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约会 不要温柔
萝拉并不在意凯撒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
她的狱友一个接一个开始出狱了, 尤其是那个因为不写感情戏的狱友,在出狱之前,她声泪俱下地念了保证书, 保证今后三天小车五天大车,不然将会面临高额罚款。
萝拉在这个城市的监狱中住了两晚,只有隔壁那个违法收养三个阿斯蒂孤儿的老人会和萝拉聊天,可能是上了年龄的原因, 对方有些耳背, 对于萝拉许多问题,他都是大声地“是啊是啊”, 这样回答。
在几轮诸如“先生您多大年纪啦”“啊呀我不吃鸭”的对话后, 萝拉并没有放弃和对方沟通, 仍旧兴高采烈地扒着铁门,继续驴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她不能闲下来, 萝拉不可以忍受无聊。
但晚上,那个老人也被保释出去了。
萝拉不是第一次进监狱,晚上睡得也安静,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就睡。没有网络, 没办法联系到外面, 她唯一难过的是这次出勤前带的枪|支和子|弹有点多, 还都被凯撒没收了。
她给组织浪费子弹了。
那可是辛辛苦苦才买到的武器。
萝拉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准备一口气睡到天亮。凯撒在她脖颈上做的临时标记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而凯撒的唇舌同时让茉莉花也稍微舒服一些。似乎, 凯撒从她的反应中发觉萝拉的身体暂时无法承受永久标记, 也或者他对萝拉洗去标记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并没有进一步深入交流。
他简直不像是萝拉认知中的那个凯撒,萝拉已经做好再被弄痛的准备, 但凯撒却给了萝拉一颗糖。
这种猝不及防得到的礼物只会让萝拉心中不舒服。
萝拉躺在监狱的床上,听到对面的狱友在抱怨被子又冷又凉。
萝拉低头,抱住被子闻了闻,只有属于太阳的味道——嗷,也或许是烤螨虫的味道。
她抱着蓬松的被子慢慢进入梦乡。
遥远城市中。
艾米莉亚还没有睡。
快要到释放俘虏的时候了,艾米莉亚本来应该开心,可现在却感觉心脏处像是有只手在反复拉扯,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令她分外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萝拉离开后,艾米莉亚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走动、放风。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很少有人敢承担起这个责任。
安加斯执行公务回来后,基本上已经到了深夜,偶尔会陪她稍微散一会儿步。
这里全都是阿斯蒂族人,全是反叛军。
他们并不穷凶恶极,也不会肆意地奸/辱女性,不会虐杀无辜平民,没有虐待俘虏——其他几个俘虏虽然没有艾米莉亚这样好的生活条件,但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院中,可以晒太阳,看一些书籍,没有遭到任何虐待。
艾米莉亚忍不住想,她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正确的吗?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军校里灌输的观念让艾米莉亚对阿斯蒂族人的反叛军恨之入骨,她认为这些人都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恶魔。可是亲眼所见又令艾米莉亚感觉到迷茫,他们也是人,而且……的确是为了族人的自由而抗争。
晚上,盖着柔软被子的艾米莉亚侧身躺着,她目不转瞬地看着墙上的一个发光贴纸——这个贴纸是丘比特的模样,印刷廉价。胖乎乎的爱神长着翅膀,拉开装载着爱心的弓箭。
这是一个被收留的阿斯蒂族孤儿送给她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夸赞艾米莉亚的银色头发像是天使。
艾米莉亚不知道现在的萝拉有没有温暖的被子可以睡。
监狱中不会给她们舒服的条件,一想到这里,艾米莉亚有些难过。
安加斯刚刚洗过澡,他正在织补艾米莉亚的衣服——艾米莉亚需要穿着被俘虏前的衣服离开,但因为车祸,衬衣上被刮出多处伤痕。灯光下,他顺着纹路仔细地缝补,努力将衬衫还原到原本形态。
艾米莉亚的晚餐是安加斯亲手做的,刚刚喝完睡前牛奶,艾米莉亚却忽然想要知道,真正的阿斯蒂族人,每天都在吃些什么。
为了帝国大部分民众的安稳,她们是否真的对这个民族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期间,安加斯接了一个电话,他并没有避讳艾米莉亚,向对方道谢;几分钟后,他重新打电话给赫尔曼。
艾米莉亚听到了电话内容。
一开始是个老人给安加斯打电话,清楚地告诉安加斯,萝拉将会跟随凯撒去其他国家参加政治访问;而安加斯将此事转达给赫尔曼,准备明天商议,该如何在邻国将萝拉成功拯救。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墙上的廉价贴纸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和高档货没有什么区别,丘比特的小翅膀边缘是漂亮的荧光。
安加斯终于补好艾米莉亚的衬衫,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关掉灯,在艾米莉亚的床榻边缘铺上被子。
声音很细微,柔软的被子展开,安加斯一直以来都这样,睡在艾米莉亚床边的地上。
他刚刚躺下,听到艾米莉亚小声说:“安加斯。”
安加斯问:“怎么了?”
艾米莉亚犹豫两秒,将被子掀开,往旁边让了让:“地上冷,你上来睡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急切地补上一句:“我才不是在关心你……只是觉着如果你感冒生病的话,也会影响我。”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的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想要压住这种悸动,但失败了。三十秒后,她感觉到床榻有微微下降的痕迹,安加斯上了床,躺在她身旁。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眼睛仍旧盯着墙上的丘比特。
她生理期到了,安加斯不能对她做什么。
十秒后,安加斯从背后将艾米莉亚抱住,就像春天解冻的河流,哗哗啦啦地欣喜雀跃,艾米莉亚的手掌贴在心脏处,睁大眼睛。
安加斯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艾米莉亚安静地任由安加斯拥抱,玻璃窗外的明月皎皎,犹如银轮-
萝拉跟随着凯撒,在次日傍晚时分成功抵达共和国。
用来招待凯撒的地方是一个古老的、已经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城堡,城堡外院对普通游客开放,不过在每天的三点之后将禁止游客入内。
萝拉在共和国打工的时候,曾经和某个建筑师来这里约会过,不过对游客开放的区域有限,内院是用来招待重要贵宾的场所。
车子通过严格的守卫,顺利地往内院驰去,萝拉从车窗往外看,阳光明媚,方正恢弘的建筑沉稳伫立。
凯撒看到萝拉的视线,他说:“想出来玩?明天的访问结束后,只要你乖乖表现——”
“不用,”萝拉说,“我来玩过。”
凯撒看她。
萝拉笑眯眯:“有个建筑师带我玩过,他还说这城堡的修缮——”
“过来,”凯撒向萝拉招手,“过来。”
萝拉凑过去:“啊?”
凯撒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不用把你的风流史讲给我听,萝拉,除非你不想要你那个可爱的小屁股。”
萝拉捂着脑门,蹭啊蹭的,重新蹭到车门旁,专注看玻璃外的世界,开始保持安静。
车子一路驰入内院,停留在角楼下的拱门门口。等候在两侧的侍者快步走来,打开侧边车门,迎接凯撒和萝拉,萝拉猜测对方应该是配备的管家。她抬头看了眼天空,远处的火烧云瑰丽如同珠宝中最美丽的一块,遥遥远远,不可触及。
私人侍者守在套房门口,萝拉才知道凯撒给她的定位是“私人医生”,蓦然被安了这么个头衔,萝拉只感觉到有些惊讶。对方指派了两名侍者,男性负责照顾凯撒,接待萝拉的是一位温柔的女性,主动帮忙整理房间和衣服,把一些需要熨烫、打理的衣服取出来,贴心地询问是否还需要其他服务。
这是一个漂亮的套房,萝拉的房间在主卧室的右手边,有着漂亮的、百合图案墙纸。
萝拉没有理凯撒,侍者送来晚餐,她安静地吃完。
晚上的晚宴,她不需要出席。这段飞行让她有点难受,尤其是肩膀受过枪击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些疼痛,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萝拉花了十分钟来了解这个城堡中的构造,她仍旧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异国他乡,凯撒似乎笃定不会有人带她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嘱托侍者,将所有的、有可能造成危险的餐具和东西都收走。
萝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她能够看到城墙上吹着风笛的守卫。
从城堡中逃走的可能性比让凯撒怀孕的概率还要低。
在认真思索后,萝拉遗憾地确认了这点。
遇到困难先睡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权衡利弊后,萝拉决定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萝拉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几乎是趴在柔软床上的瞬间,她就睡着了。梦里面昏沉沉的东西将她的大脑挤压,枪声和硝烟覆盖着整个梦境,萝拉从鲜血中汗淋淋地醒来,看到有人坐在床边,正安静地凝视她。
萝拉坐起来。
晚宴的着装要求是晚礼服,凯撒穿着黑领结礼服,没有开卧室中主要的灯,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安静地看向萝拉。
萝拉坐起来。
凯撒问:“睡得还好吗?”
萝拉说:“比在监狱中舒服多了。”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凯撒笑了一下,萝拉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这意味着凯撒刚刚在晚宴中喝了酒。
在凯撒还担任上将这个职务的时候,他很少喝酒。
萝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月光明亮,她那已经变成淡淡浅金色的垂在肩膀上,吸引着凯撒的视线。
凯撒问:“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萝拉若有所思:“如果我说喜欢,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养在这里?”
凯撒问:“有没有说过,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萝拉说:“您是第一个。”
很遗憾。
这样讨巧的对话方式没有令凯撒满意,他靠近,浓郁的酒味漫过来,萝拉坐在床上,她张开腿,已经做好准备。
萝拉感觉茉莉酒酿的感觉或许有些不太好,她希望凯撒能够在进行前去认真洗个澡。
凯撒做出萝拉意想中的举动,他低头,抚摸着萝拉的脸颊。
凯撒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
萝拉说:“可是你就不能快乐了。”
凯撒的手停留在萝拉脸颊旁,拥有至高权力的男性Alpha看着不受控制的小乳猪,手指在她脸颊上压出痕迹。
他昨晚刚刚对萝拉进行了临时标记,但今天,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又淡到几乎闻不到。
接受消除手术后的一年内,她不会再被永久标记。
凯撒弯腰,萝拉已经自动将肩带摘下来,她的肩膀并不是当初纤弱到一折就碎的模样,长时间的出任务和设计让她有了健康、更加美好的弧度,柔软的月光落下,凯撒终于看清楚萝拉肩膀上的伤疤。
那道打穿她肩膀的枪伤,在白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伤痕,像一朵滴血的花朵。
凯撒抬手,触碰到伤疤。
萝拉没说话,她转过脸,安静地看凯撒的手。
凯撒低头,亲吻住这个狰狞的疤痕,萝拉没有动,她不喜欢这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求萝拉推开他。
不行。
不能够这样触碰她。
她不要这样温柔、小心的对待。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目标,是敌人,是阻碍。
萝拉抬起手,想要推开凯撒,但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曾经被枪击中的那块伤痕,她的脉搏狂跳起来,就像被对方舔的不是肩膀上的伤痕,而是她不安的、努力要冷静下来的一刻心脏。
凯撒身上的酒味浓郁地散布在空气中,萝拉深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用力压住他的肩膀,拒绝再被触碰:“凯撒。”
凯撒被她推开,那种疯狂的心脏律动、不受控制的慌乱脉搏、有着柠檬味道的酒精味道和温热的空气同时被萝拉推开,她坐在床上,仰脸看着凯撒,无辜地看着对方:“爹咪,我喜欢粗暴的,不喜欢这种。”
凯撒站直身体,他垂眼看着可怜的、毫无包裹地坐着的萝拉。
他说:“你这个小骗子。”
今晚,这是醉酒后的凯撒对萝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离开,甚至忘记拿自己的外套。
萝拉坐了一阵,将肩带重新提起来,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肩膀上的温热质感仍旧存在,好像被凯撒的唇舌施了魔法,不应该存在太多敏/感神经的疤痕处,却孜孜不倦地向她的大脑传递着怪异的欢愉。
萝拉不喜欢这样。
她只要冷漠粗暴的对待,不要拥抱她,不要亲吻她,不要安慰她。
她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被温柔对待的萝拉在次日下午终于得到了外出的机会,凯撒会去听一场音乐剧。
这个城市有很多美丽的音乐剧剧场,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是依照维罗纳那所建立于公元1世纪奥古斯特王朝的圆型剧场仿造的,对听众的着装并没有要求,穿着运动衫和牛仔裤去也没有关系,萝拉去听过一次。
不过凯撒肯定不会选择这种“平民化”的地点。
他们要去的歌剧院有一定的着装礼仪,尤其是在凯撒到场的情况下,几乎是晚礼服级别的盛装场合。男士们都被要求穿商务正装,而女士也需要穿过膝的裙装或者小礼服,基本上是参加酒会的标准。
萝拉不能穿露肩膀的小礼服,因为她的肩膀上有那道疤痕。
出于社交场所的考虑,她得遮掉这块疤,虽然萝拉很喜欢这个痕迹,但不能保证那些美丽的贵妇人也喜欢。
送来的小礼裙有好几件,在萝拉试穿这些漂亮衣服的时候,凯撒坐在沙发上,念着今晚歌剧主要演出人员名单。
就像所有的Alpha和自己的Omega约会,凯撒选择的这出歌剧,也是适合恋人一起观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当凯撒念出女高音者的名字时,萝拉惊讶地咦了一声。
凯撒抬头:“你喜欢这个女高音家?”
萝拉捧着玫瑰红的礼裙,认真点头:“是的,她声音超好听!”
凯撒面容有些松动,他合上名单,看着眼睛骤然明亮的萝拉:“如果你喜欢她,等演出结束后,我可以要求你和她单独见面。”
萝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太好吧?”
凯撒说:“只是见面而已,不算以权谋私。”
“我倒不是说这个……”萝拉踌躇着,脸颊有点点发红,“我和对方约会过三次呢……”
72. 萝拉 弥留之际
凯撒放下书, 向萝拉招手。
萝拉穿着玫瑰红的丝绒裙,一蹦三跳地过去,抱着的裙子还没有放下来, 就被凯撒拽住手按在胳膊上,狂风暴雨一顿狠抽。
萝拉傻眼了。
凯撒什么都没说,下手一点儿也不轻,无论萝拉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处, 仍旧拱起一个桥梁的模样, 咬住裤子,扒着大腿呜呜呜。
凯撒有些不解气, 问:“知道错了吗?”
就像顺竿子往上爬的小牵牛花, 萝拉搂住凯撒脖颈贴贴撒娇:“知道啦。”
他问:“错在哪里?别让我一句一句地问。”
萝拉想了想, 告诉他:“因为和其他Alpha约会?”
凯撒不能承认,他没有立场。
冷静过后, 他说:“你不应该用炫耀的语气这样告诉我。”
凯撒已经在极力忍耐打出一颗完美红屁股的冲动,忍耐、控制自己,不要对这个小乳猪进行更加残忍的责罚。
萝拉跪坐在他腿上,伸手搂住凯撒的脖子, 抬高脸, 在凯撒下巴上蹭了蹭:“我知道啦。”
她实在太会撒娇, 太清楚该如何让人心软。
凯撒神情稍微缓和一些, 他揉了揉, 听到萝拉在他耳侧说:“约会对象可以有很多个, 但爹咪永远都只有一个……”
凯撒手停下。
他说:“不想屁股烂掉, 就闭嘴。”
凯撒发现萝拉越来越热衷在他底线上蹦跶,就像一个尝试通过搞破坏来引起家长注意的熊孩子,好像不打她她就永远不会老实。即使反复提醒自己要对她温柔一些, 然而对方的种种行为仍旧让凯撒日常想要对她动粗。
她比十个内阁+十五个下议院还要更令凯撒头痛,凯撒承认,她的确大大锻炼了自己的耐心,这让凯撒在处理政务时能够更加平和,看到那些堪称智障的提案后也能心平气和地回复“我不认可您的观点”而不是“蠢货”。
如果可以为萝拉挑选职业,凯撒希望是“雕刻家”。
她很擅长把一个人的脾气给磨平稳。
考虑到萝拉晚上还要去聆听歌剧,凯撒并没有真的教训她,好让萝拉那脆弱的小屁股还能坐一坐柔软的椅子。出于礼仪考量,两人提前二十分钟入场,凯撒和萝拉的位置在最佳观影区,能够完美地看到舞台表演。
萝拉和凯撒说:“上次我去看演出时候只买到了三楼的票呢,从来没有距离舞台这么近过。嗷,三楼的位置有点远,我看舞台和看电视差不多,但听起来效果不错。”
凯撒说:“为了能够保证让每一位听众都能聆听到最佳声音,在设计时候,歌剧院会最大限度地考虑声音传递。”
萝拉若有所思:“是喔,就像布坎南说的一样——”
凯撒打断她:“布坎南是谁?”
萝拉:“嗯……这个……”
凯撒明白了。
他说:“也是你曾经的约会对象?”
萝拉:“……”
凯撒平静地拍了拍萝拉的腿,称赞她:“小萝拉,你的魅力超乎我的想象。我在想,是不是我去街上转一转,十个Alpha中就有一个曾是你的约会对象。”
萝拉谦虚地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你还很骄傲吗?”凯撒冷笑一声,“晚上回去把屁股洗干净,不要哭。”
萝拉权衡利弊,决定暂时不和凯撒沟通了。
安静地听完整场歌剧,萝拉并不能很好地去理解罗密欧和朱丽叶之间的感情,而且这场歌剧她已经看过一次,其中的歌词她都可以完整地背下,这次看到一半就开始困倦,全靠意志力,在每一幕结束、咏叹调后鼓掌,当演出谢幕之后,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困到眼皮子开始打架的萝拉也被凯撒拽起来,睡意惺忪地跟着站起来鼓掌。
凯撒没有遵循一开始的约定、陪伴萝拉去见那位优雅的女高音家,萝拉揉了揉屁股,思考几分钟,也决定不去挑衅凯撒。
晚风吹来海松的味道,萝拉打了个喷嚏,她的鼻子有些冷,不清楚是因为冷空气,还是对空气中漂浮的某种植物成分过敏,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她抬手,试探着去握凯撒的手掌。
凯撒很乐意提供让自己Omega牵住的温暖,没有动,任由她触碰。
经过一家甜品店时,萝拉灵巧的鼻子闻到熟悉的、令她心动的味道。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凯撒。
凯撒明白了,在甜品店门口停下:“想吃什么?”
