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钱涛便带着十几个小厮去了乔宿住着的宅院,乔宿一众人都已经醒了,早有准备的似的在院中各忙各的活计。


    钱涛先见到的是乔宿,靠着她眉间的疤推测出她的身份,冷脸问候几句,便叫她把楚成舟交出来:“一群女眷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心里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乔宿也没给他好脸色:“他住在东厢房,这处宅子是钱家的地方,大人不会不知道其中构造吧?”


    钱涛不在意这些,他只想把楚成舟抓出来弄死,带着人穿过围墙,径直朝东厢房走去。


    楚成舟正坐在院中,逗弄着一只蓝色的小鸟,钱涛到他跟前他也没理会,神色冷淡地像这寒冷的秋季清晨。


    当着这么多小厮的面,钱涛也没脸说自己是来捉奸的,只摆手叫人去搜查楚成舟住的院子,他自己则一把拽住了楚成舟的手腕。


    力道之大,把他手中的小鸟吓飞了。


    楚成舟抬眸,扫过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眼底有几分嫌恶:“松开。”


    钱涛掌心开始发凉,有一种抓住了千年寒冰的错觉,男人的尊严让他克制了想要松手的冲动:“你就是楚成舟?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父母是谁?”


    乔宿也跟着来到后院,上前为两人调解:“钱大人稍安勿躁,虽然这里是钱家的地方,但钱夫人安排我们住在此处,我们也算半个客人,你一早便闯进这里,现在又对我的帮工动手动脚,不解释一下说不过去吧?”


    钱涛冷冷地盯着她,那阴险愤怒的目光与当年的郑雄如出一辙。乔宿像是完全不受影响,笑容的弧度都没降下一分。


    “找到了!”刚刚进去房中的小厮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叠信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藏得还挺深,竟然在墙上凿了个洞。”


    钱涛横眉怒目,吓得小厮双手一抖,忙敛去笑意,把信件呈了上去:“大人您看。”


    粗暴地拆开其中一封,只看了几行钱涛就变了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怒极反笑,笑意阴冷如捕杀猎物的毒蛇:“把他们押回府中!”


    钱府客厅中,曾南施跪在地上,拼命压抑脸上的笑意,做出痛苦惋惜的模样,她身后站着陈开淑,神色冷峻地盯着前方,乔宿和楚成舟一左一右站在陈开淑的身侧。


    怕家丑外扬,客厅中只有他们几人,所有的小厮丫鬟都被赶了出去。


    钱涛坐在正前方,觉得站在那里的陈开淑实在碍眼,怒道:“跪下!”


    曾南施身子一抖,头垂的更低了。陈开淑仍昂着头:“你凭什么让我跪?”


    “你还有脸说?陈开淑,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钱涛气得浑身发抖,把手里的信件扔到陈开淑脚边,“我不过离开了半月,你就迫不及待把你的奸夫接过来了?!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陈开淑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面色依然平静如水:“哪来的奸夫?”


    “你还跟我装,人都带来了你还在这里逞强?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有陈开扉在我就不敢动你?!”钱涛走过来,把信件捡起来,撕开其中一封,“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写的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字。”陈开淑已经沉静,衬得气急败坏的钱涛像条疯狗。


    她这般坦然,钱涛心里也冒出疑惑,他又细细地查看一遍,“咱们认识十余年,你当我不认识你的字吗!就算你今天再怎么否认,这信件也是骗不了人的。你房里的丫鬟也可以作证,你!和这个小白脸,暗通私信!你知道我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有多心寒吗!”


    他指着楚成舟,楚成舟白了他一眼,走到乔宿身边。乔宿低声在他耳边道:“等一会儿,马上结束了。”


    见他们如此猖狂,钱涛更生气了,当即便要招人来把他们拉出去打一顿。


    陈开淑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相识十余年,你还是认不出我的字,确实让人心寒。你仔细看看,这信上的‘心’字,我写字的时候,‘心’字那最后一点常常会和‘乚’的末尾连在一起,这人仿我的字仿的确实像,但这一点,她从来仿不对。”


    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钱涛整个人都静止了,只有攥着信纸的手在逐渐收紧,他看看陈开淑,又看看地上跪着的曾南施,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曾南施!你、你——”钱涛气得小肚子都在颤抖,却生生忍住了接下来的话,他转向乔宿和楚成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此事是我没有查清楚,两位且先回去,改日再给二位登门致歉。”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袒护曾南施,乔宿在陈开淑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但也仅仅有失望,这种事情她经历过太多次,已经不会为了夫君的偏心而伤心难过,失望之余,便只有怒火。


    陈开淑神色淡淡的,多看钱涛一眼都觉得恶心:“你的小妾用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来诬陷我,还把无辜之人也拖进来,你难道不当面说个明白吗?”


