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雾玥感觉自己陷在一张巨大的网中, 一点点缠绕紧她的四肢,身体,让她整个人慢慢的下深, 坠落,越来越强的侵\\.略感让她不安, 同时绞缠所带来的温暖又让她做不出反抗。
只有缩小自己,好寻得一些喘气的空隙, 可那张网如影随形, 似要勒进她身体才甘心。
雾玥从极致得紧迫中颤颤睁眼, 那张缠绕的网也在顷刻间无影无踪,只剩下舒适的暖和。
雾玥小小打了个呵欠, 半梦半醒间迷迷瞪瞪地埋低着脸, 往谢鹜行胸膛里蹭了蹭。
谢鹜行喉头发紧,整整一路,他如同病态般绞缠着脆弱的小公主, 可无论怎么贴合束缚都还是不够, 他不满足于隔着皮囊的触碰。
想侵入。
垂眸看着娇缩在他怀里的小公主, 吝啬的只露出一些些脸颊, 不过无妨,他沉溺的从不是她的容貌, 而是她整个人,从发丝到脚趾。
炙\\.热的视线滑过她不坠一物的耳朵,白雪干净。
谢鹜行用舌顶着上颚,气息不定的想,若是含在口中, 一定软的不像话。
雾玥蹭了两下,惺忪的睡眼里露出疑惑, 还在奇怪枕子怎么这么硬,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雾玥也彻底醒过神来,她是在回宫的马车上,是谢鹜行抱着她,那她蹭的是……
“公主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雾玥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也是,被当肉垫子抱了自己一路,怎么可能不累,她还睡得那么香。
雾玥偷偷抬起一点视线,羞窘的吐了吐舌尖,尴尬不已。
谢鹜行握在她脚上的手收紧,盯着那抹在唇瓣间舔进舔出的小舌,怎么似乎还要软。
感受到他指上的力道,雾玥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他还帮自己捂了一路的脚。
她攥着谢鹜行的衣襟,直起睡得发软的身体,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谢鹜行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把人往回带了一把,“等等,我给公主穿鞋。”
之前褪下的鞋袜被放在燎炉旁,已经烤干。
谢鹜行弯下腰,握着她的脚踝从新替她将罗袜穿上,然后是绣鞋。
雾玥偏头看着他低垂沉静的侧脸,咬咬唇扭捏地问:“我压得你累不累呀。”
谢鹜行轻轻勾唇,“不累。”
忍的累罢了。
雾玥这才没那么内疚,穿好鞋赶快谢鹜行身上下来坐到一旁。
怀里变空,让谢鹜行有一种身体被剥去一半的空虚感。
马车已经行进了皇宫,停在金水桥外,谢鹜行命人抬来步辇,扶着雾玥上去,为她将斗篷的兜帽戴好,“外头冷,公主快些回照月楼吧。”
雾玥点头,“你也快回去。”
谢鹜行笑了一下说好,然后命宫人抬辇。
他站在原地直到看着步辇消失在甬道上,才淡淡开口对站在身后的仲九道:“让人去翰林院看看,状元郎的烂摊子收拾好了没有。”
“是。”仲九颔首。
*
翰林院内,陆步俨看着面前一卷卷被毁的祭文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凝重,他抬眸看向大开的窗子,又看向面前的陈翰林,以及另一位编修,“昨夜我离开前确认过窗子都已经关紧。”
“我猜是昨夜又是雨又是雪风又大,所以被吹开了,这些祭文都泡了汤。”
说话的是那位编修。
陆步俨不认为这样,若是昨夜发生,就算祭文被毁,可地上的早该干了。
结合方才谢鹜行的意有所指,他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陈翰林却摆手,“怎么弄得不重要,眼下祭典在即,最要紧的是将这六十八卷祭文重新撰写。”
陆步俨道:“虽然时间紧张,但也不是大问题。”
陈翰林沉着脸颔首,目光落在门口的来人身上,“不知公公怎么来此。”
来人是内监管的副总管。
太监笑道:“太后极为重视这次祭典,千叮万嘱奴才们要把好每一关,所以特来看看,这祭文都撰写好了没有。”
他说着往屋内的一滩狼藉看去,陆步俨错身挡住,“公公放心,晚些就会将祭文送去光禄寺。”
太监倒没有多问:“那就好,那就好,那奴才就告退了。”
陆步俨目光随着那太监的转身,逐渐沉下来。
*
冬日天黑的早,雾玥沐浴完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百无聊赖的拿着雕鹤在指上玩,听到门被推开,还以为是春桃或者兰嬷嬷,一偏头,却发现是谢鹜行。
“你怎么来了?”雾玥坐起身,惊喜的看着他。
谢鹜行对着她眼里的愉悦扬笑,“白日太忙,到这会儿才得空,就来看看公主。”
雾玥自然高兴他过来,往床里侧挪了挪,像过去每晚在长寒宫一样,给他分出位置。
谢鹜行走过去坐下,动作自然的将雾玥带进了怀里。
雾玥正想开口与他分享今日的事情,一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话也断了,思绪也乱了。
睁圆着眼睛茫然轻眨,怎么又抱。
谢鹜行自然的从后面拥着她,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雾玥反应过来,他是给自己捂肚子。
但是她已经不难受,于是拉开谢骛行的手坐到一旁。
谢鹜行没有阻止,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忐忑,像是做错事一般,“昨日公主还让奴才帮忙捂,今日就不肯了,可是觉得奴才不好。”
雾玥过去就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认真解释自己不是觉得他不好,“我已经没有不舒服了。”
“可是用手暖着,更有益于暖宫养经血,对公主身子有好处。”
雾玥动动唇,谢鹜行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接着开口,“而且手炉会冷,我的手不会。”
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鬼话骗骗小公主正好。
雾玥听他说得有板有眼,他那么有心,自己泼冷水总不好,加之被他用手掌贴着肚子确实舒服,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如此想着,雾玥挪臀坐过去。
才靠近,人就被谢鹜行伸来的长臂揽到了怀里。
“这样舒服些吗?”谢鹜行垂首,下颌靠在她的脸颊旁,声音没有阻隔的直接送到她耳中。
耳朵被热气撩的痒痒麻麻,雾玥忍不住瑟缩起脖子,连“嗯”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意。
雾玥不习惯的说,“这样说话好奇怪。”
谢鹜行似乎笑了一下,没再作声。
可安静下来,她又忍不住要说话,指尖托着雕鹤问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它为什么能停在指上。”
谢鹜行解释说:“之所以不会掉,是因为翅膀重,尾轻翘起,这样着力点就压在了鸟喙之上。”
吐字间,喷洒出的呼吸让雾玥从耳朵到脖颈,不住的升起烫意,寝衣单薄,细腻的肌肤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这样说话真的太奇怪了。
雾玥忍不住转过身,看着他熟悉如常的眉眼,才觉得好一点,又问说:“那意思是它停在哪里都可以?”
谢鹜行回望着她,启唇正要回答,余光扫见她因为扭身而微微松散开的衣襟,呼之欲出的满圆占据眼眸。
他咬住舌尖,原来那时小公主说长身体是真的,满得快容不下他的眼了。
“问你呢。”雾玥见他发愣,稍抬了抬腰枝,平视他的眼睛。
被压坐住的寝衣愈往下扯了扯,仿若雪中红梅的樱珠半隐半现。
谢鹜行压紧舌根,“嗯。”
片刻又道:“是哪都可以。”
……
一直到小公主在他怀里睡着,谢鹜行才起身走出屋子,离开长寒宫,他驻足在漆黑的甬道上,冷风拂面,灼\\.烫窜乱在五脏六五的火气才平息下去。
踱步回到宣铭阁,仲九走上前到:“掌印,玄清子想见你。”
正好谢鹜行也要找他,“带他去密室。”
昏黄的密室内,一进去就能嗅到一股奇异,难以形容的幽香,密室正中央正是那株棂魄,与之前的通体盈透不同,现在她的花叶中有一道道似血液的东西在流淌,圣洁与妖冶并掺,不似俗尘之物。
谢鹜行从一旁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水,浇在根处。
“我来我来!”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鹜行侧过身,玄清子几步从台阶上跑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棂魄,大喜过望,“要开了,这是要开了啊。”
谢鹜行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圣上近来体虚,后宫少去,烦劳道长给皇上多练些补气血的丹药。”
玄清子收起眼里的喜色,转过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鹜行淡淡道:“我都不问你要这棂魄干什么,你又为什么要问。”
玄清子知道他要干什么,“你想要祸乱朝纲,你这是倒行逆施。”
谢鹜行嗤笑,“你要这棂魄练长生药,就不是倒行逆施?亏我日日拿从苍觉山顶送来的无根水替你浇灌,你是真不领情。”
谢鹜行叹气摇头,错过他走到棂魄前,刚一抬手,玄清子就冲了过来,神色紧张,“使不得使不得。”
玄清子眼里的挣扎和不齿在看像那株棂魄时化为了乌有,他已经帮谢鹜行做了不少事,反正再想往外抽身是没可能。
“我帮你,帮你。”
“这就对了。”谢鹜行把放下手,笑得无害,“只要道长助我,我自然帮你好好养着。”
“同是倒行逆施,我与你也是同道中人。”
谢鹜行命人看着玄清子,转身往密室外走。
“且慢。”玄清子忽然出声。
谢鹜行停步看着他。
玄清子蹙眉回忆,“昨日四公主来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
明日就是前往祈净坛祭祀天地的日子,到了夜里春桃进到雾玥寝殿内,点起香料,又接着去打水。
雾玥走到玉屏后脱衣裳,连着三天的焚香沐浴,她身上都已经隐隐有香火的味道。
春桃将浴桶里放满水后,却迟迟没有离开,神色间满是紧张和犹豫。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四公主让她把这个放到公主洗澡的水里,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放。
要是不放,四公主必然不放过她,可要是放了,就是背叛公主,不被揪出来也就算了,万一被揪出来,四公主未必就保的了她。
春桃咬着牙,挣扎不已。
“好了吗?”雾玥从后来走过来。
春桃一个激灵,眼睛不敢看她仓皇道:“好了。”
说完就退去了屋子。
“春桃。”
刚走出门口,她就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合意下了一跳,神色不定道:“你干什么?”
合意朝她憨厚一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春桃满是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事?”
“你跟我来就是了。”
春桃跟着他出了照月楼,夜色下一路七绕八绕,竟然被带到了宣铭阁。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春桃心中已经不可遏制的慌怕起来。
合意笑道:“自然是掌印要见你。”
春桃顿时白了脸,转身就想要逃,合意直接按住了她的肩头,笑眯眯道:“你放心,若是你刚才把那东西真倒了进去,现在已经没命来这了。”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桃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直冒。
合意看看她的袖子,“走吧。”
春桃感觉身体里血液都变得冰凉,掌印早就已经知道了。
春桃被带到了谢鹜行面前,她没有犹豫,扑通就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饶,“掌印饶命,是四公主逼我的,我没有放,没有背叛五公主,掌印饶命。”
“聒噪。”谢鹜行啧了声。
春桃抖得更厉害,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谢鹜行看了她片刻道:“去告诉四公主你已经做了。”
春桃连连点头,又咚咚磕头求饶:“求掌印饶了奴婢一命。”
谢鹜行难得好说话。“公主身边你是留不得了,等过了明日,就让你出宫。”
春桃像死里逃生般脱力喘气,“多谢掌印饶命,多谢掌印。”
谢鹜行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萧汐宁会不会饶她了。
*
祈净坛。
祭坛上摆着三牲,燔柴炉内升烟火,恢弘肃穆,光禄寺卿奉福胙,拱举于祭台前,声音浑厚,唱道:“迎帝神。”
仪仗乐师奏始平之章,元武帝上前上香跪拜天地排位,其后是后宫妃嫔,文武百官。
雾玥也在一众人中跪下跪拜,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扶着身旁的顾意菀一同站起身。
光禄寺卿继而唱,“奠玉帛。”
祭祀一直到黄昏,天色越来越暗,一众高僧围在祭坛前诵经,一旁在宰杀祭品。
萧汐宁透过人群看着雾玥的方向,眼里是看好戏的神色。
直到远处乌泱泱的飞来什么,萧汐宁眼睛一亮,来了。
她让春桃在雾玥洗澡的水里放了鳝血,因为有香灰的遮掩,旁人根本闻不出来。
她又让人从山里的石窟寻来数百只蝙蝠,只待一放,就会蜂拥过来,祭祀这么盛大的事情,出现如此异象,萧雾玥就会被当成妖物。
想到这里,萧汐宁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这个害人精,早就该被收拾了。
密密麻麻的蝙蝠越飞越近,犹如一团乌云盖了过来,在半黑的天空下有显的诡异瘆人。
众人也都发现了,议论纷纷,瞬息间那些蝙蝠就以极快速度蜂拥过来,扇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异响,冲入了人群之中。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大惊失色,纷纷逃窜,有人大喝,“快保护皇上!”
就算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发现这些蝙蝠只朝着祭台飞去,所有贡品,香烛,排位通通被撞到在地。
萧汐宁骇然僵在原地,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朝着萧雾玥飞去。
祭坛上乱成一团,侍卫挥剑想要赶走蝙蝠,奈何数量太多,根本赶不走。
“天有异象!乃是帝神震怒!”玄清子忽然喊的一句,让众人惊做一团,祭坛被掀翻的烛火点燃,烧出的熊熊火光,更显的诡异骇人。
元武帝脸色铁青,“还不把这些畜生赶走!”
太后皇后惊慌失措,其他妃嫔更是吓得花容失色,顾意菀看着被毁的祭坛脸色苍白,眼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雾玥眼里也有惊骇,却不同于其他人的恐惧,她就这么直至看着被毁的祭台,看着漫天的异象。
直到看到顾意菀软着身子往下坠,她才连忙扶住她,见她整个人虚弱至极,急切道:“皇嫂。”
仲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公主先回马车上吧。”
雾玥扭头看其他妃嫔已经往马车上去,点点头对顾意菀道:“我们先走。”
如今东宫空置,顾意菀也搬到了离太后宫中不远的宜宁宫,雾玥将她送回去后,看着她睡下,才回到照月楼。
夜晚,雾玥躺在床上,回想着祭坛发生的事,迟迟睡不着,听到推门声,忙坐起身。
“谢鹜行。”
她就知道他会来。
谢鹜行几步走进屋子,见小公主没像他想的那样,害怕的红了眼,才略微放下心,在床边坐下问:“公主怕不怕?”
雾玥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不敢想。”
谢鹜行微微展笑,“嗯,不要想。”
谢鹜行没有久留,狗皇帝还等着见他,与雾玥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
*
祭坛的事对雾玥影响没有多大,她反而放心不下顾意菀,那日她的脸色实在太差了,于是一连几日都会去宜宁宫看她。
这天她向皇太后请过安,照例往宜宁宫去。
不料顾意菀的贴身宫女告诉她顾意菀不在。
“那皇嫂去哪里了?”雾玥问。
宫女神色怪异,只含糊过去,“五公主明日再来看太子妃吧。”
人不在雾玥也只得回去,可走了几步又不放心,连贴身宫女也不带,皇嫂会去哪里?天又冷,她不是最怕冷。
雾玥思来想去,还是到处去寻寻为好。
她沿着御花园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宫,兴许皇嫂是太想念萧衍,所以回来这里。
雾玥觉得有可能,正要走进去一看究竟,就被从宫道那头走来的谢鹜行叫住。
“公主怎么在此?”
雾玥扭过头,见他是几步走过去,“我来找皇嫂,她不在宜宁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走到这里,就想去里面看看。”
谢鹜行看了眼如今已经被空置的东宫,“我陪公主一起去。”
雾玥点点头,谢鹜行示意合意不用跟来,自己陪着雾玥进去。
雾玥进去才发现东宫里似乎连个值守的下人都没有,静悄悄的一片,皇嫂会在这吗?