萝拉盯着玻璃橱窗中玲琅满目的甜品,犹豫了一阵,指向被装在蔷薇花模样玻璃盒子中的糖果,还有一些散装的饼干。
凯撒看了看,是蜂蜜杏仁糖,还有一种牛轧糖、妆点着樱桃的蛋糕卷,萝拉胃口好,基本上没有任何过敏原,即使让她啃一棵树也没有问题。
在问清楚其中的配料后,凯撒每一种都订了一份,开始掏出钱包付钱。
萝拉眼巴巴地守着玻璃橱窗,着迷地看着那些等待被打包的商品。
歌剧刚刚散场,甜点店铺的生意不错,很多人停下来,驻足购买。
店员比较忙,打包的时候,换了另一位接待,凯撒一眼看到对方店员帽下的脸颊,属于阿斯蒂族人的烙印如此明显,鲜明地昭示着他想要极力抹除、偷渡到异国却仍旧明显的身份。
显而易见,对方已经刻意去清洗了,但是没有办法,这种加了特殊颜料的烙印很难清理干净,肌肤上痕迹鲜明。
或许是注意到凯撒的视线,对方抬起头,在看清楚凯撒的脸时,有一瞬间的慌乱,手一抖,装满蜂蜜杏仁糖的透明蔷薇花模样盒子从手中脱落,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萝拉扯了扯凯撒的衣角:“凯撒。”
店员的失误吸引了副店长,副店长压着火气,骂他:“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店员慌忙低头,连声道歉。
他捡起那个跌落在地的塑料盒子,透明的塑料蔷薇花被摔出一道小小的裂缝,看上去,像是有朵花瓣悄然破碎。
萝拉再度主动握紧凯撒的手掌,和刚才比较,她的手掌心出了一点汗,湿/漉漉的,温热。凯撒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反手握在掌心,安抚地捏捏。
萝拉说:“就这一份吧。”
凯撒对那个惊慌失措的店员说:“没关系,就要这一份。”
他语气温和,但那个店员还在抖,控制不住地发抖,像是一句话就能要他的命。
在大部分阿斯蒂族人眼中,曾经的上将凯撒,毫无疑问,是一个恶魔。
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店员颤巍巍地将装满糖果的盒子放进塑料袋中,声音干涩:“谢谢……谢谢您的惠顾。”
他递过来的手都在抖,额头不住冒汗。
凯撒平静接过,语气温和地向他道谢。
找钱的时候,店员哆哆嗦嗦,碰得机器滴滴响,乱糟糟一团。
凯撒盯着他,旁边的萝拉低头,扒拉着凯撒手中购物袋,哗哗啦啦地拆开盒子,拿起一枚牛轧糖,包装还没有撕干净,直接往嘴巴里面填。
凯撒眼疾手快,及时阻拦住,在萝拉开始嚼之前,将那杯牛轧糖从她嘴巴中拿出来:“笨蛋。”
萝拉无辜地看他:“糖果一半都用的淀粉纸,可以吃的呀。”
凯撒斥责:“你见过有人在淀粉纸上用油墨印刷?”
他仔细将沾着她一点口水的糖果纸撕下来,重新塞到萝拉嘴巴里。
少了压迫感的注视,那个胆小的店员也终于数完找零的钱,哆哆嗦嗦地递过来:“先生。”
凯撒的注意力已经放在萝拉身上,他顺手捏捏萝拉鼓起的脸颊,牵着她的手,一手拎着装满糖果和蛋糕的购物袋,和她在安静的初秋夜晚中并肩行走。
车子停在不远处,保镖在周围不紧不慢地跟着。
萝拉说:“刚刚那个是我的族人。”
凯撒已经懒得去纠正萝拉:“嗯。”
反正她总会固执地反复强调,执拗到像一个石头。
“他很怕你。”
凯撒说:“我不介意告诉你,除了一个名叫萝拉的Omega女性,我还没有遇到过不怕我的阿斯蒂族人。”
萝拉跳起来,从一个格子上迈过去,啪唧一下,溅起水。
水溅到凯撒裤脚上,他低头看了看。
这个有着洁癖、以及对自己仪容有着严格要求的男人,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仍旧从容地牵着萝拉的手。
萝拉低头:“凯撒,我不明白你对我族人的态度。”
凯撒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认为阿斯蒂族人是什么样的?”萝拉猛然抬头看他,“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定义一个族群,”凯撒纠正,“萝拉,人的好坏善恶,和他的种族、性别、年龄、肤色都没有区别。”
萝拉当然知道。
但有很多人不知道这点。
因为阿斯蒂族人曾经涉及黄/赌/毒,操纵经济、政客,依靠钱财肆意破坏一个国家的财力支柱,所以大家痛恨、杀戮所有的阿斯蒂族人,即使对方一贫如洗,同样遭受压迫;
因为阿斯蒂族人曾经制造暴动和危险行动,伤害到无辜的民众和平民,所以大家讨厌所有的阿斯蒂族人,斥责、辱骂、吐一口口水,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童,脸颊上仍旧被强迫留下痕迹。
只有少数人知道,只有知道的那少数人明白,这种事情有多可悲。
“但你认为牺牲我族人的利益是正常的,”萝拉问,“是吗?”
凯撒抓紧她的手,平静地问:“你想得到执行官凯撒的回答,还是我的回答?”
萝拉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需要把政治行为和伦理行为分开,萝拉,”凯撒第一次对萝拉讲这些,他很平和,晚风温柔如许,他银色的发落下月光,“为了帝国民众的稳定,也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幸福生活,我不能过多考虑道德。合格的统治者为了达成目的,要不择手段,信义也好,暴力也好,都是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成功不分善恶,不需要过多考虑手段是否符合伦理道德。”
萝拉慢慢地走,牛轧糖的甜在嘴巴里一点一点融化,淡淡的苦涩泛出来,或许混进去一粒品质并不怎么美好的杏仁。
“成功的恶人比成功的圣贤更多,你需要承认,成功达到目的不一定意味着道德高尚,萝拉,”凯撒说,“你的心太软了。”
是的。
合格的统治者不会过多被道德约束。
纯粹、被道德牵绊住的好人,无法领导一个国家的进步。
即使凯撒明白会有少数阿斯蒂族人遭遇不公——他仍旧不能冒着少数极端分子破坏整个社会秩序的危害,而宣布解除所有针对阿斯蒂族人的管控。
至少现在不能。
萝拉转过脸,她看到闪着红灯的车辆疾驰而过。
“不用担心,”凯撒语调缓和,他说,“针对阿斯蒂族人的策略不会永久,你的族人会获得自由,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萝拉闷声说:“你明明有时间处理,但种族问题……其实并不是你首要考虑的政务,对吗?”
凯撒坦诚:“是。”
国际关系,金融发展,房产,实体市场,科技,武器……
凯撒不会专注于解决种族问题,国家是一艘受多重因素影响到船,航行不会只考虑其中一种条件。
萝拉将杏仁咬碎。
更苦了,这粒杏仁是坏掉的,外表光鲜亮丽,可里面包裹的核是苦的。
苦到萝拉忍不住皱眉。
凯撒说:“但我可以向你承诺,萝拉,阿斯蒂族人会拥有自由。”
萝拉仰脸:“这个承诺,是凯撒对我说的,还是执行官凯撒先生对我说的?”
凯撒凝视着她的脸,眼睛像落在纯净紫色矿物质石上的紫藤花:“现在的凯撒。”
萝拉移开视线,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重复着刚才歌剧中的语句:“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
凯撒摸了摸萝拉的头发:“回去吧,该休息了。”
萝拉任由凯撒抚摸自己的头发,她那淡淡金色的卷发,用精致的山茶花丝巾约束住。
她站在凯撒面前,忽然伸手,抚摸着他手中购物袋、那个被摔出裂痕的蔷薇花糖果盒,语调轻松地说:“那我们去开/房吧。”
凯撒安静两秒:“等一下,你的话题跳跃度有些大。”
萝拉的指腹贴着上面的塑料裂痕,撒娇:“不大嘛,你的易感期应该快到了吧?”
她什么都闻不到,哪怕靠近凯撒,也只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月光般的清淡冷冽气息。
消除永久标记的手术对她的身体仍旧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譬如对凯撒的信息素迟钝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但凯撒能够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如此清晰。
“去吧,”萝拉用小手指勾了勾凯撒,“现在的萝拉想和现在的凯撒……现在的爹咪一起约会,纯粹的约会。”
凯撒没有立刻回应萝拉,他侧身,看到藏在暗处的保镖。
萝拉用愉快的语调哼着改编后的词语,还是刚才歌剧中的歌词。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她成功从购物袋中取出盛满糖果的盒子,微微侧脸,看着凯撒,目光干净。
凯撒说:“可以,但需要我选择酒店。”
萝拉欢呼一声,紧紧抱住他。
她说:“谢谢爹咪。”
哦,罗密欧,为什么你的名字是罗密欧呢?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但身份该如何抛弃呢?
就像普通的情侣,凯撒顺利找到一份可以接待他的酒店。但凯撒的身份特殊性仍旧让整个酒店开始惶恐不安,就连准备休息的总店长也赶了过来,诚惶诚恐地接待。
在萝拉顺利地拿到房卡、哼着歌在侍者带领下往电梯中走的时候,凯撒的保镖和亲信已经悄然包围整个酒店。
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仍旧选择视而不见。
就像白色的、善意的谎言,凯撒维持着这个短暂的、一触即破的幻象。
这个假象。
今晚的事情发生的比以往每次都要自然,萝拉洗干净澡,衣服也不穿,裹着浴巾就跳到沙发上,指挥着凯撒去给她开电视,两人付费看了一场电影,凯撒帮萝拉擦拭完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脚,擦干净上面的水、不小心沾到的一根长长、金色卷发。
萝拉缩在凯撒怀抱中看电影,她捧着买来的蛋糕吃,牛轧糖,蜂蜜杏仁糖只吃了一粒就丢在一旁,就像机器人拼命地给自己补充油,她依靠着高热量的食物为自己补充能量。
最终,凯撒看不下去萝拉的举动,亲自伸手,从她嘴巴里将糖果抠出。
“这些东西会损害你的牙齿,”凯撒说,“明天再吃。”
萝拉不喜欢被“虎口夺食”,饿大的孩子,对每一口填到嘴巴里的食物都格外珍惜,她骑对方腰,伸长了手去争那粒淀粉纸还没有被融化的糖果。
她最会耍赖,也最会打架,顺利地扒拉住凯撒的胳膊,嘴巴同时含住牛轧糖和凯撒的手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凯撒被她咬出来气,笑着捏她脸颊:“不错,长牙了?使劲儿,能咬破吗?”
大部分Omega没有锋利的牙齿,当然伤害不了凯撒的皮肤。就当磨牙棒咬了半天,也没有咬出伤痕,凯撒任由她随便咬,最后才轻轻亲了亲她的棕褐色眼睛。
就像在草丛中撒下一粒春。
萝拉不记得是谁先亲吻谁,和那晚车中重逢不同,他们就像两个一起合伙偷到糖果罐的孩子,隐秘地分享着同一粒糖果。凯撒尝起来的味道像寒冬落在松针上的雪,他的手深深插入萝拉发间,压住她的头发,唇齿相依,萝拉没办法观察对方表情,她连爹咪的声音都发不出,小心翼翼学习着普通Omega和自己Alpha的接吻方式。
她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不会被诱导。
凯撒能够闻到她的信息素味道,毫无阻碍地落在怀抱中。
沙发柔软,凯撒扶着萝拉,避免她一脚踩空滑下去,他反复安抚着对方,用温和的声线和语气安慰她,乖孩子,乖宝宝,小乳猪,我的小萝拉,我的好女孩,漂亮的小蠢货。
所有的能想到的亲密称呼,凯撒全都拿来使用,他在反复安抚这个暂时无法适应他的Omega,尝试着用轻柔的触碰和语气来让茉莉在不伤害瓣的情况下盛开。执行官凯撒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冒出如此多肉麻、甜蜜的称呼和语言,或许因为萝拉喂到他口中的糖果太甜,甜到能够软化一颗政客的坚硬心脏。
今天的他不是执行官凯撒,只是一个想要安抚Omega的普通Alpha。
短暂地将理智向爱倾斜,明知或许仍旧是难握的失望。
萝拉搂住凯撒的脖子,朦胧着伸手给他擦拭他脸上的汗水,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纸巾,她顺手用胸衣边缘给他擦,浅淡的茉莉和蜂蜜牛奶糖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怎么都擦不干净,就像茉莉。
萝拉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可梦境并不会有这样的痛和愉,如同刀尖舔蜜,如同反复抠结痂、发痒的伤口,她的唇贴在凯撒下巴上,小声叫:“爹咪。”
“嗯,”凯撒简单地应了一声,侧脸,亲吻她金色的卷发,“我在你这里。”
我在你这里。
小萝拉。
名字代表什么?
我们所称的玫瑰换个名字还是一样芳香。
萝拉在发抖,她拥抱着凯撒,越过他温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鱼缸。
透明的、硕大的鱼缸中,豢养着拥有漂亮大尾巴的孔雀花鳉,刚才凯撒亲手撒了饵料,丰年虾,最大的丰年虾和孔雀花鳉的腕差不多粗细,像是有骨头一样,孔雀花鳉张口奋力咬住丰年虾,却不慎被卡住边缘,只能借助流水的润滑和重力往下吞咽,任由丰年虾的骨骼撑开孔雀花鳉的口。
世界上总是如此,好像美味的食物总要伴随着艰难,甜蜜总会伴随着搓磨。
萝拉张口,声线脆弱:“凯撒。”
凯撒说:“乖女孩。”
萝拉失神,她趴在凯撒肩膀上,视线因为溢出的生理泪水而逐渐模糊。
像是镜头开了虚化,她看不到漂亮的孔雀花鳉,整个鱼缸和其中的饵料都变得模糊一团,好像整个世界坠入温泉水中,水流中的孔雀花鳉彻底将丰年虾吞掉,柔软小巧的鱼腹鼓起来,如同孕育。这是晚餐的第一只丰年虾,只是开始。
整个世界坠入温泉鱼缸。
啊罗密欧,你的名字为什么是罗密欧;
否认你的父亲吧,抛弃你的姓名吧。
在柔软的旋律中,萝拉下坠,一路坠落在温泉深处,如同一只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孔雀花鳉,天地如此大,水域广阔,唯一纳入的丰年虾是峰浪中唯一可以短暂依靠的地方。
萝拉凭借着意志力在深夜顽强醒来。
凯撒睡得安稳。
在共浴之后,萝拉喂给他的蜂蜜杏仁糖中含有安眠药,能够让一个成年的Alpha毫无阻碍地睡到黎明。
凯撒没有疑心,他吃下了萝拉用唇喂过来的东西,一粒包裹着安眠药物成分的糖果。萝拉喂的时候忐忑,庆幸凯撒只当这是深吻,咬破了她的唇舌。
萝拉轻手轻脚地下床,她什么都没有拿走,除了凯撒钱包里面所有的现金。
她打开门,外面的两个保镖冲她敬礼,怀疑的目光没有从萝拉身上移开,但因为她的衣着而稍微放松警惕。
萝拉裹着睡衣,金色发蓬松落在肩膀,身上是属于凯撒的信息素味道,嘴唇被咬破了一点点,泛出小块儿的殷红。
萝拉伸手,将耳侧的头发轻轻撩上去,对其中一个保镖柔声说:“请问你可以去买些Alpha专用的安全防护套吗?”
她脸颊晕红,微微低头:“执行官过于勇猛,我们用光了所有的东西……嗯,要最大号,谢谢。啊,对了,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能麻烦你们其中一人去购买吗?”
