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与他决裂已久,我带着郁珩下界,途经一座死人村,屋屋门外挂着白幡,街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才知道,家家户户白发人送黑发人。”纪云书叹了口气,眼中透着些悲怜。


    “当时是郁珩好奇,随便敲开了一户人家,打听了一番,前面说的心平气和的,可是,那人一听我们是修仙界的人,顿时就抄起棍子要与我们拼命。”纪云书想到这还有些心有余悸,老人家那可怖的表情,恨不得生生把他们俩人活剥了,后来才知道,这样不要命的原因,是那样可悲。


    “经过了一番解释,那老人终于平静下来,同我们讲,有一些自称修仙界的人下山收弟子,全村的少年少女都跟着他们走了,他们以为自己的儿女都踏入了仙途,从此享寿万年,成为人上之人,哪怕孤寂难奈,心中好歹是祝福的。”纪云书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戚珀笃定的驳回,“要想踏入仙途,重要的条件是父母至少有一方是修仙之人,普通人若是想,自身资质必然要非常强,而且需要用洗髓丹洗去身上杂质,但洗髓丹何其珍贵?所有宗门联合起来了洗髓丹说不定都超不过十颗!一村的少年少女?简直荒谬!”


    “我何尝不知?当时我与郁珩觉得惊诧极了,那老人接着又说,他们秋收后,开始集体去后山屯柴火,以备过冬,不想却发现了一堆残骸,通通都血肉模糊,裸/露着身体,他们吓得发抖,但是又很疑惑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尸体,谁都没有往他们的儿女身上想,直到有一人翻看尸体,到了一个人皮肤上完好的胎记,认了出来。”


    纪云书说到这,声音竟有些哽咽了,他实在无法想象,本应该和和睦睦,承欢膝下的子女就这样惨死面前,那些老人当时是何种心境。


    戚珀的眼神从惊诧也转为了沉痛,悲愤的大骂道,“畜生!”


    “是太徽,回来我才知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龌龊双修手段,一次需要十几个人,吸食人身上的精气,以此来维护他那犹如豆腐渣一样的修为!”纪云书已经气咬牙切齿了,“我一怒之下,就想拿他的人头来祭奠那一村少年的亡魂,就差一点了!容锦那个混蛋玩意!”


    如果这里有个东西能让他砸的,说不定早就让他砸了个粉碎了。


    戚珀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到,七大宗门之首的宗主,私底下竟阴险龌龊到如此地步,原本以为是品性虚伪,却不想手段如此不干净。


    “你想怎么办?”他问。


    “反正我不会让那个老狐狸好过!”纪云书甩袖,冷哼了声。


    戚珀看他满脸怒气,脸都红了,像喝醉了一般,眼角也染上一丝艳色……


    咽了咽口水,别过头,唾弃自己,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瞧他的容貌,收了个太好看的徒弟也是种烦恼。


    “师尊。”容锦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把纪云书吓的一哆嗦。


    正气着呢,人就撞火口上了,忙骂道:“你有病去看病!”


    “师尊与师祖在聊什么?”他幽幽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纪云书竟听从来一丝丈夫盘问红杏出墙的妻子的感觉。


    想法一出,瘆得纪云书头皮发麻,狠狠的瞪他一眼,脱口而出:“与你何干?”


    “我不过是关心师尊罢了。”这样不友好的语气,容锦也不恼,在见着纪云书的时候,他的嘴角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讨好意味浅显。


    纪云书想不通,容锦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修为有修为,要声望有声望,甚至可以说要权势有权势,为何老是要跟到他屁股后面来伏低做小?


    就算是因为觉得愧疚,也不必如此吧?


    不由的开口问道:“你想在我身上图些什么?”


    容锦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整个都愣住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才将拳头放下,自嘲般笑了笑反问,“图什么?”


    声音竟有些哑。


    听得纪云书心中莫名一酸,戚珀见势不对,将容锦拉开,要带纪云书走。


    “师尊,明日青茗楼,我等你。”是下界,上回俩人一起喝过酒的地方。


    “去什么酒楼?阿云明日要与我一同喝茶。”戚珀赶紧替纪云书拒绝了,拉着他就走。


    容锦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紧闭着的双唇微微张开,始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阿幺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师尊,师祖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讨厌的人。”容锦一字一句。


    “讨厌的人?”阿幺歪了歪头,不是很懂。


    容锦又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保证万无一失。”


    “嗯。”


    纪云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喝了杯茶,端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月色,思绪百转千回。