她泛着嘀咕往大殿后头的寝殿走去,走在回廊下,她隐约听到有细微的抽噎声,想着一定是皇嫂,正要过去,却被谢鹜行一把拦住腰。
她扭身困惑看着他,谢鹜行低声在她耳边说:“未必就是太子妃。”
他听到抽噎声里还伴着男人的低\\.喘。
雾玥觉得有道理,谢鹜行拦着她俏声走近到寝殿外,这下声音变得极为清晰。
连雾玥也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低哑粗嘎,伴着浓重的喘,而那女子的声音,像哭又不像哭,她都分辨不出是不是皇嫂,但是莫名烧着耳朵。
她扭头看着谢鹜行无声询问,谢鹜行大概知道里头是在翻云覆雨,约莫是哪里的野鸳鸯躲在这里交尾,难听。
“那日在祭坛,慌成那样干什么?我比上他?”谢鹜行觉得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因为被压的太低太沉而分辨不出。
反正难听就是了,正想捂住小公主耳朵,一双小手却先一步贴住了他的耳朵。
雾玥眼里的茫然,在男人一句粗鄙的话中化为怔愣,紧接着是直冲上脑袋的羞耻。
她她她,她在表姐给她的画本子里读过这句话。
雾玥脑子里纷乱,脸颊更是烧的通红,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谢鹜行的耳朵,他不能听。
她当然也想捂自己的耳朵,她一点也不想听,可她又担心谢鹜行听到这些,回头再一想自己,生出自卑可怎么办。
还是不要听,不要懂得的好。
里面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入耳朵,雾玥不住的眨着眼睛,贴在谢鹜行耳朵上的手在瑟瑟发颤,眼里则因为无措而盈满了湿漉漉的水光,万分可怜。
谢鹜行稍眯起眼,比起里头那哭哑的声音只会让他觉得烦,小公主又羞又要装镇定的模样,才招人爱怜。
让他喉咙发痒。
第042章
屋内的动静不绝于耳, 如同施虐般凶横,又夹杂着一股诡异的靡旎。
雾玥浑身像烧烫了一般,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了才好, 可一时间又做不出反应,就这么僵硬的, 屏着呼吸与谢鹜行四目相对。
相较于谢鹜行的波澜不惊,映在他瞳眸里的自己就太过异样, 满眼的不知错错, 从脸颊到耳根都着漫红, 睫毛更是颤动的厉害。
唯恐谢鹜行发现里头的端倪,雾玥松开捂在他耳朵上的手, 拉着他就往外跑。
一直跑出东宫的石阶, 雾玥仍没缓过劲来,心脏因为奔跑跳得愈发急促。
“呼吸。”
谢鹜行手掌轻轻抚拍着雾玥的背脊。
雾玥慢半拍的想起自己还一直屏着呼吸,难怪她心慌的越来越厉害, 忙张开口顿松出一口气, 继而小口呼吸, 好一会儿心跳才慢慢恢复平静。
“公主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谢鹜行轻描淡写的声音里暗藏恶劣。
雾玥还没有褪红的脸蛋儿又蹭的烧了起来, 想起方才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眼眶也不自觉的跟着洇红。
“我。”雾玥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 磕磕绊绊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里头是在做什么。”谢鹜行若有所思,偏头看着小公主洇着水汽的眼眸,诚然问:“怎么似乎在哭?”
雾玥偷偷攥紧袖下的指尖,心已经跳得纷乱,这要她怎么说, 肯定不能让谢鹜行知道。
雾玥好半天,才从抿紧的唇缝里嗫嚅出一句, “打,打起来了吧。”
小公主眼眸里的水色更浓,沁湿眼睫,红意从眼尾漫到耳廓,聚在耳垂艳丽的像是充血。
娇极怯极的模样让谢鹜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开口却是,“那我们该去看看才是,哭得那么狠别出什么事才好。”
雾玥觉得自己才是要哭出来了,偏偏还要强作镇定的说:“我们当然得躲远点,被误伤怎么办?”
谢鹜行似乎笑了一下。
雾玥又说:“而且我还得去找皇嫂。”
既然有人躲在里头做不好的事,那皇嫂肯定不在这里。
她的话却让谢鹜行略收起了眼底的笑,抬睫若有所思的朝着东宫看去。
方才里面提到祭坛,说明当日两人也在现场,天降异象,唯恐是灾示,会慌张无可厚非,可那人话里所指的意思微妙,似乎在说女子心有所愧。
那也可以这么猜,认为心中有愧,所以天降异象,须得是何等天理难容的事,才会让其认为异象与自己有关。
雾玥拉拉他,“我们快走吧。”
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谢鹜行收回目光,“我想起还有些事,就让合意陪着公主可好?”
雾玥眼下正是不自在时候,就怕谢鹜行一会儿又问她些她回答不上来的话,听他说有事,反而松了口气。
雾玥点点头,与他告别后带着合意离开。
连东宫都找不到顾意菀,雾玥实在不知道她会在哪里,眼看着天上开始飘雪,雾玥实在担心只能边走边寻。
合意拿手罩在雾玥头顶,给她挡雪,“兴许太子妃已经回去宜宁宫了也说不准呢?”
雾玥低眉想了想,觉得也有理,“那我们去看看。”
两人顶着雪往宜宁宫去,快到时,雾玥瞧见宫道上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低垂着头步履不稳的在朝着这边走。
她不确定的问:“那是皇嫂吗?”
合意探着头瞧,“好像是。”
就见那女子走了两步手扶着墙,好似随时要跌倒,雾玥急忙跑过去,走近一瞧果然是顾意菀。
她三两步走到顾意菀旁边,扶住她焦急道:“皇嫂。”
顾意菀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抬头看清面前的人,气若游丝道:“五公主。”
顾意菀脸色苍白,嘴唇则是像被自己给咬烂了,沁着触目的血丝,雾玥被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皇嫂,你怎么了?”
顾意菀眼中划过苦楚,强颜欢笑说,“四处走了走,没想到身子那么虚,没一会儿就累了。”
雾玥紧蹙着眉,觉得皇嫂是在避重就轻,她这样子哪像是累了分明像是在忍着痛苦。
雾玥怕她是受了寒,所以痼疾又犯了。
“我先扶你进去。”雾玥说完又吩咐合意,“你快去请陈太医。”
“不必了。”
顾意菀神色微动,想要阻止,合意已经应声走远。
她只得跟着雾玥先回宫。
在跨过门槛时,顾意菀显得尤为小心翼翼,拧着眉心,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里吟了一声,压抑痛苦的同时微微发颤。
雾玥不知为何就连想到了方才在东宫听见的声音,她连忙打住,暗恼自己胡乱联想。
宜宁宫的宫女急步迎上去,“太子妃。”
才说了一句,看到虚弱不已,连站着都废力的顾意菀,宫女眼睛直接就红了。
顾意菀朝她摇摇头,“还不去给五公主上茶。”
“奴婢这就去。”宫女忍着情绪,快步走开。
雾玥扶着顾意菀进到内殿休息,不一会儿陈泠也到了,他上前为顾意菀把过脉,直言道:“太子妃可是没有服用微臣开的药方?”
顾意菀收回手,不甚在意的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吃不吃都一样。”
陈泠拧着眉,既然太子妃不信任他,那他也无所谓在劝。
正要告退,雾玥一把将人拦下,“你再开一个药方,我来督促皇嫂吃。”
陈泠这才点点头。
雾玥则像过去哄着云兮柔吃药似的,对顾意菀道:“不吃药怎么成,皇嫂若怕苦,明日我带些蜜饯过来,吃了药含一颗就不苦了,成么?”
自从萧衍离世,顾意菀在这宫里就是逐渐被人遗忘的存在,她早习惯了在宫中的虚以委蛇,没有真心,却没想到这个认识不久的五公主,却给了她最多的善意,顾意菀心中动容。
“好。”
雾玥抿唇一笑,“那我以后每日都来看着皇嫂服药。”
“怕我不吃呀?”顾意菀极轻的声音里带着点笑。
雾玥直接点点头,可不就是怕她不吃。
雾玥又对陈泠道:“还劳陈太医每三日来给皇嫂诊一次脉。”
“是。”陈泠颔首应下,开完药方便先一步告退。
雾玥见天色已经不早,也起身道:“皇嫂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
顾意菀想送她,雾玥当然不许,让她好好休息,就自己带着合意回了照月楼。
*
与此同此,仲九在密室找到谢鹜行,附在他耳边低声汇报,神色说不出的凝重古怪。
谢骛行淡淡听完,面不改色的给棂魄浇水,“那男的呢?”
“男的帽檐挡住了脸,暗卫怕露了行踪,不敢太近查看,所以不能确定身份。”
谢鹜行倒是没有追问,顾意菀认为天降异象是因为萧衍,那就说明她清楚萧衍并非被刺杀,而是有人弑兄杀储君,背人伦而行兽行,逆天无道,才导致上天震怒。
而之所以愧疚,说明她本可以阻止。
谢鹜行想起那日城郊别院,从后门匆匆离开的女人,萧沛也是那时候对萧衍动的杀心。
他慢慢咧开嘴轻笑,原来是这样。
他偏头看向神色僵硬的仲九,“怎么?不敢置信?”
“确实是。”仲九心里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太子尸骨未寒,太子妃就与人苟合,如此蔑伦悖理之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谢鹜行唇边的笑意含讽,他早就说过萧氏一脉就是从皮烂到根的玩意儿。
*
短短几日,祈净坛之事就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流言四起,有言传是太子死的蹊跷,老天看不过眼,以此警示,更有言传当今皇帝是因为谋朝篡位坐上的皇位,天道不容,所以生此异象。
元武帝震怒之下,让东西两厂严查,凡敢散播流言者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这才将流言压了下去。
而朝堂之上,一众大臣上书奏请元武帝另立储君,以此安定民心,虽然被元武帝压了下去,但朝廷中党派之分间已经暗流涌动。
早朝散去,谢鹜行从大殿之上走出,金乌自天边洒下,铺玉石堆造的月台之上熠熠生辉,看似一派祥和,可坠入黑暗前的天,总是最亮的不是么。
陆步俨是最末几个走出大殿的,他望向已经走远的谢鹜行,疏朗的眉心微蹙,之前祭文一事,他怎么都不信是偶然,一定是此人所为。
而近来为了压下流言,这些阉党的手段更是残酷令人发指,总之此人就是个极度危险之人。
陆步俨朝着武英殿的方向走去,一个红女少女险些撞到身上,陆步俨退了一步,看清是谁后,略一拱手道:“贺兰公主。”
贺兰婠警惕的看着身后,总算林佑迟那个书呆子没跟来,才朝陆步俨打了招呼,“陆大人怎么在此?”
陆步俨抬眉,怎么看都是贺兰婠在此才比较奇怪吧,不过他也没有多言,解释自己去武英殿。
“对了。”陆步俨想起雾玥,那日之后,又是祭典,又是天降异象,现在又临近年关,他一直也没有机会再见她,“那日鹿鸣宴上陆某有事,走的匆忙,想烦劳贺兰公主,待我向五公主致歉。”
贺兰婠来这兴致,“光是致歉吗?”
陆步俨心领神会,拱手作了一揖,“若是能美言一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贺兰婠就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弯弯道道的要人猜就最烦了,她仗义点头,“好说。”
*
雾玥照例去过宜宁宫,等督促顾意菀喝完药,又去长寒宫看望云兮柔,等回到自己的照月楼已经是晌午。
一个圆脸的小宫女一脸喜色的走上前,“公主可算回来了,贺兰公主在屋内等了你许久。”
说话的是心檀,之前春桃因为患疾被送出了宫,夏荷也调去了别处,内官监就派了她与心莲两人来伺候。
两个都是新入宫的宫女,没有小心思,也衷心。
雾玥点点下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着她又走快几步,生怕去迟了表姐又该跟她生气。
她推开门,正要说话,却发现贺兰婠支着额头,阖眸斜倚在罗汉床上,像是睡着了。
雾玥连忙把嘴闭上,让心檀也不要出声,示意她快退下。
然后关上门,解下斗篷蹑手蹑脚的坐到另一旁,摸出本书随便翻开两页,装出自己已经来了许久的模样。
之后再细细弄出点声响。
见贺兰婠动了动眼帘悠悠转醒,雾玥连忙放下书,笑盈盈的看着她,“表姐可算醒了。”
贺兰婠才睡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揉着脖子舒展身子问,“我怎么睡着了。”
“是啊。”雾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回来见表姐睡着了,就没吵醒你。”
雾玥又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靥嫣然,“看书呢。”
贺兰婠点点头,“这样啊。”
雾玥见她信了,悄悄松了口气,不然表姐指定又要揉她的脸了。
贺兰婠与她闲话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兴冲冲地说:“对了,我放才遇上陆步俨。”
雾玥便问,“陆大人与表姐说什么了吗?”
贺兰婠笑得莫测高深,“你猜。”
这雾玥哪猜的出来,老老实实摇头猜不出。
贺兰婠就知道不能指望她,“他说,那日在鹿鸣谷有急事走的匆忙,让我与你告声欠。”
鹿鸣谷回来的第二日,雾玥就特意让合意去翰林院问了话,合意回来说陆步俨只说没事,她也就没有再多过问。
怎么今日又专程让表姐来告欠?
雾玥想着摇摇头,“不打紧的。”
“你与我说不打紧干什么。”贺兰婠自顾自笑的嘴角直往上翘,“当然是下回见着,你亲自和他说了。”
雾玥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点头说好。
贺兰婠问她和陆步俨昨日相处的如何,这段时间她先是为了躲林佑迟自己都焦头烂额,之后又是祭典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一直也没顾得上问。
雾玥回想了一下,便一五一十的把过程都说了一遍。
贺兰婠紧着又问:“还有呢?”
雾玥神色茫然,反问她:“还有什么?”
贺兰婠一言不发,看着她直犯愁,抽出她手里的书,“我给你那么多话本子,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雾玥不服气的嘀咕:“怎么没看出来。”
不然她能知道那日东宫发生了什么。
贺兰婠没听见她细声细气说得什么,接着道:“我问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可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雾玥细细回想,实在也没想出有什么不同,似乎也没有书里的情意绵绵,紧张羞耻。
贺兰婠不死心的又问:“那你觉得他相处起来怎么样?”
门外边,合意刚放松下来的表情一下又凝起,低垂的视线暗暗觎向身旁的谢鹜行,心里盼着公主可别说出什么来。
雾玥毫不吝啬的夸赞,“陆大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斯文有礼又不失风趣。”
起码印象不错,贺兰婠终于露出了点欣慰的笑,“那你觉得他样貌如何。”
雾玥直把头点,“气宇轩昂,眉清目朗,模样甚好呢。”
屋外谢鹜行已然沉了脸,小公主这夸人的话倒是张口就有。
贺兰婠一脸的兴奋,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谢鹜行身长玉立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兰婠,“贺兰公主也在。”
他是真有些后悔让贺兰婠留在大胤了,自己惹了一堆不清不楚,还要教坏他的公主。
贺兰婠正不满被打断,谢鹜行又道:“方才咱家过来的路上,遇见了林大人,还像咱家打听贺兰公主,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贺兰婠现在听到林佑迟这三个字就头疼,现在她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当初好好的干嘛招惹他,所以说读书人死心眼,现在甩都甩不掉。
贺兰婠越想越坐不住,匆匆对雾玥说,“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雾玥点头,让合意送她出去,合意面上笑着,忐忑的把门带上走了出去。
“你都好几日没来了。”雾玥看着谢鹜行说。
“嗯。”谢鹜行淡淡应着声。
这几日因为京中流言一事,他抽不出时间来看小公主,没想一来就听她张口闭口说着那姓陆的。
“奴才给公主带着些糕点来。”谢鹜行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公主尝尝。”
雾玥听他又自称奴才,虽然还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隐约能感觉到他每次说这两字时,心里都存了事。
雾玥往一旁挪挪,“你快坐着。”
谢鹜行走到木椸前解了大氅返身回来,却坐在了桌边凳子上。
雾玥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坐这么远?”
“奴才身上凉。”谢鹜行语气很轻,“别把寒意过给了公主。”
雾玥没有一点犹豫,反而有些生气,“让你过来就过来,我何时嫌过你身上凉。”
谢鹜行没动,“那公主可否也帮奴才取取暖?”
这有什么,雾玥让他过来,抓过他微微发凉的手,在掌心搓着。
谢鹜行垂眸攫着两人交握的手,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浮了些暖,反手握住雾玥的手腕,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谢鹜行。”雾玥急忙勾住他的脖子,一个转身,自己就落在他膝上。
习惯了被他抱着,雾玥也没有着急下来。
谢鹜行从背后圈揽住她,将她嵌在自己怀里,“这样才能全部暖到。”
雾玥想着他常常没有怨言的抱着她给她暖身,就也替他暖暖好了。
谢鹜行看着乖乖窝在怀里的小公主,心里的躁郁散去一些,看似不经意的问:“公主觉得陆步俨好看?”