她故意露出脖子和手腕上的痕迹,属于Alpha和Omega的味道交缠。
其中一名保镖立刻立正:“我明白。”
“等等,”萝拉叫住他,“请保密。”
保镖严肃地说:“收到。”
他走得很快,只剩下一位女性Alpha还在,萝拉私下看了看,稍微退后一点点,有些羞赧:“那个,您可以进来一下吗?我的腿好像受伤了,您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对方没有怀疑,因为萝拉看上去如此娇弱,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刚刚被执行官大人蹂/躏过的Omega女性。
考虑到萝拉的体质,她毫不怀疑地进来,但在腿刚刚迈入后,萝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裸露在防护手套外的肌肤重重一痛,随即而来的是强烈的麻木感,几乎在两秒钟麻痹神经,她甚至连警铃都来不及发出,张着口,直直仰面倒在地上。
在她视线中,萝拉飞快地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包括鞋子——萝拉在鞋子中疯狂垫了一大堆东西,终于做到和她的身高差不多。
装扮一新的萝拉穿上她的衣服,清了清嗓子,灵活地模仿着她的声线,对着另一侧的同事说:“抱歉,请来一个人与我交班,我想去卫生间。”
躺在地上、被强力麻痹药物放倒的女性Alpha艰难地张口,却只能看到萝拉面色如常地和信号那端的人交谈,冷静离开。
萝拉顺利地从公共卫生间的窗户中离开,她知道下面有监控,尽量避开,贴靠着墙、一路上尽可能寻找能够遮蔽身体的地方。
她太累了。
两条腿都在发软,全靠意志力撑着跑,有东西顺着腿往下落,萝拉不想去深度思考那些是什么东西,干净利落地在一个小巷跳下。
腿刚刚落地,萝拉差点摔倒,车灯大开,刺目的光线照耀过来,萝拉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眯着眼睛向外看。
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武器,只有麻醉剂。
一个摩托车头盔抛过来,萝拉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安加斯。
安加斯说:“上来,快走。”-
凯撒许久没有做过这样温暖的梦。
他梦到了童年时期,喂养的一只白兔。
那是他唯一一只曾经拥有过的宠物。
兔子名字叫茉莉,是从厨房中救下来的,他只觉着这只兔子看起来很可怜,像是要哭。
八岁时的凯撒喂养这只兔子一年,它一直很乖,不挑食,会主动亲吻凯撒的手掌,身体健康,活泼可爱。
但有一天,这只兔子忽然病了。
病后的小兔子拒绝进食,拒绝运动,水也不怎么喝,整天病恹恹地卧着,打不起精神,两只耳朵垂下来,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凯撒找了很多的宠物医生,都没有治好它的病。
忽然有一天,小兔子有了精神,像以前一样,快乐地进食,大口大口地吃东西,舔凯撒的手指,贴着他蹭啊蹭,蹦蹦跶哒。
凯撒以为自己的精心照顾让小兔子重新恢复健康,十分欣喜。
为了庆祝这件事,他晚上将兔子的窝挪到自己床边,给予它更精心的照料和陪伴,温柔地和小兔子讲话。
第二天清晨,凯撒看到小兔子安静地躺在窝中,伸手一摸,冰冷僵硬。
他以为的健康,其实只是它离别时最后的陪伴。
……
凯撒睁开眼睛,刺目的灯光照耀着他,被安眠药麻痹的神经逐渐解冻。
他伸手。
没有萝拉。
没有小兔子。
凯撒摸到冰冷的、医院的床单。
73. 歌舞 宣传视频
萝拉在破晓时分顺利抵达女政客的府邸中。
这是一个始建于1808年的建筑, 整个宽敞明亮的酒店都是木质结构,附近有一家拉丁风格的餐厅,供应着一些有趣的食物, 乘车十分钟,可以抵达一个极佳的滑雪胜地,提供一流的速降滑雪和越野滑雪设备。
这本来是女政客用来避暑的住宅,但如今很乐意暂时提供给萝拉, 让她暂时居住。
萝拉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对方, 一头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就睡。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体上的疲倦, 心理上的劳累……她甚至连澡都没有洗, 就这样带着属于另一位Alpha味道的痕迹, 躺在床上。
好心收留她的女政客名叫莫妮卡,是如今共和国某在野党的核心人物, 和帝国不同,这是一个议会共和制国家,三权分立、实行制度多党制。她曾经有过一段糟糕的婚姻,如今独身居住, 属于对阿斯蒂族人比较友好的党派——当初阿斯蒂族人偷渡时候, 恰是她所属党派执政时期, 力排众议, 通过演讲和宣明, 一直通过了对阿斯蒂族人的接纳法案。
萝拉和她的良好关系, 顺利地让赫尔曼和莫妮卡有过几次正式会谈, 两人经过协商,达成互利互惠的契约。
这次安加斯冒险来异国接应萝拉、萝拉能够顺利逃脱,也有莫妮卡的暗中帮助。
萝拉在洒落阳光的床上一直睡到中午, 梦境之中满是凯撒的影子,她的头很痛,对方的温柔简直像是能够将气球膨胀的大量气体,让她的灵魂轻飘飘地升到空中。
她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那么多、那么多轻柔的称呼,或许是习惯他的冷血,昨天对方的细心让萝拉仅仅是回想就感觉到心悸,这种不可名状的不适像能将人窒息的棉花,萝拉缩在柔软被子中,醒来的时候,摸了摸柔软蓬松的小枕头。
她轻松跳下床,光着脚去浴室中清洗。水哗哗啦啦地落下,直直冲入下水道中,萝拉什么都闻不到,手术后的她对信息素完全不敏感。
脖子上还有咬痕。
伸手挤出大量的洗发水,在掌心暖热、揉成泡沫,擦在头发上,轻轻地搓几下。
萝拉低头,看到青蓝色地砖上、被水冲走的大量柔软泡沫。
往后的一周,她没有出门,安静地休息,养好身体。莫妮卡休假的时候会过来,偶尔和萝拉聊一聊凯撒的情况。
凯撒的政治访问圆满结束,他在萝拉失踪后的第二天返回自己的国家,新闻上对此的报道千篇一律,仍旧是那种滴水不漏的话术。
没有人知道凯撒丢了小萝拉。
安加斯会在明天带萝拉重新返回国家,今天是萝拉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她和莫妮卡吃了最后一顿晚餐,在能够看到山景的房间中,莫妮卡亲手做了甜菜根馅儿的馄饨,浇上蜜汁的鸭肉,以及菠菜汤团。
莫妮卡没有和萝拉谈政治上的事情,她是一位聪慧细心的女性,聊天时候最多的话题还是生活上的那些琐屑小事,譬如她新买了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在逛商场时购买了一件柔软舒适的真丝睡裙……
刨除那些冷冰冰的政治因素,莫妮卡很享受生活。
两个人关于生活上的共同话题不多,她不会分辨真丝的好坏,不会欣赏花瓶的历史,不会懂玻璃制造的工艺,但不妨碍她认真聆听。
话题的末端,是莫妮卡提到的一个童年小事。
“我父亲曾经担任过外交大使一职,”莫妮卡说,“很荣幸,小时候的我曾经跟随他拜访过不少次贵国,印象最深的就是漂亮的温斯顿城堡,沉稳美丽。”
萝拉双手托腮:“我都没有去过呢。”
莫妮卡笑起来,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会去的,萝拉。”
她喝了一口红茶,用纸巾轻轻擦拭唇沿的茶水:“印象最深刻的是温斯顿城堡中的一次晚宴,有一个贵族家的男性,和我年纪一样大——喔,那个时候我八岁。我听到他和自己父亲沟通,想要早些回家,陪伴自己的兔子。”
萝拉慢慢地吃裹满蜜汁的鸭肉,丰沛美味的汁液在嘴巴里炸开。
“他的兔子生病了,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但今天忽然精神很好,”莫妮卡说,“他说这是小兔子病好的第一天,最需要主人的陪伴。”
“我也养过兔子,”莫妮卡温和地笑,“我告诉他,那不是兔子病好了,大概是回光返照。”
萝拉咽下鸭肉,她吃了一块甜橙。
“那个男性告诉我,他知道,”莫妮卡手托腮,她脸上难得出现一点怅然,“没有办法挽留,他只能尽最大限度给予临终陪伴。”
萝拉问:“后来呢?兔子死掉了吗?”
莫妮卡神色放松,她轻轻倚靠在椅背上,温和地注视着萝拉:“我第二天就离开了,很抱歉,不能告诉你故事的结局。”
萝拉礼貌地说:“今天的晚餐很美味,谢谢您的款待。”
她不知道凯撒如今在做什么,也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不可以选择考虑自己。
萝拉是阿斯蒂族人的萝拉。
有了莫妮卡的帮助,萝拉成功地和安加斯重新回到基地。
这个时候,距离艾米莉亚的释放,只剩下最后几天。
艾米莉亚几乎是飞奔着跑过来拥抱萝拉,萝拉从来没见过艾米莉亚这样激动,这个高傲的银发大小姐,安静地将脸贴住萝拉的头发蹭啊蹭,生涩地表达着她并不擅长的喜悦。
萝拉想,安加斯或许都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级别的对待。
艾米莉亚没有问萝拉是如何逃出来的,萝拉身上属于凯撒的气味已经消散掉了。
晚上,安加斯弄来一个投影仪和幕布,在基地的森林中露天放电影,那些从没有进过电影院的阿斯蒂族孤儿快乐地叫着跑过来,帮忙拿东西,他们对这一切感到新奇。
艾米莉亚和萝拉坐在稍微靠后的位置,给这些孩子们放的是个经典动画电影,汤姆猫追着杰瑞鼠到处跑,却总是打偏、或者失败,自讨苦吃。
孩子们被逗得前仰后后,时不时有孩子站起来追着打闹,被大人呵斥后,才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艾米莉亚没有看过草地电影,她甚至不用去电影院中看,家中有专门的观影室,每次有什么电影上映,她家中也会在第一时间拿到新的带子,不用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坐在同一个空间中。
这种感觉其实也不错。
萝拉依靠着艾米莉亚的肩膀,她说:“你回去后,还要参加志愿军吗?”
艾米莉亚被凯撒接走之后,两人再见面,就是不同的政治立场了。
镇压的志愿军,不屈的反抗军。
艾米莉亚问:“萝拉,我们不可以和平共处吗?”
萝拉说:“当然可以哇。”
“那你……”艾米莉亚蹙眉,她很不理解,放缓声音,“那我们可以都放下武器——”
“不一样的,”萝拉想了想,告诉艾米莉亚,“当强者和弱者打架时,你不能说全部丢掉武器就算公平。”
艾米莉亚看着远处奔跑的孩子,安加斯带了糖果过来,这些糖果很廉价,用了大量的糖精和便宜的人造奶油、脂肪混在一起,调制成粗制滥造的牛奶味道,和糖纸粘在一起,放在手里稍微一暖就很难再摘下。
艾米莉亚从来不吃这么廉价粗糙的东西。
可那些孩子,围绕着安加斯,一口一个哥哥、叔叔,争着去抢那些糖果。
安加斯拿着篮子过来了,萝拉用力向他挥手,她拿了两粒糖果,剥开糖衣,填到嘴巴里。
艾米莉亚也要了一粒。
安加斯犹豫了一阵才给她,提醒:“大小姐,这个味道可能不太好。”
艾米莉亚说:“闭嘴。”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和糖粘在一起的塑料纸,咬住,谨慎地含着。
也是甜的。
廉价的糖果也能同样提供给人甜蜜的味道,艾米莉亚含住整颗糖,抬头,看到天上的明月。
基地空间空旷、宽阔,她躺在草地上,安静地凝视着月亮,竟觉比在庄园中还要自在。
不远处的萝拉在教那些小孩子唱歌,是阿斯蒂族人的语言,哼着一首古老的童谣。
“飞呀,飞呀,一直飞到星星落下来——”
“即使天黑,即使路远——”
“飞啊,勇敢的夜莺——”
无意识地,艾米莉亚跟随着语调轻声哼唱,飞啊,勇敢的夜莺,即使飞到尽头……
安加斯坐在她身边。
他问:“大小姐,您想去散步吗?”
艾米莉亚同意了。
她借着安加斯伸出的手站起来,两人在月光下漫步,和在庄园时没有任何区别,安加斯仍旧称呼她为大小姐,仍旧是她忠诚的仆人。
和庄园时没有任何区别,安加斯在花丛旁边驻足,试探着亲吻艾米莉亚的手,顺着向上,她的手腕,胳膊,肩膀,脖颈,最后才是脸颊和唇。艾米莉亚没有拒绝,她扶住一棵松树,腰部下塌,安加斯就着这个姿态,将她拥抱住,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去触碰她的脸颊,着迷而谨慎地喃喃,叫着她为大小姐。
艾米莉亚的手掌心压在粗糙的松树上,她银白色的头发像是美丽动人的雪,盛满冷冽的紫色眼睛忍不住眯起来,随着松树的摇晃而压抑克制地呼吸,又被安加斯的手掌及时捕获住。
艾米莉亚并不知道安加斯的基因中有一部分狼的表达片段,安加斯是天生的战斗家,优渥强健的体质绝不是一个Alpha就能解释的。或者说,安加斯更加具备野性,不在Alpha的易感期时,也有着令人担忧的兽性。
艾米莉亚不知道。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天真的、不知疾苦的大小姐,就算是在安加斯的结合中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过于狂放,也只会自我安慰、在心中将其归结为“Alpha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是受不住了,也只会用属于大小姐的骄傲语气斥责他,而完全不会想到拥抱自己的是个怪物,是个只为战斗诞生、具备着狼性基因的家伙。
艾米莉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用娇贵的身体去拥抱安加斯,哪怕开始发抖。
就像狼眷顾自己的伴侣,安加斯亲吻着艾米莉亚漂亮的银色头发,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天气转冷,露天电影还在继续播放,远处的欢声笑语遥远地飘过来,安加斯坐在蔷薇花丛,怀中抱着艾米莉亚,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艾米莉亚裹紧外套,流水潺潺,树叶吹拂过树叶,附近的蔷薇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她忽然问:“安加斯,反叛军允许帝国公民加入吗?”-
凯撒刚刚安慰完不停哭泣的母亲。
他们最终没有瞒住萨列里夫人,艾米莉亚被俘虏的消息,仍旧被这个可怜的女性得知了。
萨列里夫人当场就昏了过去,家庭医生为她喂了药水,测量血压……人仰马翻,才终于让她醒过来。
醒来后的萨列里夫人一直在流泪,她要求凯撒立刻将艾米莉亚带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她只有艾米莉亚一个女儿,而且还是个Omega,萨列里夫人完全想象不到女儿沦落到那些坏人手中的模样。
凯撒简单安抚完母亲,让医生为她注射镇定剂,等一切平静下来后,才去参加秘密会议。
就在今天中午,他们收到了赫尔曼的谈判邀请。
赫尔曼希望能够和凯撒单独见面会谈,而这点遭到大部分大臣的强烈反对。
反对理由趋向于统一,上上任的首相,也是接到阿斯蒂族人的谈判邀请,但却在前去谈判的途中遭到刺杀。
他们认为阿斯蒂族人不值得被信任。
凯撒对此保持保留意见,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任由这些大臣激烈辩论、唇枪舌战,最终示意他们安静,决意暂且搁置。
先使用电子邮件沟通,在阿斯蒂族人释放俘虏前,凯撒并不打算和他们会谈、或者开战。
距离萝拉逃狱已经过去八天十八个小时四十五分三十六秒。
现在是三十七秒。
当接受强力麻醉的凯撒在医院中醒来后,迎来意料之中的空荡,他所寄予的信任再度被辜负,即使早有预感,仍有些失落。
可这才是真正的、让人又爱又恼的萝拉。
不停追求自由、不被驯化、不接受豢养。
勇敢的夜莺在深夜中歌唱。
这才是她。
最近涉及到两国之间的经济贸易纠纷,受到台风影响,某个港口城市又遭受了海啸冲击……凯撒分身乏术,暂时将阿斯蒂族人的事情搁置在一旁。
距离俘虏释放还有两天,凯撒接到了国家宣传和舆论大臣的新消息。
对方面色为难地告诉凯撒:“阁下,最近阿斯蒂族人更改了新的宣传措施。”
——因近期关于阿斯蒂族人的争执不休,大臣决定咨询凯撒的意见。
凯撒已经长达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什么?”
“他们黑入了我国最大的情/涩/网站绿丁丁的后台数据库,并且统计平均人打开视频后关掉的时间,并且在每一个情/涩视频的高/潮点结束后,开始播放他们的宣传视频,”大臣满脸都写着纠结,“不只是绿丁丁,还有关联的文学网站绿勾勾,也是,他们在每个文章的激/情戏后面都插入了宣传标语——”
凯撒手一顿。
这种似曾相识的笨蛋操作和流氓主意,让他想到某个漂亮的小蠢货。
“根据心理学家统计,人在贤者之刻会比平时更加感性,根据网络监控,主动联系阿斯蒂族人组织、想要了解他们情况的青少年比之前增加了百分之九,”大臣谨慎地问,“绿丁丁和绿勾勾的技术人员目前还没有成功破解……我们在思考是否暂时关闭这两个清/涩网站,阻止他们的进一步宣传。”
凯撒示意大臣将他们的宣传视频点出来。
凯撒从不浏览这些绿丁丁或者绿勾勾,在遇到萝拉之前,他认为某方面的需求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遇到萝拉后,他更不需要这些东西。
大臣已经顺利卡在宣传视频的节点上,出现在这个视频的第三分四十六秒,短暂的黑屏过后,凯撒看到戴着猫耳、戴着口罩、穿着漂亮小红裙和戴着猫尾巴的萝拉。
她在跟着节奏摇晃着漂亮的身体,哼着阿斯蒂族人之间的情歌,哪怕戴着口罩,凯撒仍旧一眼认出来这个可恨的小笨蛋。
情歌只有短短几句,唱完后,萝拉用她可爱的猫爪扯开横幅,开始宣传阿斯蒂族人的悲惨处境和遭受的歧视。
不、愧、是、她。
凯撒深深地吸口气。
大臣小心翼翼地说:“像这样的宣传视频还是三十多个版本,虽然语言和表现形式上有些差距,不过基本都是用了美丽的Omega唱歌跳舞来吸引视线……”
这种不带有煽动和歧视色彩的宣传视频不会造成麻烦,就像他们散播的一些和平派发言传单,在不造成社会危害的情况下,凯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宣传方式令凯撒有些不悦。
在这种网站上宣传。
还启用许多Omaga。
凯撒说:“暂时将两个网址屏蔽,禁止访问。”
大臣说:“好的。”
凯撒平静地说:“这种视频,会煽动那些处于青春期的Alpha和Beta。”
大臣严肃认同:“好的,阁下。”
在大臣转身后,凯撒低头看了看屏幕。
十秒后,他默不作声,选中所有萝拉录制的宣传视频。
一键下载,全部保存。
74. 手机 不如怀念
萝拉领到了新的手机。
负责发放物资的负责人算了算, 心疼到爆炸:“萝拉啊萝拉,这已经是今年配给你的第三个手机了,千万、千万不要再弄丢了哇。”
萝拉立正:“保证!”
事实上, 第一支手机的坏掉纯属意外,执行任务时候萝拉跳进水中,不小心泡了水。等萝拉上岸后,发现手机已经不幸殉职了。
负责人拿着这款号称防水防火防雷电、八星八钻八箭的手机去找手机店要求退换或者免费维修, 对方彬彬有礼地拒绝了, 并体贴地告诉他们,这种手机在保质期内只防水溅而不防手贱。
第二支手机被凯撒搜身时候拿走, 萝拉现在最懊恼的就是没有删除其中的搜索和浏览记录, 不过想了想和对方已经熟悉到这个地步, 决定还是算了。
她现在只希望凯撒不要解开她的密码,不然将会看到能够令对方感官爆炸的东西。
丢掉手机比想象中要麻烦多了, 萝拉不仅需要去银行中重新更改预留手机号码,还有信用卡、购票软件、购物软件……
“坦白来说,”艾米莉亚将银白色的头发束起来,她刚刚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只留下到肩膀的长度, 扎成一个漂亮的小马尾, “我实在不能理解, 为什么恐怖分子也会有信用卡这种东西。”
萝拉刚刚将申请资料填好, 抬头看向艾米莉亚, 认真地告诉她:“因为我们是合法的恐怖分子。”
艾米莉亚:“……”
从某种方面上来讲, 萝拉说的也没有错误。
自从凯撒执政一年来,所谓关于“阿斯蒂族人”的屠杀和进一步限制并没有增加,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规范化、或者“自由”。
在阿斯蒂族人的恐怖袭击事件大幅度下降后, 在陆续颁发的政策中,他们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自由出入,只是……
人的观点并不容易被消除。
而最近,帝国官方电视台做了一档关于阿斯蒂族人的纪录片,没有提历史渊源和纠葛,只记录了他们的生活。这桩在深夜中才会播放的节目自开播之后遭到了一些公民的投诉,他们认为这样“危险、低贱、冲满暴力”的种族不适合被描绘成可怜的模样。
事情闹得不小,甚至有人联名写邮件给首相和执行官的邮箱。首相不胜其烦,他很想禁掉这个节目,但被凯撒驳回了。
凯撒说:“兰帕德,种族融合、消除歧视是未来趋势。还记得人权组织发来的邮件吗?”
