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八-九岁的小姑娘拿了一个缀满粉白色小山花的基础款花环,稀奇地看了看,问道:“能戴上试一试吗?”
陈盛信还没从有人来了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陈书茂也有些懵,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接道:“当然可以,随便试,这还有手环,也能试戴。”
他们父子俩出发前,陈青叶还特意给他们强调了:做买卖服务态度一定要好。
顾客要试一试、看一看,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定不能反驳人家。
总之,要给人如沐春风般的购物体验。
陈书茂谨记陈青叶的叮嘱,对这第一个顾客更是足够耐心、足够温和。
这个小姑娘还在试戴摊子上几款不同配色的花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也到了摊子前,拿起了造型更复杂的新款花环。
“哇,这后面还有柳枝和花朵垂着,好精巧呀。大姐,你头发又密又长,戴这种肯定很好看。”小姑娘看到她姐姐手里拿得新款花环,发出由衷的赞叹。
被小姑娘称为大姐的少女显然也很喜欢她手里的花环,当即让身边的丫鬟帮她戴上试试。
这位少女今天穿得是一身紫色衣裙,配上粉紫色系的花环,相当和谐,受到了她妹妹和几个丫鬟的一致夸赞。
“咦,这是什么?”少女看到摊子上的柳编挂件,有些好奇的问道。
面对这第一波顾客,陈书茂虽说还有些紧张,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张不开嘴了。
听到顾客发问,他赶紧解释道:“这...这个形状我们称之为心...心形,代表着一片真心。这挂件也...也是用柳条编得,上面有留一个小开口,可以放字条,作为礼物赠送他人;也可以放一些干花、香料,作为配饰挂在腰间,或...或是作为香包挂在屋里。”
这少女听罢点点头,显然很喜欢这柳编的小挂件,说道:“有几分野趣。”
“大姐,你快挑一个,送给我准姐夫。”小姑娘性子活泼,很是促狭。
少女一看就是个正在备嫁的准新娘,今天肯定也和未婚夫约好了。现听到妹妹的打趣,一下子羞红了脸,笑骂道:“多嘴,不知羞。”
小姑娘一看就不怕她这个性子温柔的姐姐,继续促狭道:“快选快选。”
少女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挑了一个配着靛蓝色络子的心形柳编挂件,一看就是要送给年轻男子的。
这让她妹妹笑得更欢快了。
少女虽有些羞恼,但显然是个好姐姐,又给妹妹挑了一对手环。
“没一会儿姑母家的两个表妹就要到了,给她们也挑一套花环、手环。”少女很有长姐风范,连两个小表妹也考虑到了。
小姑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和几个丫鬟一起挑挑看看,又给两个表妹各选了一套花环、手环。
估计因为两个表妹和她一样都还在梳着双丫髻,后面没有留头发,所以选得都是基础款的花环,一个黄色系的,一个粉色系的。
选好后,少女先帮她妹妹把花环、手环戴上,又帮妹妹理理头发,眼神示意随身的丫鬟去付钱。
“总价几何?”丫鬟心领神会,掏出钱袋前去问价。
陈书茂闻言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这两个富家小姐一到摊子前,连价都不问,直接开始选,让他很是心慌。
就怕一会儿一报价,就把人吓跑了。
他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说:“这三个普通花环每个十五文,三个一共四十五文;四对手环,每对十文,总共四十文;一个垂柳型花环,三十文;一个心形柳编挂件,二十文。合计,一百三十五文。”
听他报完价,这丫鬟面不改色,直接从钱袋里掏出了一钱银子,又数了三十五个铜板交给陈书茂。
陈书茂没想到这丫鬟对定价毫无疑问,给钱一点都不犹豫。
他接过银钱,对这第一波买家微微颔首鞠躬,说道:“谢谢惠顾,祝您玩得愉快。”
这也是陈青叶和他反复强调的,收钱后一定要礼貌道谢并送上祝福。
送走这一对姐妹,陈书茂把收到的银钱特意给陈盛信看了看,激动地说:“爹,开张了,真的有人买我们编得花环。叶子是对的,平常花几十文甚至几百文买一盒糕点的人,丝毫不觉得十五文一个花环贵。”
陈盛信也很兴奋,终于开张了,今天来这芦灵河畔真是来对了。
他连说三声:“好!好!好!我再继续多编点。”
说着,编花环的手动作更快乐,嘴边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
自从开张后,这买卖就更好做了。
才开始,多是一些富家小姐过来买。姑娘们、少女们,没人逃得过花环的诱惑,而且基本上一买就是一套,手环也会配齐。
但这心形挂件,多是感兴趣才会问两句,听过解释后,基本上也都觉得有几分野趣,大多会买一个把玩。
渐渐地,在这芦灵河畔戴花环的女子越来越多,一些公子少爷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个小摊位。
