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一竹不记得她在傅骞下巴上亲了多久,脑子里像是装满了彩色泡泡,整个人迷幻又眩晕。
她一下子从傅骞身上弹开,慌乱间也没坐回坐垫上,倒是一屁股摔在了车厢的木板上。
“方才…方才车抖了一下…”她强装镇定地开口解释道,眼神却不敢放在傅骞的脸上。
良久,傅骞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冷冷地回了个“嗯。”
太尴尬了,怎会如此。
娄一竹听见傅骞有些低沉的嗓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地上坐了很久了,她连忙起身,拍了拍衣裙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你进来做甚?”娄一竹静下心后才抬起眼,对上了傅骞的脸。
傅骞目光有转瞬即逝的涣散,他双目一凝,单膝弯曲一手撑在了地上。
“郡主可想再去一趟唐小姐卧房?”傅骞微微低着头,从娄一竹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掩在碎发下的眉眼线条,干净又冷漠。
为什么要让她再去一趟唐心雪的卧房?娄一竹眨了眨眼,眼角浮上了隐秘的意味。
说明傅骞从一开始她踏进唐府起就跟在她身后,并且目睹了唐心雪房内整个事件,还对唐心雪起了疑心。
他的感觉很敏锐,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毕竟芸熹只是他的任务保护对象,他效忠的对象只有安王一人。
娄一竹身子往前伸了伸,双肘架在双膝上,两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傅骞。
车内空间小,这样一来娄一竹里傅骞只有一个胳膊肘的距离,她的食指在脸上点了点,拉长声音问他:“为何要去?”
傅骞抬起眼皮掠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向后躲了一段细小的弧度:“郡主去了便知。”
若是唐心雪真有古怪,她这时杀个回马枪那唐心雪定然露馅,倘若是没有,那只能说明她和傅骞都想多了。
“怎么去,偷偷去?”娄一竹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往前凑了一些,果不其然看见傅骞又往后退了一点。
“嗯。”见娄一竹愈发逼近,傅骞猛地站了起来。
娄一竹收起了逗他的心思,出声叫马夫停下,理了理衣裙就跟着傅骞下车了。
小盈惊讶地看着傅骞从娄一竹车里走出,瞪着眼目光在二人身上飘荡,娄一竹并没有发现她眼里的意味,吩咐她带着马夫继续回王府。
打点的差不多后,娄一竹朝着傅骞伸了手臂过去,还对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快带本郡主飞。
傅骞的眼神很快划过她的手臂,下一刻就抓着她的手飞了起来。
他们走的不远,很快就见着了唐府的屋檐,索性唐府不似安王府有重兵把守,傅骞轻而易举地就躲过护卫的视线带着娄一竹落在了唐心雪卧房的屋顶上。
为了防止娄一竹站不稳掉下去,傅骞没有放开娄一竹的手,单膝下跪用另一支手移开了几块瓦砖。
应该是瞥到了不方便看的,傅骞飞快地将视线转了回来,对娄一竹颔首。
娄一竹顺势俯身趴在了房顶上,把脸凑了过去——
唐心雪早已没有躲在被褥里了,她穿着一身朱红里衣,静静地坐在案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瘆人的人.皮面具就放在桌上。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娄一竹觉得她肯定是在发呆,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个角度继续看。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黄花镜,镜子上赫然映出唐心雪惨白无神的面孔,眼底的憔悴一眼便看见了。
镜子就放在座位的对面,原来这么久她是在照镜子,对着镜子发呆?