兰帕德无法阻止凯撒的决定。
他只是萨列里家族推上来的一个傀儡,虽然得到首相的位置和名声,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兰帕德仍旧要听取凯撒的决定。
即使他再讨厌阿斯蒂族人,也不能够执行“种族清洗计划”,不能够消灭这个令人厌恶的种族,不能继续将他们关起来,说不定未来,连政治上也会要求他们参与进来……
兰帕德烦躁地站起来,在触及凯撒的视线后,又握着拳头,慢慢坐下。
他说:“阁下,您和您父亲的政治主张出现了分歧。”
凯撒没有动:“我不讨厌这种分歧。”
他在下午致电弗朗西斯,后者原本正在转着笔等下班,在临下班前的最后两分钟接到凯撒的电话,几乎要抓狂:“阁下!你就不能晚两分钟再打电话过来吗?”
凯撒看了看时间:“再迟两分钟,你就关机了。”
弗朗西斯:“……”
“好吧,”他叹气,“凯撒,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在失败后还能够专心工作、为国家做贡献。我没有那种为了国家未来做贡献的热血,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生活过得舒服自在的可怜虫……”
凯撒说:“给予你双倍加班费。”
弗朗西斯:“或许阁下曾经听过一首古老的东方故事,’不为五斗米折腰’。”
凯撒简单地说:“给你增加一天年假。”
弗朗西斯:“成交。”
凯撒要求弗朗西斯做好准备,释放俘虏的地点安排在弗朗西斯的管辖范围之中,凯撒不想再出现更多麻烦。
他不会违背契约、借这个机会展开杀戮或者掠夺——敌对组织赫尔曼是一个有远见的人,至少目前所做的一切都还在凯撒的容忍范围之内。
凯撒不会实行种族灭绝政策,他不是法西斯,不是纳粹。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一个种族灭亡,而是最大限度地保证帝国的安稳、以及未来发展。
凯撒在八点时抵达家中,萨列里夫人因为悲伤过度而躺在床上,还在思念着艾米莉亚。后天就是约定时间,萨列里夫人紧张到一天都没有进食,虚弱到说不出话。
萨列里公爵一直在陪伴她。
凯撒和父母简单聊了几句,没有提释放俘虏的事情,而萨列里公爵给他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把艾米莉亚带回来。
萨列里公爵不在乎结果如何,也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安归来。
离开父母,凯撒走回自己的塔楼,夜晚沉寂,他在开满蔷薇花的小路上走,这一块儿的花镜被阿斯蒂族人重新打理,更换了几种花朵。路过和萝拉第一次做永久标记的地方,凯撒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还有哗哗啦啦的植物摇动声。
凯撒驻足,他盯着那一处:“谁?”
一颗小脑袋露出来,是拿着一束茉莉花的奥莉,她的嘴巴上粘着油,仓皇失措,明显是躲在这里偷吃。
凯撒知道她。
萝拉一直照顾的那个智力缺陷人士。
他打电话给阿斯蒂族人的大管家,要他们将这个智力残缺的女性带走。
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和过往一样,熟悉到令凯撒有些想到过往。
躲在花丛中偷偷自我安慰的萝拉,像是明晃晃摆在他面前、裹着慢性毒药的糖。
他仍旧吃下去。
凯撒终于打开从萝拉身上搜来的手机。
电脑上的监控已经停止录制,但之前录下的、关于萝拉的画面仍旧在,庞大到能够装满一箱子硬盘的视频数据,凯撒习惯性地打开屏幕,在黑夜中安静地开始观看。
今天播放的是萝拉的夜间日常,从进房间开始,她花了十分钟洗澡、三十分钟泡澡,贴着面膜躺在床上看电视。
很普通的新闻频道,这个电视信号接收器被动过手脚,她只能看到一些国际新闻。
凯撒低头,打开萝拉的手机。
密码很简单,这个美丽的小笨蛋连密码都不用心想,是她第一次见凯撒的时间,凯撒才试了522次,就成功试出来。
凯撒以前认为借用旧物怀念一个人是极其愚蠢的事情,但今天不一样,他忽然想要看一看,就像等待晴天,把被褥抱出去晒一晒,再收回。
凯撒点进去,打开相册。
大部分是萝拉拍的一些照片,或许担心暴露位置,这些照片都关掉了定位,大部分是一片叶子、一朵云彩,或者一个太阳,翻了几下,只有风景,没有建筑,没有人。
凯撒继续向上滑。
他终于看到了照片。
各种各样的Alpha发出来的福/利照片,男性女性都有,虽然体型身材都有差距,但毫无例外,都有着在堪为优渥的胸/肌或者胸。
还有动图。
男性Alpha对着镜头捏了捏自己柔软的胸肌,是一个明显吸引无知Omega少女的诱惑性动作。
凯撒安静地将手机放回桌子。
他认为今晚或许不适合怀念萝拉-
释放俘虏是一件大事情,考虑到安全和友谊方面,萝拉决定陪伴艾米莉亚。
她的申请顺利地通过,等到约定好的时间,萝拉开着车子,艾米莉亚坐在副驾驶上。她仍旧穿着来时的衣服,属于志愿军的军装,安加斯细心地将上面的裂缝处全部缝好。
艾米莉亚没有携带武器,萝拉也没有给她加镣铐和约束。
安加斯在后面的车上,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吊坠,里面是艾米莉亚的头发。艾米莉亚剪掉的那些银色月光般头发,全都在安加斯的房间中,被真空密封在袋子中。
很快到了约定地点,萝拉第一个跳下车。
有专门的人负责和那边沟通,为了防止意外,这次沟通是在空旷的地点上进行,周围进行过清理、以及双方的无人机进行探测,保证不会这次行动是秘密、私下进行。
双方前来的人数也做了规定,除了必要的人员外,只允许俘虏的亲人前来。
一开始,暂定的发言人员中有萝拉,但萝拉早早地看到属于凯撒的银色头发——没办法,这个人太高了,长得太好看了。
萝拉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
她立刻跑过去和负责人说一声,自己不露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再度逃跑后,萝拉并不是很想看到凯撒。
总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困扰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骗咬的渣Omega。
负责人顺利地通过了萝拉的申请,等到正式交接前,萝拉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车里,一边听着歌,一边吃裹上白巧克力的甜橙干。
可惜凯撒似乎见不得她这样舒服。
两分钟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拿着手机,期期艾艾地看着萝拉。
萝拉问:“什么?”
他说:“是艾米莉亚兄长打来的电话……对方要求和您通话。”
萝拉捂住脸:“不接不接。”
对方脸上顿时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他说:“嗯……对方说,如果您不接的话,他将会开始念您手机中的网页历史浏览网址和搜索记录。”
萝拉:“……”
萝拉嗖地一下拿住手机,贴在耳侧,听到凯撒平静无波的声音。
“户外露出,嫩——”
萝拉:“闭嘴!!!”
75. 同盟 尾椎茉莉
萝拉坐正, 刚刚吃掉橙子干,她有点渴。
凯撒问:“萝拉小姐,现在可以和我沟通了吗?”
如果不是隔着手机, 萝拉很想对准他的脑袋来一枪。
“你想聊什么?”萝拉说,“事先声明,我们的每一次通话都会被录音,我劝你谨言慎行。”
她听到凯撒似乎是笑了一下, 不, 也或许没有,只是她的错觉。
对方语调平稳,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等会交接的时候, 我希望你能够照看艾米莉亚。”
萝拉说:“就算你不说, 我也会照顾好她。”
“不要试图动用武力,我想, 你们应该也不至于愚蠢到选择使用武器,”凯撒说,“萝拉,期待和你的见面。”
萝拉:“呸。”
就这么几句话, 她又不是不肯接……凯撒居然还拿历史浏览记录绑架她!
这个大混蛋!变态!
萝拉还回手机, 愤怒地吃掉剩下的所有橙子干, 擦干净手, 才去看艾米莉亚的状况。
安加斯给艾米莉亚带了一瓶花果茶, 但艾米莉亚没有喝。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 距离目前凯撒等人在的地方还有一点距离。中间是一个约400米长的草坪, 将两方短暂和平的人隔开,绿草茵茵,阳光晴朗, 艾米莉亚顺着车玻璃窗往外看,金色的、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不远处,自由的鸟儿在放声高唱。
萝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狠狠地说:“凯撒臭狗屎。”
艾米莉亚说:“我的小萝拉,你可以对我的兄长换一个文雅的爱称吗?”
萝拉说:“凯撒大变态。”
艾米莉亚勉强认可了这个称呼,她下了车,距离俘虏的释放还剩下五分钟,其他和她一起被抓来的人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同样穿着志愿军的衣服,在等待着倒计时结束。
远处,艾米莉亚能够看到正在等待的兄长,属于凯撒的银色头发,他没有穿军装,黑西装,银发,紫色眼睛,伫立着,向这边看。
回头,安加斯正在擦拭着枪,他冲着艾米莉亚笑了笑,温和宽容。
无论艾米莉亚做什么,他都会支持,都会原谅。
艾米莉亚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用鞭子抽打安加斯的时候,他很惊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会突然翻脸、会突然打他。
在那之前,艾米莉亚和安加斯的关系很好,她并没有意识到种族会有怎样的不同,心安理得地接受安加斯的照顾,和他做“好朋友”。
被她鞭打的安加斯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深深看着艾米莉亚,不躲不避,接受艾米莉亚这种毫无缘由的责罚。
不是毫无缘由。
艾米莉亚所受到的教育、身边的朋友、网络上看到的言论……都在渐渐地告诉她,阿斯蒂族人是极为混账、肮脏的种族。
艾米莉亚无法接受自己和这个种族的人相亲相爱,无法接受自己会对这个种族的人产生X欲。
她狠狠地抽打安加斯,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他应得的。这是诱惑旁人的魔鬼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她不会和肮脏的阿斯蒂族人扯上关系,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艾米莉亚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可……
并不是这样。
阿斯蒂族人并不是纯粹的恐怖组织。
庄园中的阿斯蒂族人勤勤恳恳,具备着优秀的审美能力;安加斯,虽然除了某些事情上会不受控地狠,但大部分情况下,他勤劳,细心,耐心,温柔;小萝拉,她聪明可爱,除了笨之外,没有任何缺陷——不,她的笨也是会让人喜欢的笨。
错的不是阿斯蒂族人,是偏见,是这个充满讽刺的大环境。
灿烂阳光下,绿草茵茵。
艾米莉亚终于下定决心。
倒计时结束,叮的一声铃响,锐利刺耳。
代表着释放俘虏的小号声响起,负责看守俘虏的士兵齐齐后退,默契地让开通道。
在赫尔曼和帝国官方人员的约定下,他们将释放这批无辜的俘虏。
这些被俘虏的志愿军大多数是学生,他(她)们虽然没有遭到虐待,但这绝对是一件并不美好的经历和回忆。几乎是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头也不回地朝属于自己的族群跑过去。
但——
凯撒眯了眼睛。
他看到艾米莉亚一动不动。
安加斯看着艾米莉亚。
萝拉咔吧一声咬碎裹着坚果仁的巧克力球,拿起手边枪/支。
银发的艾米莉亚在阳光下伫立许久,她终于向凯撒走过去,她走的步子很慢,很稳。
凯撒意识到不对劲,他靠近,叫着她的名字:“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停下脚步,她站在阳光下,冲着兄长说:“对不起,哥哥,我背叛了我的原本的信仰。”
她说得很认真。
凯撒没有停下,他走得很快,步子几乎带风,严厉地斥责她:“你在说什么蠢话?过来。”
萝拉一口咬到舌尖,疼到吸了口气,眼睛里面,泪水不住打转。
但没有任何犹豫,她拿起枪,和安加斯几乎同时跑过去。
艾米莉亚站在阳光下,除她之外的俘虏已经顺利回到家人身边,而这个娇贵的、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锦衣玉食的贵族庄园中的大小姐,她在众人面前解开外面属于志愿军的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
她里面不是安加斯细心缝补的志愿军衬衫,而是一种阿斯蒂族人经常穿的那种黑色粗棉布裙子。
萝拉就穿着这样一件,在黑色的反叛军装下面。
“凯撒!”艾米莉亚第一次直呼自己兄长的名字,她的目光温和坚定,“我发现自己之前具备着一定的偏见,关于阿斯蒂族人,关于这个可怜的种族。”
“我认为我们之前的行为是错误的,良心和理智让我感觉到不安,我无法再对他们举起枪支,我已经不能再成为志愿军中的一员,”艾米莉亚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加入他们。”
凯撒说:“你过来,母亲很想念你。”
艾米莉亚大声说:“对不起,请您转告她,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去看她。我很爱她,但我现在发现了比这种爱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彻底将志愿军的外套脱下,只穿着阿斯蒂族人的黑色裙子,银白色的发落在肩膀下,艾米莉亚的眼睛亮的像星星。
艾米莉亚在太阳下挺直胸膛:“我们是平等的。”
她终于说出来这句话,以萨列里家长女的身份。
凯撒已经走近,但在他伸手之前,萝拉灵巧地蹦过来,径直用枪支顶住凯撒的下巴,提醒:“执行官大人,请不要对我的队友动粗。”
凯撒深深地看着萝拉。
她已经恢复了健康,身上的茉莉花味道闻起来如此动人,抵在他下巴上的枪支没有一点犹豫。
凯撒说:“我需要把艾米莉亚带走。”
萝拉回答:“你要尊重她的个人意愿,阁下。”
这不是第一次被她用枪支抵着,盛怒过后,凯撒反倒平静下来,他伸手捏住萝拉的枪管:“松开。”
凯撒身后的士兵齐刷刷竖起枪支,凯撒侧身,伸手,示意他们放下。
都放下,不许射击。
萝拉不会杀他。
她并不是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小炸药包。
萝拉深深吸一口气,犹豫着该如何破除眼下这种糟糕的局面,身后的摩托车声在此刻响起。安加斯眼疾手快,抱着艾米莉亚一起上了摩托车,第二辆车贴着萝拉疾驰,萝拉收回手,灵巧地跳上去。
凯撒伸手去抓,以Alpha的速度和敏捷性,抓住萝拉轻而易举,但这样的话,她将有一定几率被摩托车的气管烫伤、或者摔倒——
犹豫两秒钟,敏捷的萝拉已经跳上摩托车,挑衅地对着凯撒挥了挥手:“再见~”
不知死活的小家伙。
萝拉哼着歌,成功拐走艾米莉亚,这种感觉令她简直成就感爆棚,尤其还是在凯撒眼皮子底下抢人。
按照约定好的和平规则,艾米莉亚是自愿跟他们走的,凯撒不能够行使暴力。
这是自愿的。
他们已经按照约定释放俘虏,但艾米莉亚自愿加入他们。
也不能低估凯撒的执拗程度,萝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诱拐”了萨列里家的长女加入反叛军,凯撒绝对不会放弃。
在凯撒开车追上来之前,萝拉短暂和安加斯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安加斯带着艾米莉亚回基地。抓紧时间,萝拉将自己的外套丢给艾米莉亚,她穿着和艾米莉亚同款的裙子,戴着一顶银白色假发,上了另一辆车。
当然,开车的人和安加斯装扮类似。
两车分道扬镳。
凯撒果然上钩了。
驰离不久,萝拉就从后视镜中看到不停的追兵。她伸手压了压心脏,默念几声上帝保佑。
虽然萝拉并不信教,但临时祷告或许有些用。
车子一路往道路偏远的地方行驶,身后的车子紧紧追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萝拉让司机放缓车速,她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翻滚一圈后平稳着地,伸手摘掉银色假发,手持枪,对准追来的车子——
刺耳的刹车声音贯穿整个山林,惊起旁边纷纷而起的鸟雀。
风吹起萝拉的黑色裙摆,她面无惧色站在道路上。
在距离萝拉腿堪堪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紧急停车,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打开,凯撒下车,他没有武器,双手空空,沉静地注视着萝拉,注视着这个擅长欺骗和谎言的家伙。
萝拉晃了晃手/枪,朝他笑:“意外吗?”
她不在乎挑衅凯撒,对方即使把她抓回去也没有用处。
凯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抓她。
今天仍旧在俘虏交接时期中,凯撒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契约。
更何况,艾米莉亚还在安加斯那边。
萝拉耸耸肩:“阁下追错人了。”
凯撒摘下手套,像是没有看到她手中的枪管,缓步走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追错了?”
不妙的感觉从萝拉脊背升起。
她张了张口:“你……”
锐利的枪声打破平静,凯撒身侧的车前盖被打穿一个洞。萝拉精神紧绷,她并不记得在这里安排了狙击手。
凯撒面色不改,冷静地抱住萝拉往旁边躲避——
一粒子弹擦着萝拉的衣角过去,撩起淡淡的焦糊味道。
如果她刚才一动不动,已经被这枚子弹打穿身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萝拉问:“谁想杀你?”