雾玥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听见自己和表姐的说话了,还没有意识到不对,点头说:“陆大人确实生得俊朗。”
谢鹜行握在雾玥腰上的手微微收紧,那么好看么,那干脆把他那张脸撕了。
雾玥又忽然偏头仔细看着他,“不过还是你生得最好看漂亮。”
语气颇显骄傲。
这可是她养的小太监呢,能不骄傲吗。
谢鹜行慢慢放松开屈拢的指,眼底那股子森寒的冷意被压了下去,怔然的想,小公主觉得他这副皮囊是好看的么,只要公主喜欢,那就有用的。
“奴才还听闻,尚书赵大人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陆步俨,若是能成为赵家女婿,他将来的仕途也会顺畅许多。”
雾玥本就没有把贺兰婠的话当真,闻言跟着点头,“若是那样,倒也是很不错。”
谢鹜行仔细看过她的眉眼,确认没有任何落寞伤心,才微笑说:“公主尝尝糕点吧,是刚从宫外富顺斋带来的,新出炉,应当还热着。”
富顺斋的名号雾玥也听过,迫不及待就要尝尝,她拈起一块枣泥千层酥放进口中,层层酥皮在口中化开,绵密的枣泥又甜又糯。
谢鹜行看着她如何抿着唇,又伸出一点点舌尖轻扫唇瓣,但是没有舔干净,留了点的酥屑在唇上,他又将目光移到印着小小齿印的半块枣泥酥上,似乎还有晶莹沾在上面。
“公主忘了这里还有一张嘴。”谢鹜行将头靠到她头边。
雾玥想要去拿一块新的给他,谢鹜行却握住她的手,“公主忘了,是要分奴才一半。”
“公主的这半,才是。”
他拉起雾玥的手,缓缓凑近,启唇咬住那半块枣泥酥,就着雾玥指上的香气,连带着那一丝丝的晶莹在口中咀嚼开。
他吃的很安静,很缓很慢,让雾玥莫名感到一股粘缠不明的暗昧,就仿佛他吃的不是糕点,而是什么世间难得东西,所以要细细品。
雾玥暗道自己多想,准备去拿另一块,谢鹜行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仿佛看着猎物。
雾玥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他要吃,盒子里那么多,为什么就盯着自己的。
“我吃饱了,回头再吃。”
谢鹜行无不可惜的收回目光。
这让雾玥更加看不懂,有什么好可惜的,她垂睫想着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结果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反而屋里暖洋洋的,她眼皮越来越沉,思绪也开示变轻飘散。
谢鹜行听着雾玥平缓下来的呼吸,晦暗幽深的视线贪婪流转在她身上,抱着她早已经不够,口中的那一点滋味根本也满足不了他。
他抿着枣泥的时候,想的是绞进她的口中,缠住她柔软的舌,省得在他眼前舔进舔出的晃。
谢鹜行的眸光越来越暗。
视线凝着她粘在嘴角的一点碎屑,小公主吃东西都吃不干净,他自然要帮忙。
谢鹜行抬指按了上去,指腹辗过她的唇缝,带出一丝晶莹。
雾玥睡得不沉,在谢鹜行碰上自己唇上的时候就醒了,还奇怪他在做什么,就感觉两片唇被缓慢绵长的摩挲过,不是若即若离,而是深切的揉了进来。
雾玥屏住呼吸,唇瓣微微发着麻,脑子更是浑浑的,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感觉到唇上的力道松去,雾玥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脱离感,她悄悄将眼睛翕开一条缝,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浑身烧起来。
谢鹜行垂睫凝着自己的指腹,目光平静的看不出端倪,可下一瞬,雾玥竟看到他竟然将碾过她唇瓣的指压在自己唇上,薄红的唇轻抿,继而又慢慢弯出如同嗜瘾缱绻的笑。
第043章
雾玥在谢鹜行将沾过她唇的指腹抿进双唇间的那刻, 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怎么用擦过她嘴的手擦自己的嘴。
雾玥知道眼前这幕怎么也和擦嘴沾不上边,可不然她找不出别的理由, 他总不能是为了吃她嘴上的……
不能不能,雾玥连忙否认这吓人的想法。
可那抹从她口中被揩出的晶莹, 还留在谢鹜行薄红的唇上,将唇色洇的潮湿, 雾玥想把无处安放的目光移开, 下一瞬, 她却看见谢鹜行不紧不慢的舔着自己的唇瓣。
将原本她的湿意覆盖,属于两个人的津涎在他唇上交融, 水光更为潋滟, 浸得他那双原本清冷的眉眼都好似染了蛊人的风情。
雾玥眼睫重重颤,直接忘了呼吸,心跳更是停了一拍, 紧接着是疯狂地乱跳, 跳得她思绪混乱, 在脑子乱成一团麻。
雾玥无所适从的慌张把闭上眼, 她是看花眼了吧……
可那极度羞耻的一幕在她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轻启的唇瓣不住发烫, 她有一种谢鹜行其实就舔在自己唇上的错觉。
雾玥紧抿起自己的唇,呜……他到底在干嘛呀。
感觉到手被执起,手掌被裹挟在温烫的大掌之中,忽轻忽重的揉捏,掌心的薄茧刮的雾玥一阵阵升起颤意, 甚至敏/.感的感受到他有力的脉搏在她的肌肤上跳动。
跳得她心慌缭乱。
细指忽然被贴在两片温热湿潮的柔软中,细细的辗转碾磨, 雾玥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她不知道想谢骛行在干什么,也不想睁眼看,她知道他肯定会吓着她的。
只能难挨的把每根脚趾蜷紧。
谢鹜行晦暗炙烫的眸中水光氤氲,他迷醉衔着小公主柔嫩的指,轻轻吮着,唇色被厮\.磨的越发红润,如附骨之疽的饥饿感从心底深处透出,森白齿尖几次想照着她的软指咬下去。
感觉到握在掌中的小手颤了一下,谢鹜行略抬起微涣的眼,小公主整张脸埋在他怀里,只能看到通红滴血的耳垂。
谢鹜行眼里透出些意味不明,怎么在他粗乱的呼吸声里仿佛还掺杂了一抹颤颤的喘\.息。
就在雾玥忍不住快要跳起来的时候,合意压低的声音伴着叩门声在屋外想起,“掌印,兰嬷嬷回来了。”
谢鹜行周身那股靡灼惑人的情\.迷被收敛,从沉欲中抽身,开口已是一贯的清冷淡漠,“知道了。”
雾玥感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放到罗汉床上,柔软的衾被盖到身上,她僵着装睡着一动不敢动。
直到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她才一下睁开眼。
一双洇红蕴湿的乌眸显得茫然又无措。
她还能听到屋外谢鹜行的说话声。
“这几日留心跟着公主,尤其夜里就不要乱走了。”谢鹜行往外边走着,口中吩咐。
合意应声:“是。”
直到彻底没了声响,雾玥才掀了被子坐起,她懵懵看看桌上没吃完的糕点,又摸摸自己的唇。
手指碰到唇上,她想到什么忙不迭把手放下,怔怔低下视线,指上还留着被磨红的痕迹。
雾玥心慌意乱的把手捏紧,睁大的眼睛里水波颤晃,扁着嘴角一副想哭哭不出的样子。
完了完了,不对劲,她的小太监不对劲。
*
雾玥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想不明白谢鹜行为什么要吃她的手,尝她的口水,以至于第二日醒来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要不是那盒糕点还摆在桌上,她宁愿以为是自己做了乱了八糟的梦,都不愿意相信她明明养得好好的,乖顺清矜的小太监,会做出这么邪性的事。
雾玥心事重重,连与贺兰婠游园时都心不在焉,贺兰婠说了好些话都不见雾玥有反应,停步不满道:“在想什么呢你?”
雾玥回神看向贺兰婠,表姐懂得多,没准可以问问她,帮她分析分析谢鹜行究竟怎么回事。
雾玥斟酌着该如何措辞,贺兰婠目光一动,“你也听说昨夜的事了吧?”
“昨夜?”雾玥不明所以。
贺兰婠颔首,“我也是听宫女在说,昨晚三更的时候,一群不知从哪来的蝙蝠飞进皇宫,往东宫发疯似的扑撞,直到天亮才散去,就跟那日祭祀一样。”
“东宫?”听到东宫,雾玥神色微凝,又想起谢鹜行昨日离开时对合意说得让自己夜里不要乱走,她隐隐觉得有蹊跷,可又串联不起来。
贺兰婠点头,难得也在眉心凝了愁色,“之前的事才过去,现在又来一次,恐怕流言又要四起。”
她已经听见宫人咬舌根说是太子死不瞑目,贺兰婠想了想,还是没把这话告诉雾玥,只道:“不过你别多想。”
“表姐放心,我知道的。”雾玥尤其认真的看着贺兰婠,“就是巧合罢了。”
贺兰婠还担心雾玥胆子小,听了会害怕,见她没有受影响,便也不再多言,转开话题问:“那方才你心事重重的怎么回事?”
雾玥绞着手指,神色远比方才复杂的多,一想起昨天的事,她就不受控制的呼吸发颤。
雾玥反复抿着唇,才涨红着脸,一脸苦恼的问:“一个人吃另一个人的,唾……正常吗?”
雾玥中间那个轻的字细若蚊吟,贺兰婠没听清,“什么?”
雾玥跺了跺脚,凑到她耳边又说了一遍。
贺兰婠睁圆眼睛惊喜的看着雾玥,还当她是开窍了,意味深长的抿笑,也在她耳边悄声说:“岂止唾液,想把人吃了都正常。”
雾玥被她的话吓得不轻,谢鹜行就想咬她手来着,她都感觉到他的牙齿磨在她的手指上。
贺兰婠被她娇怯惹人怜爱的模样,逗的眉开眼笑,“我不是给了你许多话本子,上头不都写了。”
雾玥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她从没往这处想,可那书上不是写得男女情\.事吗?谢骛行是,他是……太监呐。
雾月自己想着都觉得荒唐。
肯定是搞错了,她努力想回想书上的内容,关键时候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急着想知道,“我先回去了。”
这回轮到贺兰婠一脸茫然,“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雾玥顾不得解释,提着裙子就往照月楼跑。
一路回到照月楼,雾玥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里,心檀还端着甜汤也被关在了门外,她不解的朝合意问:“怎么了,公主这么着急忙慌的?”
合意也是一头雾水,他就听见公主与贺兰公主说了昨夜东宫得事,之后两人又咬着耳朵不知说了什么。
大约是吓着了?
雾玥把床头的话本子一股脑翻了出来,一页页的看。
——娘子若是肯让在下吃上一口,在下就是死了也甘愿。
——为夫渴极,夫人心地好,就将甘露都送到在为夫口中罢。
——不是说不肯,那怎么抱着你怎得也不躲?
……
雾玥越往下翻,萦着水气的双眸越是爬满不敢置信,一把将书合上,小口喘着气,谢鹜行那些行为,怎么与上头的都能对上?
雾玥不断眨着乱闪的双眸,心里乱成了一团。
难道他……可他是太监,都说太监与寻常男子不同,不会生情\.欲,而且他之前也都没有如此,是突然才这样的。
雾玥眼睛一动,莫非是那天在东宫,雾玥像是找到了理由,一定是那天他在东宫听见了,所以引得好奇,又猜到里头是在干嘛。才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心里的慌张与羞耻稍稍被压下,雾玥满脸懊恼,屈起指节放在口中反复轻咬,她就说不能让谢鹜行听见。
这下好了,养坏了!
……
若今日冒犯自己的是旁人,雾玥定会严惩不贷,可对于谢鹜行雾玥总是格外宽容。
思来想去,觉得也没有到严重的不可挽救的地步,兴许下回好好开解开解他,能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给纠正过来。
雾玥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呼吸发烫,尤其是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被火点过一样,连带发丝到脚趾都在发麻。
起码,起码不能再让他对自己做那些奇怪的事。
*
雾玥本想着下回见到谢鹜行,就跟他好好谈谈,然而一连几日他都没有来,反而蝙蝠夜袭东宫的事情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那日之后,每夜只要一过三更,那群蝙蝠就会朝着东宫飞去,赶不走抓不绝,眼看就要到除夕,诡邪之事频出,已经弄得人心惶惶,一时间太子枉死不能瞑目的谣言传遍整个宫闱。
雾玥就算不去打听,也知道影响之大,元武帝也因为此事而震怒,甚至迁怒禁军疏于值守,严惩了许多人。
雾玥再想当初谢鹜行叮嘱合意的那句话,也越显得蹊跷,可除了蹊跷,她也想不出别的关联。
而相比异象,她反而担心顾意菀,哪怕日日服药,她的状况也显得尤其差,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绷紧的状态,仿佛惊弓之鸟。
雾玥想要开解她,可说再多都是徒劳,想来萧衍的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她也只能设法说些旁的事,让她转移注意力。
雾玥提议道,“不若明日我叫上表姐,我们一起来剪窗花,再有两日就是除夕,也该贴窗花了。”
顾意菀含笑点头,“好。”
雾玥见她眉眼带着倦色,“那皇嫂早些休息,我就先走了。”
看到窗外在下雪,顾意菀叮嘱说:“路上慢些,让宫女打着伞。”
雾玥应声走出顾意菀的寝殿,绕着回廊往宫外走,走了一段才想起自己的手炉落在皇嫂那了。
她让心檀等着,自己折回去拿,结果走到门边却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啜泣,里头宫女也边哭边劝,“此事与太子妃无关,您千万不可再胡思乱想。”
雾玥愁拧起眉,皇嫂又再伤心了,她将手抵到门上。
“是我,我本可以阻止。”顾意菀泣不成声。
“您是被逼的啊。”
“不能再继续下了,不可以。”抽泣声还在继续,“去告诉萧沛,我要见他。”
雾玥猛地收回按在门上的手,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外走,一直走到积雪的宫道上,她才停住步子。
凌烈的风吹着她的思绪忽然就清晰了一瞬,她想起自己去佛堂为萧衍祈福那日,在路上遇到了三皇子,那条路只通往佛堂,皇嫂在那里。
还有那日在东宫。
雾玥费力地咽了咽吹进喉间的寒气,迈步往照月楼走。
回到照月楼,她没有直接回寝殿,而是独自绕到了殿后的那株寒泊前。
雾玥仰头望着巨大的寒泊,如今是严冬,寒泊花都已经凋谢,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雾玥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母妃,我该怎么办。”
“母妃,兰嬷嬷说你要我无忧无虑,那你怨么?”
没有人回答她。
兰嬷嬷在屋内做绣活,心檀扣了门进来,兰嬷嬷抬眸问:“可是公主回来了?”
兰嬷嬷放下手里的绣活站起身,“我去将厨房炖着的甜汤端来。”
心檀愁着脸说:“公主一回来就去后头看寒泊,这么冷的天,奴婢劝也不回来。”
兰嬷嬷闻言蹙起眉,“我去看看。”
兰嬷嬷去到后院,果真见雾玥站在冷风里,天上还飘着雪,这不得着凉了?她赶紧走过去,见雾玥眸色暗淡,看出她神色不对,柔声问:“公主怎么?”
“嬷嬷。”雾玥喃喃唤了句,声音闷闷的让兰嬷嬷更加担心。
“公主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雾玥低眉摇摇头,片刻道:“兰嬷嬷,你说宫里的异象是真的因为太子的死有问题吗?”
兰嬷嬷听她这么说,以为她也是因为这两日的是而害怕,拉着雾玥进屋,“这事嬷嬷也不知道,不过怪力乱神之事,多半不可信。”
“若是真的。”雾玥握住兰嬷嬷的手,犹豫着说:“若是真的,嬷嬷希望查出真相吗?”
说话间,兰嬷嬷已经带着她进了屋,将她拉到燎炉前暖身,“不管真相怎么样,嬷嬷只知道别牵扯上咱们照月楼就行了。”
她凝向神色忡忡的雾玥,“而且我们也管不了,公主说是不是这个理?”
雾玥迎着兰嬷嬷映满自己身影的目光,轻点点头。
*
傍晚十分,萧珏从养心殿出来,俊朗的面容郁积冷意,如今宫里谣言传成这样,父皇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显然对他存了怀疑,定是萧沛在后面动手脚。
“见过四皇子。”
萧珏停住步子侧过头,看向几步外朝自己行礼的谢鹜行,眯眼冷然道:“是你。”
谢鹜行直起腰微笑走上前,“不想在这里遇上四皇子,正好微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萧珏冷眼瞥过他,“我可没空回答你的问题。”
“四皇子也知道,微臣奉命彻查是何人在宫中行妖祸之事,所以还请四皇子多担待。”谢鹜行再次恭敬的微低下腰。
萧珏咬着牙关,睥着谢鹜行的目光里冷意森森,父皇果然不信他,当初萧衍被刺杀就是局,索性他脱身及时,看来有人是还不死心。
“不如边走边说。”谢鹜行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珏一甩衣袂跨步走在前。
谢鹜行颠来倒去反复问萧珏一些暗指是他杀害萧衍的问题,萧珏听的烦躁不已,猛地回过身,“你这阉狗是什么意思,觉得是本皇子谋杀皇兄。”
萧珏抬手不客气的指着谢鹜行,“小心我将你的脑袋摘下来。”
谢鹜行面不改色,“四皇子息怒,微臣问完了。”
他扬唇笑笑,看向面前的两条小道:“微臣走这头出宫,四皇子可一起。”
萧珏面上震怒,心里实则发虚,毕竟萧衍是死在他的佩刀之下,生怕这谢鹜行又套他话,也不屑和他这阉人一起走,二话不说走上另一条道。
谢鹜行站在原地,看着萧珏的身影消失在道上,眼里的笑意愈发眩目。
萧珏沿着偏僻的小道走了一段,平息了火气准备绕出宫去,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从远处快步走过。
萧珏眯起眼,萧沛怎么会在这里?