结合娄一竹过往的经验,她隐约觉着唐心雪的精神问题不似作伪,但应该不是疯癫。
娄一竹胳膊都撑麻了也没见着唐心雪有何动作,她抬头看了一眼傅骞,傅骞正姿态慵懒地坐着,视线在周围扫荡。
这一对比,娄一竹才发现她现在有多狼狈,她瘪瘪嘴,转过去把下巴缓缓地放在手背上,就等着唐心雪接下来的动作。
原本娄一竹的眼皮都在打架了,忽的,目光模糊间她看见唐心雪站起了身,娄一竹一个激灵,撑起了上半身。
只见唐心雪拿起桌上的面具,指尖顺着面具的纹路将它完整的撑开,双臂伸直把它对着自己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苏绣锦帕。
心中涌起了一种预判,娄一竹的瞳孔逐渐扩大,最后猛地一缩——
唐心雪把撑开的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娄一竹透过黄色的镜面,看见她缓缓将脸转向了镜子,一头的黑发被她刨在了脸前,她低头抬眼瞪着镜子,指尖抚摸着脸上的猩红血.迹,勾出了一个笑容。
隐藏在黑发里的一双漆黑诡诞的眼睛似乎正透过镜子阴狠地盯着她。
娄一竹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索幸没有勾动到砖瓦,里面的人并未发现。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里的惊恐,傅骞紧了紧抓她的手,眼底浮出一丝疑问。
娄一竹缓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又低下身偷看缝隙里的情境。
突然,傅骞拽着她快速移了个方向,两人躲在了屋檐的背面。
不出十秒,娄一竹听见了唐心雪贴身丫鬟的的声音。
她立马对着缝隙看去,丫鬟推开了卧房的门,看见唐心雪的脸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小姐,一个人的时候还戴着这面具做甚,怪吓人的。”
唐心雪闻言也不取下面具,故意掐着阴森的嗓音凑到丫鬟的面前:“吓到你了?那还不还我命来……”
恶作剧?娄一竹瞪大了眼,无端有了一种被戏耍后的愤怒。
丫鬟皱着脸将唐心雪推开,从饭盒子里端出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今早芸熹郡主一来,小姐你都没吃上早饭。”
“就算她不来我也吃不上,二姨娘哪里会放过我?”
唐心雪摘下面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刚捡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掩下了眼皮,藏住满眼的复杂心绪:“这次是我利用了芸熹。”
听到此处,娄一竹全都明白了,无非是唐心雪因为某些事对二姨娘存了报复心思,故意装鬼吓她,今天正巧她去了,还能借她的力摆脱二姨娘的追问。
所以一切都是她故意而为之,她根本就没有患疯癫之症。
娄一竹只觉得自己一上午都白忙活了,她忿忿起身,没收住怒气横了傅骞一眼,无声地对他做口型,让他带自己回去。
回到王府,娄一竹又陪安王吃了午饭,才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
娄一竹越想越觉着自己愚蠢,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诈过了,没想到这回却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上,虽然年龄和她差不多,但她还是不服气。
左右睡不着,但总不能一直气下去,娄一竹突然想起了件事。
她从床上坐起,大着嗓子喊了一声傅骞。
傅骞无声无息地从窗外跃了进来,看见她的装扮后又背过身朝向了窗外。
娄一竹下床,朝着椅子坐下后拍了拍桌子道:“前几日本郡主罚你抄的字你可抄好了?”
傅骞身形一顿,回她:“抄好了。”
说完还不等娄一竹叫他交上来,他就凌空消失了,再一回来,手上拿着一沓纸。
他朝娄一竹走来,将纸放在桌上,眼睛却一直微敛着。
娄一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明明衣服都穿的好好的,一点都没露,只不过就是脱了外衣傅骞就不去看她。
看来这个时代的民风当真很保守。
她一边欣赏着傅骞俊逸潇洒的字,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为何要带我回唐府?”
娄一竹很清楚,芸熹和他从来都是被迫绑定的甲乙方关系,甚至芸熹还对他恶言相向,傅骞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帮她的。
良久,傅骞才回道:“郡主那日帮了我。”
娄一竹仔细想了想,所以说傅骞仅仅是为了还她人情。
“只是这样?”娄一竹放下纸,语气淡了下来,扫了一眼傅骞。
傅骞眉骨上的疤很勾人,狠戾却性感,但衬得人不近人情,他很果断地嗯了一声。
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娄一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逗他的心思。
“哦,那你我二人就此两清了,你可将今日唐心雪之事报给父王,我也不用再插手此事。”
娄一竹一股脑地把纸塞进傅骞的怀里。
安王担心芸熹惹上唐府的麻烦才派她去看唐心雪,如今可以确认唐心雪相安无事,那么跟她也自然没了关系。
傅骞抱着手里的纸,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久后他转身走了。
娄一竹躺回床上,睁着眼看着头顶上一层又一层的华丽纱幔,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想来想去,既然没有死.人,那么就跟女主仵作身份扯不上关系,所以跟剧情的进展也没有关系,她没有必要去管。
想到此处娄一竹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事后娄一竹有时候会回想,如果当时她能顺着那冒出来的一点怀疑继续跟下去,那么之后的一切会不会发生改变。
因为就在三天后,她收到了唐心雪跳井自.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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