她可不觉着自己值得被人暗杀,凯撒才是无数人眼中的肉中刺。
接连几声枪声响起,凯撒副驾驶座上的司机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击,就被打破了头,一枪毙命。车前盖被打到冒起阵阵黑烟,凯撒没有停留,抱着萝拉,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简单地判断出子弹轨迹以及狙击手方向后,飞快往密林中跑。
他简单回应萝拉:“想杀我的人很多。”
萝拉同情地说:“那您还真是不幸。”
不幸的凯撒没有回应,他拨开杂乱树枝,向深处走,寻找更多的掩体。
玩笑归玩笑,萝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虽然Omega身体素质没有Alpha那样优渥,但在震惊过去后,她迅速整理好心情,搂住凯撒脖子——
她不傻,体力从来不是她的长处,如果真是靠着两条腿跑,恐怕会被射成蜘蛛网。
萝拉的手/枪射程有限,在此刻无法发挥更大的作用,比起来干掉对方,首先需要考虑的是避免被埋伏的狙击手打中。
她只能在心中迅速计算,调动回忆中的整个山峰地形,选中那些适合狙击手埋伏的地点,根据子弹轨迹和声音一一排除……
找到了。
萝拉对凯撒说:“3点钟方向,东偏南30度。”
凯撒夸奖:“好女孩。”
他抱着萝拉,果断选择调转方向,刚转身,一枚子弹稳稳打中他刚才经过的树木。
脆弱的树被打穿一个洞,枝叶哗哗啦啦交错,仓皇倒下,原本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纷纷扇着翅膀离开,交错杂乱。
萝拉听到凯撒呼吸声,因为疾跑而稍微急促。
萝拉终于闻到凯撒的信息素味道,很克制,他用了能够抑制自己信息素蔓延的的东西,萝拉离得特别近,才可以这样畅通无阻地嗅到。
和初秋植物混合在一起,清冽干净,萝拉没有闻过第二种这样干净的信息素味道。
明明坐到这个位置上,他却有着这样清冽的信息素气味。
虽然路程颠簸,萝拉仍旧牢牢搂住对方脖子,往后看,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寻找可疑点。
萝拉视线绝佳,清晰地看到某处隐藏起来的、微妙的反光。
她提醒:“现在,六点钟方向还有一个狙击手,只开了一枪。”
凯撒称赞:“敏锐。”
有着敏锐的小乳猪,凯撒不必担心后背,他放心地将后方交给身上聪慧的Omega,十分钟后,他们成功逃离狙击手的射击范围,暂时找到一处隐蔽的天然山石洞穴休息。
刚停下,萝拉就挣扎着从他怀抱中跳下,像一只野兔,她转身想跑,被凯撒扯住衣服,重新捉回来。
萝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立刻躺平,瞬间委屈开了:“你干什么?摔得我好痛,我刚刚还帮了你……”
凯撒看着她这一幅耍赖皮的模样,叹口气,伸手扯她起来:“你别哭——”
话没说完,萝拉敏捷跳起来,像装死用以反击老鹰的兔子,她借助后肢力量、攒了所有的力气,一脚狠狠地朝着凯撒的下巴踢去。
她腿部力量更强,这样积攒浑身力气的踢法,又是踢下巴,就算凯撒不晕,也会吃痛。
凯撒反应敏锐,在萝拉的脚尖即将触碰到他下颌时,稳稳抓住她的脚腕。
萝拉的背部死死地贴住岩石,凯撒的腿顺势压住她另一条尚且自由的腿。
凯撒的力气大,捏的萝拉脚腕骤然一痛,她发出声音,他稍微松开一些,只有一些。
趁着这个机会,萝拉反手将藏在掌心的小石子朝他的脸丢过去,可惜凯撒仍旧没有松手,只避了一下。
石子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去,划破肌肤,带出一道血痕。
凯撒从始至终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控制住脚腕,往下压、折叠,将她膝盖压着抵到她身着黑色棉布裙的肩膀,另一只手赶在她之前,顺利地拿走她身上的枪。
短暂无法动弹的萝拉看到凯撒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她的眼睛里立刻挤出委屈巴巴的泪水:“我的尾椎骨可能摔伤了。”
擅长欺骗,每天撒的谎比凯撒说的话都要多。
凯撒没有松手,枪抵住阿斯蒂族人的黑色,避开三角束缚,重重抵住尾椎上方茉莉,没入一寸。
盯着萝拉兔子般的红眼,他平和地问:“告诉我,刚才的狙/击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76. 闻到 刀刃蜜糖
萝拉曾经和军队中的Alpha搏斗过, 十次搏斗中,六次胜利,四次失败。
她最大的缺陷就是力气不够, 只能依靠技巧来取胜。
以及,因为视觉、嗅觉等提升带来的感官敏锐。
就像现在。
茉莉盛开,浓郁的花香在这个岩石洞中悄悄蔓延,萝拉接受着凯撒的审讯, 有些懊恼地问他:“你疯了吗?如果我和狙/击手有关系的话, 刚才就不救你了。”
后背和岩石贴靠的地方是凉的,但她的脸和掌心都在发热, 热到好像能够将冰融化, 但不能融化金属质地的枪。
凯撒问:“你们向艾米莉亚宣扬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宣扬, ”萝拉说,“阁下, 您不能阻止人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
凯撒被萝拉这四个字逗笑了,他呼吸平稳,只手上稍稍用力,如同蛇钻入溪缝, 他说:“让艾米莉亚回来, 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萝拉特别不喜欢凯撒这时候的语气, 但此刻弱点被严重拿捏、击中, 金属的冷和岩石的冷完全不同, 前者像是危险的、刀刃上的寒光, 和凯撒那具备侵略性的冷冽信息素味道极其接近, 相似,好像下一刻就会斩杀躯壳和灵魂。
萝拉说:“你这是在逼供。”
银白色的发从凯撒脸颊落下,这是刚才在奔跑过程中被杂树枝丫刮伤的, 轻飘飘一缕,他微微侧脸,语调平和:“你忘记我之前做什么吗?”
萝拉想起来第一次审讯时候,凯撒握在手中的马鞭,想起来凯撒当着她的面责罚那个犯人,将对方的骨头一根根抽断。
浓郁的血腥味似乎能够穿透记忆侵入她此刻的嗅觉,萝拉打了个哆嗦,绷直身体。
只不过现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精神紧张的并不是凯撒,而是冰冷的金属,绞紧。
萝拉的枪里面还有五枚子弹,她亲自装进去的,这次为她配备的武器虽然口径小,但是威力极大。
她不确定凯撒有没有摘掉保险栓,对方似乎喜欢将危险和这种事情结合,尽管此刻的凯撒看上去仍旧气定神闲,萝拉打赌他的内心一定也很兴奋。
克制的外表下是一颗疯狂的心脏,他们两个人本质都一样。
毕竟萝拉的诞生参考了凯撒的基因序列。
枪抵着她,更深一层。
萝拉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生死攸关,她竭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不要被对方的恶意搅乱此刻的谈判节奏。
她说:“我知道你想要维持家庭的稳定,但你不可能掌控所有家人的想法。”
凯撒问:“你那核桃仁大小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些?”
萝拉的腿没办法动,一只被凯撒单膝跪着,另一只被对方捏着下压,萝拉感觉此刻的自己比在料理店吃的年糕还要悲惨,如果不是多乐丝给予她的高阶柔韧属性,现在的她恐怕已经被折成两半。
萝拉听到咕叽咕叽的水声,在岩石中清晰、放大。
更糟糕的情况并不能言说,如今的萝拉,就连说话都要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多余的、只会令对方更加兴奋的声音。
她的额头渗出汗水,顺着头发往下落。
凯撒让萝拉看清楚那支枪,他的手指就在板机上,果不其然,萝拉因这种隐晦的威胁而轻微发颤——即使她知道凯撒不可能动手,仍旧担忧那可能的走火概率。
凯撒问:“艾米莉亚和安加斯是什么关系?”
这种并不涉及到政治和利益的话题,萝拉很乐意告诉他:“我想应该是主仆。”
凯撒看着萝拉的眼睛,让她看着枪如何一点一点陷落:“你早就知道。”
萝拉呼吸加剧,她咬紧牙关:“是。”
“安加斯早就和艾米莉亚有超出主仆情谊的关系,你知道,你替他们瞒着我,”凯撒慢慢地说,枪穿茉莉,如同挤压蜂巢,蜂飞蜜溢,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你这个骗子。”
骗子说不出话,萝拉伸手揪住凯撒的领带,他今天不是为了公事过来,刚刚经历过一场追杀,黑衬衫下的身体健康强劲。萝拉用力拉扯,她咬着牙,避免声音漏出来。
凯撒并不着急要她的回答,与其说询问,不如说从萝拉的反应中来印证自己的猜测。他早就知道萝拉绝对不会说,她的嘴巴会说甜甜的话和谎言,涉及到原则问题,会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和萝拉不同,凯撒思维并不会受到影响,他说:“让我想想,你当初打我那一枪,并不是赫尔曼的主意,对吗?赫尔曼并不想和帝国公民发生战斗冲突,从他向民众发的第一封通告来看,对方是个和平主义者。”
萝拉的脸颊更红了。
基因的人为选择让她注定多了比常人更加敏锐的感官;如果凯撒施以暴力,疼痛也会加倍;而如果对方刻意挑逗或者安抚,萝拉所尝到的东西也将成倍增长。
“我猜,阿斯蒂族人本身内部仍旧没有达成一致,赫尔曼德温和做派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凯撒说,“刚才的狙/击手,用的狙/击枪和之前阿斯蒂族人暴动时用的一致……你们之间仍旧存在着企图用暴力来摧毁我的人。”
萝拉大口吸着空气,氧气几乎要被金属从她肺部中挤压出去,紧接而来的战栗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去平稳呼吸。
“……那些阿斯蒂族人在被人利用,萝拉,你也被利用了,”凯撒说,“你们在渴望自由,而有部分阿斯蒂族人,他们只想得到权力,想要体验去摧毁别人的感觉。”
萝拉没办法判断他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被极力暖热的金属上,凯撒让她看着这一切,他仿佛是一个不具备任何情感的机器,就这样审视着她极力忍耐的模样,告诉她。
“回去告诉赫尔曼,我接受和他的私下会谈,但不能是官方渠道。”
萝拉仰脸,看向冰冷漆黑的岩壁,拽住凯撒的手几乎没了力气,背后依靠的岩石冰冷,好像连带着心跳也恍惚急促。就像夏夜里去看烟花,萝拉眼前一片空白,好像能从漆黑的岩石上看到大朵大朵怒放的烟花。
而凯撒在这时候将枪丢在地上,他将萝拉抱在怀抱中,给予她不属于审讯的温暖拥抱和安抚:“好孩子,来,就这样,贴在我身上。”
这个混蛋。
把水搅浑的人是他,现在来安抚的也是他。
“关于艾米莉亚,我会慢慢劝她,”凯撒说,“不过……现在我们不谈这些。”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现在正发抖、需要他安慰的Omega。
Omega需要贴心的照顾和温存。
萝拉的脸压在对方肩膀上,终于嗅到凯撒身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她垂眼,看到被凯撒丢在一旁的枪支,金属上沾到水,在光的折射下有着类似于镜面的闪闪光芒,如同夏日被阳光照耀的水洼。凯撒将手指上的东西抹在萝拉嘴唇上,他低头,吻上萝拉的唇。
萝拉没有拒绝,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推开这个温柔的吻。凯撒明显不能够仅限于满足这个吻,他拨开萝拉的头发,贴近,咬住腺体。
萝拉发出细微的声音,她想起关于吸血鬼的一个传说。
传说吸血鬼的獠牙具备着能够麻痹人神经的作用,被吸血鬼盯上的猎物,会在被索取血液的过程中获得无上的愉悦。
萝拉想,或许她现在尝到的,就是吸血鬼獠牙中的毒液。
凯撒这个大混蛋-
萝拉在深夜时分才到基地。
凯撒意识到无法强留,只是在放人之前,想尽办法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变态的Alpha。
她的脖子快要被凯撒啃坏了,她甚至强烈建议凯撒去无骨鸡爪的食品制造厂中去工作,毕竟对方的口/技实在是太好了。
凯撒知道萝拉不能被永久标记,这种就算是咬了也只能维持短暂时间气息的感觉严重伤害到一位Alpha的自尊,如果不是听到洞外有人找寻过来,萝拉毫不怀疑,对方会想尽办法在深处也注入更多的信息素味道。
没用!
萝拉想要告诉他,她是不可能被永久标记的!耶!这个大混蛋!
尽管萝拉已经困倦到不行,可还得去找赫尔曼,将凯撒的意思简单传达。
1.基地中有叛徒。
2.凯撒的政敌和某些阿斯蒂族人合作,策划了这场暗杀。
3.凯撒看好赫尔曼的政治观点,但目前需要先私下协商,不适合进行官方会谈
……
赫尔曼还没有睡,他的头发中已经有一大半变成了白色。和某些国家热衷将自己头发染白以显得更可靠的政客不同,赫尔曼的白发很大一部分源于他的日夜工作。
萝拉完完整整地将凯撒的话语转告给赫尔曼,赫尔曼摘下眼镜,他捏了捏鼻梁,犹豫两秒,告诉萝拉:“我有一件新的任务要委托给你。”
萝拉站得笔直:“您说。”
“我们伪造了一个名叫’柏兰妮’的帝国公民身份,在网络上接近如今教育大臣罗伯特的小儿子,”赫尔曼说,“他们聊得很不错,现在已经发展到线下见面的那一步。”
萝拉明白了:“我要去见对方吗?”
赫尔曼手指敲着桌面,他说:“你现在已经没有阿斯蒂族人的烙印,是如今基地Omega中身手最好的一位,而且……你最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萝拉接过目标人物资料。
是的。
萝拉曾经和二十多位Alpha约会过,没有人比她更懂如何对付Alpha。
更何况,这次的Alpha是个从小就被严密保护的小公子,还在读大学,纯情天真。
蓝底照片上,拥有着浅金发和蓝色眼睛的凯恩斯笑得腼腆温柔。
“你只需要和他见一面,”赫尔曼说,“等会把柏兰妮的账号给你,不需要聊太多关于政治上或者他家庭的事情,萝拉,你要记清楚柏兰妮的身份,你曾经就读于SG中学,因为疾病没有参加入学考试,现在正在故乡进行休养……”
萝拉在自己房间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开始看凯恩斯和柏兰妮的聊天记录。
真是一个纯情的男性Alpha啊。
虽然和萝拉同样年纪,但家庭富裕,无论是读书还是生活,都没有遭遇过挫折。现在正在著名的医科大学中读书,专注学习和研究,就连酒吧也不去。
和“柏兰妮”的聊天记录中,他的语言也很规矩文明,甚至会和柏兰妮分享花朵、植物和蓝天白云。
萝拉不禁对去欺骗这种男性而感觉到一些愧疚,还好愧疚并不深——凯恩斯的父亲,罗伯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者。
在罗伯特继任之后,学校课本上、课堂中,关于阿斯蒂族人的蔑视和歧视言论频频出现,之前萝拉所学习过的、被篡改的历史课本,就是罗伯特的杰作。
和某些罪恶深重的家伙一样,罗伯特在企图篡改、抹杀历史,不承认历史上针对阿斯蒂族人进行过的种族清洗,甚至颠倒黑白,将阿斯蒂族人的反击定义为“挑衅”。
悲哀的可怜虫。
凯恩斯和柏兰妮约定好的见面日期是下周一,地点在首都的某个咖啡店中。“柏兰妮”来首都探望自己的亲戚,顺便买一些纪念品和书籍,而凯恩斯会给自己的这位网友带一些他曾经用过的复习资料。
这也是赫尔曼选择萝拉的原因,不需要她去牺牲身体或者美色,只需要见见面,扮演好“柏兰妮”,让凯恩斯对“柏兰妮”的存在深信不疑,今后套取情报也会更加顺利。
而艾米莉亚,也正式加入督察部,成为安加斯的下属。
不过他们两人的称呼有点混乱,萝拉好几次听到安加斯称呼艾米莉亚为“大小姐”,而艾米莉亚则是回应“部长”。
这是明面上。
在结束任务后,萝拉仍旧看到艾米莉亚一鞭子抽到安加斯的背上,愤怒地哼一声:“安加斯。”
安加斯并不在意,蹲下身,将艾米莉亚鞋子上沾到的泥浆和血液擦拭干净。
以上这些,萝拉没有告诉凯撒。
是的,在凯撒的胁迫下,萝拉不得不再度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
萝拉感觉凯撒疯了,他们现在的立场仍旧是对立的——哪里有帝国执政官会去加反叛军队员的联系方式?
凯撒给出的理由让萝拉无法反驳。
“你在发热期需要Alpha的安抚,”凯撒严格地说,“很多Alpha有着混乱的关系,牙齿不干净,建议你选择一个可靠的——比如我。”
“发热时或者发热前期打我的电话,”凯撒说,“我会免费提供帮助。”
……
萝拉晃了晃脑袋。
不想了。
现在的她不是萝拉,是一个纯情温柔的准大学生,柏兰妮。
天上下了些细细密密的小雨,萝拉没有带雨伞,她站在约定的咖啡馆屋檐下,穿着棕色的长风衣,抱着刚刚买来的书籍和装着烤饼干的小盒子,安静地等待着凯恩斯的到来。
在被冷风刺激到打出喷嚏时,萝拉终于看到一个清瘦苍白的青年走来,戴一副金丝眼镜,撑着一把黑伞,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制服,浅金发的边缘被雨水打湿。
他走到萝拉身边,温和地问:“请问是柏兰妮吗?”
萝拉说:“是的,我是。”
对方笑了,伸出手,萝拉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是淡淡的乙醇气息,像冰冷的手术刀。
“你好,我是凯恩斯,”他说,“让您久等了。”
凯恩斯比萝拉预想中还要有礼貌,在装饰着木质小松鼠雕像的咖啡店中,两人简单点了咖啡和薄脆饼,他和萝拉聊了一些日常的琐事,互相交换了礼物。
在得知萝拉等会要去火车站时,凯恩斯立刻提出,他有车子,可以送萝拉过去。
萝拉答应了。
她这次虽然是公费旅行,但组织实在是太穷了,穷到负责人已经开始穿打了补丁的外套,萝拉想想自己一年换三个手机的奢侈行为,决定能省则省。
外套穿带补丁的还可以,萝拉可不希望负责人的内/裤也要穿带补丁的,毕竟对方是个还在求偶期的Alpha,至少保留内/衣的体面。
凯恩斯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萝拉和他并肩走过去,对方撑着大黑伞,贴心地往萝拉的身边倾斜,以免她被雨水淋到。
凯恩斯的车子也很低调,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豪车,如果非要讲有什么特殊,大概就是悬挂的车牌,是政府需要的那种。
凯恩斯让萝拉先上车,他忽然想起,后备箱中还有一些试卷,或许正在备考的“柏兰妮”能够用到。
凯恩斯绕到车子后面,刚刚打开后备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鬼,在这儿做什么?”