他凝起心神,悄无声息的跟上。
担心暴露,萧珏不敢走得太近,远远看到萧沛走进一间荒置的宫殿,他心里的疑惑更浓,看了看周围,发现暗处还有人把守,更加谨慎的掩藏身形绕到殿后。
萧珏听见一个女人与萧沛争执的声音,这个声音很耳熟,萧珏压着眉头思索,眸光忽然一沉,他知道是谁了。
而女人后面说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只要肯放过我,我就替你瞒下你做的事。”
“菀菀想清楚再说话,我们可以一起的。”
“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我若是遭报应我也拉着菀菀一起,对了,还有侯府上下。”
在殿后听着的萧珏怒火中烧,眼里是狠绝的戾气,不用再往下听,事情已经一清二楚,是萧沛设计杀了萧衍还要嫁祸给他,不经如此,还和顾意菀勾搭在一起,不用说那些蝙蝠也是他弄出来的。
萧珏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的血丝暴起,目眦愈烈,他现在就是抓了这对狗男女。
脚步微动,萧珏又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他一人看到,萧沛大可以不认账,甚至反咬一口,他要寻个众目睽睽的时机,让萧沛难以翻身!
*
仲九随着谢鹜行走在回宣铭阁的路上。
“今夜那些玩意儿不用放了。”
清如珠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仲九略微犹豫,“不放了吗?”
谢鹜行颇为悠闲的笑笑,言语散漫,“也该歇了歇,会有人接着做的。”
仲九不确定掌印口中的有人是指谁,但他知道照做总归没错,“是。”
谢鹜行抬眸望向已经悬到头顶的皎皎弯月,漫不经心的笑容落到了实处,“去看看公主吧。”
*
那日雾玥问了那些问题后,兰嬷嬷担心她胡思乱想,每日夜里都会陪着她说话,坐在床边像幼时那样哄她入睡。
谢鹜行到时,雾玥正喝着兰嬷嬷端来的牛乳,她原本不饿,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看到谢鹜行微笑着走进来,视线从她脸上滑到她捧在手里,喝了一半的牛乳上。
雾玥捧着碗的细指屈紧,那天的记忆就冲了上来,她一个激灵,大口都不带停的,将牛乳给喝了下去。
兰嬷嬷笑斥,“喝那么急干什么?”
“公主莫不是怕我抢?”谢鹜行也同样笑看着她。
雾玥没吭声,可不就是怕他抢,抢她碗里的也就算了,万一抢她嘴里……
打住打住,想什么呢。
“掌印说笑了。”兰嬷嬷拿过碗笑着说,“我再去给你也拿一碗来。”
兰嬷嬷本来是客气,没想到谢鹜行没拒绝,便真的转身出去拿牛乳。
雾玥看着谢鹜行走过来的那几步心已经提起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疾言厉色,要是他又过来抱自己怎么办。
雾玥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推,见谢鹜行只是走到桌边坐下,脑中绷紧的弦才算放松了一些。
“这几日实在抽不出身来看公主。”谢鹜行温声解释的同时,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向沾在雾玥唇角的白色牛乳之上,笑问:“公主可是生气了?”
以往雾玥一定发觉不到,可经过上次,她整个人都如临大敌,甚至能感觉到谢鹜行目光落下的那处,在一阵阵发烫,发麻,可怕的是这异样还在往她心口里钻。
看到谢鹜行抬指,雾玥一下就想到他怎么将碾过她唇的手指贴到自己唇上,还舔一下……强烈的羞耻感在脑中轰然,她急忙往后躲了躲。
反应太过激烈,谢鹜行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眼帘轻抬,幽邃的目光凝向雾玥。
第044章
谢鹜行进来时, 只以为小公主是在与他置气,而现下,他确定她是刻意在避开他的触碰, 一双闪烁不定的瞳眸还凝着惊乱,也是对他。
心头微沉, 小公主在防备他。
“公主怎么了?”
嗓音里的迷惘和黯然掩藏了其中的莫测。
谢鹜行略屈了屈指尖,努力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长睫低覆在眼前, 沉黑的眸子晦暗, 不可端倪。
而这一幕落在雾玥眼里,只感觉他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受了伤, 无辜又可怜。
雾玥本就最容易对他心软, 下意识想去握他的手,目光触及他淬白如玉的手,唇瓣被碾磨时的侵略力道又一次颤麻她的心, 雾玥心上一慌, 忙按下已经略微抬起的手。
小公主细嫩绷紧的指按在桌沿, 一圈指缘都犯了白。
谢鹜行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 收回悬在二人中间的手,洞悉的黑眸凝着雾玥颤晃闪避的双眼, 轻抵了抵舌,“公主是讨厌奴才了?”
雾玥自然不是讨厌他,她只是没想好怎么跟谢鹜行说,怎么才能既不尴尬,又不伤他的心, 雾玥纠结不已。
谢鹜行从袖中拿出一方白帕,“这样可以吗?”
清浅的声音黯淡落寞, 又带着一点讨好,拿着帕子的手握的很紧,指骨绷白,小心翼翼地样子仿佛抓住了雾玥的了心脏,一阵阵的不舍从心底泛出,犹豫了一瞬没有忍心再躲开。
心里的猜测有了动摇,兴许,他就是表示亲昵而已,是她自己太过震惊所以多想了,可能他都不清楚那些举动代表了什么。
雾玥安慰着让自己不要乱想,可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能感觉到谢鹜行指腹的温度透过薄纱透到她唇上,雾玥呼吸轻颤。
明明以前再自然不过的事,现在她一点也不能放松。
谢鹜行细细替雾玥擦去唇边白白的牛乳,只当看不见小公主瑟颤着抿唇的动作,以及扫拂在他指上的,凌乱的呼吸。
“那日奴才走的匆忙,公主又睡着了,便没与公主说。”谢鹜行话说得极慢,抬睫凝着她慢慢洇出红晕的水眸,“公主可是因为这事生气?”
雾玥从撩乱的思绪中定下神,不管是不是想多了,过去两人确实是太过亲密了,还是应该有些规矩才对。
雾玥反复斟酌着,谢鹜行不甚清晰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推翻了猜测。
“公主是发现了么?”
极轻的一句话,以至于雾玥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谢鹜行。
漆眸如漩,她甚至能看到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的身影,却唯独看不懂他的神色。
“你说什么?”雾玥心跳乱得不行,是她听错了吗?
谢鹜行用舌尖轻刮过齿根,原来是真的发现了,所以小公主才躲着他,避之不及的样子,是讨厌,还是觉得恶心?
心头冷意聚起,又被他按下。
不会的,小公主说过不会觉得他恶心。
况且,即使现在再觉得恶心,也迟了。
“没什么。”谢鹜行轻笑着摇头,侧身望向门外,朝着正走来的兰嬷嬷道:“嬷嬷回来了。”
看到兰嬷嬷进来,雾玥也只得将满腹心事压下去。
兰嬷嬷将牛乳端到谢鹜行面前。
“有劳嬷嬷。”谢鹜行拿着勺子不紧不慢的将一碗牛乳喝下。
继而用方才给小公主擦嘴的白帕,轻轻拭过自己的唇,再当着她的面,叠起放回袖中。
“谢,谢鹜行。”轻细的声音错愕也急窘。
谢鹜行偏头看她,小公主一双眼睛睁圆,凝白的雪腮上泛着一抹羞赧至极的红晕,樱唇反复翕合着似想要说什么,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生涩,懵懂,带着不敢置信的怯怯,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娇怯无助的模样让谢鹜行不舍,同时心底却反升出一股恶劣的灼\\.热,想看小公主更加可怜的模样,在他怀里娇滴滴的簌颤,轻\\.喘着啜泪,再由他抱紧着哄。
也该知道了,他早就不满足只能在小公主没有防备的时候,病态扭曲的汲取那一点点的慰藉。
成日在他躯体的发狂四窜的腕足,同样无法满足。
老实点。他勒令着躁乱的祟念。
虽然已经迫不及待,但也不能真的吓坏了小公主,他舍不得。
“公主怎么了?”谢鹜行神色如常的在唇边弯出笑意。
雾玥一颗心已经缠乱的找不到半点头绪,他方才擦嘴的动作如此自然,越像是她想多了,这让她还怎么开口。
雾玥感觉自己从没像现在这么苦恼过,她攥紧裙摆,不知道怎么才好,干脆龟缩回壳子里。
“没事。”她摇着脑袋,自我安慰的想,反正嬷嬷还在,要说也不能是现在,还是晚些再说吧。
兰嬷嬷看出雾玥的不对劲,但也只当她是因为宫中的事在忧心,于是问谢鹜行:“蝙蝠夜袭东宫的事,可有查到什么头绪?”
谢骛行道:“此事太荒诞,与其说是天降异象,倒像是人为。”
雾玥闻言也无暇再无思乱想,神色变得凝重,“会查出真相吗?”
“必然是要查出原因的。”谢鹜行不说真相,因为真相不重要,他只是要这局面乱起来罢了。
雾玥乱糟糟的心思被愁绪取代,若是查出真相与她想的一样,那皇嫂恐怕要受牵连。
“此事牵扯先太子,公主近来还是不要和太子妃走得太近。”
谢鹜行的话让雾玥心里更加不安,想起之前谢鹜行让自己夜里不要乱走,之后就发生了蝙蝠的事,今天他又提醒自己……
雾玥后知后觉的抓住了什么,想了想道:“我答应了每日都要去督促皇嫂服药。”
“公主似乎和太子妃关系甚好?”谢鹜行意有所指地问,他来此也是为了探小公主态度。
一个顾意菀,还是十个顾意菀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但近来小公主与她走得近。
雾玥垂着眼,绞紧着手指神色复杂纠结,良久才抬头看向谢鹜行道:“皇嫂是个可怜人,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谢鹜行未置可否,只笑道:“公主善良。”
*
谢鹜行过来的当夜,蝙蝠就没有再出现在宫里,就在所有人都庆幸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隔天夜里三更,蝙蝠竟然又再一次出现。
皇后本就因萧衍的死而大受打击,宫中的异象让她更加坚信是儿子死不瞑目,人也变得歇斯底里,成日在元武帝面前悲哭,让他查明真相。
然而案子迟迟没有进展,人心难安,元武帝已经不胜其烦,皇后再一逼,他更是怒极,称皇后忧思过度,让其在宫中静思。
太后得知此事后,亲自赶到养心殿为皇后说话。
“皇后近来是言行有失仪态,可那也是情有可原。”太后颇为不赞成的对着元武帝道:“皇帝,你得体谅她。”
元武帝纵然不虞,对自己的母亲总是要敬重的,何况临近除夕,一国之后被禁足,传了出去也有失皇家体面,元武帝原也只是意在警告罢了。
萧汐宁也红着眼在旁求情,“父皇,您看在皇兄的份上就宽恕了母后这一次。”
元武帝沉声叹气,“朕也没要求皇后必须静思多久,她想明白了,出来就是。”
萧汐宁闻言大喜过望,“儿臣一定会好好劝母后的。”
太后舒展开眉目,“近来事多,依哀家看,除夕宫宴就办得热闹点,宫里,外头都要燃放烟花,去去晦气邪祟。”
元武帝点头,“就按母后说得办。”
高全照从殿外走进来说:“皇上,玄清道人求见。”
“宣。”
玄清子走进殿中,朝三人请安,“贫道给皇上,皇太后,四公主请安。”
萧汐宁看到玄清子眼中闪过异色,自己先前问过玄清子一些奇门之术,可她那时只是想用蝙蝠的事来陷害萧雾玥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怕牵扯到自己头上,一直不敢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可没想到现在事情愈演愈烈。
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人为还是真的异,萧汐宁神色复杂的咬着唇。
元武帝望向太后,“母后可还有别的事。”
太后反感皇上沉迷炼丹,奈何说了无用,“无事了,皇上忙吧。”
萧汐宁也跟着太后离开。
*
转眼就是除夕,宫宴从白天开始,一直办到入夜,虽然宫中的阴霾还没有散去,但每个人也都表现出和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觥筹交错,舞乐更是不停,仿佛诡异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萧珏端着酒水走到萧沛跟前,“我也敬皇兄一杯。”
萧沛笑意温和,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下。
“皇兄好酒量。”萧珏朗声笑着,转身时眼里闪过冷冽的寒意。
殿中热闹无比,快到子时,宫女跑进来在太后耳边说话,太后笑着起身,“走吧,都随哀家和皇上去看烟火去。”
殿中官员妃嫔纷纷起身,雾玥也和贺兰婠,顾意菀一同随着众人往瞻星台去。
上到瞻星台,雾玥满眼期待的望着漆黑的夜空中,只听一声炸响,绚烂的烟火绽开,紧接着是更多大片更夺目的烟火,从皇宫一直到宫外。
“好漂亮。”雾玥轻声叹着,双眸被夜空照亮,烟火仿佛绽在她眼里。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雾玥不确定的扭头,一下就撞进了谢鹜行浓深缱绻的黑眸之中,
似乎没想到雾玥会看过来,谢鹜行仓促回神,而雾玥已经快速转开了眼,眸中水波一个劲儿的晃,她从谢鹜行眼里看到了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这两天她一直安慰自己,谢鹜行就是不懂才做出那些举动,可她现在又不确定了。
这两日没空,等明儿,她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
谢鹜行看着心慌意乱的小公主,轻轻勾唇。
“快看,那朵好漂亮。”
手臂被贺兰婠一把抓住,雾玥才回过神,等抬眸烟花已经散去,也不知是气还是恼,雾玥在心里迁怒谢鹜行,都怨他,她都没看到烟花。
另一边的顾意菀看着漫天的烟花,只觉得心里的积郁也淡去不少,微笑道:“真的好漂亮。”
这时一个内侍忽然撞着她的肩从她身侧走过,顾意菀笑意僵在唇边,她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纸团。
她略微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僻静处展开纸团——
东宫一见。
她一把攥紧纸团,是萧沛的字迹。
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银牙几乎咬出血,他又要干什么!
她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瞻星台的另一端,萧沛也在看着她。
他是一刻都不肯放过她了,绝望溢满心房,顾意菀深深吸气,走到雾玥身旁道:“方才弄脏了衣裳,我回去换身一身再过来。”
雾玥回头看着她,“我陪你。”
“没事,有宫女呢。”顾意菀笑道:“回头别错过烟火了。”
顾意菀说罢便避开众人离开了瞻星台。
烟花还在不断放着,谢鹜行收回落在小公主身上的目光,往瞻星台看了一圈。
都走了啊,那他也该走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欣喜,萧汐宁只觉得心里沉闷烦郁的厉害,马上就又要到三更天,那些蝙蝠会不会又来了,她从祭典到现在就没有放松过。
“四公主说,今夜蝙蝠回来吗?”
一道清浅的声音落入耳畔,萧汐宁顿时一凛,转过身,谢鹜行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他!是他再背后搞鬼。
他是不是知道她想陷害萧雾玥,所以现在来反咬她一口。
萧汐宁眸色警惕聚紧,呼吸沉重,谢鹜行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笑走远。
他现在离开,是不是就是要去放蝙蝠,萧汐宁已经认定了是他,没有犹豫跑到元武帝身边,“父皇,儿臣有急事要说。”
元武帝看向她,“何事?”
萧汐宁道:“儿臣怀疑蝙蝠一事是有人暗中搞鬼。”
元武帝目光一沉,走到瞻星台上的大殿内,返身看着她,“继续说。”
萧汐宁理了理思绪,“我想起来曾在古籍中看到过,鳝血的气味可以引来蝙蝠,而人却闻不到这味,儿臣原本没有往这处想,可这是实在诡异,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一点。”
元武帝沉吟几许:“来人。”
而这时,萧珏神色匆匆的跑进来,拱手照着元武帝道:“父皇,儿臣发现有可疑的人往东宫去。”
……
雾玥注意到元武帝忽然带着大批人离开,她又看向人群,她不知道自己在找谁,但熟悉的人一个都不见,而身旁顾意菀还没有回来。
烟花砰的炸响,雾玥心头一颤,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也急匆匆的往瞻星台下走,远离了喧闹,四周静的可怕,雾玥心里一片纷乱,皇姐说回宫换衣裳。
对,去宜宁宫,去宜宁宫找她。
雾玥越走越急,直到小跑了起来,黑暗中,差点与迎面走来的两人撞了个满怀。
“何人莽莽撞撞。”说话的正是顾意菀的宫女,她看清雾玥的面容,惊诧道:“五公主怎么在这?”