    明日去还是不去?想着容锦那略带委屈神色,叹了口气,其实对于容锦,他老是会心软一点,三个徒弟里,确实也会有些偏心。


    第一呢,容锦是他养大的,读书写字,修炼习武都是他教的,难免会亲近些。


    第二呢,就是容锦也是被父母抛弃的,被他捡到,他总有些共情的情绪在里面,哪怕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中也会不由的替他开脱,总觉得像他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性格偏执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去的话也太没面子了。


    郁珩和岑深远远的就瞅见窗内的纪云书了,月光柔软,轻轻的照在他的身上,红衣素手,长袖耷拉下来,眸中似有千言万语,青丝落在肩头,慵懒的透着风情万种。


    他可是个男人啊!怎可生的如此样貌。


    岑深狠狠的吞了口口水,强行压下眸中的惊艳,“果然啊,师尊这模样,我是看一次醉一次,如果不开口说话的话。”


    加了一个前提,又说


    “也不知道未来的师娘要何种天资才能配得上师尊。”


    郁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呼上了他的后脑勺,“师尊之事,少枉自评论。”


    岑深瘪了瘪嘴,摸着脑袋,嘟囔道:“假正经。”


    ……


    第二天,戚珀为了避免纪云书去找容锦,一大早就到了栖月峰,拉着他去琥珀宗。


    纪云书实在拗不过,就跟去了。


    “阿云,你觉不觉得容锦这人有些怪啊?”戚珀与纪云书相对而坐,长身如玉,列松如翠,茶杯中冒出的烟烟雾袅袅,衬得他温润如玉,这里老是能让人心静下来。


    “他一直都很怪。”纪云书不以为然,吹吹热气,抿了口茶。


    “我是说,昨日大殿之事。”戚珀神色端正。


    “有什么不对?”纪云书不解。


    “像容锦那般人,把名声看的和什么一样,与人气的争执还被看到,他会不会和太徽一样,是个阴险小人,为了解心中之气,然后指示人干掉了沧澜门门主二人?”戚珀一脸正经。


    纪云书喝到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师尊……着实有些多虑了,就算人是他杀的,也定不会是这种原因。”


    容锦是他教出来了,品性如何他是知道的,况且他那种人,其实并不在乎名声吧。


    想到着他摇了摇头,“如果是他杀的,那肯定是另有原因,况且,那两人早该死了。”


    他早就怀疑容锦了,虽然没有依据,但那金蚕蛊,他养过。


    容锦也很爱去他的后山看书,有一日容锦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金蚕王,还拿给他看过,虽然被养死了,但纪云书却记得清清楚楚。


    说不定早就养成功了,只是……为什么呢?


    纪云书撑着下巴,有些困惑。


    戚珀见他走神,叹了口气,“对你那便宜徒弟还真是了解啊。”


    他回过神讪讪的笑了笑。


    另一边的容锦就没那么其热融了,茶壶换了一盏又一盏,始终不见人来,阿幺面前的糕点倒是吃了一盘又一盘。


    阿幺嘴里含着绿豆糕支支吾吾的问:“师祖会不会来了啊?”


    容锦神色执拗,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字,“他会来的。”


    直到日薄西山,天色将晚,阿幺趴在桌子上转醒,都没有见到纪云书的身影。


    夕阳照在容锦的半张脸上,睫毛划出一道阴影,脸上一明一暗。


    脸色有些苍白,阿幺看他神色不对,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都这么晚了,师祖想必是不会来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师尊你脸色都不对了。”


    容锦摇了摇头,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他用大拇指一把抹掉,将血水咽了下去:“无妨,再等等。”


    阿幺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在所有人面前都冷静的,温柔的容仙尊,再遇到师祖的事情,就会变得和小孩子一样执拗。


    阿幺不知道是该羡慕纪云书,遇到一个个这么喜欢他的人,还是该为他默默祈祷,慢一些掉进容锦为他编织的温柔网中。


    纪云书与戚珀聊到半夜,他才满意的放纪云书走了,他就不信,容锦还会来找纪云书!


    纪云书刚出琥珀宗,就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下界的那条大街上,周围的店铺都关上了门,树叶在地上被风刮起响声,凄凉极了。


    他走到青茗楼楼下,也关门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里不由的想笑,真是中了邪了,这么晚了这么可能还在。


    刚转头要走,容锦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师尊。”


    “你还在……”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把纪云书直接揽进怀中,个子是越来越高了,他心中有些小羡慕,但还是赶紧推开,轻轻一用力,不料人直接到在了地上。


    纪云书以为他在装,拿脚踢了踢,始终没有动静,“不会吧?真晕了?”


    阿幺蹲在一个铺子后面,不敢出去,看着不远处的俩人,心中默默为容锦鼓掌,无所不用其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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