凯恩斯转身,惊喜极了:“凯撒叔叔。”
他曾经跟随父亲参加过一些会议,认识凯撒。
今天是难得的休假日,距离萝拉的发热期还剩下不到两周,凯撒购买了大量的巧克力和糖果。
不用听那些愚蠢的家伙说话,凯撒今天心情不错。
凯撒问凯恩斯:“和Omega约会吗?”
凯恩斯笑容腼腆,点了点头。
像所有的长辈一样,凯撒也很乐于看到后辈开始约会、承担起身为Alpha的责任,走向成熟。
凯撒想打趣凯恩斯,但熟悉的淡淡茉莉花香被晚风送来,把他想要出口的话堵回去。
凯撒看向凯恩斯的车子,隔着隐蔽性极强的玻璃,他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但能闻到。
凯撒侧身,微笑着问凯恩斯:“你的Omega,是一位浅金发的女性吗?”
77. 啵啵 无法标记
凯恩斯点了点头, 他的脸颊有一点点红,或许因为刚才的雨水,也或许因为凯撒提到的女性。
凯撒拎着满满一整个购物袋的巧克力和糖果, 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对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乳猪的考虑,他不应该过去。
这个小混蛋。
凯恩斯带着腼腆的笑容和凯撒告别,他拉开车门, 副驾驶上的萝拉想要说话, 但手机响了一下。
她看到凯撒发来的短信。
凯撒:「你现在在哪里」
萝拉:「陪艾米莉亚看书」
凯撒:「真不错」
萝拉放下手机,旁边的凯恩斯还在礼貌地问她:“柏兰妮, 你下周还会来这里吗?”
凯恩斯很紧张, 他的手指在发红, 声音很宁静。
萝拉没办法分辨乙醇味道是他的信息素,或者是刚刚结束实验后带来的药水气味, 这个纯情的男性Alpha刚刚结束了一场见面,就开始期待下次的约会。
他刚刚开动车子,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轻轻摇动,地下车库的的光芒有些暗, 好像这样能够清理车窗上的灰尘。
萝拉坐正身体, 长长地伸个懒腰, 告诉凯恩斯:“嗯, 我想大概不会——”
刺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冲撞力从后往前, 整个车连带着座位一起往前倾, 萝拉被这样的意外事故吓了一跳,幸好她已经系好安全带,除了身体不受控制前倾外并没有遭到其他伤害。
车子本身的警笛声一直在响, 警报系统被触响,滴滴滴滴不停叫。萝拉听见凯恩斯捂着额头低低说了一句“天呐”。
他真是个纯情的男性啊,遇到这种意外,连脏话也不会说。
凯恩斯没有看自己,先轻声问萝拉有没有受到惊吓,确定萝拉安然无恙后,才打开车门。
萝拉捂着脑袋下了车,第一次体验被追尾的感觉,她思考接下来会不会吸引警察——
但她听到了比警察恐怖一百八十多倍的东西。
“凯撒叔叔,”凯恩斯惊讶极了,“您没事吧?”
凯撒。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凯撒。
古罗马共和国□□官叫做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 ,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闻名的毒药公爵、教皇国军队统帅叫做恺撒·博尔吉亚,有种蔷薇科蔷薇属植物也叫做凯撒。
唯独一个能让萝拉在此刻感觉到惊悚的只有一个凯撒。
凯撒·文森·萨列里。
萝拉转身,看到了最恐怖的凯撒。
凯撒下了车,他丝毫没有一点儿肇事者应该具备的羞愧或者羞赧,镇定地看了看凯恩斯的车后面,充满遗憾地告诉他:“凯恩斯,抱歉,看来你需要修理车子。”
“没关系的,”凯恩斯立刻摆手,他的耳朵尖尖很红,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意外,“我可以打电话给利昂叔叔,他会过来处理……嗯,凯撒叔叔,您不用在意。”
他并不想耽误凯撒叔叔的宝贵时间。
萝拉站在地上,她看着微笑的凯撒,开始思考等会儿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不,不需要解释。
她和他又没有关系,为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需要解释。
她应该首先考虑的是如何隐瞒自己的任务信息和情况。
凯撒说:“我正在休假——这是你的约会对象吗?凯恩斯?”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萝拉,笑容温和善良。
萝拉一动不动,站得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凯恩斯脸红了起来:“嗯……其实是好朋友。”
“真不错,”凯撒赞赏,“那么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凯恩斯说:“送柏兰妮去火车站。”
凯撒说:“亚瑟马上过来,我让他先送你们过去。”
萝拉终于说出来被抓包后的第一句话:“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凯撒笑着看她,“这是我作为叔叔应该做的照顾。”
萝拉不吭声了。
萝拉一开始设想过两人之间的角色扮演。
姐夫,老师。
实际上。
表哥,叔叔。
好怪。
纯情男性Alpha凯恩斯明显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很感激凯撒的帮助,等了两分钟,专门负责处理车辆事故的保险公司将车带走定损,而亚瑟也将车子开过来。
凯撒和萝拉坐在后排,凯恩斯坐在副驾驶。
萝拉再次感叹凯恩斯的纯情——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位置安排有多么糟糕。
凯撒将装满巧克力和糖果的盒子放在他和萝拉的中间,萝拉看了眼牌子,全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不知道凯撒准备去见哪个小朋友,带了这么多甜蜜的糖果。
只敢在心里面偷偷想一下,萝拉听到凯撒微笑着问她:“你是凯恩斯的同学?”
萝拉:“……”
大、变、态。
在后视镜范围之外,凯撒隔着裙子,捏了捏萝拉的腿。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小小的责罚。
凯恩斯对此恍然不觉,他在乖巧地回答着凯撒的问题:“不是的,凯撒叔叔,柏兰妮还在备考。”
“柏兰妮,”凯撒看向萝拉,他伸出右手,微笑,“很高兴认识你。”
凯恩斯看着后视镜,他的视角中,只能看到凯撒侧身向萝拉伸手。萝拉轻轻咬唇,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顺从地握住凯撒的手。
轻轻一下,礼貌的交握。
凯恩斯看不到的地方,凯撒的掌心贴在萝拉腿上。
萝拉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炙热,也感受到凯撒此刻的愤怒。
任意一个Alpha看到自己曾经标记过的Omega和其他Alpha逛街,都会感觉到耻辱和尊严被践踏。
这是基因层面上的问题,无法控制。
“正在备考吗?”凯撒问,“想要报考哪个学校?有目标了吗?”
他微笑着问。
凯恩斯在萝拉之前回答:“和我一个学校,以后……以后会是我的学妹。”
他的耳朵顶端发红,害羞到声音都变低了。
萝拉盯着自己的鼻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她听到凯撒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和凯恩斯开始聊其他的话题。
萝拉不吭声。
车子在经过凯恩斯所在研究所的时候停下,凯恩斯说还有一些东西要带给萝拉,急匆匆地下车、上楼——
亚瑟说:“阁下,我想去卫生间。”
萝拉说:“不,你不想呜呜呜——”
凯撒捂住萝拉的嘴巴,在对方企图下车的时候强行拽回来,他对亚瑟说:“可以。”
车门被亚瑟贴心地关好。
在合拢的瞬间,萝拉不顾怀抱中的书,一拳打向凯撒的眼睛。
凯撒接住她的拳头,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脖子,车内空间狭窄,反而利于萝拉的行动,她敏锐地一脚踢向凯撒腿间,狠到带风。凯撒原本还在笑,看她居然攻击这个部位,终于变了脸色,松开她脖子,及时按住她的腿。
凯撒问:“你疯了?”
萝拉试了两下,没挣脱开,义正词严地告诉他:“尊敬的凯撒叔叔,请您放开柏兰妮,不然柏兰妮就要叫凯恩斯了!!!”
凯撒叔叔把萝拉按到自己腿上狠揍了两下。
“我好心放你走,就是让你出去和Alpha约会的?”
“之前我照顾你,喂你吃给你穿,安安稳稳让你读书你不读,你跑出去加入反叛组织和我作对……现在还准备做什么?将我认识的所有Alpha都约会一遍?”
萝拉真诚地纠正凯撒:“不不不,我认为令尊和令叔叔都有些老了,我是不会去和比您年长、且有家室的Alpha约会的。”
凯撒明白了:“看来你想气死我。”
他低头咬住萝拉的脖颈,强行注入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可惜没有作用,现在的萝拉和Beta一样,对信息素并不敏感,即使凯撒在这里将她爆炒,也不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只要萝拉洗个澡,又是白白净净的一个Omega。
这种无法标记、不能标记的焦灼感让凯撒狠狠压住她,萝拉也没闲着,她现在并不觉着标记痛,终于从痛中找到能让自己快乐的方法,她只偷偷地伸手去摸凯撒衣服口袋,试试有没有可能得到更多情报。
没有。
凯撒在休假日穿的西装上没有狗狗的毛发,他应当没有去见女王;但有一股特殊的、淡淡的烟草味道,萝拉记得只有一个人抽这种特殊的烟草,是那个好心肠的外交大臣;红茶、焦糖味的甜点,三十分钟前,凯撒和对方在附近的咖啡店中一起喝了下午茶,或许还聊了些东西,因为短时间的接触不可能让凯撒西装上有这种淡淡的烟草味……
凯撒伸手捏住萝拉的嘴巴,绷紧了脸,阻止萝拉将唇贴到他衬衫上。
信息收集到一半被打断,萝拉无辜地看着他。
完全不理解萝拉可怕xp的凯撒说:“没断奶的小猪崽子,我不是你的母亲。回去抱着奶瓶去嘬嘬吧,那才是你适合的东西。”
“除非我死,”凯撒说,“不然不会让你得逞。”
二十分钟后。
凯恩斯上车的时候,车内诡异的安静。
“柏兰妮”并不在,凯恩斯环顾一周,只看到面容严峻的凯撒。
凯撒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身旁的巧克力和糖果盒消失不见,很安静。
凯恩斯抱着厚厚一叠资料,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柏兰妮呢?”
凯撒说:“她的火车票快要到时间,打出租车离开了。”
凯恩斯有些失望,轻轻地应一声。
他垂头丧气地抱着书坐在副驾驶上。
车内弥漫着萝拉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很大一部分来源自刚刚标记过她的凯撒。只可惜,并不具备标记经验、一直依靠药物控制的凯恩斯对此毫无察觉,他轻轻叹口气,转身,回头,依依不舍地看向刚刚萝拉坐过的位置。
还有镇定的凯撒。
凯撒的衬衫似乎湿了一些。
凯恩斯注意到,他犹豫着,回头又看一眼。
凯撒合拢西装外套,沉静凝视窗外。
过了一阵,他拿出手机,在研究所专用的学习讨论论坛中发了一个帖子。
「pbc疾病:以汝头为中心、三厘米为半径、呈椭圆状扩散的湿痕,是什么疾病的预兆吗?」
78. 聚散 是这样的
萝拉吃掉一整盒的巧克力。
她把小手/枪擦的亮闪闪, 一点儿没有凯撒的味道。
清晨的太阳透过玻璃窗过来,萝拉的短发剪到只剩下肩膀的长度,现在只能扎一个牛气哄哄的大拇指长短小马尾。
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着火, 萝拉从着火的研究所中抱出来一个淡金发的小男孩。
这个私下里建立的医药研究所,为了节省钱和流程,没有按照流程那样招募志愿者,而是用阿斯蒂族人做药物实验。萝拉和安加斯在得知后就开始策划行动, 成功解救出了无辜的阿斯蒂族人, 并带回这个……应该是某位研究人员的孩子。
或许是不小心触碰到警报自毁系统,整个研究所开始燃烧, 他们来不及搜集这个研究所中的罪证, 只能先专注救人。
萝拉自己的头发被火燎了一大截, 艾米莉亚看不下去组织中理发师的手法,亲自拿起剪刀, 帮萝拉修剪了一下发尾——
好吧,剪完后的艾米莉亚发现原来组织内理发师的技术还不错。
萝拉并不在乎这些,哪怕她那漂亮的淡金色头发被剪到只剩下这么勉强能扎起来的长度,也不难过, 而是趴在篮子边缘, 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男孩的脸颊。
小男孩睁开淡紫色的眼睛, 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萝拉抬头, 眼睛亮晶晶地问艾米莉亚:“你觉着这个家伙多大了?”
没有照顾过孩子的艾米莉亚沉思片刻:“大概四岁?”
萝拉把这个男孩的脸颊捏起来, 看他的粉红色牙床, 好奇极了:“四岁还没有长牙吗?”
艾米莉亚猜测:“正常孩子四岁就已经长牙了吗?这很正常吧?”
正在往艾米莉亚面包上用草莓酱偷偷挤爱心的安加斯终于受不了了, 他走过来,阻止萝拉的好奇行为:“我想他大概还不到一岁。”
萝拉惊叹地哇了一声。
自从知道安加斯会单独给艾米莉亚准备早餐后,只要在基地中睡觉, 萝拉都会在早晨蹦跶过来找艾米莉亚蹭早餐。
基地中的饭菜真不是一般的难吃,怎么说呢,萝拉宁愿跑过去和凯撒do到昏天黑地,也不愿意天天一日三餐吃基地中的饭菜。
因为需要养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政府严格管理、不能偷渡之后。
如今全国总共有四个秘密基地,唯独这个基地目前正常运作有些艰难,接收的难民和残疾的阿斯蒂族人很多,已经超过了原本的容纳范围。
但没办法对这些人置之不理。
就像萝拉,没有办法看着这个金发的小生命被火焰吞噬,即使他是帝国公民。
“小孩子都是无辜的嘛,”萝拉一边啃着抹了草莓酱的面包,一边看着篮子里的小孩,发出惊叹声,“果然,不管是什么生物,幼崽都好可爱。”
负责人被萝拉随便捡孩子这件事给气到炸裂,他现在正在在基地中寻找合适的养父母,心无芥蒂地抚养“敌人”的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萝拉和安加斯、艾米莉亚暂时负责照顾这个孩子。
安加斯已经熟练地冲好奶粉,在萝拉和艾米莉亚吃饭的时候,安加斯负责试奶粉的温度、喂这个小孩。
萝拉夸赞:“安加斯,你真的好熟练耶。”
安加斯平静地接受她的夸赞:“因为大小姐小时候——”
“不要再说了!”艾米莉亚说,“不许说!”
安加斯笑了笑,低头继续喂这个在摇篮中的孩子。
艾米莉亚不喜欢被安加斯提起之前的那些糗事……她从小就喜欢喝奶,哪怕长到五六岁,也是要喝冲泡的奶粉和牛乳。
安加斯为她泡奶粉、热奶,一直持续到艾米莉亚读中学。
长大后的艾米莉亚对此难以启齿,认为伟大的军人不应该到了十三岁后仍旧喝奶粉。
艾米莉亚一口咬掉面包上的爱心形状草莓果酱,一边紧张兮兮地转头看安加斯,还有篮子里正在捧着奶瓶喝的小男孩。
艾米莉亚问:“萝拉,你小时候也喜欢喝奶粉吗?”
