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之前就和男的在谈恋爱,当然知道宴乔话里的意思,他将头深深埋进宴乔的脖子里,很长时间之后才“嗯”了一声。


    宴乔放在他腰侧的手似乎得到了肯定,不断地向上游走,温润软玉一般的肌肤在他偶尔轻偶尔重的触碰下,变得滚烫。


    时眠呼吸不畅,只靠鼻子根本不够用,他微微张开嘴巴,让微末的空气进入气管,奈何他离宴乔太近了,所能呼吸到的也都是宴乔身上的味道。


    “眠眠。”宴乔的眉眼微微眯起,就像一个即将吃到美味点心的客人,脸上都是期待和餍足的神色,他的尾音带着沙哑的质地,勾引着什么。


    时眠的手指陡然抓紧宴乔的肩膀,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脊背上的肉,又顺着腋下穿到胸前。


    从来没有被别人碰过的地方太过敏感,他不受控制地将双腿蜷缩,他的眼尾突然变红,原来被别人碰到和被自己碰到的感觉不一样吗。


    宴乔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下沉,吻在时眠的脖子处,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这个形容让时眠的心中仿佛涌过一丝暖流,他仰着脖子,有片刻的失神。


    “害怕吗?”宴乔问。


    时眠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充满了宴乔的气息,他握在宴乔肩膀上的手指颤了颤,如实回答道:“害怕。”


    宴乔似乎笑了一声,时眠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他的动作停下了,紧接着将手从时眠的睡衣里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时眠的脖子处。


    在时眠疑惑的眼神中,宴乔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不怕,家里没准备东西,不做了,让我抱着你抱会儿。”


    时眠一愣:“嗯?”


    宴乔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再看的话我就忍不住了。”


    时眠立马闭上眼睛,从尾椎起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大致可以想象到什么都没有准备会有多疼。宴乔大概现在也很不舒服,但并没有强迫时眠什么,反而用温暖的怀抱拥着他。


    宴乔的呼吸有在刻意放缓,时眠的心里在经历一场浩劫,他一会儿想着要不就这么做吧,疼就疼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装睡,反正宴乔都说了不,他再上赶着不太好。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时候,时眠还没睡醒,宴乔就开始张罗着给他洗漱换衣服。脸上被柔软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时眠终于睁开眼睛,他夺过宴乔手中的毛巾,皱着眉:“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嗯。”


    时眠的视线扫过他的手,目光微微凝滞,宴乔的身体恢复能力好像有些强,他拉过对方的手心,昨天看着还狰狞的伤口,今天看着就只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了。


    “我的恢复能力确实很强。”宴乔急忙将手挣脱出来,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个手腕。


    时眠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宴乔拿出一件定制的西服给时眠穿上,从刚开始的羞涩,他现在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宴乔的照顾。宴乔帮他穿衣服的时候总是很慢,似乎在欣赏他小兽一样的惊慌失措。


    时眠每次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都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而瑟缩,他会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宴乔,如同一只等待抚摸的小狗。


    “嗯,好了。”


    宴乔收回放在时眠腰侧的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时眠棕色的头发乖顺地贴着额头和耳朵,眼睛湿漉漉的,鼻子和嘴巴小巧精致,再往下是好看的小西服,精巧的扣子每一颗都被妥帖扣好。


    宴乔俯身吻在他的额角,声音低沉:“眠眠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揉进怀里抱着亲一亲。”


    时眠伸手,等到宴乔将他抱住之后才点了点头,眼睫微微颤抖,揉碎了一片星光,他仰着脖子邀吻:“好。”


    等到过了很久,宴乔才松开时眠,他们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两人去的餐厅并不远,几乎没有客人,除了悠扬的小提琴曲之外,只有偶尔小声的脚步声。


    时眠坐在宴乔对面,今天的宴乔似乎也有认真打扮过,眉眼朗峻,穿着优雅而绅士的服装。


    两人吃饭的时候并不会过多交谈,等到时眠擦嘴的时候,宴乔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早已准备在兜里的戒指盒拿出来,时眠看着没有过多惊讶。


    宴乔在沉默中给他带好戒指,眼睛中流淌着温柔:“眠眠现在是我的人了。”


    时眠举起手掌看了看,那枚戒指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很素雅,只有侧边刻着宴乔名字的缩写。他眼睛亮晶晶的,朝着宴乔露出一个笑容:“嗯,是你的。”


