去的错觉。
若这不是错觉，若这一刻能持续到永远。
抱着自己的孟秋实是不是就会永远地属于自己，谁也无法夺走？
漆黑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点光亮，冉光抬起手，她的手落在孟秋实的颈项间。她的手掌异常的滚烫，贴在孟秋实的颈项的时候，引来孟秋实细微的颤抖。
她能感觉到孟秋实动脉在她的手掌下轻轻地颤动着，那里流淌着鲜血与生命力，就如同她的主人那样，是活泼而欢快的。一下又一下，好似一种诱惑。她的指尖渐渐地显出一点黑色，就如同白玉染上了墨汁，正逐渐地往上蔓延往上。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退让的性子。
冉光想，她也从来不是师妹想象中那样光风霁月，凡事不挂心的人。
她有自己的阴暗独占，也有自己的霸道。
“……若是当初，我提早对你告白，你会接受我吗？”
冉光问。她没有说这个当初是什么时候，但两人都知道，她说的是此前的那个世界，那个顾景明和常幽都没有出现的当初。
孟秋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冉光是孟秋实第一个真正上心的人。她就像是孟秋实想象中走出来的真正的修士，美丽、强大，纤尘不染。
那样的人物，对自己说喜欢自己，孟秋实想，自己绝不会拒绝。
可是，没有如果。
“师姐，没有如果。”孟秋实说道。
【宿主，我想提醒您一句，虽然刚才冉光的怨气值报警又降低，而且冉光的情绪也一直都很稳定，但这并不代表冉光是可以任意伤害的人。您的行为很不妥。】
天道的声音在孟秋实的脑海里想起，祂甚至还带着一股疑惑。明明在祂离开的时候，孟秋实还是会为了三人的怨气值稍有上升就会努力去降低的。
怎么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孟秋实的行事方法就变了。
【……难道要我一直欺骗她们吗？像个爱情骗子一样周旋在她们中间。】
孟秋实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
天道沉默了，决定去调一下自己之前留的后手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天气似乎更加地冷了。孟秋实任由着冉光的手掌贴着自己，师姐的手很暖和，虽然紧紧贴着她的时候，让她有种怪异的，命脉被把控，甚至会随时被人掐断的错觉。
身上似乎下意识地毛骨悚然，让身为主人的孟秋实要赶紧逃离这样的掌控。但那些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孟秋实告诉自己。
眼前的是自己的师姐，她的师姐，是绝对不会害她。
孟秋实的身子更软了一些，贴着冉光手掌间的脉动都似乎也更加地软了。冉光看着孟秋实，她的眼神在高烧下似乎有些迷离，好似在思考什么。孟秋实感觉到冉光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颈项，带来一阵又一阵细密的痒意，还有那种要害被人掌控时的战栗感。
孟秋实抿了抿唇，她不想按照天道说的那样去敷衍她们了。于是她认真地回道：“师姐，我不想骗你。”
冉光先是一愣，她的手指陡然停顿下来。指尖那一点被夜晚掩盖的黑缓缓褪去。她垂下眼帘，眼泪便顺着睫毛滴落下来，一滴滴地落在孟秋实的衣裳上：“我倒是宁愿你骗我。”
若是骗她，或许她便什么都不顾了，什么也都不要了。
可眼前的这个人，偏偏说不愿意骗她。
既真诚，又残忍。
“……你为什么不骗骗我呢？”
冉光问，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好像是在昏迷中呼唤孟秋实时那样。
“因为那样你会后悔的。”
孟秋实握住了冉光的手，她的手掌贴在滚烫的热度上，又轻轻地将她牵引着，拢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冉光一直没有挣扎，随着孟秋实的举动，显得乖顺又安静。
天道：【宿主，刚才……】
【闭嘴。】
孟秋实开口，天道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孟秋实小心地用自己的额头贴在冉光的额间，冉光的额头很烫。孟秋实皱了皱眉头，还是一把把冉光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的声音低柔，冉光的头靠在孟秋实的胸前，听着胸腔的颤动，让孟秋实的声音都好似多了份低沉的共鸣。
“睡吧。”
“……我不想睡。怕睡醒以后，你就不在了。”冉光说。
孟秋实笑了，笑声带动胸腔起伏，并不剧烈：“不会的。你醒来的时候我就会在。”
冉光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伸手拢住孟秋实的腰，将自己埋进孟秋实的胸膛里，又扭过头，突然之间，她顿住，抬眼看向天空，轻声道：“秋实，你抬头。”