萝拉愣了一下,将面包慢慢地咀嚼,舔干净草莓酱。
她说:“好像没有耶,我喝不到。”
萝拉没有说谎。
她是多乐丝产下后送给养父母的,养父母是激进派的领导人,也是当时反抗组织的头目……他们不可能通过母乳来哺育萝拉,而那个时候的组织也很穷,有钱都去买武器和弹/药、医疗物资,小孩子嘛,更何况萝拉还是一个基因武器,多乐丝说她具备着良好的适应能力,因此也没有刻意寻找母乳,大部分时间喂一些动物的乳。
牛乳,羊乳,猫乳,狗乳……只要是常见动物分泌出来的乳汁,萝拉基本都喝过。
到了官邸后更不可能喝到奶粉,她们喝到的牛奶都是掺水后的,曾经也计划中采购一批奶粉,当时负责采购的人将钱偷偷昧下来,没有去买二牛,而是去购买了另外一种假冒奶粉品牌。
后来二牛奶粉爆出三聚氰胺,把官邸的老家伙们吓得不轻,就怕圈养的这些孩子发育出问题、被国际人权组织炮轰,仔细等了几天没事,细细问下去才发现奶粉钱被吞了私囊——这些喝的奶粉虽然是假冒品牌,但的确是从老老实实产奶的瘦奶牛身上挤出来的。
虚惊一场的同时,原本的采购人员也进了监狱,皆大欢喜。
——除了那些受到毒奶粉毒害的孩子和家庭。
……
萝拉把自己的糖果分给艾米莉亚分了一半,对于她们这种体能高消耗者人员来说,在有些情况下,充足的热量和糖能保命。
她吃饱喝足,和艾米莉亚挥挥手,暂时将这个金发的孩子交给安加斯和艾米莉亚。
萝拉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把剩下的巧克力和糖果分成三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上交给物资负责人,剩下的分给那些阿斯蒂族孤儿。
这些孩子的父母,要么是已经牺牲,要么就是死于帝国公民制造的“意外”中。
阿斯蒂族人隔离区域中虽然也有官方设立的孤儿院,但无论是管教还是其他方面,条件都恶劣到极点,冬天的时候,还好几个孩子裹着同一张棉被睡……隔离区中大部分阿斯蒂族人能保障自己的衣食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去照顾这些孤儿。
隔离区外的公立孤儿院,不接受阿斯蒂族的孤儿,也不会拨资金给他们。
萝拉揉了揉脸颊,小心翼翼地把糖果都放到漂亮的大玻璃中,她随身携带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铁盒,里面装了满满糖果,等到体力不支时候可以吃一个。
她不知道赫尔曼和凯撒私下是如何沟通的。
帝国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并不是种族,而是外交纷争,以及内部的经济税法教育……
只能说,针对阿斯蒂族人的政策在逐步放宽,但只要隔离区一日不取消,组织就不会放弃斗争。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经过凯撒提醒,阿斯蒂族反抗组织内部的确有“内鬼”。
在帝国政治高层人员中,有人和部分阿斯蒂族人达成某些交易,他们付钱,这些阿斯蒂族人负责有目的地组织恐怖活动,针对性地杀掉某些人。
与其说这些制造屠杀的阿斯蒂族人是恐怖分子,倒不如说他们是“政客豢养的杀手”,用来除掉对手,为自己铺平政治上的道路。
最近这次的凯撒被狙击手埋伏,上上任被暗杀成功的首相……
包括上一次,萝拉收到的“杀掉凯撒”这一指令。
萝拉捂住脑袋。
可惜她现在和当初的上线失去联络。
没有人去救援她,或许也是上面有人下的命令。毕竟萝拉是离凯撒最近的一个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担心她会泄露机密。
后来赫尔曼上位,组织内部人员动荡,萝拉更是没有办法去找那位神秘的上线。
萝拉只知道,上线应该是负责学校苗圃修剪的阿斯蒂族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修剪学校中的蔷薇。她从这位上线取得的联络,都是通过学校的蔷薇花传递——除了最后那个指令。
但学校已经换过两批阿斯蒂族人了,目前还在对比当时的名单,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想到这里,萝拉叹口气。
凯撒真惨。
他想要让帝国安稳。
但帝国中很多人都想杀掉他。
……
组织内部彻查叛徒这件事情,最终落在安加斯的肩膀上。
他加入组织的时间最短,脑袋灵活,身手不错,赫尔曼对他寄予厚望,俨然一副要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的态度。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总共不超过十个。
萝拉很荣幸地成为这十人中之一,幸运的是最近几天不用再像疯狗一样出外勤,不幸的是她彻底接手“柏兰妮”的账号,要陪着纯情少男凯恩斯聊天,
萝拉并不觉着和对方有什么共同话题。
凯恩斯是一个学霸,痴迷研究,最近在搞一项“伟大的生物实验”,而萝拉为了保持住柏兰妮的学霸人设,不得不跟着啃了一大堆书籍,才能勉强跟上凯恩斯的谈话节奏和思路。
萝拉学了一大堆知识进脑子,不夸张地讲,如果现在让她去参加入学考试,还真的有可能顺利通过。
需要聊天的不仅仅是凯恩斯一人,还有高傲冷漠的凯撒执行官。
萝拉看了看电视上义正严辞发表政治言论的凯撒,他现在正召开关于某州经济的会议,银白色的发犹如月光,紫色的眼睛被誉为地下稀有的矿石。
经过的路人驻足,在大屏幕下抬头仰望,注视着他们的伟大执行官,被民众所推崇的凯撒阁下。
他真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
萝拉低头,看了看手机。
屏幕上是凯撒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凯撒:「发热期什么时候到」
抬头看看大屏幕,萝拉完全想象不出凯撒严肃脸打下这行字时的模样。
萝拉敲:
「(╯^╰)剪刀╰ひ╯ 」
凯撒不回复了。
萝拉放好手机,问旁边的艾米莉亚:“奶粉都买够了吗?”
艾米莉亚认真点点头,她数了数购物车里的东西:“我们今天总共买了三罐,还有婴儿用的纸尿裤、洗发泡沫……”
安加斯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轻轻触碰着艾米莉亚的手:“我刚刚核对一遍,够了。”
艾米莉亚松口气。
今天晚上没有任务,安加斯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原本准备为艾米莉亚买一条漂亮的裙子,但艾米莉亚希望给萝拉捡来的可怜婴儿买一些奶粉。
毕竟奶粉是刚需品。
核对完成后,三人带着丰厚的物资和这个金发小男孩一块去地下停车场。路上萝拉接到凯撒的视频通话请求,她拒接了两次,最终在第三次接通。
凯撒仍旧穿着刚才直播新闻报道时的衣服,他的确很适合这种深色西装,一点儿也没有帝国其他政客那种讨厌的气质。
萝拉敷衍地说:“很高兴见到你,凯撒阁下。”
她现在只想着开车早点回基地,给这个小孩子冲泡奶粉,把他和物资一起送到挑选后的养父母家中。
萝拉不太习惯、也不擅长照顾孩子,仍旧是她开车,把手机放在车前面固定住,萝拉撩了下头发,听到凯撒说:“你和艾米莉亚在一起?”
萝拉回头,想要艾米莉亚和凯撒打个招呼——
一柄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萝拉顿住。
她没有转身,先听到艾米莉亚的惊叫声:“爸爸!”
车后门被强行打开,经过消/音/器处理后的声音骤然响起,安加斯闷哼一声——
他的右臂中了一枪。
艾米莉亚将金发孩子放在车上,她甚至来不及查看安加斯的伤势,就被萨列里夫人强行从车上拽下去:“艾米莉亚!”
萝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优雅贵妇人发出这种愤怒的声音。
安加斯右臂中枪,他盯着正在挣扎的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奋力想要去查看安加斯的伤势,但她已经被保镖架住双臂,向另一旁的车走去。
安加斯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他不顾已经中枪、流血的手臂,扑上去,狠狠将保镖撞开,想要碰到艾米莉亚,而另外一个保镖举起麻/醉枪,一枪击中安加斯的后脖颈。
他猝不及防受伤,现在完全没办法和两个人同时抗衡,尤其是现在,不能开枪,唯恐误伤到艾米莉亚。
安加斯伸手拔掉后脖颈的针剂,狠狠扎入控制住艾米莉亚那人的胳膊上,保镖痛呼一声,终于松开手——
得到自由的艾米莉亚扑过来,接住安加斯软软跪下的身体,叫他:“安加斯!!!”
艾米莉亚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鼻子,试探有没有呼吸。
“没有死,”萨列里夫人说,“他只是中了麻醉剂。”
她铁青着脸,强行抓住艾米莉亚的手,要她松手:“回家,不许胡闹。”
萝拉转脸,枪管的位置从她的太阳穴顺势挪到眉心。
萝拉与持枪者对上视线。
是萨列里公爵。
和凯撒拥有着同样的银发紫眸,但这位政客眼中并不具备人类的感情,看萝拉就像看一只可怜的兔子。
萝拉伸出右手,调整一下手机的位置——
萨列里公爵也看到手机视频上的凯撒。
抵住萝拉眉心的枪管稍微松了些,但仍旧没有移开。
与此同时,萝拉听到视频中的凯撒厉声说:“放下枪,父亲。”
萨列里公爵甚至不屑于看萝拉,他直视手机视频中的凯撒:“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凯撒,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低贱的阿斯蒂族人——”
“我有理由,”萝拉举起双手,“能否请您将枪管移开?我马上将理由拿给您看。”
萨列里公爵看着萝拉:“我没有凯撒对你的耐心,你应该知道我很想找借口杀掉你。”
萝拉晃了晃自己的手,这是个表示投降的姿态,她手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武器:“您现在也不放心吗?”
萨列里公爵挪走枪。
但枪口仍旧对准她。
萝拉没想着逃走,她不是傻子。
她不可能以一敌一群。
从驾驶座顺从地下了车,萝拉俯身,在后座上正在吸吮手指的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这个还不满一岁的孩子被糊了一脸口水,懵懂地看着萝拉。
萨列里公爵也看到后座上的这个男孩,看到这个男孩和萝拉一样的淡金发,还有和凯撒一般的紫色眼睛。
他的脸终于变色,拿枪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是凯撒的……”
“是这样的,”萝拉沉静地将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男孩抱出来,对着萨列里公爵、萨列里夫人,以及视频后面的凯撒·文森·萨列里说,“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79. 检测 血缘关系
Omega的繁育能力毋庸置疑。
无措施下只需要一次, 就能成功孕育出孩子。
有的甚至可以孕育出两个。
大部分Omega都能够完美地孕育出具备着Alpha性状的孩子,譬如凯撒和艾米莉亚,都拥有着和萨列里公爵同样的银色头发和紫色眼睛。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意外, 孩子的发色和眼睛颜色也有一定几率遗传自Omega。
萝拉怀中抱着这个淡金色头发的男孩,小孩子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在睁着一双比凯撒眼睛要淡一些的乌溜溜大眼睛,啊呜啊呜地叫着, 他并不怕人, 还在用力地嘬着大拇指。
手机彼端的凯撒沉默了。
萨列里夫人震惊地看着萝拉怀抱中的孩子,她忽然意识到, 刚才……好像的确在车中看到一大堆奶粉和母婴用品。
艾米莉亚被强行塞到车上, 她刚才听到了声音, 打个寒噤,对着外面喊:“萝拉, 你不是说要保守这个秘密的吗?不是说不可以让孩子——”
剩下的话没说完,遵守命令的保镖强行将车门重重关上,阻挡住声音。
萝拉垂泪,她怜惜地抱着怀中的孩子, 侧过身, 凄凄惨惨地看向视频中的凯撒。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出身, 可孩子是无辜的, ”萝拉落了眼泪, 她哽咽, “如果你们想要让孩子有一个干净的出身, 也可以直接杀掉我。不过你们应该明白,缺少母爱的孩子将会——”
“是的,”凯撒打断萝拉的话, 他镇定地说,“父亲,这是我的孩子。”
萨列里公爵的枪终于从萝拉的身上移走,他看上去有些不理解,还有些不能杀掉她的失望。
萨列里夫人靠近,她看着萝拉怀抱中的孩子,目不转睛,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柔情,她既喜欢这个“后代”,又因为他身上属于阿斯蒂族人的基因而不悦……
这种复杂的情感,在萨列里夫人看清楚孩子的紫色眼睛和还没长牙的小嘴巴时渐渐消散,最终化成惊喜的一句话——
“你快看!”她怜惜地说,“这孩子长得好像凯撒啊!”
萝拉转身,她看向被固定住的手机屏幕。
凯撒显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一声长叹,看了看萝拉怀中那个完全没见过的小东西。
凯撒眼神复杂,告诉萨列里公爵:“是的,是我们的孩子。”
萝拉被强行带回萨列里庄园中。
连带着这个襁褓中的淡金发紫色眼睛孩子。
萨列里家族绝不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更何况萝拉还是反叛军中的人。萝拉尝试和萨列里公爵谈判,要求他们留下安加斯的生命,换来的只是一声冷哼。
艾米莉亚被强行带回庄园,关在塔楼中。而中枪、以及中了强力麻醉剂的安加斯躺在地上,胳膊被狠狠踩断。
他一声没有吭,动弹不得,仍旧盯着载着艾米莉亚远去的车。
萝拉和孩子被强行分开,她这次被关在了萨列里的秘密地牢中。对冷漠的萨列里公爵来说,“Omega凭子贵”这种事情并不存在。
或许看在那个淡金发孩子的份上,并没有人为难她,侍从给她准备好晚餐和水果,也有临时铺设的柔软床铺。
萝拉没办法离开这里。
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手机和武器现在都被对方拿走了。等她重新回基地,申请新手机的话,负责人一定又会流着泪说今年严重超支……
啊,萝拉真希望对方不要穿打满补丁的内裤。
萝拉在这个地牢中被关了三天,这三天,除每日过来送饭的人之外,她再没有见到其他人。而就算是送饭的人,也不被允许和她沟通。
萝拉在这里快要闷到爆炸了。
第一天还能够数地板上的砖,数栅栏,看曾经的囚徒在墙上刻下的文字,这是萨列里庄园从刚开始建造时就有的地牢,贵族们大多拥有私密的房间,如凯撒所说,萨列里家族中处理叛徒的方法很残忍,萝拉从砖墙上摸到了血迹,还有一些断掉的、深深插进去的指甲碎屑。
她读着上面的刻痕,那些囚徒在痛苦之中刻下痕迹。
「疼啊」
「饶恕我」
「我想要出去」
……
萝拉在最底端的砖石上摸到了阿斯蒂族人的文字,她身体一震,用指腹去慢慢感受,阅读。
刻下这段文字的是阿斯蒂族女性,她记录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从小被庄园主选中,被迫做贵族间兴奴和玩物。她被关押在这里是因为和当时光顾的某位少爷产生感情,而这种“畸恋”不被允许,愤怒的庄园主将她关起来,彻底成为他私人的奴仆,而那个少爷也被强行送回家中,和其他的Omega结婚。
暴戾的庄园主在漫长的囚/禁相处、以及得不到的畸形心理下爱上她,和她生下一个孩子,并把孩子送给他人抚养。再后来,庄园主想要将她从牢狱中带走,给她假的身份,和她结婚。
但这个可怜的阿斯蒂族女性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暴戾庄园主准备带走她的前一晚自/杀,死在那个男人面前。
……
萝拉在刻痕最后摸到陈旧的指痕碎屑,这个故事让她打了个寒噤,缩回手,萝拉盯着上面的痕迹,轻轻地呼口气。
触碰着那个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萝拉的心脏开始急促跳动起来。
「我生命低贱,绝不与“高贵之人”相亲相爱」
「我的灵魂永远自由」
「阿斯蒂族人永远自由」
刻痕的历史并不算久,萝拉根据泥土和痕迹推测,这些字句应该不会超过六十年。
她轻声说:“阿斯蒂族人永远自由。”
祭亡灵。
萝拉第二天已经摸清楚整个地牢中的东西,她坐着发呆,闭上眼睛,开始回想那个诡异的私人研究所。
像这种私人投钱做的地下研究所有很多,萝拉接过两次类似的任务,可不知道为什么,抱出金发男孩的这个研究所让萝拉察觉到一些微妙的东西。
研究所的人似乎也在准备做人体实验,被成功解救出来的阿斯蒂族人心有余悸地说,他们被强行取走了生殖细胞。
萝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掉了,那个研究所给她一股奇特的熟悉感觉,在警报触发前,她嗅到了大量的乙醇味道……不过也说明不了什么,医院中也有很多乙醇。
但很少会用人用乙醇来为研究所做整体消毒,这也是令萝拉困惑的一点,更加廉价的消毒剂有很多,为什么研究所偏偏选择乙醇。
如果研究所没有自燃就好了,那里的资料或许能解答她的困惑。
第三天,萝拉终于看到熟悉的人。
凯撒打开门,他穿着黑色西装,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睛有睡眠不足导致的血丝——萝拉在被关押前看到新闻,知道凯撒在某城市参加经济类型的会谈,不可能抛下国事来到这里。
他已经来得够快了,萝拉想,他应该是在访问结束后就乘飞机赶来,没怎么休息。
被关在铁栅栏中的萝拉扑过去,眼泪汪汪,深情款款:“孩子他爸。”
凯撒揉了揉太阳穴。
他说:“让我适应一下。”
凯撒没有钥匙,他几枪打破了锁链,将萝拉抱起来。
萝拉说:“孩子他爸——”
“不许用这个称呼,”凯撒说,“再说,我就让你做真正的母亲。”
萝拉蹭了蹭他的下巴,凯撒长了一点胡茬,大概他真得累了,一直注重仪表的男性,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牢狱建立在地下,往上走的时候,萝拉眼睛没办法适应刺眼的阳光,忍不住眯起眼睛。下一瞬,凯撒的手掌心放在她眼皮上,轻轻罩住,遮挡住她被刺激到酸痛的眼球。
萝拉问:“安……”
“别担心,安加斯在你们基地中养伤,”凯撒说,“他还活着。”
萝拉说:“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
凯撒:“他碰了艾米莉亚。”
对于凯撒来说,安加斯诱骗、“欺负”艾米莉亚这么多年,他如今留着安加斯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
萝拉若无其事地说:“啊,有哥哥真好。如果我也有哥哥的话,是不是现在也准备想要弄死你了?”
她的语气纯粹,就是一句单纯的感叹。
凯撒却没有立刻回应,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萝拉,她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在不停流着泪水。
她看上去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凯撒见过很多境遇凄惨的家伙,只有萝拉会让他感觉到可怜。
她吃不饱很可怜。
像这样被阳光刺到眼睛也可怜。
凯撒说:“或许我也可以……晚上你少说话,闭上嘴巴,明白吗?”
萝拉敏锐捕捉到了信息,不依不饶:“你刚刚想说什么?或许你也可以什么?或许你也可以做我兄长吗?你想和我玩骨科play吗?我亲爱的凯撒兄长——”
凯撒:“闭嘴,笨蛋。”
笨蛋小萝拉在凯撒的卧室中睡了一觉,那个孩子也被凯撒顺利地抱过来。
凯撒从始至终没有解开过基因约束,当然知道这个拥有着淡金发色、紫眼睛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也没问萝拉从哪里弄出来这么一个孩子,僵硬地抱了一会儿,交给佣人。
以凯撒如今的身份,未婚先孕绝对是一件极大的丑闻。萨列里公爵将这件事情强制性压下去,不走漏丝毫风声。而对萝拉的处理显然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孩子——即使凯撒会痛恨他,他也会将萝拉一枪毙命。
凯撒可以爱上阿斯蒂族人,但不可以爱上阿斯蒂族中的反抗军。
反抗军是在挑战政府的威严,是在严重干扰这个国家的治安。
萨列里公爵厌恶反抗军,如果现在执政的是他,他已经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就像十五年前那样。
萝拉显然没有这个念头,她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凯撒让佣人把孩子抱走,过了一阵,看着她的脸,脱掉外套。
萝拉困到爆炸,被凯撒抱在怀中亲吻脸颊时,她还在挣扎,不太乐意。还没有到发热期,但凯撒的唇很好地唤醒了沉睡的溪流,萝拉拽着他的银白色头发,睁大眼睛看着凯撒房间顶端的灯光。
她脑海中浮现出地牢中看到的刻字,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垂死的鱼在浅滩上,冷和热浪一块儿拍打着鱼尾。凯撒握住萝拉的掌心,左手撑着她旁侧的枕头起身,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
“我需要对你进行临时标记,”凯撒说,“你的身上必须有我的信息素味道。”
萝拉点头:“我明白。”
大概就是普通的交易?像萝拉和其他Alpha的约会,现在也只是为了保住她生命而做的行为。就像海的女儿中的小美人鱼,喝下诱惑的魔药,离开温暖的海洋,锐利的刀子划开美人鱼的鱼尾,变成人类的、可以分开的纤细下肢。
美人鱼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但每一步漂亮的步伐都在承受着刀尖划开脚的痛苦。
萝拉想要让对方停下,但她做不到。还处于手术恢复期的身体无法接受过多信息素的注入,她开始发颤,凯撒亲吻着她的脖子,在她耳侧轻声安抚。
为了她的生命安全,凯撒选择认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
多疑的萨列里公爵在接到孩子之后就立刻去送去做DNA检测,凯撒让人紧急拦截、篡改了检测报告结果。
萝拉已经彻底洗去标记,现在还处于恢复期中,凯撒没办法重新进行永久标记,他将大量的信息素灌注在茉莉中。信息素如此多,多到装不下、溢出来,但只要过了两日,她又会恢复成空白的模样,仍旧会被其他的Alpha觊觎。
不能永久标记,不能留下烙印,不能彻底属于。
这些东西在严重啃噬着一颗Alpha的独占欲,凯撒不受控制地触碰萝拉的脸颊,直到听到萝拉开始叫他的名字,小声说痛。
凯撒安静下来。
他的拥抱不再那样用力,温柔地抱住她,脸颊贴在她的头发上,蹭了两下。
萝拉问:“你在想什么?”
