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冷,北城的冬季更冷,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穿得都很厚实。


    宋西宁倒是感觉良好,同极北比起来,北城的冬天算温和了。


    才睡醒精神气不足,下机后于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还顺带买了杯热咖啡提神。


    这家咖啡店新出的甜品在和某个卡通人物进行联动,有不少感兴趣的小姑娘买了在排队等拿。


    原本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还兴奋地比着卡通人物同款的手势。结果宋西宁往后边一站,顿时消了声。


    也不奇怪,宋西宁足有一米八二,比例又极佳,哪怕穿得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冲锋衣,也挡不住那保持良好的身材,在人群中永远吸睛。


    而人面对这样条件不错的异性时,往往又会下意识想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倘若像方才那样叽叽喳喳地没保持住,场面就会变得尴尬。


    见几个小姑娘顿时安静,眼睛大大小小地望过来,略微紧张的样子,宋西宁眉毛一挑,顺手就比了个和她们方才一模一样的手势。


    姑娘群顿时捂嘴低叫,宋西宁也跟着笑出声,绕过她们伸手去接店员递过来的咖啡。


    他肤色正常偏白,手腕骨是劲瘦好看的那一类,且比较修长。接住咖啡时,边缘处有薄薄的青筋向外鼓出,再往上是块老表,正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谢谢。”宋西宁对同样乐呵的店员道了句,随即见小姑娘们还伫在原地看着他偷笑,又顺口同她们也说了句:“玩得开心啊。”


    然后才在复起的低叫声中捧着咖啡往机场外走。


    以前工作忙的时候,宋西宁总爱和助理开玩笑,说这北城机场都快变成他家了,多少块砖都数得明明白白。


    却不想这次一休休五年,再回来时,连家也会变得陌生。


    好在他陌生归他陌生,家却没怎么变。宋西宁熟门熟路地找到出口,踏出机场,就见细细密密的小雪与天边的红霞下,有辆熟悉的车在前方等他。


    他出来后没多久,闪光灯便亮了起来。


    “宋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车上囫囵地滚下来,这一声叫得很压,但还是掩盖不住后边的兴奋:“你终于回来了!可快想死我了!”


    “哎。”宋西宁在寒风中抬高了点咖啡,笑道:“也不用打双闪吧?我认得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认得出来,这些年我就没舍得换车!这不是看见你高兴吗?”刘兴欢快道:“要不是不合适,我至少得开八辆车来接!”


    宋西宁:“那知道的知道我是一个人回来,不知道的该以为我出去一趟儿孙满堂了,确实不合适。”


    刘兴大笑。但这笑着笑着,眼眶莫名又有点泛红。


    宋西宁见状,半开玩笑道:“怎么,拦着你不高兴了,就想开八辆车是吧?”


    “哈哈哈,哪有的事。”刘兴吸吸鼻子,伸手去接宋西宁的行李:“是看宋哥你玩得应该挺高兴,心里边觉得踏实……来来来,外边冷,上车吧,上车说。”


    他说完,便伸手替宋西宁开了车门,随即又将他的行李通通拎去了后备箱,连带着摄影装备一起。


    都说相机是摄影师的命,宋西宁没摄影师的专业,却有摄影师的毛病。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放心将装备交给刘兴就是了。


    刘兴是他的助理,宋西宁过去很多贴身事务都是交给刘兴来打理的。两人共事多年,该有的信任和默契都有。


    所以刘兴会懂得宋西宁的性子,把相机当宝贝似的轻拿轻放,而宋西宁自然也愿意给予相应的信任。


    偏眸看了眼后备箱小心翼翼的矮个子助理一眼,宋西宁回收视线,长腿迈开,率先上了车。


    车门在身侧“砰”地一声关上,将北城的小雪隔绝在外,连带着宋西宁从极北雪原带回来的辽阔气一起。


    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前座玻璃窗外远远的霞光,星星点点地同白雪交缠。


    宋西宁没说话,兀自将口罩先摘了下来,露出内里干净利落的下颚。


    满贯影帝,经得住高清相机近距离拷打的五官和脸型,是不需要被人眼怀疑的。而宋西宁五官中最大的特色,当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它藏在高挺的鼻梁之后,连带着根根分明的长睫一起,柔和了五官的硬感,让整张脸变得进可攻退可守。从演员的角度来说,空间极大。


    很多导演都喜欢拍摄宋西宁的眼睛,说里边像是含着无数故事,静待人挖掘。而这双眼睛在离开荧幕五年之后,也并未蒙尘,相反,好像变得更有味道了一些。


    将一切故事都掩盖在了平静而漂亮的屏风背后,而那屏风更是仿佛立在高处,懒懒洋洋地向下撒着光辉。


    车内暖气同航班差不多,但胜在味道清新,是宋西宁一直比较喜欢的那款。


    等刘兴上车之后,宋西宁笑眯眯地同他聊了好一会儿极北的大好风光。


    一直到车辆开上高速,车外的红霞渐渐暗淡,车内的气氛也随之下沉,刘兴才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宋西宁于是也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靠向松软的椅背,将目光落向副驾驶座上始终沉默的人。


    “钟民哥。”宋西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笑,倒映出前方车辆的尾灯,语气平和:“之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我回来了,可以详细聊聊了?”