孟秋实顺着冉光的话抬起头。
漆黑的天幕上不知何时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纱，它忽明忽暗，发出红的、绿的、蓝色的光芒，在两人的头顶上，在这静怡的夜中，好像世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一样。
“……是极光啊。”孟秋实小声说道。
她突然笑起来，轻轻的，带着无比的欣喜和庆幸：“师姐，我们真的很幸运。”
冉光侧头看了眼孟秋实，心中突然多了一份庆幸。她点头，低声应道：“是的，我们都很幸运。”
“传说中极光是瓦尔基里骑着飞马奔驰在天空时，盔甲映照出的光芒。就像师姐一样呢。强大，又美丽。”
孟秋实说。
冉光将头靠在了孟秋实的胸前，低低地笑了声：“油嘴滑舌。”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孟秋实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好让冉光躺得更舒服了些。
【冉光的怨气跌落平安值……】天道的声音默默响起，【刚才的警报不是bug，冉光似乎用了什么办法屏蔽了报警。而刚才……】
天道的声音迟疑着：【那是……魇的气息吧？是吧？是吧？】
孟秋实的脸色沉静：【嗯，常幽那边呢？】
天道被噎住，最后还是回答：【没事，已经在组织救援了。】
孟秋实：【好，那也帮我报个平安。】
天道骂骂咧咧：【你知不知道我还要关联卫星帮你传讯息，万一被人类发现了，我会不会被抓去研究啊。】
你都是天道了，居然还要担心自己被抓去研究。
孟秋实一时无言。
天道：【我给你讲讲我的发现？】
孟秋实低头，冉光睡得正安，她伸手探在冉光的额间，热度正在缓慢降低，似乎此前的高烧都是孟秋实的错觉一样。孟秋实*微微地叹了口气：【回去再说吧，我怀疑……她们可能能以某种方式感知到你。】
天道：【！！！！】
第79章 识海的异常
手机发出了微微的震动声，孟秋实微微动了动，但怀里的冉光似乎有些不安地朝孟秋实的怀里埋得更深了一些。孟秋实于是不敢再动弹，只是在脑海里呼唤天道。
【是谁？】
【常幽，她发了短信，用的我开通的专属信号。】
天道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微妙的小得意。这种人性化的开朗稍微冲淡了些许孟秋实最近整整一个月里，困扰在心头的，混淆着羞愧、不安以及些许的欣喜的复杂感觉。
此前那个动不动就操纵人的身体，让人变成接吻狂魔的是个什么东西！
简直就是坏她道心！
孟秋实道：【帮我回她一句，问问她那边的情况如何？】
【好的好的。】天道很认命，祂拉了孟秋实为祂打工，当然也要有被反向打工的觉悟。
【常幽说她们那边还好，那个极光猎人很快地组织好了人，也用卫星电话打了求助。这次地震不大，应该很快就能安排救助了。】
天道絮絮叨叨地说着：【要不是冉光在发烧，其实我都可以带着你找路上去。】
孟秋实安静地听着天道的话，然后抬起头看向天空。天上的极光闪烁着让人惊叹的光芒，哪怕曾见识过另一个世界的神奇和宏大，这样的景色依然是难得一见的雄伟瑰丽。
怀中的师姐虽然睡着了，但孟秋实却莫名地有一种踏实感。她的手微微地收紧了一些，这样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让冉光觉得难受，反而让她往孟秋实的怀中埋得更近了些。
“秋实……”
孟秋实垂头，她听到冉光轻声呼唤着自己。
孟秋实深深地看着冉光沉静的脸庞，她的脸上沾着些许的泥土和沙尘，额上的绑带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不过没有再扩大，说明伤口已经控制住了出血。
天道还是有些用处的。
但她的脸上带着惨白，如鸦羽一样的长睫垂下，在那张白色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一道暗影。
她的师姐就在她的怀中，天道没有发起警报，周围安逸平静，一切都好像平常一样。
“师姐……”孟秋实小声说了一句。
“……秋实，喜欢你……”
冉光的声音轻而低，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像是在做一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那个梦境里的自己，或许并不像现实中的自己那么不招人喜欢吧。
孟秋实想，她伸手，手指轻轻地缠绕过冉光的发，将它们往上，拢过冉光的耳垂。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师姐，你……被污染了吗？”