    “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这件事和两位无关那就是家事,咱们的家事就不用外人来插手了吧?”钱涛笑得一脸油腻,乔宿不禁思索陈开淑到底是怎么看上一头猪的。


    陈开淑也对这张日渐发福的脸厌恶至极,一改往日隐忍稳重的形象,厉声质问道:“今日我能自证清白,是因为曾南施仿造的书信有问题露了马脚,如果她做得更细致些,我没办法证明我和楚成舟是清白的,你会怎么对我?直接休了我吗?”


    钱涛没想到她会当着外人跟自己撕破脸,惊讶之下竟恼羞成怒,“如果你犯了错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当然要休了你!”


    陈开淑神色一顿,呵的冷笑一声:“那你当年趁着我怀孕在外面和曾南施偷.情的时候,难道不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吗?”


    “我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钱涛脸上毫无愧意。


    “你当年趴在墙头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和我成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靠着我父亲做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开淑脸上有一瞬的癫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今日之事,你若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隔日便启程去都城,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开扉被封翰林的时候,陛下封我为四品夫人,我有这个本事。”


    “开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钱涛语气软下来,试图像从前一样用甜言蜜语现将人哄好,却不料陈开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发霉的猪肉,再没了以往的含情脉脉,只有嫌恶。


    知道这条行不通,钱涛小眼一转,一把将跪在地上发抖的曾南施拽起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曾南施想解释,钱涛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口中极尽肮脏咒骂之词,听得乔宿直皱眉,甚至想去堵住楚成舟的耳朵,免得他学了这些不好的话去。


    钱涛骂了许久,曾南施衣领都被泪浸湿了,陈开淑的脸色仍然没有变化,像是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


    “从今天起,你在自己房中禁足,每月例钱减半,不许见豆豆。”钱涛无可奈何,只能做出了实质性的处罚。


    但这对曾南施来说,还是太轻了,连乔宿都骗不过,更不必说陈开淑。她却没有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要送乔宿楚成舟回去。


    几人刚刚走出钱涛的视线,他便心疼地把曾南施抱起来,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


    楚成舟将他那些虚伪恶心的话听了个清楚,胃中顿时开始翻涌,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乔宿,“我难受。”


    “是感冒还没好吧。”乔宿叹着气,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还有些烧,回去再喝点药。”


    听到要喝药,楚成舟连连摇头:“我不难受了。”


    “那就喝最后一副,防止复发。”乔宿说。


    身旁的陈开淑轻笑一声,乔宿才想起这还有个伤心人:“夫人,今日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陈开淑的语气比想象中要轻快:“也无所谓,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不然怎么会整个隐州城的人都知道钱涛他宠爱曾南施呢。这件事过后曾南施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有人不卖给你们材料了。”


    从曾南施第一次去过乔宿院中之后,隐州的各个商铺似乎都认识了他们,买日常用品时倒还好,每次乔宿缺了材料让人去买,五次有四次都买不到,要不就是缺斤短两。


    陈开扉调查之后才知道是曾南施吩咐的,陈开淑想做的事情,她总要想办法来添堵。钱豆豆的造访也是她安排的,为的就是趁机把伪造的书信放到楚成舟房里。


    钱豆豆走后几人便把这些书信找了出来,也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在陈开淑的请求下,几人一同设计了这一场戏。


    “实话说曾南施的手段确实不够高明,但钱涛惯着她,即便看穿了她的把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是我太仁慈了。”


    陈开淑曾对乔宿说过,她和钱涛相识于年少,那时的钱涛还是翩翩少年郎,两人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年少的美好记忆让她一次次的原谅钱涛,以为自己一直温柔懂事从前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就会回来。


    直到那日戴上林勤送来的花鸟簪,镜中的自己眼角虽然已有细纹,依然风采不减,而身后的钱涛已不复当年年少英俊的模样,他的心也早就变了,今日拿这支簪子来哄自己,不过是为了让她在陈开扉面前求情。


    陈开淑执着了十几年,清醒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曾南施受罚还远远不够,我要让钱涛也付出代价。”


    乔宿不甚用心地听着,不时轻轻点头,他们权贵之间的事情她不太想掺和,但陈开淑是她的客人,如果陈开淑有需要的地方她会帮忙,只要最后能把工钱结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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