因此,也有不少男子会来摊前看一看,多是见之精致有趣,带给家里的姐姐妹妹,或是有那已经定亲的,给未婚妻捎带一个。
陈书茂招待的买家多了,也就不再紧张了,已经能够落落大方地用陈青叶教给他的那些话术推销不同的商品。
“这是嫩柳枝编得。所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杨柳,代表的就是思念和情意。而这个形状,我们称之为心形或者是爱心,代表着一片真心真情。在这里面放上写着诗文的小字条送给心上人,就连带着将一片真心和思念送了出去。”
这正是陈书茂在向几个富家公子推销心形挂件。
他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穿着粗布短衫,虽然面容温和周正,衣着也干净利落,但一看就是个农家小子。
却仪态大方,神色自若,侃侃而谈,语间还提到了《诗经》中的句子,不禁让人有些惊叹。
他说得详细,也激起了几个公子对这心形挂件的兴趣,纷纷都说要拿一个。
其中有一个公子显然定过亲了,其他几个都在冲他起哄,让他现在就写两句诗放进去,送给他的未婚妻。
这一波公子少爷不仅买了心形挂件,有几个还挑了花环送人。
最后结账时给的都是碎银,好几个给的银子算下来,都比应收的多了一二十文。
陈书茂要找给他们,但他们摆摆手说不要了,算是赏钱。
听罢,陈书茂也没再推拒,倒是给他们认真得鞠了躬,道了谢,还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这摊子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让附近卖吃食得都很好奇。
过来一看,才发现不过是些花环、手环。
这可把那些小摊贩们气笑了:什么人呀?随便搞了点树枝野花也敢来做买卖?更气人的是,这东西还真有人买,比他们卖吃食的生意还好。这算什么道理?
有人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陈盛信父子俩也不恼、不多争辩、不和人起冲突,只是专注地做着买卖。
那些小商贩见他这摊位前有不少衣着光鲜的贵人,也不敢闹事,刺了两句后也只得讪讪地走开。
两人从巳时忙到未时,摊子前人来人往,几乎一直没歇过。
中间,陈盛信还看了一会儿摊,让陈书茂去再折些柳枝,顺便歇歇嘴。
未时末,两人带来的花还有折的柳枝就都用完了,提前编好的心形挂件也早已售罄。
即使这样,还有不少人慕名过来问有没有花环卖。
两人只得抱歉地摇摇头,说尽了吉祥话,才算是安抚住这些求而不得的买家。
***
芦灵河畔边父子俩的生意做得红火,但丰柏村里等待的陈家三房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因此,不免感到担忧。当然,这不包括陈青叶,她相当有自信。
再说了,在她看来:这基本算是无本生意。就算赚不了多少钱,但也不会赔呀。
乔氏就不行了,她表面上看着和平常没甚两样,但手里的活儿做着做着就停了,明显是心神不宁。
就连陈书泽这小人儿,也隐约意识到爹和大哥似乎去县里做大事了,过一会儿就要去门边看看他们回来没。
申时初,去镇上学堂参加文会的陈书恒回来了,乔氏当即有些焦虑。
“叶子,书恒不也是去过上巳节,搞什么曲水流觞的吗?怎么他都回来了,你爹和你哥还没动静呀?”乔氏眉头紧皱,拉着陈青叶问道。
陈青叶一阵无奈,知道乔氏这是关心则乱了,开解道:“娘,别担心,这是两码事。大哥是去镇上学堂参加文会的,他们最多在镇外找条小河办曲水流觞。我爹和我哥是去县里,去芦灵河畔做买卖的。来回得四个时辰呢,就算他们现今收摊往回赶,也得戌时才能到家呀。”
陈青叶知道陈书恒的学堂要在三月三办文会后心中一紧,只怕他们也要到芦灵河畔去。
要真是这样,三房这买卖就别想做了。就算是做了,也迟早被陈书恒捅到吕氏面前去,那他们就一个铜板都拿不到了。
于是,她特意让陈书茂去找陈书含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得知他们学堂这文会就在镇上办,在镇外的一条小河曲水流觞,不会往县里去,这才安下心。
乔氏其实也知道这是两码事,但看见陈书恒早早回来了,还是不由自主的忧心:“也不知道你爹和你哥这买卖做得顺不顺?”
“爹又不是第一次去县里卖东西,之前不也去卖过筐篓、木雕嘛,也帮你去销过络子。”陈青叶还是对她爹很有信心的。
乔氏叹了口气:“这不一样,那都是小打小闹,打交道的也多是一些货商。这次不一样,听说三月三芦灵河畔热闹极了,都是贵人去游玩的,就怕你爹和你哥一时不察,惹了麻烦。”
陈青叶摆摆手,让她放宽心,“不会的,我哥我爹都老实又治事儿,能惹什么麻烦?”
乔氏还是没放下心,只说道:“但愿如此。”
“娘,水烧好没,我准备沐浴了。”陈青叶决定给她娘找点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省得她想七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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