山风吹过长峡，带来可怖的呜呜声音，四周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沉睡的冉光不会回答孟秋实，而孟秋实也并不想要回答。
如果可能的话，她永远都不想要听到回答。哪怕那个回答是好的，可是光是想到那个可能，孟秋实就已经感觉到了痛苦。
在天边亮起光亮的那刻，救助队的直升飞机到了。孟秋实听到巨大而吵杂的声音，抬起头，看着从远处缓缓靠近的飞机，手掌微微地收拢了些。
之后的事情就不再受孟秋实的控制。
这次的地震震级在五级左右，算不上太严重，三人遇险纯粹是因为站的位置确实是倒霉。节目组的人倒是急得满头大汗，在粗略确认了孟秋实没事后，就乌泱泱地围着冉光，将她和孟秋实送往最近的医院了。
而剩下的人则需要等下一班飞机。随行的还有常幽，她的手肘也受了点伤，似乎是地震时，着急去找孟秋实受伤的。
看着大家围着冉光，常幽靠近了孟秋实，她打量着孟秋实平静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姐姐，你还好吧？”
“嗯？”孟秋实转头，她对常幽笑了笑：“我没事，你放心，我不是逞强的人。”
听到这句话，常幽幽幽地看了孟秋实一眼，那目光的意思实在很明显。
【哈哈，她是在说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天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来。
被直接戳穿，这让孟秋实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了鼻尖，小声说：“总之，我的身体没事，你放心吧。”
常幽伸手按了下孟秋实的肋骨，确认她的骨头还是完好的，这才松了口气地点头：“行，但是到了医院，你也去检查一下，我才好放心。”
孟秋实也一一地应了，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孟秋实问：“你不问问我吗？”
问她怎么在没有信号的时候依然能联系上常幽，问她是怎么做到让两人无障碍用没有信号的手机沟通。
但常幽只是看了孟秋实一眼，才道：“姐姐，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我不会问你的秘密，直到你想要对我说为止。”
孟秋实心头微沉，这句话，反过来也是同样的意思。
常幽不像其他两人那样，总是藏着，遮掩着，生怕孟秋实知道了什么。但同时，她也拒绝了孟秋实的进一步探究。她可以等孟秋实说自己的秘密，在孟秋实想要告诉自己的时候。
同样，她也是在自己认为可以说的时候，才会对孟秋实说自己隐藏起来的那些东西。
孟秋实张了张口，许久后才说：“有时候，我真是觉得你真是太有自己的主意了。”
常幽却回了她一个笑容来：“我以为你会为这样的我而骄傲呢。”
孟秋实安静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当然，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我一直都为你骄傲。”
常幽的唇角忍不住勾起，随后又抬起手，掩饰自己不停上翘的唇角。只是那双弯起的眼睛却始终也掩饰不住，看起来可爱异常。
“高兴也可以不用抬手的。”孟秋实说。
常幽则笑：“我怕有的人嫉妒。”
孟秋实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冉光躺在救护的床上，正扭头看着两人。在对上孟秋实的眼神时，她的眸光流转，却显露出了一丝哀伤。
【天道，冉光的怨气值……】
孟秋实问。
天道没好气地回答：【原来你还记得怨气值这个事情啊……冉光的怨气值很稳定，真奇怪，不应该啊。总不可能真的bug了吧？】
孟秋实没有回答祂。而冉光则转过脸，闭上了眼，没有与孟秋实交谈的意思。
这与此前的冉光差异实在是有些大，孟秋实心头七上八下的。
天道也不禁问道：【难道她觉得你拒绝了她，所以打算封心绝爱了？】
孟秋实：【……】
她没有说话，却也可耻地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怎么可能。
不过，为什么不可能呢？
孟秋实想，明明是自己觉得她们的爱太过沉重，要是回到从前就好了。偏偏自己又心头难受。
自己果然已经往渣女的方向越陷越深了是么！
在心中臭骂了自己一顿，孟秋实终于好受了一点。
她们很快被安排进入医院接受检查，在推去照CT的时候，孟秋实还听到导演的声音：“上帝佛祖昊天大帝三清道祖保佑，可千万不要有事，呜呜呜，我回去一定把之前每次烧香不还愿的都还上。”
孟秋实：“……”
说你迷信吧，你好像又不那么迷信，说你不迷信吧，你又好像迷信得挺厉害。
不过就如孟秋实所说的那样，她确实没什么事，但还是被开了个病房，输点葡萄糖压压惊。
孟秋实：“……”
