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子上挂着饰品。照理说，驱邪师身上佩戴的要么是像金银玉之类能辟邪的东西，要么是什么驱邪道具，可他不一样。
他手指上勾着的这条细细的黑色链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四方体框架。框架里面有一颗小小的赤色圆玉石，随着林弦的动作轻轻摇晃。
红色的微光打在林弦白皙的皮肤上，像一抹未干的血迹。
在……发光？！
这条链子林弦从六年前佩戴至今，可从未发生过异样，怎么忽然就开始发光了？
林弦迟疑地出了声：“你怎么……”
问出口他才反应过来此乃死物，根本不会回答他。林弦探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玉石又忽然黯淡下去，好像刚才的意外没有发生。
任林弦再怎么触碰，也没有其他反应。
林弦深呼吸——吐气，把链子重新放回衣领中。
……
牛浣给沈尧柒和林弦准备的屋子还算宽敞，虽然床总归就一张，但也是一张双人床，两个人睡下也不会太挤。
实际上，他们晚上也并不准备睡觉——夜晚阴气重，正是邪祟出来作祟的时间，房子里的鬼他们还没逮到呢，想出手就得挑这个时候。
于是林弦和沈尧柒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我觉得牛阿姨和小安之间关系有点古怪，”林弦推测，“之前牛阿姨进小安房间的时候，你看到了吗？一个母亲进儿子房间的时候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吗？”
“嗯？”
林弦又道：“还有吃饭的时候，虽然小安的爷爷奶奶对我们表现得很热情，但是他们看牛阿姨好像并不顺眼。有点挑刺的意思。”
“嗯……”
“‘嗯’是什么意思？”林弦转过头，“你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沈尧柒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很像吵架的夫妻？”
林弦：“……”
林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怒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沈尧柒比划着床头和床尾：“不是鬼话，我就是听说夫妻吵架的时候总喜欢分坐床的两端——”
见林弦把缚鬼索翻出来，沈尧柒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恼火，但清楚他在威胁自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吧，我对你说的这些不是很敏感。或许牛姨不是覃浩安的生母，你是这么想的吗？”
林弦被他问得一愣。
“也不是……但是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怪新鲜的。
其实林弦只是想让沈尧柒和他一起推测一下造成种种情况的原因，结果沈尧柒一边说着“对这些不敏感”一边直接甩出听着还挺靠谱的结论，林弦一时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不敏感”的沈尧柒侃侃而谈：“不是覃浩安的生母，自己也没有儿子，所以牛姨对丈夫的儿子小心翼翼。但是覃浩安得知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后母，也并不喜欢她，加上她嫁进来之后还出了这种事，村里人听说后认为她是邪门的女人，公公婆婆当然就不高兴，也就看她不顺眼了。”
分析完，似乎为了让林弦有参与体验，沈尧柒还特别风度翩翩地问了林弦一句：“是吗？”
林弦：“……”你看了剧本？
沈尧柒没看剧本，他就是吸收了这间房子的鬼气，还有覃浩安身上和牛浣身上的鬼气，隐约看到了一些林弦不知道的信息。
可知不知道这些信息，在他看来都一样。
反正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驱邪——
准确地说林弦的任务是驱邪而他的目标是鬼气，这个家庭里发生过什么、人与人之间关系如何，并不是他们要知道的东西。
该说不该说的都让沈尧柒说完了，林弦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说点什么。
他与沈尧柒对视，接着二人都是神情一肃。
来了。
驱邪师修炼过，耳力当然不凡，沈尧柒身为鬼王本就感官灵敏。是以他们坐在房间内，却能听到屋外的声音……
似是什么东西正在滴水，并且缓慢移动。滴答、沙沙、滴答、沙沙……
气温以□□能够感知到的程度在下降，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虫鸣与那诡异的声音。细微的沙沙声逐渐靠近，却经过了沈尧柒和林弦所在的房间外面，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出来了。”沈尧柒说。
“谨慎行事，”林弦取出符箓，缚鬼索被他绕在腕间，“你别乱动。”
沈尧柒吸收鬼气那一套他是见一次悚然一次。
沈尧柒没说好没说不好，只温和地笑。
林弦现在是一点也不相信他是个温和的人，对他的笑容提不起什么好感。
他们两个推门出去，月光下隐约能看到有一道黑影向着覃浩安的房间移动。
林弦和沈尧柒一出来，它就感知到活人生气似的猛一回头，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尖锐、带着湿意。林弦猛地一推，祭出缚鬼索，低声说：“去！”
绳索闪过金芒，往黑影的方向飞去，而那黑影发出一阵普通人无法听到的、尖而细的叫声！
对林弦发动的攻击与金色绳索绞缠在一起，另一端牢牢连着黑影，似乎是伸长到不可思议长度的头发。
那长发与缚鬼索交缠在一起时，缚鬼索金色的光隐约照亮一张惨白浮肿、大块腐烂的女人脸。女人笑起来，头发湿漉漉地滴水，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鬼气，形成掩藏身形的黑雾。
林弦对于这场面早有应对之策，甩出六张符箓。
那六张符箓围成小圈，迅速飞出，将一团黑雾围在中间，微光裹成一个透明球体，形成一圈厉鬼无法逃离的牢笼。
回想女人的模样，林弦说：“好像是水鬼。可为什么不在水里呆着？”
沈尧柒站在旁边显得很悠闲：“出来透气？”
林弦觉得自己不应该问他。
那些鬼气被林弦拿六张符锁个严严实实，半点都无法透出来。透明牢笼中不断发出撞击声、尖叫声、破空声，他们看着那水鬼竟然伸手抓住缚鬼索，随后她不管抓住绳索的手开始溃烂，另一只手弯曲成爪往符箓上狠狠一抓！
要是一击就能叫她破了阵，林弦那名声也算是一败涂地了。
林弦往前一步，咬破手指，逼出精血在地上画了几笔，成型的图案有生命般自行立起，再被他往女鬼的方向一推，成功落在女鬼额头中间。
女鬼痛苦地大叫，握着缚鬼索的手下意识松开，绳索便自行绕上女鬼的身体。
“放……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沈尧柒走近一看，女鬼口耳鼻中以及长的诡异的发上都是沙粒，整只鬼身上湿哒哒滴着水，确实是水鬼。
他一抬手，正准备从水鬼身上吸取什么，林弦一把将他的手按下去。
林弦不耐道：“和你说过了别用这招。你是真的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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