    他太笨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从线索中分析出什么名堂,大概率活不过第一个世界,这样的话,还不如留在宴乔身边,反正这个人他如此熟悉如此喜欢。


    打定主意之后的时眠松了很长一口气,他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宴乔,越看越欢喜,这个人他百看不厌。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生日那天。


    时眠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他想,今天或许就是自己的死期,他会死在不知道谁的手里,当然,如果那个人是宴乔就最好了。


    “系统先生。”


    【我在。】


    时眠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有微光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穿着精致衣服的他仿佛上天的宠儿,每一个曲线都在昭示他的美丽,无疑是一个绝美的人。


    “我觉得我要死了。”


    【……嗯。】


    时眠笑着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邀请我进入逃生游戏,你也看到了,在游戏中我除了依靠宴乔,没有别的可以做的,那些看起来昭然若揭的线索,我一点儿都没有头绪。”


    【是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想了想,如果以后还是要遇到这么可怕的逃生游戏,还不如待在第一个世界里,”时眠看向自己的手心,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银色的戒指仿佛在发烫,“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宴乔。”


    ——我离不开他。


    【好。】


    宴乔去外面拿蛋糕,时眠就在客厅里随意走动,他的目光看向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来到游戏世界后的一个月里,对这里他已经很熟悉了,他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不属于这里。


    真是的。


    时眠有些想哭。


    他离不开宴乔。


    他离不开宴乔。


    无论是游戏成功还是死亡。


    他就像一株菟丝花,只能用尽全力攀附着什么,极尽掠夺与柔弱,一旦失去来自高大植物的供养,他很快就会死去。


    时眠走到柜子旁边,那里有他们的合照,宴乔是笑着的,但他的笑容并不发自内心,他真实的样子应该是顾若川发过来视频中的样子。


    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可他在为了自己笑。


    他是爱我的,时眠这样想。


    过了很长时间,时眠将相框放下,视线被旁边的杂物筐吸引了,里面已经没有了总是吓到他的那本相册,还有几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是蓝色的,有很好看的封皮,但大概放了很久,纸张已经微微泛黄。


    不知道为什么,时眠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打开它。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仿佛凭空产生,但来势汹汹,一瞬间从脚底窜到脑门。


    打开它!打开它!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时眠甚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那声音来自心底,他的身体不由控制地拿起那本笔记本。


    他手指微动,翻开日记本。


    2005年四月五日,天气晴。


    今天好开心啊!得到了老师的小红心,不过给我贴小红心的老师真奇怪,他为什么一直对着我咽口水?


    2005年五月一日,天气晴。


    镜子里的我好像和我长得不一样。他有着红色的眼睛,脸上好多恐怖的疤痕,好可怕,但是他好像很喜欢我,他让我叫他哥哥。


    2005年五月三日,天气雨。


    今天下雨了,我在小区里看到一个狗窝,狗窝里好像有一个篮球,我想打篮球,于是我跑过去抓那个篮球。


    啊啊啊!


    那是一颗人头!


    它在冲我笑!


    哥哥出现了,我忘记发生了什么,哥哥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家,哥哥还有一把伞,他把伞都给我打了,哥哥真好,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我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2005年五月四日,天气晴。


    我拉着哥哥的手向爸爸妈妈介绍,他们的脸色好难看,真奇怪,难道哥哥不好吗?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哥哥,哇,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哥哥长得很帅,哥哥还会帮我打坏人。


    2005年十一月九日,天气雪。


    雪花落不到哥哥的身上。


    ……


    时眠将日记本翻得哗哗响,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哥哥,这个哥哥是谁,从里面的描述不难得出——那个哥哥就是他从镜子里看到的鬼怪,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吗?


    他又翻动日记,后面的大半都是原主小时候的自言自语,其中“哥哥”这个词几乎占了大半篇幅,甚至有一页满满当当都是哥哥。这个现象直到2009年才出现转折,那时候他大概十三岁。


    2009年七月十三,天气雨。


    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房间里出现好多黑色的蜘蛛,我真的好害怕,我想哭,但怎么都哭不出来,爸爸妈妈平时总是打骂我,可是我不该这样冷血,连他们去世都哭不出来。


    有一个叔叔进来了。


    他说:“我躺在砧板上,就像一头被夺去四肢的肉猪,我杀了很多年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当成猪,我在墙头看到一个蜘蛛网,那个蜘蛛全身黑色,和房间里你看到的蜘蛛长得一模一样。那个蜘蛛掉下来了,我和蜘蛛一起被混进了饺子馅里。”


    他是鬼,确定这一点之后我害怕地抱住自己。我还是想哭,但我哭不出来。我想我的哥哥,哥哥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是谁?