不过幸运的是，她终于有了个独处的空间。孟秋实躺在病床上，闭上眼呼唤天道：【之前说的，你在我的识海里看到了什么？】
【你终于提起这个了，这我可就不困了。】天道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你的识海那么大，你自己知道吗？潜入进去以后，就好像进入了一片星海一样。我差点都怀疑你是天道还是我是天道了。】
孟秋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人大概就是不知足的吧。之前觉得那个机械音太过机械，不够人性化，现在又嫌弃这个太过人性化，有点嘈杂。
【说正事。】
【好吧，好吧……】天道意犹未尽，【可是真的好漂亮，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是我！孕育出来的灵魂能达到的高度！】
孟秋实的额上青筋一跳，天道立刻察觉到，变了话题：【但是呢，由于你的识海实在太大了，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定位。之后你要潜入神魂的话，可以用我留下的坐标。因为在里面完全没有上下之别，我又必须抵达你识海的中心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关联到你识海里那一粒粒星子……】
孟秋实长叹口气：【长话短说。】
天道麻溜儿地应了声：【好勒！总而言之，我到了你的识海深处。如果说你的识海是一片星海，那最深处，就是一个黑洞。】
孟秋实皱眉：【黑洞？它会吞噬我的识海？祂……】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是魇？】
天道挠头：【我没有感觉到魇气呀。这是你的识海，你的神魂深处，当然是你的神魂之力，以及你的记忆啦。】天道想起面对那庞然大物时的感觉，努力地形容，【不是魇，但也有种不可知的感觉。】
孟秋实低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我穿过来的时候将要飞升，也可能是飞升时的力量。】
天道应了一声：【这也可能，毕竟我这是个小世界，你要真以仙人的力量降临，我这小世界会因为承受不了你的力量而崩溃的。】
可是既然将自己召唤而来，那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么？
孟秋实心头闪过疑问，随后又问：【然后呢？】
【这个黑洞外层有一层结界。我穿不过去。】
【哦，但你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是不是做了什么？】孟秋实问。
天道发出嘿嘿的笑声：【是呀，所以我击中攻击了一个点，连续打了二十天。终于给我攻出一道小裂缝。】
孟秋实：【……】
当真不是自己的识海，所以随便作么？
孟秋实又问：【然后呢？】
【然后嗖就飘出了一块记忆碎片。当然，隐私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没有看。不过，秋实，我猜你的记忆被不知道谁封住了，我开了这么一个裂缝，或许你的记忆会缓慢恢复。】
孟秋实嗯了一声，她想起此前做的那个梦，或许，那就是自己遗失的一部分记忆。
想到这里，孟秋实默默躺下，闭上眼睛。
【我去看看我的识海。】
她想起此前感觉到的那浅浅的魇气，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安。
第80章 识海深处
孟秋实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在识海之中。
她的识海是一片汪洋大海，海的尽头有一轮明月正在冉冉升起，而海面之上，水光映入月中之处，则屹立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桂花树张开枝丫，树冠郁郁葱葱，其中点缀着小米一般金黄的桂花。
金桂纷纷扬扬，洒落在月色下的水面上，激起点点涟漪，掩饰了水下的光景。
这就是孟秋实的识海之境，海上明月。
孟秋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熟悉的景色。身为修士时，需要日日夜夜打磨识海与神魂，这样的景色孟秋实已经见过无数次。而穿越回来以后，神魂识海似乎没了作用，孟秋实也很久没有真正来到这片象征着自己灵魂之景的景色里。
这里安静而寂寥，其实与她的本性并不相符合。
只不过是因为当初穿越，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因而自己的神魂在入道时才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样的景致。
我是天下一孤客。