    刘兴没敢吭声。旁边的李钟民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道:“西宁啊,如果不是情况实在不对,我也不愿意打扰你。但现在公司的情况的确是不太好--”


    “嗯。”车内放着音乐,一道慵懒的男声正在唱歌,还挺好听的,宋西宁拎着咖啡杯的手随意地搭在长腿上,应声道:“你说,我在听。”


    刘兴是宋西宁的助理,李钟民则是宋西宁的经纪人。宋西宁同后者相识比前者更早,从一开始就是李钟民签下的他。


    两人在娱乐圈共同沉浮十几年,如今宋西宁成为了满贯影帝,李钟民自然也是圈内名号响当当的王牌经纪人。


    他们离开了曾经的公司,出来自己开了一家新的,名叫青蝶。青蝶主要管理者为李钟民,宋西宁持有少量的股权。


    关于股权份额的问题,是宋西宁自己提出的。他这个人对钱财从来没有太强欲望,够用就好,也不愿意去管理一家公司,所以选择让去股权,换取相对自由的行踪。


    然而无论宋西宁的股权有多少,他对于青蝶而言,都不会是平凡的股东。


    作为圈内早早混出名堂,且站得最稳的那一批艺人,宋西宁本人就是青蝶的金字招牌。有很多年轻艺人都是听着他的名号,才愿意在一开始就选择青蝶,甚至很多中层艺人,也是因为宋西宁的坐镇,才愿意二择青蝶。


    个中关系非常复杂,三言两语无法阐明,唯一可以明确的是,青蝶因为宋西宁的存在和李钟民的手腕,从创立再到宋西宁离开五年又回归的这段时间里,辉煌过不短的时间。


    一直到近日。


    时代更迭,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花费好几年才拍摄完一部影视剧,力求精雕细琢的年代了。现在的娱乐圈,有很多来钱更快的方法,就比如说当年让俞燃大火的选秀。


    那位在一夜之间红透整个娱乐圈的年轻新秀,在大众眼里是冉冉升起的新时代之星,在资本眼里,却是一台巨大的印钞机。


    有言道300%以上的利润便能让人不顾一切,青蝶在这样的环境诱惑之下,渐渐也不愿意再耐心、细心地去培育好每一位艺人。快猛的投资、复杂的赌注,参与了好几回。


    赢的时候赚得盆满钵满,输的时候李钟民则不得不打通了远在极北的电话。


    至于具体是怎么输的?


    说起来,竟还和《天高高》有关。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一位新起之秀,因为风格和性价比等原因,被青蝶的某项目人挖掘,并决定注资,启用自家艺人。


    然而青蝶当时身负相当艰难的业绩目标,李钟民认为时代已变,不相信《天高高》这样的文艺片最后能取得太好的成绩,它拍摄的周期又比普通视剧要长。于是在多番要求导演压价、改本,并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选择了解约撤资,另投他项,后惨败。


    “我哪知道这片子最后能爆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被俞燃那小子给捡走了?妈的他运气是真的好!”李钟民伸手擦着眼镜,怒极说到俞燃时,又一愣,随即连忙戴上镜片,瞥了后视镜里的宋西宁一眼。


    见后者脸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才略显讨好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啊西宁,这个事都是我的错,打扰到你休假不说,这不,还让青蝶在俞燃面前给你丢人了,你两以前……”


    窗外的天空飞速变暗,夜明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外出游玩太长时间,宋西宁都快忘记这北城的高速路是长这个样了。


    他听着李钟民说话,表情看上去还挺平静,碎发下的眼眸专注地望着车窗外的光彩,说:“所以现在差多少?”


    说的是钱。


    这五年时间,李钟民下手越来越大胆,涉及的项目也越来越多。经济博弈,即便不违法也来势汹汹,有些事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简简单单亏一个项目那么简单。


    李钟民自知理亏,看上去也挺狼狈:“六、六千多吧。”


    “只有六千?”宋西宁反问。


    李钟民顿时不吭声了,片刻之后,又零碎补了一些上去:“这公司上上下下也有不少艺人,又正值转型期,运营起来是真的很不容易,西宁你相信我,如果不是真到了那个份上,我不会想着动用你……”


    “我知道,我相信。”宋西宁头一回打断道。


    他是李钟民手上最好的一块招牌,放着不动就能为他敛财,可谓宝贝。而像这样的招牌之所以能打造出来,人力、物力、时运,缺一不可。


    简白点说,就是李钟民哪怕扛了王牌经纪人的名号,这辈子也几无可能再造出第二个宋西宁。


    没人会想轻易动自己的底牌,所以李钟民说的的确是真心话。


    “但一码归一码啊,钟民哥。”宋西宁看够了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终于收回身体,将视线落向前座的李钟民,后笑道:“我回都回来了,办法肯定会帮公司想。至于有些事,既然都过去了,我是觉得没必要再刻意放在一起提,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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