凯撒说:“想我的共犯。”
萝拉不太明白,她不能承受处于癫狂状态下的凯撒,但仍旧安静地任由他拥抱,触碰。就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在最后一天疯狂相拥。
海洋无边无际,宽阔无垠,他们是孤岛上互相取暖拥抱的犯人。
萝拉不知道凯撒说了什么,晚上,重新见到萨列里公爵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终于有了点回转,不再像之前那样,准备一枪杀掉萝拉。
“从今天开始,反叛军中的萝拉已经死了,”萨列里公爵对萝拉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你只是亚瑟的表妹萝拉,和阿斯蒂族人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萝拉点头。
萨列里公爵对她能够听话这种事情没有期待,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应该清楚凯撒如今的身份,他不能够拥有私生子。所以,安东尼奥不会真正成为凯撒的’儿子’,你应该明白。”
安东尼奥,是萨勒里公爵为这个孩子取的名字。
他不在乎这孩子原本叫什么,但凯撒的儿子必须叫做安东尼奥,而不应该是阿斯蒂族人名字。
凯撒的孩子不能和阿斯蒂族人扯上关系。
萝拉说:“那可真是太好——”
凯撒视线扫过来。
萝拉垂头,擦眼泪,声音哽咽:“——太不幸了,萨列里公爵,难道您真的忍心看他们父子分离吗?您听说过吗?母子连心,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儿啊,我的乖崽崽,我的小宝宝,我的安东尼奥……”
萨列里夫人有些不忍心,这个贵妇人不安地坐在她的位置上,祈求般地看向萨列里公爵,似乎希望他能够改掉决定。
凯撒听不下去这种话,捂着萝拉的嘴,把她扛走。
萨列里公爵也不喜欢听萝拉在这里哭唧唧,他不是凯撒,没有听猪哭哭的耐心,默许了凯撒将安东尼奥抱走的行为。
只剩下萨列里夫人对着萨列里公爵说:“您看过了对吗?安东尼奥真的好像我们的凯撒小时候啊,除了发色不一样。还有刚才萝拉哭起来的样子,简直和安东尼奥一模一样……”
萝拉真佩服萨列里夫人这种自我安慰的审美和眼睛。
她可真是一个可爱的笨蛋美人。
离开这里之后,凯撒终于带着萝拉去看了艾米莉亚——如今的艾米莉亚被关在塔楼上,没办法和外界接触,瘦了一大圈。
隔着一扇玻璃门,萝拉小声告诉她,安加斯的情况。
“凯撒说他现在在基地医院中养伤,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枪伤需要时间愈合……”萝拉低声说,“艾米莉亚,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艾米莉亚将手贴在玻璃门上:“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疲倦,完全没有昔日的骄傲。
萝拉怀疑此刻的艾米莉亚连拿起马鞭的力气都没有。
凯撒在走廊上等待着萝拉,月光落了他半边身体,将他银白色的发映衬出漂亮干净的光泽。
凯撒不依靠抽烟来排解压力。
萝拉不知道他的解压方式是什么,至少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不酗酒,不触碰违禁药物,也不会滥情。
萝拉问:“你们找到间谍了吗?”
凯撒说:“暂时有了目标范围。”
萝拉抬头,看到凯撒沉静的银白色头发。
她知道凯撒能登上这个位置很不容易,也知道他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
暗杀,攻讦,政治上的敌人利用种族之间的纷争企图杀掉他。
萝拉的心脏有点不舒服,她伸手按了按,想要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好奇怪,她似乎不应该具备这种会令她感觉到恐惧的情感。
她是多乐丝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武器,而最完美的武器不应该有弱点,感情就是最大的弱点。
萝拉天生具备着这方面的缺陷,一个间谍不会有过多的情感。
凯撒注意到她的手,问:“怎么了?”
“没什么,”萝拉回答他,“可能有点饿。”
的确饿,饿得她有些心慌。
凯撒没有苛待萝拉,“无痛当爹”这件事猝不及防,外加政务、国事,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只有在爆炒茉莉后搂着她睡了一会儿。
他让人给萝拉准备好食物,自己坐在浓绿色的沙发上,拆开被调包的DNA检测证明。
萨列里公爵看到的那份是凯撒让人伪造的,拿了萝拉和凯撒的头发去比对,结果出来都是具备血缘关系,可以认定为父(母)子关系。
这份真实的鉴定报告则是被亚瑟送过来,密封起来,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看到。
萝拉在疯狂干饭,大口大口地吞咽,吃过晚餐又开始努力啃餐后水果。
电视上放着新闻,播放着凯撒亲自签署、颁布的新政策,其中有一条谈到阿斯蒂族人的税法减免和就业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到关于阿斯蒂族人的税和就业,在此之前,这个群体一直按照最高额度的税率缴纳税款,而不是像其他公民一样遵循税法。
大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萝拉不吃了,专注地看着屏幕。
虽然新闻对此条款没有过多解读,但萝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今后的政策在制定中,都会考虑到阿斯蒂族人,潜移默化,凯撒想要让这个种族和普通公民之间的差异慢慢减少——先从最基础的就业和经济开始。
凯撒悠闲地打开被密封的检测报告。
他知道结果必定是不具备血缘关系,他没有解开基因锁,萝拉也不可能怀孕。
这份报告本该直接送进碎纸机彻底粉碎,但凯撒闲来无事,拆开看看。
他抽出纸张,看到最上面的一行字。
「经过鉴定,确认样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凯撒定住。
他转脸看向正在吃葡萄不吐皮也不吐籽的萝拉,眼神复杂。
凯撒慢慢地问:“你真给我生了一个孩子?”
萝拉转脸:“你有病啊?”
她也看到凯撒手中的检测报告,掉了一只拖鞋,她蹦哒着跳过来,顺势往凯撒身上一贴,香甜的柑橘味儿飘过来,她和震惊的凯撒一起看这份详细的报告。
萝拉也惊了。
检测报告上写,根据送来的样本分析,经过鉴定,可以认定萝拉和这份样本具备着同样的生物学母亲;
而凯撒和这份样本具备着同样的生物学父亲。
通俗一点来讲,这是萝拉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凯撒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的确具备着血缘关系。
沉默。
冷酷无情的萨列里公爵现在正在舒服地泡澡。
而萝拉的母亲多乐丝已经在地下长眠十五年。
“我明白了,”萝拉伸出手指,如同看待变态,指住凯撒,“令尊刨我家祖坟了?”
凯撒叹气:“天啊,小萝拉,你能说一些人话吗?”
80. 真诚 伦理道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这个孩子是自然孕育的可能性都为零。
毕竟萝拉的母亲,多乐丝女士早就成了一坛骨灰,被赫尔曼偷偷埋在故乡的葡萄园下。
萝拉坐在沙发上, 双手托腮,电视新闻仍旧播报着,关于帝国的医疗体系进一步改革,以及国际一致通过的人权与伦理新法则, 明令禁止做人体胚胎实验。
凯撒打电话让人将安东尼奥送过来, 这个长着淡金色头发和紫色眼睛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傻乎乎地吸吮着手指。
萝拉凑过来, 她感叹:“我终于明白当时我为什么感觉这个孩子看起来很眼熟了。”
凯撒盯着安东尼奥, 他皱着眉, 伸手摸了摸小孩头上的金色头发。
生物学上来讲,这是他和萝拉的……弟弟?
萝拉:“紫色眼睛真好看, 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萨列里家的私生子!”
凯撒说:“萨列里从不会有私生子。”
他没有说错,萨列里的历任家主,从君主立宪制构建之前的社会到如今, 都始终遵循着一夫一妻的规则, 坚守着Alpha对Omega的责任和忠诚。
萨列里家不会有私生子出现。
萝拉侧了侧脸, 她说:“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的历任祖宗晚上托梦告诉你的?”
凯撒盯着篮子中的小家伙, 伸手摸了摸他淡金色的发, 看了眼萝拉——她淡金卷发在灯光下像是可以发光。
她小时候是不是也喜欢吸吮手指?
凯撒说:“暂时停止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萝拉, 告诉我,你的母亲究竟是谁?我是说,你生物学上的母亲。”
萝拉蹲在摇篮旁边, 用手指戳了戳小崽子柔软脸颊。
她漫不经心地问:“这个事情很重要吗?”
“是。”
凯撒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她:“我想这个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
是的,当然没有。
他都知道萝拉的来历,知道她是人工筛选的基因产物。
“好吧,”萝拉坦然,“是多乐丝。”
凯撒没有惊讶,萝拉的回答和他的推论没有太多误差。
在间谍的身份被爆出来之前,多乐丝一直是备受尊崇、受人仰望的科研人员,她曾经在帝国最优秀的生物科学院中工作,就连如今的院长也遗憾地说,如果多乐丝能够继续在科研领域工作,如果基因工程没有被伦理委员会禁止……
她将会取得更多的成就,创造出令世人都惊叹的生物。
但萝拉和多乐丝的长相并没有相似之处,唯一可以说相似的,大概就是萝拉现在的一头金色卷发——尤金妮、多乐丝都具备的、太阳般的金色。
多乐丝会用自己的卵细胞和身体做实验,这完全符合她科学狂人的性格。尤其是在禁止进行人体实验后,她招募不到志愿者,就开始使用自己的身体。
尤金妮和萝拉,多乐丝的两个杰作。
凯撒问:“多乐丝怎么拿到我和我父亲的基因样本?”
萝拉好心提醒:“首先,请您清楚一点,多乐丝女士做这些的时候,我连受/精卵都不是;其次,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可是敌人。”
凯撒微微皱眉:“那你的生物学父亲是谁?”
萝拉摊手:“我不知道。”
凯撒却有了不妙的想法,有个比较恐怖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出现。
多乐丝手上有着萨列里父亲的基因样本,当初在为萝拉选择生物学父亲的时候,不排除使用的可能性……
不,萝拉和安东尼奥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个,可以排除这个可怕的推测。
萝拉明显没有凯撒这么强的道德伦理观,她无所谓地说:“管他呢,人的躯体并不重要,就算父本是你,我也不在乎。”
凯撒面无表情:“我在乎。”
萝拉奇怪地看凯撒:“生物学上的关系而已哎,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凯撒很想、很想敲敲她的脑壳,告诉她,这很重要,“我们两个不能有血缘关系。”
萝拉表情茫然:“为什么?”
“因为——”凯撒顿了一下,“你已经被我标记了。”
“喔~”萝拉恍然大悟,她亲密地蹭到凯撒面前,用刚刚吃完甜点的嘴唇轻轻地触碰他的喉结,小小声说话,热气都呼到他的脖子上,“你在担心自己会不小心睡到妹妹或者——”
凯撒捂住她的嘴唇,阻止她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语。
萝拉把他的手掌拉下。
“还是说,您在担心以后不能继续心无旁骛地睡我呢?”萝拉笑起来,她的声音就像伊甸园甜美的苹果,“难道您不会认为会更刺激吗?”
她说话间,甜蜜的茉莉花气息轻扑在凯撒身上。
凯撒拎住她的衣领,要求她端正坐姿。
他说:“我不是变态。”
萝拉才不在乎这些,她笑着趴在凯撒身上,像一只猫咪不停舔着他。她具备着很多凯撒无法理解的奇怪癖好,比起来另一个,这种模仿猫咪舔舔的似乎还可以勉强接受。只不过凯撒有些心猿意马,当萝拉触碰到衬衫下摆时,凯撒亲手喂了小猫咪肉骨。
凯撒终于发现了萝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她并不具备血缘伦理道德的观念。
凯撒对此仍旧不放心,私下中偷偷重新做了一份比对报告。凯撒再次确认,自己和萝拉的确并没有任何生物学上的关系。
萝拉的生物学父亲来源不明,但绝非萨列里家族中的任何人。
多乐丝参考了萨列里家的基因序列,这个伟大又疯狂的科学家甚至参悟到了信息素互相吸引的基因奥妙,并根据凯撒的基因创造了对他具备百分百吸引力的萝拉。
信息素味道,相貌,声音,她的所有性状都为凯撒而生。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份困扰。
凯撒毫不怀疑,即使他们真的有关系,萝拉并不会察觉到不对,仍旧会热衷和他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凯撒想要说服这或许是出于爱,但他心中清楚,萝拉只是天生缺乏伦理观念。
和某些乐于从背伦中寻找刺激的人不同,她并不具备常人应有的那种道德观。
换句话说,在萝拉眼中,血缘完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依靠生物学伦理来区分朋友亲近。
我可怜的小萝拉。
在凯撒为萝拉的道德伦理观忧虑时,萝拉终于成功拿到自己的手机。
太不容易了,萝拉昨晚都快磨破嘴唇,才终于说服凯撒。
遗憾的是萝拉并没有从凯撒那里获得什么有用信息,而赫尔曼和凯撒在私下达成了某项不为人知的合作关系,萝拉也不需要从凯撒这里得到什么关键情报——除非凯撒准备对阿斯蒂族人不利。
萝拉简单地向赫尔曼报了平安,同时得到安加斯的情况。
安加斯的伤口恢复速度很快,他身上属于狼的那部分基因起到极大的作用,还不到五天,他就已经开始做射击训练了。
但萨列里家的公主并不容易被窃取。
赫尔曼对萝拉下达的新指令很简单。liJia
活着。
伺机而动。
萝拉很想告诉赫尔曼,她如今不是伺机而动,已经彻底成了伺唧而动。
萨列里夫人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安东尼奥,她对萝拉反叛军的出身仍有所芥蒂,但却格外照顾凯撒的“儿子”。
萨列里公爵不会这样频繁地过来,每隔一天,会在晚餐后造访,严肃地看看摇篮中的安东尼奥,然后问萝拉:“安东尼奥的体重比刚来的时候轻了0.05g,为什么?”
“安东尼奥看到我后为什么不笑?”
“安东尼奥今天喝的奶比平时少了0.56毫升,什么原因?”
……
萝拉真诚建议:“夫人,公爵,如果你们很喜欢安东尼奥,我不介意你们抚养他,真的。”
“不行,”萨列里夫人摇头,她轻轻皱眉,“根据科学研究,孩子在两周岁前要尽可能多地接触到父母双方的信息素,这样有助于孩子的成长发育。”
听到这里,萝拉说:“那您和公爵就更应该亲自抚养他了。”
萨列里夫人:“……”
萝拉研究了半天,确定人的骨灰中不可能再具备信息素的味道。
看来可怜的安东尼奥注定无法感受到来自母亲的信息素安抚。
萝拉在萨列里庄园中度过整个秋天。
柏兰妮的账号,在萝拉被抓的那天重新回到组织手上,她不清楚组织是怎么敷衍过去的,至少她再没有和纯情的凯恩斯聊过天。
但这样长时间的不见面很难糊弄过去,凯恩斯提出多次见面请求,都被以“外公突然去世”“我突然感冒了”“生理期突然不舒服”“我突然摔断了腿”“突然发烧生病”等等等等突然为理由搪塞过去。
虽然凯恩斯纯情,但他毕竟还是个人。
眼看再拖下去就要露馅儿,不得已,只能给萝拉下达死命令——
有困难要迎面而上,不惜一切代价,要在这个周五去见凯恩斯,送上生日蛋糕。
因为这天是凯恩斯的生日。
萝拉苦思冥想,依靠如今萨列里庄园的守卫严格程度,唯一可行的,就是最右端的花园露台,那里靠近庄园围墙,只需要跨越一个近四米高、五米宽的蔷薇花丛。
仅凭两条腿,萝拉跳不了五米宽。
但是撑杆跳可以,她的最高纪录是撑杆跳5.06米远。
周五凯撒要工作,萝拉仔细规划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件事可行。
杆子也容易,专业的撑杆不容易找,但萝拉知道凯撒有个收藏手办的爱好。
他是某植物大战僵尸的忠实粉丝,塔楼中有一层,摆满了各种植物和僵尸的巨型手办。
萝拉顺利地找到撑杆跳僵尸,轻松拔下僵尸手中的钢管。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萝拉拎着钢管,避开庄园中的监控,上了花园露台顶,助跑,撑杆,跳——
萝拉拎着钢管,轻巧地落在墙外,半蹲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呼口气,萝拉的视野中,出现一双干净的黑色军靴。
她抬头,视线缓慢上移。
代表最高军权的黑色军装,金色的腰带束缚住他强劲有力的腰,凯撒戴着黑色手套,取出枪,看着萝拉手中的钢管,问:“你想去哪儿?”
恍然间,萝拉仿佛看到官邸中翻墙翻到对方怀中的自己。
不过现在的萝拉不会再说出“锻炼身体”这样逊和奇葩的借口,她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撒谎精,一个优秀的成年Omega,一个专业的间谍。
萝拉将钢管竖在地上。
她真诚地问:“为了迎接您的归来,我准备献上一支钢管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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