雾玥也是惊魂未定,在看到顾意菀后松神笑出来,“我许久没等来皇嫂,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顾意菀心头触动,看雾玥跑得气喘吁吁,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柔声道:“我又担心回来烟花放完了,所以走了一半就又回来了。”
其实她在去东宫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太监,对她说雾玥在找她。她意识被人发现行迹,也冷静下来,这才掉头回来。
雾玥顾不得别的,只要顾意菀回来了就好,她平了平呼吸,“那我们快回去。”
顾意菀颔首微笑,“好。”
……
萧沛在东宫空无一人的大殿内踱步,听到脚步声微微扬笑,然而下一刻笑意就消失在唇边。
声音不对,来得人有不少,而且步伐急重。
萧沛立刻从袖中取出刚才的纸卷展开,是菀菀的字迹没错,想起方才在瞻星台,对望时她眼里的绝望,莫非她真的是疯了。
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到中庭了。
萧沛眸色遽然沉下。
殿门被一把推开,禁军手里的火把所照耀出的光瞬间把大殿照亮。
萧珏第一个冲进去,他以为看到的会是萧沛和顾意菀苟且在一起的画面,为什么只有萧沛独自站在殿中。
“父皇,四弟,汐宁……你们怎么会来此?”萧沛脸上的哀戚还没有消退,仿佛沉浸在悲伤中被打断。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萧珏冲出口道:“我听禁军来报,有可疑的人往东宫来,特意待人过来追查。”
他把手一挥,“搜。”
顾意菀肯定藏在这里。
然而禁军搜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萧珏不敢置信的亲自绕到大殿后去寻,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元武帝肃沉着脸,看不出喜怒,“你怎么在这里?”
萧沛解释道:“回父皇,今日是除夕合家团圆的日子,儿臣想起皇兄,心中伤感,特意来此悼念皇兄,也想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他眼中还噙有泪意,说得情真意切。
又扭头朝萧珏道:“至于四弟说的可疑人,我没有看到,四弟可是弄错了,这里只有我。”
元武帝冷冷看向萧珏,“怎么回事。”
一眼就让萧珏心惊,“父皇,儿臣真的是听禁军说有可疑人。”
“皇上。”谢鹜行从殿外进来,拱手行礼。
“何事?”元武帝神色不耐。
谢鹜行道:“回皇上,方才西厂的人来报,在城外抓到两个意图放飞蝙蝠之人。”
这回轮到萧汐宁震惊,放飞蝙蝠之人,难道不是谢鹜行吗?
而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萧珏一下白了脸,怎么回这样?对上元武帝的冰冷的目光,萧珏顿时冷汗直淌。
元武帝冷哼着摔袖往外走,“提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待人全部离开,萧沛也跟着往外走,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谢鹜行:“怎么回事。”
谢鹜行低声问:“属下也才刚刚查到线索,大约这出戏就是萧珏自导自演,他应当是怀疑殿下,不过属下想不明白,他今日带皇上过来,应当是有什么完全的计谋才对,怎么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夜色下,萧沛清朗的眉目狰狞,萧珏应当是知道了他和顾意菀的事,所以设计想将他们引来,来个捉奸成双,只是顾意菀没来。
“我要他死。”
谢鹜行停步,站在萧沛身后,慢慢咧开嘴无声而笑,月色将他的面容照的晦暗不明。
陷在恐惧中,手足自相残杀,似乎更有趣。
萧珏无法辩驳蝙蝠之事,哪怕之前的不是他所为他也逃不掉,反而背了这口锅,意图陷害手足,实行妖祸之事,元武帝虽然震怒,但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到底还是没有重罚萧珏,只是将他禁足在府邸。
*
伴着除夕的爆竹声,也随着异象一事平息,宫中阴霾沉压的气氛才算真真得以消除。
岁节之后就是元宵,这天,雾玥特意和兰嬷嬷一起回到长寒宫,陪着云兮柔一同包元宵。
雾玥和兰嬷嬷负责包,云兮柔嫌一身面粉太埋汰,只在一旁指点,三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兰嬷嬷包着元宵随口道:“不如将谢鹜行也叫来,他孤苦伶仃的,没有亲人,我们一起吃元宵,也算是团圆。”
雾玥点点头,心里却在打退堂鼓,她借口谢鹜行事忙,也就一天拖两天,两天拖三天,到现在也没有想好究竟怎么跟他开口。
拖是拖不下去了,干脆就今日吧。
合意很快去请了谢鹜行过来,谢鹜行笑着跨进殿中,“公主,云妃娘娘,兰嬷嬷。”
雾玥快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来帮忙。”谢鹜行挽着袖子走到桌边坐下。
兰嬷嬷拦住他,“没几个了,你别把手弄脏了。”
谢鹜行也不坚持,与三人闲话。
兰嬷嬷忽然问,“你家中就剩你一人了?”
“还有一个妹妹,只是丢了。”谢鹜行答道。
兰嬷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家乡是在。”
“在淇县。”
“那你母亲。”
“嬷嬷。”雾玥小声打断兰嬷嬷说话,“你问这些做什么。”
怎么好好的提别人的伤心事,她朝谢鹜行看去,果然见他落寞垂着眼,唇边的笑意淡的让人心疼。
兰嬷嬷也连忙打住,“不说不说了,再多裹点芝麻馅的。”
谢鹜行没有回应小公主担忧的目光,“我去烧水。”
雾玥看着谢鹜行离开,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谢鹜行听着身后的说话声,微微笑了笑。
雾玥跟着谢鹜行去到后厨,见他正往锅里舀水,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他,谢鹜行先朝她看了过来,“公主怎么来了?”
雾玥拿过他手里的水瓢,“我来帮忙。”
谢鹜行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她,雾玥想着是先安慰他,还是先跟他谈话。
谢鹜行没有征兆的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贴到脸庞的一瞬,雾玥思绪一下就全乱了。
她想要往后躲,谢鹜行的大掌已经捧住了她的脸,嗓音低缓,“公主脸上脏了。”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莫名带着粘缠难解之意。
不管是安慰,还是开解,总之那些预备要说的话全都随着思绪散乱,雾玥下意识想逃,还,还是改日再说吧。
“我去看看嬷嬷要不要帮忙。”雾玥磕磕绊绊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谢鹜行没有拦她,只轻声说:“公主在躲着我。”
雾玥脚步顿住,万般纠结的咬紧唇瓣,对啊她躲什么啊,现在应该跟他认真谈话,纠正他那些奇怪的举动。
雾玥努力让自己不要乱,“我不是躲你……”
话头却被谢鹜行打断,“公主是发现了吗?”
雾玥脑子空白了一瞬,想问他发现什么,然而还没说出口话音噤断在了喉咙口。
谢鹜行从后面贴上她的身体,手臂圈拦着她的腰,略微一带,她就被带入一具坚硬的胸膛,紧紧相贴。
“公主是发现奴才的不对劲了么。”
紧密的相拥让雾玥彻底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以往的拥抱全然不同谢鹜行的气息犹如一张网细细密密笼罩住她,不仅如此,还在丝丝缕缕的往她的感官里窜入,窜进她的身体,剥夺她的思绪。
雾玥只觉得脑袋昏沉沉,那四散的飘渺的理智怎么也抓不回来了。
她曲了曲发麻的指尖,想将谢鹜行推开,可双手使不出一点力气,连抬起都不能。
他的脸颊就贴在她的耳畔,喉间喷洒出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肤上,每一处都似着了火一样,从率先触到的那一点开始蔓延燃烧,顺着血脉烧进她的身体,烫意让她忍不住发颤。
雾玥颤晃的眼眸里浮满了无所适从的慌张,水色氤氲,她拼尽全力,才从喉咙里吐出极轻细的颤音,“什,什么不对劲?”
好可怜。
谢鹜行贪婪沉溺的汲取着雾玥身上甜软的气息,眸中是不可言喻的迷醉,原来在小公主清醒的时候抱着她,感受她在怀里荏弱簌颤,是这样的令人愉悦,血脉偾张。
箍在雾玥腰上的臂膀越收越紧,眼里跳跃着兴奋,声音却隐忍低沉,“奴才也觉得自己不对劲。”
苦楚晦涩的想要寻求解脱。
“奴才控不住的想抱着公主。”
“想贴合着公主。”
“公主知道奴才是怎么回事吗?”
第045章
安静, 长久的安静。
只有灶台下的柴禾偶尔发出劈里啪啦的燃爆声,锅子里的水也开始咕噜咕噜泛泡,本就不大的屋子被热气熏绕的让人生燥, 而更让雾玥脑子混沉的,是身后那具紧贴笼罩在她身躯。
环在她腰上的臂膀坚实如枷,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绷紧的小臂上经脉在鼓涌,灼人的温度穿透两人的衣衫, 源源不断蔓到她身上, 烫着她不能思考。
雾玥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不能不能回神, 明明一个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 她一句不懂, 什么叫想抱着她,想贴着她。
似乎是因为呼吸过于艰难,小公主微微启着唇, 小口吐纳, 每一次呼吸, 他掌下的娇躯都随着轻轻在抖。
谢鹜行将头颅垂低, 让自己的气息更强势的席卷,怀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怎么吸气都逃不过被围困, 唯有更用力的喘\.气,那道诱\.人的唇线张得更开,里头颤巍巍的小舌勾着他的眼。
谢鹜行停止欺近,深眸内翻搅着,视线凝在离他的唇不过分毫距离的雪腮上。
“公主, 奴才是不是很该死。”
嗓音里的低迷自疚与他眼里亢奋跳跃的火簇,割裂成两种极端。
眼帘轻抬, 恶劣盯紧着小公主蕴红的湿眸,眼睫颤动如玉蝶振翅,扫得他喉间发痒。
小公主那么善良,那么好哄,怎么舍得丢他一人痛苦呢。
“当然不是。”
果不其然,他听见小公主没有一丝犹豫的反驳。
冲出口的话也打破了那张无形困缚着她的网,雾玥涣晃的瞳眸勉强聚起,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乱如缠麻的思绪里找到一丝丝清醒。
原来,她并非多想,谢鹜行确实不对劲,只是她猜对了一半,谢鹜行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而且他很痛苦无助,他其实并不想如此,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雾玥勉强理清思路,或许谢鹜行有这种想法,也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个原因,毕竟太监是不会生情\\.欲的才对。
仍萦绕在雾玥周身的气息让她呼吸微微发紧,还是先从他怀里出来……
雾玥捏了捏自己发僵发麻的手心,扶上谢鹜行的手臂,想将他的手拉下。
“奴才是错了吗?”
言语里的自我否认让雾玥心中一疼,而她掌心贴着的手臂隐隐在颤抖,起伏的经络无序跳动着,显然是努力在压抑了。
雾玥曲了曲细指,没有再继续拉下他的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有意识的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正色道:“你听我说。”
谢鹜行低着眼,长睫遮住了眸色,拓在眼下的阴影是那么寂寥。
雾玥从脑中翻出理由,“你只是将我当作最亲的人,想靠近很正常,就像我跟兰嬷嬷,跟云娘娘一样。”
“是么?”谢鹜行看着努力给自己找借口的小公主,又问:“可一与公主分开,奴才就好像身体被剥去一半,见不到公主,更是难忍。”
轻忽莫测的嗓音让雾玥心尖一颤,更加着急的找理由,“一定是因为我们之前吵架,分开太久,所以你才会有不安的感觉。”
雾玥说着自己点点头,她觉得就这个原因,因为当初自己生气说不要他,他就像被抛弃过,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猫小狗,所以才会抱她这么紧。
对,就是这个理由,雾玥反而先一步说服了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落回肚子,她也如释重负。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害怕紧张了。
谢鹜行不动声色的看着藏不住半点情绪的小公主,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既然他的小公主觉得这个理由容易接受,那就这个吧。
“真的是这样吗?”谢鹜行灰丧不见光的眸子亮起点细闪的希冀。
“当然。”雾玥睁圆着眼睛,说不出的笃定认真。
“那。”谢鹜行神色忐忑,“奴才还可以这样抱着公主吗。”
只是抱着倒是可以,雾玥眼睫颤了一下,可旁的奇怪的事……
察觉到怀中僵硬起身体的小公主,谢鹜行眼里流露出苦涩,“只有这样,奴才才能却定公主不会再抛弃奴才。”
听他一口一个奴才,雾玥心软无法,终于点点头。
谢鹜行得寸进尺,“那公主能否也抱抱我。”
他口中说着恳求的话,深邃的黑眸里是险些藏不住的炙\\.热,想要小公主主动用细软的手臂圈住他,弱骨的娇躯攀着他,与他贴合。
雾玥这会儿正心软,反正也弄清了不是自己误会的那样,只要多安慰安慰他,让他不再害怕就好了。
雾玥如此想着,一点点攥上谢鹜行的衣衫,指尖蹭着他的腰侧,绕到后面。
正想着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谢鹜行按在她腰上的大掌倏然收紧,雾玥便往前了一步,腰身前倾,柔软的身子被挤压,严丝合缝的紧贴着谢鹜行的胸膛。
雾玥跌靠在谢鹜行怀里呆呆睁着眼,耳畔是从他胸膛里震出的一声声沉闷的心跳声,打乱了她自己的心跳。
不知是不是衣衫被压的太紧,布料刮蹭的原因,若有若无的酥麻顺着她的皮肤往上爬。
雾玥莫名觉得自己怎么喘不过气,一定是抱太紧了,她想推开一点。
“公主真好。”
谢鹜行阖着眼,低哑的喟叹从喉间滚出,长睫微微颤动,眼尾爬上薄红。
还是不要伤他的心了,今天是元宵,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也只有她了。
雾玥将手放下,努力自己小口地调整呼吸。
可惜效果甚微。
“水可烧好了?”终于外头传来兰嬷嬷说话的声音。
“嬷嬷来了,你小心她笑话你。”雾玥小声说着,顺势就从谢鹜行怀里钻了出来,灵活得像只兔子。
她如释重负的喘着气,再抱下去,自己就要憋死了。
兰嬷嬷推开门,一只手挥了挥眼前缭绕的水汽,走到灶台前一看,“水都滚成这样,都快烧干了,怎么也不喊一声。”
她扭头看着两人,谢鹜行神色自若,“与公主说着话,一时忘了。”
雾玥还想着方才的事,慢了半拍才跟着点头。
谢鹜行看着她脸上的一点红晕,笑笑走到一旁舀水,“我再添点水。”
兰嬷嬷则往锅里下着元宵。
忙碌又合乐温馨的场景,让雾玥心里的缭乱异样逐渐褪去,想着烦扰多时的误会也终于弄明白,她心情愈发的好,高高兴兴的帮着拿碗。
*
十五一过,最冷的那段时间也随之过去。
宜宁宫里,雾玥等顾意菀喝下药,连忙将蜜饯递上。
“皇嫂气色好了许多。”雾玥言语间颇有些得意的味道。
顾意菀抿着蜜饯笑说:“那还不是因为多亏了你。”
东宫异象的事水落石出,萧沛也没有再来找自己,她确实宽心不少,加上有雾玥每日的督促喝药,身体也好了许多。
雾玥翘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看到宫女领着陈泠进来,忙说:“那还有陈太医的功劳。”
顾意菀也转头看去,陈泠已经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太子妃,五公主。”
他走到桌边,“微臣来给太子妃请脉。”
陈泠如常给顾意菀请过脉,“之前的方子太子妃已经服了一段时日,微臣这次会稍作调整。”
“陈太医斟酌就好。”顾意菀柔声道。
这个陈泠每次话都不多,不假辞色,但确实医术尚可,下方子也有自己的一套机窍。
陈泠走到一旁开方。
又一名宫女走进来,“太子妃,贺兰公主来了。”
雾玥道:“是表姐。”
顾意菀吩咐宫女,“快请。”
贺兰婠由宫女引着从外头进来,一到屋内就朝雾玥嗔道:“我就知道你在意菀这里。”
顾意菀笑着接话,“可不就是我把人占了。”
因为雾玥的关系,一来二去顾意菀与贺兰婠两人也还算相熟。
“那可不成。”贺兰婠大有一副抢人的架势,把雾玥的手臂一挽,“该轮到陪我了,我们走。”
“谁说的。”顾意菀故意与她对着来,也轻轻攥着雾玥。
雾玥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看着两人,弱弱道:“不如一起吧。”
她扭头朝贺兰婠打商量,“表姐想去哪里,我和皇嫂陪你一起去。”
贺兰婠和顾意菀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对看一眼没忍住笑出声。
雾玥才反应过来两人是在拿自己逗趣儿,也没有不开心,微红着脸提议:“那干脆我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贺兰婠自然说好。
顾意菀推脱太冷,“你们去吧。”
如今除非必要,她几乎不出宜宁宫。
一旁写完药方的陈泠道:“偶尔出去走走,对太子妃的身体也有好处。”
雾玥听进去了,挽着顾意菀的手,软声软气的央着,“皇嫂就一起去吧。”
顾意菀这才跟着两人出了宜宁宫。
……
三人在御花园里散着步,贺兰婠忽然抓了一小团雪,冷不丁丢在了雾玥脖颈间,凉的她一个哆嗦,直闪着眼睫嗔,“表姐!”
