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今沉摔断腿之后第一次出门。
本来不想出的,但是中午跟冯秋晚吵了一通,心情不好,就想出来走走。
也不知是傅风故意还是絮城太小,他推他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芳草巷的巷子口。
巷子口傅雨等在那里,手里还拿了个刚洗干净的梨子,正要往嘴里送。
见到他来,那小子一下就老实了,跟他禀报,说是姬羽进巷子回家收拾东西了,他不方便跟进去,就在这里等她。
周今沉默了默,听到“姬羽”这个名字,几乎是立刻便想起了昨夜那个反复在做的荒唐梦境。
莫名的,还有些想见她。
于是他叫傅雨进去将人催了出来。
可他别扭的很,人出来之后,他又故意板着脸,不愿多瞧她一眼。
不知是嫌弃,还是根本就怕自己多瞧了几眼,就会变得跟梦里一样,彻底沦陷。
他神情淡漠,目光越过她身侧,看到傅雨正忙着将她的东西一一搬进马车里。
“就这些东西?”
他看着那三五个粗布包裹,甚觉嫌弃。
“是。”
“装的什么?”
傅雨懵了,这他哪里晓得。
“自然是些女儿家的东西。”
周今沉下午一看脾气就不好,姬羽很会察言观色,默默接过话,回了他的问题,便不再多言。
听见她的声音,他才终于肯降尊纡贵,将目光流转片刻到她身上。
这还是他今日头一回认真打量她通身。
她没有穿昨日那套还行的蚕丝织,而是挂了件麻袋一样的衣裳,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编发还是靠的飘带。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大概只适合放在普通人身上,对于美人而言,她穿什么都有自己的韵味。
如果昨日那梦是真的,周今沉想,那他爱她至斯,美色一定占了不少的功劳。
“明日叫人带你去置办些行头,把这些衣服都扔了。”他三言两语,就要叫她跟着他的生活步调走。
先不论折磨不折磨,往后她是他的妻,絮城周家的三夫人,代表的是他的脸面,他自然不能叫她给自己丢人。
“嗯。”姬羽对这些外物没什么要求,往常在家,都是林春来给什么穿什么,如今到了周今沉身边,自然也愿意跟着他的要求来。
“现在你过来推我回去。”他又要求道。
周今沉本就坐着轮椅,出门转转也是傅风一路给他推着出来的,姬羽一看便知,轻轻应了一声,过去接过傅风的位置,握住轮椅后把手。
平江河贯穿了整个絮城,南北走向的河道将这座江南重镇分成了东西两个半城,姬羽一路推着周今沉,沿着河岸一侧走着,傅风和傅雨牵着马车跟在身后稍远些的地方,与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远处金灿灿的夕阳不留余地照在几人面上,周今沉被刺的眯了眯眼,恍惚想起梦中也曾有过这样温馨的场景。
那时候的姬羽被拆穿了许多事情,利用他的事也早已被他知晓,可他依旧愿意原谅她,只要她能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他对她的爱,毫无保留,深至骨髓。
那段时日正好是他因为明承安跟她置气,将她圈禁起来的时候,他有时下午回来早,便会带她在院子里晒太阳。
那日黄昏,她说夕照甚烈,不想直视,娇嗔着直往他怀里钻,哄他将她抱回到屋里去。
他抱了。
后来,她又诱他与她反复温存,与她巫山云雨,梦里的他当真对她没有一点抵抗力,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再后来,便是她趁他睡着,偷着他的出城令牌跑了。
她利用完了他,拍拍屁股骑马走人,连点尘埃都不剩。
倒叫他摧了心肝,吐了老血,一头扎在了城楼上。
那只是梦,那只是梦。
周今沉告诉自己要冷静,梦境而已,不是真实。
他根本不可能会喜欢她到那种程度,更不可能会任由她利用,色/欲熏心,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绝不会发生。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青筋暴怒,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姬羽发现他不对劲,停下动作探身去看他。
她一过去,周今沉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忍着疼痛,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腿。”
腿疼。
姬羽一下领悟,看了看四周,觉得在这种行人一眼就能见到的地方替他按摩不太好,便叫他忍一忍,将他快速推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她眼明手快掀了毯子,一双巧手隔着衣裤覆上周今沉的左腿,轻轻按揉,安抚。
傅风和傅雨跟上来,一看她在做这些,便也自觉不再多瞧,只背过身去,给他们看着巷子口。
其实,但凡这个时候他们敢多瞧一眼,就会发现,姬羽按揉的手法不是普通治腰酸腿疼的手法,而是专门适合习武之人的力道和动作。
她做起这些得心应手,周今沉紧皱的眉间过了不多时,便逐渐趋于平缓。
缓过来的他重重喘着气,再次抓住姬羽的手。
梦里姬羽这一双手,是粗糙的,因为常年习武。在她会功夫这件事暴露前,她一直都是骗他,说这是从前在家常年洗衣做饭导致的。
他静静摩挲着她的掌心指腹,眯着眼危险地问:“这双手怎么这么粗糙?一点都不像姑娘家的手。”
姬羽似乎很不好意思,挣出自己的手捂在身前:“我家又不是你家,家里小时候没有下人,洗衣做饭都是我和母亲在做,自然便糙。”
“是吗?”周今沉不置可否,抬眸打量她。
灼热探究的目光似要将她融化,姬羽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还挺能干。”他讽刺地勾了勾唇,对于她张口就来的谎话,感到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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