孟秋实没有回忆太久，她低头，手掌触碰在水面上，原本波动的水面陡然一静，像是静止一般，随后孟秋实就潜入了其中，像是穿越了镜面。
水面之下，赫然是一大片星海，无边无垠，上下不分。若是有外来者，定然会迷失方向。此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大，想来是她飞升之劫后发生的改变。孟秋实看着这片星海，她的灵光就如同一捧细小的火焰，连尘埃都算不上。
无数的行星与恒星在身边呼啸而过，灵光无意识地接触到其中一颗灼热的恒星，她立刻感觉到了炽热的热浪卷来。
“师姐！躲开！！”
烈焰卷起，依火焰之灵而生的生灵看着眼前的两人，发出了巨大的吼声。
她们在一处熔岩洞中，随着这怪物的声音，熔岩波动，天下的岩柱纷纷砸落下来。
“冰魄！！”尚且年轻的女修二指一并，大声喝道。
寒冰以她的脚尖为基准，迅速的往周围扩展开。凡是接触到寒冰的一切，无论是熔岩还是火焰都被迅速地熄灭，发出冰火相触的声音，热浪与寒气接触，揭起巨大的水汽，弥漫在周围。
女修的脸颊上滑落一颗颗汗珠，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喊道：“师妹！就是现在！”
“陨日斩！”
身后传来声音，女修身后猛然拔起一个身影，周身缠绕着黑雾，唯有那双眼，耀眼夺目，仿若星光闪烁。
一道寒冰之气自天而降，将眼前的生灵劈成两半。而那身影已经力竭，直直地往下坠去。女修亦是力竭，她用力地咬住下唇，拼着自己最后一丝灵气，往上一跃，接住了同伴。
随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带着人一起落到地面上。
后背结结实实地与已经变得冷硬的地面相撞击，砸出了一个小坑，两人狼狈地叠在一起，互相看着彼此，发出了笑声。
“要不是你师姐我已经元婴，我们就要一起摔死了。”
“师姐，我，我也没有给你丢人吧。”
“你做得很好。”女修按住了师妹的头，使劲揉了揉。
师妹抬起头，目光闪亮地看着女修，她伸手，手指触碰到女修咬破的嘴角：“你流血了……”
她说着，眼光闪烁，似乎沉着许多的心思。只是在女修看过来的瞬间，她又立刻收敛了心思，露出笑容：“走吧，我们要好好休整一下。”
孟秋实猛地被这一幕弹出来，她看着眼前这颗火球，表情中带上一点羞涩来。这颗火球是她的记忆，是此前她与顾景明留落在秘境十年的回忆的一段。以前身在其中，孟秋实并不觉得如何。而今身为一个局外人去看，将顾景明的神情尽数看在眼底时，孟秋实这才恍惚回过神来。
“原来从那么久之前……师妹就已经……”
孟秋实叹息一声，她之前从未察觉，也没有发现。而现在……
师妹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将自己的心思收敛起来的呢？她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孟秋实摇了摇头，没有细想下去，只是环顾周围。
这是她神魂的深处，孟秋实很少真正进入此处。她伸出手，灵光扫过无数的星球。
于是无数记忆也朝她卷来。
有她刚穿越在此处，行走在陌生的山村里，饿得头昏眼花之际，一个好心的老奶奶递上的一块胡饼的场景。那个世界生产力很低，凡人过得艰难，没有什么精米精面，孟秋实吃不惯，一边吃得快要被噎死，一边因为惶恐和难受哭泣。
老奶奶又递上一瓶水：“你看起来不是个凡人呀，去城里吧。去城里可以当仙人嘞。”
也有顺利修行后，第一次下山历练，在师兄的要求下第一次杀人。
孟秋实下不去手，握着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师兄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劝道：“师妹，这人罪有余辜，你看他的眼中，对你全是杀意。你今日不杀他，明日他就会杀你。”
“生在这个世道，你总要学会习惯的。”
后来孟秋实下手了，然后蹲在一边跟另一个小弟子一起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杀人的感觉不好吧。可是你杀的是该杀的人。杀得越多，你就越会麻木，希望你们到时候记得今日的初心以及生命在你们手中逝去的感觉。愿你们永不被心魔侵染。”
师兄为他们递上一壶水，对他们说。
许多记忆自手心滑过，有一些是孟秋实记忆深刻的，也有一些是孟秋实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但是她的神魂记得，她的识海也都记得。
“这些星球，都是我的记忆啊。”
孟秋实小声道，她看向最深的深处，那里没有星光，只有无声而巨大的黑暗。
这里是孟秋实的识海，是孟秋实对于世界的认知，对自我认知的具象化所在。而黑洞，也是星星。
“所以，天道说的不对，那颗黑洞本身，应该就是一个巨大的记忆。”