贺兰婠冲她皱皱鼻,笑得乐不可支,雾玥一时恼不过,也抓了把雪朝贺兰婠丢去。
“好啊。”贺兰婠睁大眼睛,“你个小兔子要造反!”
雾玥看到她转身去捧了一大把雪,吓得转身就跑,贺兰婠可不放过她。
雾玥眼看躲不过,干脆反击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在院子里丢起了雪。
顾意菀看着眼前纷飞的雪花也跟着笑起来,朝身旁的宫女笑说:“咱们走远点,可别误伤了。”
宫女扶着她走到了旁边的亭子坐下。
雾玥起初还能反击两下,可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冰凉的雪落的她浑身都是,只剩下逃的份了。
雾玥慌不择路的躲着,也顾不上看路,听到顾意菀说小心时,已经迟了,转身就撞进了一堵坚实的胸膛。
她顾不得捂被撞痛的鼻子,忙要退后,却被对方却揽着腰不放。
“公主小心。”
熟悉的声音入耳,雾玥愣了一瞬抬头,这才看清自己撞得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
谢鹜行见她站稳了,才松手替她拂去发上的碎雪,“正好路过。”
贺兰婠和顾意菀也走了上来,顾意菀忧心的问雾玥:“你没事吧。”
“没事。”雾玥摇摇头,她反而觉得挺好玩的。
“表姐太厉害了,下次得让我一回。”
贺兰婠笑应下。
谢鹜行皱起眉,还有下次?他看了眼颇为狼狈的小公主,斗蓬是上一快快洇湿的痕迹,青丝凌乱,化了的雪水蹭在脸上,还有一些湿哒哒的往她脖子里淌。
谢鹜行不虞的朝着贺兰婠瞥去,“公主弄湿了衣裳,恐怕不能陪着二位了。”
顾意菀颔首:“你回去快去换衣裳,别着凉。”
“那我先回去了,表姐记得送皇嫂回去。”雾玥说完将手放到谢鹜行递来的手臂上,和他一同回了照月楼。
……
照月楼里虽然摆着燎炉,但也不至于热,而雾玥此刻不仅脱了斗篷,还褪去最外层被弄湿的大袖衫,偏偏浑身还躁的厉害。
她奋力踮了踮悬垂在谢鹜行大腿两侧的两条细颤的小腿,拿着一把颤巍巍的小嗓子,不自在地说:“我想下去。”
谢鹜行手里拿着方拧干的帕子,面不改色,“公主不是说过,可以抱的。”
雾玥动了动唇,是可以,可是为什么连擦脸也要抱着,还是分着她的腿,这样坐在他膝上,好奇怪。
“公主再乱动,我没法擦了。”谢鹜行看似说得无奈,脖子上突起的青筋却极细微地跳动了一下。
听谢骛行这么说,雾玥才忍住没有动,水眸却控制不住还在晃。
谢鹜行拿着帕子,一点点替她擦去残留在脸上的水渍,从眼上,到脸侧,再到脖颈……
感觉他指节轻刮过自己的脖颈,雾玥忍不住颤了颤,想开口阻止,谢鹜行已经在擦别处,眸色清正的没有一点异样。
反而雾玥只觉得那处被碰过的肌肤在一阵阵的在发烫,她咬住唇,垫在地面的足尖用力蜷起,可一使劲,她就感觉自己夹紧了谢鹜行的腿,挤着她两侧脆弱敏\\.感的痒肉。
雾玥眼睫倏然抖了抖,立刻放松,还是避不开。
她实在忍不住说:“我想换个姿势。”
“为什么?”谢鹜行欣赏着小公主闪烁如星的眼眸,眼圈因为羞急泛红,楚楚可怜。
“我以为公主那日说过,就可以的……公主不喜欢,就下来吧。”
恰到好处的让步,反而让雾玥觉得是自己太过在意。
“算,算了。”雾玥细声嗫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谢鹜行都不懂,她说了不是反而尴尬。
“这样我给公主擦脸,瞧得清楚。”谢鹜行深眸凝着她颈侧压根不存在水滴,低声道:“淌进去了。”
雾玥还没反应过淌进哪里,谢鹜行已经拿着帕子,贴着她的襟口,一下一下,极缓的擦拭。
如同羽毛扫拂,轻的每一下都落不到实处,可反而痒意清晰的直窜进雾玥心上,心尖儿也跟着一跳,眼儿上的红蕴比窗外的弥霞还浓烈。
雾玥攥紧裙摆,她明明也没有那么怕痒,怎么回事?
就在雾玥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谢鹜行大发慈悲的放下帕子,“好了,擦干净了。”
黑眸里映出小公主迷惘又窘急的娇态。
真可恶啊,竟强行想将纯稚的小公主催熟,可他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
还是不能太急了,小公主噙着泪,要哭不哭的样子才最好看,金豆子真的掉下来了,他还舍不得。
听到谢骛行说擦好了,雾玥忙不迭想要下来,后腰却被揽紧,谢鹜行将下颌靠到她肩上,低喃道:“终于可以抱着公主了,好几日没有见公主,又开始不安。”
雾玥无处可放纷乱思绪随着他的示弱,渐渐落定,谢鹜行如今就是太缺乏安全感,自己多安抚安抚,应当就能好起来。
*
雾玥心中想的是,等抚慰谢鹜行一段时日之后,应该就能平息他的不安,可他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反而自己每次与他贴近时,都越来越不对劲。
具体如何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常常身体的直接感受,会带着她的思绪乱走,她都越来越怕见他了。
思来想去,雾玥觉得这样实在不是办法,可又不知道对谁说,唯一想到能帮自己出主意的……
雾玥眼睛一眼,找表姐。
……
贺兰婠稀奇看着来她宫里的雾玥,“平常都是我去寻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雾玥走到她对面坐下,“我有事想问表姐。”
贺兰婠原本懒洋洋的倚在迎枕上,看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雾玥,也不由得坐直身体,“什么事弄得如此紧张。”
雾玥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谢鹜行好像不对劲。”
贺兰婠听罢,没意思的往后一靠,她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怎么又是那太监,你就不能把心思往别处放。”
“表姐。”雾玥蹙着眉,微微拖长声音。
“好好,你说。”
雾玥垂睫捏着指尖,尽量言简意赅的说:“大约是因为我之前跟谢鹜行吵架那回,让他心里一直不安,觉得自己会被抛弃,他也没有家人,所以尤其依赖我,常常会抱着我,说是这样才能安心。”
雾玥说得有多认真,贺兰婠眼里的荒唐就有多明显,“不是,这是他告诉你的?”
但凡换个人贺兰婠都可能信一两分,可那是谢鹜行啊,你随便出去找个人去说,看他信不信。
“他真的很痛苦,可很无助。”雾玥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看着贺兰婠。
“你让他抱了?”贺兰婠神色古怪。
雾玥眼睫闪了一下,她知道这样确实不合礼数规矩,不太有底气的说:“我们以前也这样,小的时候。”
“而且他是宦官。”雾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补了这么一句。
贺兰婠听雾玥这么说就知道她是什么防备都没有,“那你可知道宦官也是需要发泄的?”
什么不安,她才不信,贺兰婠义愤填膺,那个死太监竟然把注意打到雾玥头上了。
“发泄?”雾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贺兰婠一股脑的说给她听,雾玥听了脸不由得微微发白,她怎么忘了,宫里是由不少太监喜好狎娈,可她从来没有把那些人跟谢鹜行联系到一起过。
她摇头十分笃定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贺兰婠还想说,雾玥却不想听,她不喜欢别人说谢鹜行不好。
雾玥轻声嘟囔道:“我是想问表姐,有没有法子,让他不再那么忐忑惶恐。”
她现在就怕自己是非但没帮到他,反而被他影响了。
贺兰婠眼看说不通她,又看她那么坚定不移的信任谢鹜行,也许真是她想多了。
不过再怎么说,一个太监怎么也没有要一个公主来哄得道理,她眼睛一转,“那干脆你给他找个对食,他有事做了,自然不找你了。”
既解决了他找雾玥的事,也解决了他口中的不安,一举两得。
第046章
“对食?”雾玥若有所思的垂眸。
贺兰婠接话道:“大概就是太监宫女凑个对, 相互相伴着慰藉,也算过日子。”
雾玥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虽说她没有见过对食的太监宫女是怎么相处的, 但应当就是挂名夫妻的意思。
“这样可以吗?”雾玥不确定的问。
给谢鹜行找个伴,那他是不是就不陪着自己了。
贺兰婠看着她, “你不就是怕他太赖着你,那不正好给他找个可心的人, 有人嘘寒问暖, 他自然就不会。”
贺兰婠一想到雾玥用来描述谢鹜行的话就别扭, 又不得不说,“这样他就不会无助, 可怜了。”
就西厂现在的恶名, 恐怕能止小儿夜啼。
无助可怜?她是真不知道雾玥是怎么想到这两个词的。
“我不是怕谢鹜行赖着自己。”雾玥轻声说着,她只是觉得现在两人相处,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雾玥蹙着细柔的眉, 来之前没想过表姐会给她出这么个主意, 给谢鹜行找个可心人儿?
她疑虑道:“可万一那人对他不好呢。”
贺兰婠忍不住扶额, “他可是西厂掌印, 谁敢对他不好,别说宫女, 就是他想要个清白待嫁的女子,只怕都有人抢着送来。”
雾玥仍然不情愿,不,是不放心,她纠结着抿了抿唇, “若是不管用呢?”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贺兰婠见她还在犹豫, “你操心一个小太监,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等你日后成了亲,嫁了人,你还管着他?”
表姐说得对,她也不可能一直陪着谢鹜行,等自己以后嫁了人,他不就又是孤孤单单,给他找个对食,也应该。
“你再想啊,万一他真是像我说得那样,心思不纯,你这傻里傻气的。”剩下的话贺兰婠怕说出来吓着她。
别到时一个公主被一个太监给占便宜,用下作的手段玷污了。
光是想想她都忍不住要抽鞭子。
雾玥挺着腰反驳,“我才不傻。”
她之前也是怀疑过谢鹜行,可现在不是都弄清楚了。
贺兰婠仔细看过她的神色,稍微放下心,又问:“他除了抱你,没做什么别的了吧。”
雾玥想起谢鹜行之前尝自己的口水,咬她的手,心里动摇出一丝不确定,不过很快就被她否定了,谢鹜行近来都没有再做那样奇怪的事。
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表姐又一惊一乍,于是雾玥小幅度摇头,“……没有了。”
“那就好。”贺兰婠一颗心放下了七七八八,“那你照我说得就是。”
*
雾玥从贺兰婠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在纠结是否要给谢鹜行寻对食,一方面无疑表姐说得有道理,一方面又怕弄巧成拙,也担心寻的人不好。
满脑子繁杂的思绪让她就连吃饭沐浴都心不在焉。
雾玥将身体埋在水里,指尖无意识的拨着水花,其实只要有旁的法子能让谢鹜行恢复到过去那样,找对食的事,也不急在一时。
雾玥犹豫不定,恹恹的将身子伏到浴桶边,脸颊枕着手臂,细腻雪白的背脊露了大片。
心檀在旁边伺候着雾玥沐浴,洒下的热水顺着雾玥的肩头淋下,沿着两片蝴蝶骨淌落,又汇聚到脊骨,直至流进水深处。
心檀注意到雾玥腰窝处的一小块红色的印记,因为在水下看不清楚,紧张问,“公主可是受伤了?”
雾玥返手轻触上自己的腰尾,“不是的,是胎记。”
嫣色的胎记仿佛一滴蕴散在纸上的朱砂,落在雪白的皮肤上非但不会难看,反而多了一种血染成画的妖冶美感。
心檀小声赞叹,“公主真是奴婢见过生得最最好看之人。”
雾玥被她夸得脸有点红,“拿衣裳吧,我洗好了。”
心檀去一旁拿来衣裳,听到殿中有脚步声,一边用潘帕兹给雾玥擦身,一边问,“谁进来了。”
就听玉屏那头的人道:“公主。”
雾玥一愣。
“是掌印。”心檀说。
雾玥自然听出谢鹜行的声音,她还有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他的事情,他怎么就来了。
雾玥透过玉屏雕镂的缝隙看出去,隐约看见一抹青色,应当是谢鹜行的衣袍。
这段日子下来,雾玥已经有些禁不住与他接触,又碍于他的情绪不好说,每次他来到他走的这段时间,她都感觉自己像条脱水的鱼,又渴又燥。
如此想着,露在空气下的肌肤仿佛被凉意激的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滑无一物。
她还没穿衣裳!
雾玥想到什么,再次看向玉屏的缝隙处,她看得到,那谢鹜行是不是也看得到她。
身体陡然升起一股撩烫。
雾玥忙安慰自己,她只看的到他一点点衣袍,他就算看过来,也只能看到白花花……雾玥眸光闪了一下,紧抿住唇。
“公主洗好了吗?”谢鹜行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雾玥却有一种它就弥漫在空气里,随时会缠到身上的错觉。
顾不得等擦干,拿起一旁的中衣裹在身上,系上衣襟,雾玥才舒出一口气。
走出湢室,心檀看到谢鹜行投来的目光,知趣的欠身告退。
他一定又要抱着她不放了,雾玥已经能感觉到那股身体被束缚的颤麻感。
她启唇小口呼气,调整着心绪,拿帕子绞着发,装作轻松的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想见公主。”谢鹜行微笑说着,走上前接过雾玥手里的帕子,“我帮公主。”
雾玥早有准备,先一步坐到了妆镜前,谢鹜行笑笑拢起她的乌发,极为温柔的给她擦发,长指偶尔刮过她的耳廓,沿着耳垂落下,一缕贴在雾玥脖颈上的湿发被缓缓勾起,湿凉绵延滑过肌肤,雾玥忍不住发颤。
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谢鹜行,神色专注的给她擦这发,皙白的长指缠在乌发间,莫名让她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雾玥懊恼的用手掩面。
“公主怎么了?”谢鹜行抬眸看像镜中把脸挡的严严实实,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自己藏进去的小公主。
“困了,眼儿酸。”雾玥瓮声瓮气的说。
她听到谢鹜行似乎笑了笑,心里更烦,要不是他,她能变得那么奇怪吗?
谢鹜行继续替她擦发,发上的水滴打湿了小公主轻薄的寝衣,贴在身上勾勒出袅娜的线条。
眸光渐深,长指勾绕出一缕落进小公主衣襟深处的发丝,看着它如何刮过起伏的雪峰。
雾玥打着颤,湿眸透过指缝涣散的望着镜子,渐渐,瞳孔随着镜中的画面一点点缩紧。
她看到,谢鹜行将那缕发绕在指上,然后含进了嘴里。
雾玥脑子嗡的一声,呼吸变得急促发烫,思绪彻底乱了。
之前在贺兰婠面前笃定说得那些话,开始变得没有底气。
反而贺兰婠说得那些话不断跳进脑子——
“太监只是身体残缺,又不是心里残缺。”
“发泄不出,久而久之,人也会偏激不正常。”
“兴许就有什么隐癖。”
谢鹜行肯定不是不正常,但表姐说得也有道理,找个能照顾陪着谢骛行的人,她也能放心,万一,他真的像表姐说的那样……
雾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把心一横,确实该找个对食。
*
早朝散去,谢鹜行走出金銮殿,一个内侍跑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谢鹜行抬眼看着随詹事府官员走在前面的萧沛,淡声道:“知道了。”
日落时分,谢鹜行让仲九驾着马车,来到城郊萧沛的私宅。
仲九拉马在外头说:“掌印,到了。”
谢鹜行走下马车,“你在此候着。”
谢鹜行独自走进院落,萧沛身旁的进安从廊下走来,“殿下在等你。”
谢鹜行颔首,叩门走进屋内。
萧沛坐在书桌后,手里拿了卷呈文在看,神色沉静纹丝不动。
谢鹜行拱手:“属下见过殿下。”
“来了。”萧沛放下手里的呈文看向他,平和的目光带着审视。
谢鹜行不卑不亢的回视。
片刻,萧沛肃然着声道:“你近来锋芒太盛,多少清流官员已经对你不满,想要上折子参你。”
谢鹜行,“殿下明鉴,陛下下得令,属下不敢不从。”
“纵然是父皇的意思,你如此也会招人忌恨。”萧沛叹了声,“所幸我都帮你压下了。”
“谢殿下。”谢鹜行道。
示恩再驭人,谢鹜行等着他后面的话。
萧沛道:“我这次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做。”
谢鹜行拱手,“但凭殿下吩咐。”
萧沛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踱步到窗边,“我要你去杀了萧珏。”
谢鹜行撩起眼帘看向萧沛的背影,“殿下如今协理朝政,四皇子也被皇上幽禁,已经不能与你对抗,为何还要取他的命。”
萧沛望着窗外已经沉下的夜色,目露狠戾,“他不死,我不放心。”
父皇始终没有立太子,又只是将萧珏幽禁在府邸,而萧珏的外祖父镇守边关手握兵权,到底怎么样不到盖棺都难以论定。
而且萧珏知道他和顾意菀的事,若是走漏……留着他的命他日夜难安。
谢鹜行没有立刻回答,萧沛转身看着他,“旁人我不放心,此事只有你做。”
如今谢鹜行羽翼渐渐丰\\.满,假以时日未必好掌控,他若是能始终效忠于他自然好,如若不然,就让他与自己呆在一条船上下不去。
“待他日事成,东西两厂,皆由你掌管。”
谢鹜行,“是。”
……
看到谢鹜行从宅子出来,仲九掀开布帘。
谢鹜行直接上了马车,一直到仲九架马行出了一长段,才听他的声音传来。
“急传一封密信到边关,就说,三皇子谋杀太子,意图诬陷孙儿,请外祖父速速救。”
*
“砰——!”