    他说他叫宴乔。


    他要带我走。


    2009年七月十四,天气晴。


    我跟着他走了。


    2009年七月十五日,天气晴。


    他和哥哥长得好像。


    2009年七月十六日,天气雨。


    真奇怪,我忘记了哥哥的样子。


    哥哥是谁?


    2014年七月二十四日,天气晴。


    我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宴乔也很为我开心,他说他很爱我,我们在一起了。


    2014年七月二十五日,天气晴。


    宴乔不和我在一个房间睡,真奇怪,他明明说着爱我的。好吧,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比起恋爱关系,他更愿意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称之为包养关系,我是他的金丝雀,他是我的金主。


    他透过我到底在看谁?


    2014年七月二十六日,天气晴。


    哇,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日记了,我怎么感觉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写日记呢?日记是用来做什么的?哦,对了,日记是用来记录的,那我写的日记要被谁看到呢?会是谁呢?会是谁呢?会是宴乔所凝望的那个人吗?


    看到日记的那个人。


    你……是谁?


    拿着日记本的时眠仿佛被看透,穿过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那个和他长相相同的“时眠”拿着笔在纸上记录,偶尔咬着笔尖开始发问。


    他在问:“你是谁?”


    时眠手指捏紧,是我。


    他缓了缓,继续看下去。


    2014年七月二十七日,天气雨。


    今天又下雨了,我也在为了要去的大学开始做准备了。宴乔开始每天早晨给我一杯水,我闻到了那水里的血腥味,但宴乔不说,我永远都不会问。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去,回来的时候还会带着一身香灰味,他会每个月带我去一次五台山,虽然我不舒服,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我爱他。


    我好爱他。


    2016年三月二十,天气晴。


    我好像不太对劲。


    我感知不到任何人类正常的情绪,受伤之后不会觉得疼,我只会模仿着别人,在应该开心的时候开心,在应该难过的时候难过。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他们说不是,情绪应该是自发产生的。我想,我只有喜欢宴乔这件事是自发产生的。


    2019年九月二十,天气晴。


    宴乔又在透过我看着什么了。


    我是不是应该嫉妒?


    可我不会。


    我只是一个躯壳,存在的意义好像……只是为了承载着什么别的灵魂,我甚至为了那个人的到来而隐隐开心着,我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有人期待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用?可我真的好开心。


    那样的话,宴乔是不是就会爱我了?


    2021年三月十五,天气晴。


    宴乔,宴乔,宴乔。


    我真的好喜欢宴乔,怎么会有人那么温柔绅士?他像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明,而我就是匍匐在他脚下的信徒,我渴求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他。如果他是吃人的怪物,我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他(他会不会嫌弃脏,那我洗一洗再给他);如果他是一株高大植物,那我一定是攀附着他的菟丝花,没有他的供养,我会很快死掉;如果他愿意,我甚至会奉献我的灵魂,我的灵魂?我有灵魂吗?不知道,算了,反正我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他。


    2021年六月九日,天气晴。


    我有一种很强的预感。


    要等的那个人快来了。


    真好,把我的一切都留给他,我的一切,我的一切是什么?我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弟姐妹的扶持,没有同学友谊,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他们一边唾弃我,一边羡慕我,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待我的。那么我所剩下的一切是什么?


    ——爱。


    2021年八月十八,天气晴。


    把我的爱与罪全部留给继承者,希望成为金丝雀、希望成为菟丝花。我的一切,我所剩下的一切,爱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爱上那个把温柔和绅士流露于表象的人,无可救药、避无可避地爱上他。


    因为他也是爱你的,亲爱的继承者。


    他会心甘情愿地供养你,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活下去,他会抛弃责任与道德去救你,他会疯狂地想要你。


    你是他所有的渴望。


    2021年八月二十,天气晴。


    我要走了。


    我看了看最后一片云朵。


    我向它挥手致别了。


    它也朝着我摆摆手。


    我亲爱的继承者,请无论发生什么都爱上宴乔吧,就像吸食毒.品一样,对他上瘾,成为离开他就会死的菟丝花,成为独属于他的金丝雀。


    再见了,我的世界。


    欢迎你,我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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