寄托激烈情感的记忆变成的是恒星，普通的记忆成为的是行星。而黑洞，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孟秋实一瞬间竟有些望而却步，去追寻这段记忆，去承受那记忆里蕴藏的情绪，真的是应该的吗？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心中升起了抗拒，似乎自己并不愿意去探究这段回忆一般。
但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修士，孟秋实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刻意。这似乎是一种潜藏的暗示，影响着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不要去探究。
那么，这种感觉，究竟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还是其他人给自己设下的暗示呢？
这一瞬间，孟秋实想起了冉光避而不谈的模样，又想起天道没有响起的警报，以及冉光身上若有若无的魇气。
孟秋实深吸了口气，前方就算是自己设下的，不可探究的黑暗，那恐怕也得闯上一闯了。
思及此，灵光陡然化作一团光线，朝识海的更深处前行。
越是往前，便觉得前路越发的难行，甚至自己还会无意识地走错，似乎整个识海都在抵抗着自己的探寻。也难怪此前她自己去探寻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可身为修士，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怎会轻易放弃呢？
孟秋实双目陡然发出一丝光亮，灵光如游鱼摆动，按照天道给的坐标，艰难往前，直到来带最深处。
天道说得确实是对的。
这里无光无明，那些代表着记忆的星体都远远地避开此地。这里只有最深沉的黑暗。而这黑暗本身似乎也在被什么吞噬着，连一丝光亮都无法逃出，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都在其中被扭曲。
也只有从这扭曲之中，才能窥见隐藏着的那个庞然大物。
身为识海的主人，孟秋实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她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才上前去。只是没有行多远，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若再要往前，那层无形的结界就化作一团金光，罩住了那黑暗。孟秋实看到金光上面一丝极为细小的裂纹。
孟秋实：……
这就是天道所说的，祂花了几十天砸出来的裂纹？这分明就是一个裂丝而已。
孟秋实的手按在那裂丝上。
这一瞬间，无数碎片在她的脑海中炸裂开来。她似乎听到了无数的声音。
“若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人，我希望是你。”
“若这世上只能活一人，我也希望是你。”
……
“我心悦你。只可惜，好像说迟了。”
“走吧。离开此处。”
……
“唔……”
孟秋实按住了自己的头，画面参杂在一起，像是无数色块层层叠叠地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就连声音也是，忽高忽低的，无数人的声音糅合在一起，简直要把孟秋实的脑子都要撑爆一样。
哪怕孟秋实曾经已经是飞升期的修士，依然很难应对这么多信息一瞬间的灌注。
不行，太多了，以她目前凡人的身躯很难应对这么多的信息。这么下去，说不定自己的身体会在这样的冲击下变成一个植物人也说不定！
孟秋实的脸色苍白。
也就在此时，金光大盛，一个女性慢慢地浮现。她伸手抱住了孟秋实，孟秋实迷茫间睁开眼，她的眼睛发胀，眼前尽是光斑与色块，迷迷茫茫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她只看得见那女性低头时，眼底那颗鲜红的小痣，感受着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轻柔地贴上。
头痛渐渐得到舒缓，孟秋实小声问：“你……是谁？”
那女性没有回答，只是道：“这里不是你现在该来的地方。回去吧。然后……”
她似乎张口说了什么，但孟秋实却听不到了，她大声道：“我听不到！！”
那女人看着她，眼底似乎流转着哀伤与眷念。在孟秋实着急的时候，她突然贴了过来，轻柔地吻上孟秋实。
亲吻在了她的神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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