摔砸声以及怒喝从殿内不断传出,萧珏一身锦袍颜色灰暗,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像头暴戾的困兽在屋内反复踱步。
桌椅摆件碎了一地,他粗喘望向紧闭的殿门,父皇究竟要关他到什么时候!
他是被陷害!
萧珏怒不可遏,一脚踢翻脚边的矮几,母妃为什么还不设法救他。
听到外头铁链被扯动的声音,萧珏倏忽抬头,送饭的侍卫拿了食篮进来,“小人来给殿下送饭。”
“滚出去!”萧珏怒不可遏,返身坐在一边,以不顾仪态,两腿敞着,身体后仰。
“殿下多少吃一点,保重身体。”
侍卫放在桌边的食篮被一把掀翻。
侍卫惶恐低头,“贵妃娘娘让殿下稍安勿躁。”
萧珏闻言坐直身体,“母妃让你来的。”
侍卫快步走到门边,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将门合上,“这里有一封贵妃娘娘给殿下的信。”
萧珏一把夺过,展开信纸,看了几行,他蹙眉道:“这怎么不像母妃的笔。”
最后一个字被陡然戛断在喉咙口,一根粗绳从背后绕在了萧珏的脖子上,死死勒紧,窒息感让萧珏脸上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充血,眼里血丝扶起,他反抗抓住身后男人的手臂,奈何却撼动不了半分。
男人阴恻却带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四殿下杀了太子,在劫难逃,安心去吧。”
萧珏拼命瞪着脚挣扎,喉咙里发出破碎嘶哑的声音,不是,不是他杀的。
“什么?你说不是你杀的?”身后的人好像听到了,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大,皙白的手背上筋骨暴起。
“可是太子死在你的佩刀下。”
萧珏瞳孔骇然放大,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谁。
他奋力斜过视线,一张不起眼的,陌生的脸。
男人微微扯起嘴角,“还有一把刀柄,你一直没找到吧。”
他就如同玩弄着人心,将它捏在手里,看着它是如何绝望的,慢慢停止跳动。
“没关系,今日就能找到了。”
男人还在悠悠的说着,语气闲淡,“而四皇子你知晓谋杀太子一事暴露,畏罪,自尽。”
是他,是那天抢走他佩刀的人,萧珏开始浑身痉挛抽搐,两天腿蹬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随着脖子上的绳子松开,萧珏轰然倒地,眼睛充血巨睁着,似乎要爆出来。
侍卫居高临下低睥着已经没了声息的萧珏,一张普通的脸,唇角弯出的笑意却惑人,“咱家也算让四皇子死得清楚明白了吧。”
……
而与此同时,东辑事厂。
千户阔步走进正堂,跪地朝东厂掌印司徒慎道:“掌印,属下有事要禀。”
司徒慎皱眉,“说。”
“属下一直在奉命追踪余孽,今日发现有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入京,还在四殿下府外逗留许久,属下待人捉拿,打斗中,从其中一人身上抢来这个。”
千户奉上手里的东西,正是一把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刀鞘。
司徒慎拍案而起,这刀鞘他在萧珏身上见过。
杀害太子的凶器一直没有找到,若是这炳短刃,倒与伤口吻合。
“押着人,随我入宫。”
*
雾玥得知元武帝吐血病倒时,正寻了几个她觉着不错的宫女在挑选。
听到宫人的传话,连忙带着合意和心檀前去看望,等匆匆赶到养心殿,才发现外面乌泱泱的围满了官员,还有各宫嫔妃也神色惶急的等在外头。
“到底怎么回事?”雾玥在人群外眺望着大殿。
仲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雾玥行了一礼道:“今日公主大概是见不到皇上了,不如先回宫去。”
“谢鹜行呢?”雾玥问。
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仲九道:“掌印这会儿抽不开身,就是他让奴才来跟公主说的。”
听仲九的话,谢鹜行应该没什么事,雾玥有看了看养心殿外肃压凝重的气氛,点点头,先回了照月楼。
一直到好些天后雾玥才得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四皇子设计谋杀了太子,等皇上派人去押其入宫的时候,大约是知道事情败露,四皇子已经自缢吊死在了府中,用的正是自己衣袍上的腰带。
连番的打击之下,元武帝气急攻心,吐血晕厥,大病了一场,一直到半月之后才勉强恢复。
雾玥去看过几次,虽然太医说无大碍,但到底伤了心脉,身体大不如从前。
连贺兰婠来找雾玥的时候都忍不住唏嘘,“我才来这多久,你们大胤这勾心斗角的事情就没停过。”
不像他们月夷,哪个王子能打下的部落多,就是下一任的王,没有人不服气。
“你们这的人一个个的肚子里全是心眼。”贺兰婠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着愤愤,好像尤其感受深刻。
雾玥还想安慰她两句,就听她又说:“除了你。”
什么叫除了她,雾玥略微鼓了鼓腮,不安慰了。
“等来年月夷使臣再来朝,我可得跟着回去。”
雾玥一听这话又急了,“表姐要走了吗?”
“舍不得了?”贺兰婠笑问。
雾玥点头,“舍不得。”
贺兰婠安慰她,“这不还有一年多呢吗,兴许倒时你多讨点我欢心,我就不走了。”
雾玥还是点着头,心里却知道,表姐早晚要回的,她心里一下就低落了起来,以后她一定要多陪陪表姐。
看着雾玥微微红着眼,情绪落寞的样子,贺兰婠心里一阵熨帖,轻松下语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贺兰婠移开话题,“我听闻前两日有人给谢鹜行送了美人,是你送的?”
雾玥愣了一下才摇头,她这些日子都很少见他,加上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她连找对食的事都搁到了一边。
“我就说,少不了官员要巴结他给他送银子美人。”贺兰婠一脸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送钱雾玥能理解,可送美人……
“他是宦官。”雾玥执着于这点。
“我不是说了,宦官只是不能做那档子事,又不是没有欲\\.望。”
雾玥想起他对自己做的事,难道,他也会对那些美人那样……雾玥呼吸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吸了口气。
“不过听说他都没收。”贺兰婠若有所思,“兴许真是你说得那个原因。”
无助还是可怜来的?她反正说不出口。
雾玥反而笑起来,“我就说吧。”
贺兰婠无奈看着她,“你高兴什么,那他不还得缠着你。”
“也兴许,是他看过了你那么漂亮的,别得入不了眼呢?”贺兰婠故意吓她,“我可听闻太监折腾人的手段极其吓人。”
雾玥僵住身体,那些邪性的一幕一幕,此刻回想起来都烧烫的让她难以招架,那一点点的异样给被害怕给压了下去。
万一万一,谢鹜行真像表姐口中那些该死太监一样,还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一定狠狠收拾他!
若是她真养了个白眼狼出来,她就把他脑袋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抽出来,洗干净再塞回去。
雾玥胡乱想了一通,才稍稍平静了心绪,那些都是最最坏的设想,她还是相信谢鹜行不是表姐说得那样。
不过找对食的事还是不能耽搁,那些人送去的美人想来也不好,她给他挑个他中意的,留在身旁妥帖照顾他,她也彻底放心了。
雾玥思来想去,怕选的谢鹜行不喜欢,还是决定探探他的口风。
……
谢鹜行听仲九说小公主要见自己的时候还有些意外,这几日他分身乏术,偶尔去见她一次,也只是匆匆说两句话。
难得小公主也惦念他,谢鹜行目光柔软下来,周身那股从地牢中带出来的寒冽也化去,“我知道了。”
谢鹜行换了衣裳才进的宫,远远看到等在水榭内的小公主,唇角弯出浅弧。
雾玥低垂着螓首,满腹心事,听到脚步声,回神转过身,看着谢骛行道,“你来了。”
谢鹜行在她对面坐下,“公主怎么等在这里。”
“这里景色好。”雾玥胡诌了个理由。
她会选这里,就是因为担心独处他又会免不了那样,而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
谢鹜行只当没瞧出小公主眼里的欲盖弥彰,“仲九说公主找我有事?”
雾玥方才组织了好久的话术,这会儿见了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委婉。
谢鹜行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公主,笑着与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这几日都没有过来。
待他说完,小公主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放在膝上的小手攥着裙摆。
洞悉的目光对上雾玥闪烁的双眸,“公主有心事。”
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雾玥脱口而出。
说完她又颇为懊恼地咬了咬唇,说好婉转的,怎么还是这么直接就问了。
谢鹜行眼中闪过惊诧,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公主憋了半天,会憋出这么一句。
谢鹜行洞悉的黑眸窥纠着小公主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长密的眼睫都遮不住她水眸里的羞赧。
想起之前林昱文往自己府上送人的事,谢鹜行猜测小公主大约是知道了,所以才急着让仲九找自己。
只是她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公主可是听说了有人给我送姑娘的事。”谢骛行盯着她的眼睛问,没有放过她一丝的情绪。
看到雾玥点头,他又接着说:“人都退回去了。”
“我知道。”这些她都听表姐说过了,“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雾玥与他讨论这个都觉得尴尬不已,见他迟迟不说话,干脆问:“眼睛?”
谢鹜行注视着她的眼睛,“明眸如月。”
黑眸滑过她的雪腮,不等雾玥又问,接着开口,“肤若凝脂。”
既而停在她小巧的檀口之上,“唇若丹霞。”
他的目光还在游走。
雾玥心跳纷乱,怎么现在连他的视线她都觉得禁不住,忍不住打断他,“我知道了。”
知道这些也够了,说罢她便匆匆提着裙跑出了水榭。
谢鹜行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公主,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才低下目光轻轻笑开。
他以为还要些时日小公主才能懂得,没想到,她却给他那么大的惊喜。
*
谢鹜行从养心殿离开已经是深夜,虽然已经是春时,但夜里的寒意却不减,谢鹜行沿着静落的宫道往宣铭阁走。
仲九见他今日一直挂着笑,“掌印瞧着心情不错。”
谢鹜行没有作声,眼里的暖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仲九见状也笑呵呵。
然而等在宣铭阁外的合意却是一脸愁色,远远看到谢鹜行过来,忙迎上去,“见过掌印。”
谢鹜行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这时候过来。”
合意欲言又止,谢鹜行皱了皱眉,“进去说。”
走过中庭,一个等候旁的宫女走了过来,略欠着身羞怯地朝谢鹜行请安,“奴婢见过掌印。”
谢鹜行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又是谁送来的。”
他径直往前走,“让她走。”
合意紧跟在后面,张张嘴,“公主送来的。”
谢鹜行没听清,“什么。”
合意眼一闭心一横,“五公主让奴才送来的。”
剩下的话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了。
谢鹜行这才停住步子,清冷不含情绪的眸子落在那个他没有看清容貌的宫女身上,后者被他眼里的冷意骇的一抖。
跪地磕磕绊绊道:“公主让奴婢来伺候掌印。”
“怎么回事?”谢鹜行声音淡的连仲九都是一凛。
“公主说,给掌印寻过个贴心人,若是掌印喜欢,就留着当,当个对食。”合意一脸随时赴死的决绝,一鼓作气道:“若是不喜欢,公,公主说,再寻其他。”
仲九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扭头去看谢鹜行。
掌印像是在笑,然而嘴角勾出的弧度冰冷,微弯的黑眸里更是看不出一点笑意,反而沉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迫人和压抑。
原来小公主问得喜欢是这个喜欢,给他找对食,是想把他一脚踢开?
他以为是惊喜。
谢鹜行慢条斯理地点头。
小公主还真会是给他惊喜。
第047章
宫女垂低着头跪在地上, 满心忐忑,五公主问她愿不愿意来掌印身边伺候,她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宫中与太监做对食凑个伴的宫女不在少数,虽然少不了会被一些人取笑, 但也算是个倚仗,何况这人还是掌印。
不仅位高权重, 还是皇上的心腹红人, 若是能成为掌印的对食, 那自己在这宫里还不挺直腰板。
宫女抬了抬眼,况且掌印与那些阴阳怪气的太监不同, 气度样貌都一点不输那些世家公子, 反而更为出挑,眣丽隽美的脸甚至能迷惑人忘了他太监的身份。
宫女略微有些出神,发现掌印朝自己看来, 目光触及那双似笑非笑, 阴鸷冷冽的眸, 心里所有遐想瞬间化为虚无, 她只想着好处,忘了宫里流传的关于掌印的流言。
还有许多残酷骇人听闻的刑罚也都是谢鹜行坐上西厂掌印之位后研究出来了。
若掌印一个不喜……
宫女骇的快速埋低脑袋, 一角青色的衣摆印入视线,她呼吸都抖了一下。
“抬起头来。”
宫女吞了吞干涩的嗓子,依言抬起脸,视线却不敢对视。
她感觉掌印在审视自己,目光凌厉逼人。
“呵。”
谢鹜行忽然一笑, 这就是小公主照着他“喜好”找来的,笑意散去后的瞳眸比夜还沉凉, “回去告诉公主,咱家不喜欢,让她再好好找找。”
缓长莫测的语调难辨喜怒,但就是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
宫女压着惊乱的心跳应声:“是。”
谢鹜行不再看她,衣袂擦着宫女的视线离开,待人走远,宫女才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额头上早都有了冷汗。
仲九看向已经走进殿中的掌印,又对还站在一旁的合意道:“还不快带着人回去。”
合意苦着脸不确定的问:“真这么去回话?”
那公主岂不是真的得再找,掌印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仲九如何知道掌□□里在想什么,摆摆手让他照做就是。
合意与那宫女离开后,仲九也进到殿中,谢鹜行低眸靠坐在圈椅中,烛光照着他无甚表情的脸,小臂看似轻飘飘的搭在扶手上,手腕垂落,长指却极细微的在颤,手背上的经络更是根根突起,分明在隐忍。
一时间仲九也不敢开口。
“高奉毅到哪里了?”谢鹜行忽然问。
仲九还以为掌印会问公主才是。
他愣了一瞬,见谢骛行朝自己看来,立刻回道:“按照脚程,再有五日就能到麓临关。”
前脚收到自己外孙送来的求救信,后脚便收到讣告,高奉毅必然认为萧珏是被人所害,加上他独断血性,又自诩是替元武帝篡位的功臣,自然不能让自己外孙死的不明不白,此次求请回京无疑是来施压给萧珏讨公道的。
前脚答应会永远让他抱着,后脚给他找对食,自己是不是也该跟小公主讨个公道。
谢鹜行压着舌根,额侧青筋一跳一跳,相较于怒火,更让他暴躁甚至惶恐的是,小公主无所谓将他给别人。
不懂也罢,替他着想也罢,这都是另一种抛弃。
他知道小公主是在意他的,可为什么不能与他一样,只想要拥有彼此,不能满足的焦灼让他五内俱焚。
没关系,没关系,由他来占有她也是一样的。
谢鹜行捏紧拳头,克制着极度不安和疯涨的极端念头,自己若是这时候过去,恐怕很难能忍住不将小公主拆吞进腹,让她再没有一点妄想和他分离的机会。
“不能让高奉毅入关。”谢鹜行沉着下令,“传出口风,皇帝盛怒难熄,加上忌惮高家,有意借此次事情责难,收回高家兵权。”
仲九凝神领命。
“等收拾完这些。”
谢鹜行话说了一半,乌沉的漆眸连烛光都照不进去,幽邃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仲九莫名有一种猜测,掌印那没有说出口的另一半,是不是等收拾完这些,就要收拾五公主了。
小公主以为丢来个宫女就能万事大吉了,好好想想他喜欢的是什么,想得出来就最好,想不出来,那她的脑子里也不能空了他。
须得时时刻刻念着他。
*
雾玥让合意将人送去宣铭阁后就一直心怀忐忑,既担心他多想,又要担心他不中意,还要担心那个宫女是不是真的会对谢鹜行好,想这些的间隙还有些惆怅。
对食虽说是作个伴,但也算是有家人了,等将来自己也成了亲,与谢鹜行是不是就会生疏了。
想得太多,以至于雾玥一夜都没睡踏实,翌日起来还是浑浑噩噩的,看到合意带着那个宫女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有些发懵。
果然不顺利吗?雾玥醒了醒神紧张问,“怎么又回来了?”
合意扯着嘴角笑容尴尬,“掌印给退回来了。”
雾玥还在想是什么原因,就听宫女涨红着脸嗫嚅道:“掌印让奴婢对公主说,他不喜欢女婢这样的。”
雾玥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谢鹜行不是不要对食,只是这个不合眼,她望向宫女,眼睛鼻子不都是按着他说得来选的,可好看了。
雾玥忍不住蹙眉,挑剔。
看到宫女眼里满是窘迫,雾玥连忙安慰她,“我觉得你极好,是他没有眼光。”
宫女哪敢应和,“不不不,都是奴婢的问题。”
看她惶恐的样子,雾玥也有些内疚,安慰了好一会,又让合意拿了一锭银子给她,待人终于露出笑脸,她才松出一口气。
雾玥感觉她像是为自家不懂事的孩子,收拾烂摊子的老妈子。
她收起思绪,扭头问合意,“谢鹜行还说什么了?”
合意摇头,一脸警惕,唯恐公主说出再找的话,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公主,依奴才看,要不还是算了。”合意一脸要哭哭不出来的样子。
“不找不行。”雾玥托着腮叹了口气,眸光思涣着,忧心忡忡地说,“你说将来他身旁没个人照顾,我怎么放心。”
他们又不能在一起一辈子,念及此,雾玥心头微微有点落寞,不过现在关键的还是帮谢鹜行找对食。
她对合意道:“你认识的小宫女多,再去寻问寻问,有愿意就将人带来。”
合意心里都快哭出来了,偏偏还要点头说好。
*
高丰毅不肯卸兵甲独自入关,扎营在麓临关三十里处,僵持了多日,一再上书要请元武帝重查萧珏极太子一案。
金銮殿上,元武帝一把扔了折子,怒不可遏的喝,“高奉毅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有官员站出来,“高将军忠心耿耿,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四殿下之死,所以想让皇上再彻查。”
“他是跟父皇讨说法,还是在威胁。”萧沛声音不大,言辞却凌厉。
大殿上的气氛更为肃压。
吏部尚书赵京玉打破僵硬的气氛,“高将军不是冥顽不灵之人,依臣看还是先派人去劝说。”
他说完众人也纷纷附和。
萧沛同样拱手,低压的眉眼沉着凝重。
……
城郊宅邸。
“这高奉毅是真不识好歹。”萧沛扣着茶盏的手十分用力,神色冷然。
谢鹜行站在一旁,脸色同样不好,“他坚持要重查,莫非是知道什么?若是。”
“紧张什么。”
谢鹜行的话被打断,萧沛冷声道:“人都死了,除非你做的不干净,不然再查也翻不出天来。”
谢鹜行,“属下敢确认没有留下痕迹。”
“那就是了。”
萧沛声音刚落下,屋外进安就急扣了门。
一个被派出去的暗卫走进屋子,跪地道:“见过殿下,掌印。”
谢鹜行问他,“如何?”
“属下一直跟随曹大人出了麓临关,探听到高将军亲口说收到过四皇子亲笔的求救信,信上直言自己是被陷害,如今信已经给了曹大人。”
萧沛与谢鹜行对视了一眼。
谢鹜行让人退下,神色紧张,“曹禺明日就会回京,如果皇上看到这封信,一定会起疑重视。”
“我来处理。”萧沛淡淡道:“曹禺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高奉毅不是不肯进京,那干脆不要进了。”
“殿下的意思是。”谢鹜行眸光一聚,沉吟道:“若高奉毅久久不应召,便是其心有异,不如殿下借此机会,夺走高家人手里的兵权。”
谢鹜行说得正是萧沛所想,他眼里浮着算计,“不急,火候没到,再压上一压。”
谢鹜行垂着视线,几不可见地笑笑,“一切由殿下做主。”
*
等谢鹜行回到宣铭阁已经是月上枝头,他这几日再晚都会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小公主是不是又给自己添了人。
看到走上前的合意和他身旁的宫女,谢鹜行扯了扯嘴角,噙着月色的黑眸变得森凉。
他自然是盼着小公主能自己乖乖想清楚,但如今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最初的怒极之后,谢鹜行有些不确定自己强压着捱这些日子是为什么,或许是为了积攒。
等一日胜过一日的极端念头攒够了,他就舍得将小公主弄落泪了。
譬如现在,将那些狗东西玩弄在股掌中快意充斥着胸膛,那点求而不得的空寂就显得格外扫兴,不断叫嚣着催促着他去占有。
“掌印,还是带回去吗?”合意目光不定的问。
看到谢鹜行没有作声,而是朝着照月楼的方向去,合意脑子里就两个字,完了。
掌印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合意又猛得想起,自己出来时,公主那头还在择人呢,掌印过去瞧见可还了得。
他慌忙想去拦,才走到谢鹜行跟前,被他冷冷的一瞥又急忙低头让到一边。
*
谢鹜行跨进照月楼的宫门,径直朝着亮灯的寝殿走去。
合意跟在后面,心里求神拜佛的盼着那个宫女已经走了,等走到廊下,听到里头传出的说话声,合意只觉得心都落到了谷底。
他下意识去看谢鹜行的神色。
“还不通传。”
合意低低道了声是,硬着头皮叩门,“公主。”
雾玥一听是合意的声音,立马让他进来。
门被打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谢鹜行,雾玥一时有些发愣。
坐在她身旁的宫女连忙起身屈膝请安,“见过掌印。”
方才公主还在问她是否愿意去照顾掌印,这会儿怎么人就来了。
谢鹜行看也没有看她,朝着雾玥弯弯唇,像是十分不解的问,“公主在做什么呢?”
雾玥不意谢鹜行会忽然过来。
她望向门外的合意,后者头垂得快到胸口了,也不知道这回她挑的宫女如何,她就是担心不成,才又千挑万选了一个。
结果被谢鹜行撞了个正着,本来也不是什么偷偷摸的事,雾玥想他来了正好,干脆想直接问他,可对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就打起了鼓,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鹜行这才瞥了眼那个宫女,“退下。”
宫女应声走出殿外。
“欸。”
雾玥还想说话,谢鹜行淡淡道,“公主不是想知道奴才喜欢什么样的么,奴才过来,就是来与公主仔细说说。”
谢鹜行说话的功夫,合意已经带上了门,扫进屋内的风带动着烛光晃了一下,谢鹜行的身影也变得随之一暗。
雾玥恍然意识到,他又是称的奴才。
以往她只以为每次谢鹜行自称奴才都是有心事,这次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
他越走越近,脚下的影子先一步欺了过来,如吞人一般,攀着她的鞋尖,裙摆一路往上。
等反应过来,谢鹜行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过一拳的距离,他微沉着身,投下的身影将她彻底笼罩。
身上肆意带着侵略意味的气息压着空气,让雾玥有些喘不过气,她抬手抵着谢鹜行的胸膛,指尖颤缩,“你,你说就是了。”
“抱着说比较能说清。”两条脆弱的手臂被握住,谢鹜行弯腰直接勾着她的腿弯把人抱起。
忽然的悬空让雾玥惊得一把圈紧他的脖子。
“谢鹜行!”她失声轻唤。
“奴才在呢。”谢鹜行抱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雾玥看向他神色如常的面容,而自己仿佛呼吸都停在了喉咙口,她真是越来越一惊一乍了。
她又平了平急乱的心跳,让自己恢复平静,“那你说吧。”
然后开口连声音都是虚软的。
谢鹜行目线下滑,睨着小公主那双颤巍巍在闪的眸子,“说之前,奴才想问问公主,为何给奴才寻对食。”
雾玥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是想让你有个可以作伴的人。”
谢鹜行似极为困惑的皱着眉,“怎么,公主不会一直伴着奴才吗?”
雾玥连忙摇头,“我们自然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可是你若能有个贴心体己的人,我也能放心。”
瞧瞧,小公主多会为人着想。
谢鹜行如此想着,握在雾玥腰上的手却慢慢收紧,这狗屁朋友谁爱做谁做去。
“公主真好啊。”谢鹜行低头靠近雾玥,缓长低哑的嗓音犹如喟叹。
滚出的呼吸打在她脸畔,温热稠腻的卷着她的耳郭,入骨的酥痒让雾玥耳尖发烫,红意立刻烧了起来。
雾玥从没那么难以招架过,捱不住的想要从他腿上下来,却又听他烦恼的问。“可公主送的那些奴才都不喜欢。”
雾玥不知不觉就被他带了话头,稍稍胡出口纷乱的呼吸,“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鹜行偏头攫着她,凝着她泛红的眼,“明眸如月”
雾玥眼睫颤了颤,她感觉到谢鹜行越发晦暗的视线正凝着她下移,游弋过的地方无一不激起了颤栗。
“肤若凝脂。”
“唇若丹霞。”
最后四个字轻的宛如耳语,雾玥不知为何心跳如擂鼓,下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住,谢鹜行贴着她的脸庞,眼睛看着前方,“公主觉得像谁?”
雾玥僵硬的将自己视线随着看过去,原来自己是被谢鹜行抱到了妆镜前,他如同翻搅着浓雾的视线正透过镜子紧紧攫着她。
谢鹜行看着镜中的小公主逐渐睁圆眼睛,怀里的身子僵硬至极,又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软倒,洒在他耳畔的呼吸又急又乱,红润的菱唇反复吞抿着,努力想弯出镇定的笑,说出来的话却颤细的他要仔细听才听得见。
“你,你本来就将我当成依赖的人,我们就是亲人,对,就是亲人。”
雾玥说得磕磕绊绊,努力找着理由安慰自己,对,他喜欢她很正常,亲人之间,自然就该互相喜欢关怀。
“可是。”谢鹜行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奴才上回说得不对劲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只想抱着公主,嗅闻公主的味道,哪怕是公主唇上沾的津涎也想尝一尝。”
“谢,谢鹜行。”雾玥骤然失声,轻启着唇却不敢呼吸。
镜中,谢鹜行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的唇,如同饿极。
第048章
而镜中的她弱小被围困在谢鹜行怀中, 被他扣着的下颌微微抬起,脖颈无力的后仰,随着不规律的呼吸吞咽瑟颤, 肌肤红的像滴血,眼眸弥着水泽和红晕, 呈现着一种连雾玥自己都陌生的情态。
“你,你只是。”雾玥努力想替他再寻理由, 虚软颤喘的嗓音却难以成句。
“而且, 奴才似乎只能对公主产生这些妄念。”谢鹜行硬着心肠, 将小公主的那点残存的侥幸击碎。
雾玥如同被闪电击中,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只听得见急剧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直往她喉咙口跳,让她喘不过气。
她就是再迟钝, 也明白过来谢鹜行这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还一直安慰自己, 谢鹜行只是表达亲昵, 也由他抱着自己,由他揽着她腰, 厮\\.磨过她的唇,抚揉过她的脚。
如果不是单纯的亲昵,他那这就作为,就是,就是……
而此刻, 自己还坐在他怀里,贴的那样紧, 太烫太烫了,灼的她脱力发软。
雾玥越发慌神,被戳破表象后的羞耻感,扑天盖地,直冲进灵台,让她难以招架。
雾玥指尖发麻,心都是抖的,呼吸也紊乱不堪,眼里被洇出的水雾填满,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早该警觉的,她以为两人这样好的关系,可以不分彼此,可她没考虑到,这样会让谢鹜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雾玥眼里的湿意越来越重,通红着眼圈,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
真的被表姐说中了,太监也会有情\\.欲。
不过听谢骛行话里的困惑,他应当还没有真正勘破自己的心思,雾玥眼眸乱颤,勉励捉住一丝希冀。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只要她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还能补救。
雾玥撑着发软的身体想从他身上下去,谢鹜行环在她腰上的手不过轻轻一带,她就又无力的跌了回去。
谢鹜行禁锢着她,缓缓吐字,“所以,公主就一直伴着奴才,可好?”
薄唇几乎擦着雾玥的肌肤在说话,扑面而来的气息让雾玥颤栗不止,她把头摇得又急又用力,破碎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不成不成。”
谢鹜行闻言眼里透出阴郁的莫测,“可是公主答应过会一直陪着奴才。”
“不一样。”已经不一样了,以前她能没有顾虑的跟他相处,可现在,她连冷静下思绪都做不到。
“哪里不一样。”谢鹜行逼问她。
他审惯了犯人,问话时的无形压迫哪里是能雾玥招架得住的,脱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是太监。”
说完更是没忍住泪意,吸着鼻子呜咽了一声,“我日后还要嫁人的。”
谢鹜行微微松开紧箍着她的力道,雾玥只觉得松了口气,没看到他眼里的危险。
小公主还念着要嫁人呢,她想嫁给谁?冷冽的寒意汇聚在眼底,没关系,她想一个,他就杀一个。
“原来公主嫌奴才是个阉人。”谢鹜行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隐隐有一点微妙的恶劣浮在其中。
觉得他是阉人,敌不过别个么?他偏偏要小公主除了他谁都不能要,太监也是她自己挑的!
雾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得什么,顿时后悔不已,“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鹜行看了她片刻,幽邃的眸子里喜怒难辨,“是啊,一个残缺的阉人,妄想与公主长久在一起,不知死活的想要沾染公主,真是罪该万死……”
“不是的。”雾玥被他的话震惊道无以复加,又不想他如此自疚,“你只要控制住。”
话被打断。
“可是,奴才……控不住呢。”
最后几个字莫测至极,又带着至极的缱\\.绻,尾音落下的同时,谢鹜行抬指揉着雾玥软的不成样子的唇瓣。
这点柔嫩根本禁不住他粗粝地碾磨,逐渐透出诱人的红,娇滴滴的小公主更是被激得颤栗不已。
“公主不是说过什么都要分奴才一半,公主自己当然也算。”谢鹜行像是才想起来,晦暗的眸子微微亮起细碎潋滟灼灼的光,“公主有一半,是归奴才的。”
雾玥润湿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睁大,她是说分他吃食,不是别的,而且她怎么能分他。
谢鹜行似乎看出了她的委屈,“公主不舍得分?”
雾玥把头点的用力,沾在眼睫上的泪珠也跟着一颤一晃。
“可奴才惦记着。”谢鹜行目光迷离,低哑得声音带着蛊惑,“不若这样,公主让奴才尝尝这日思夜想的滋味究竟是如何,解了念头,兴许就能控制住了呢。”
尝?怎么尝?
雾玥眼下满是被逼出的泪,慌张想要抿住唇瓣,谢鹜行却将指腹抵进了她的唇,压着她的牙关,雾玥本根无力合拢,舌尖抵触到他指上的纹路,刺痒直窜入心口,心尖儿颤麻不已。
雾玥无助的将舌头拼命后缩,导致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
谢鹜行目光凝聚,细细看着她的檀口,喉头微滚,眼里炙\\.热的燎烧着。
雾玥羞耻难当,他疯了吗?
不,他是混账!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明明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小太监,怎么就成这样了。
谢鹜行逐渐靠近,放大的气息不断蔓延在她周身,以往她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在企图将她缠绕,而这一次她无比真实的感觉到了。
不是网,而是一根根的藤曼,先是攀住她的四肢,既而疯狂缠卷,强劲肆意的将她束缚,她逃无可逃,身体更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呼吸激颤,同时掺杂着委屈与难以招架的异样,催着雾玥的泪水越掉越凶。
“哭得这么可怜。”
轻哑的叹声与雾玥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直冲进她的口中,侵入她的唇齿,可又没有切实的依附。
雾玥浑身簌颤,辩了许久才辩出来,谢鹜行是将唇贴在了压着她唇的指上。
雾玥心口狂跳不止,揪在谢鹜行衣袍上的指尖根根绷白,两人双唇间仅有一根指隔着,他压得极紧,只要唇瓣一动就能碰到她的唇。
唇瓣几乎相叠在一起的暧\\.昧画面冲击着雾玥的感官,湿红的眼愣愣不敢眨动。
谢鹜行深吸着雾玥的口中颤吐出的呼吸,阖眸感受着揉在指下的娇柔,轻吮自己的指节,眼尾浮红,幻想着含的是小公主的唇。
他恋恋不舍的退开些许,将指上属于自己的那抹湿意连带着从雾玥口中勾出的津涎一同在她唇上抹开。
看到雾玥下意识抿唇,他眼里的暗色更浓,“奴才不敢冒犯公主,可就这样尝,似乎解不了念头。”
谢鹜行抬起眼睫,眼里的欲\\.色甚至没有散去,“看来公主这一半,还得是奴才的。”
听着他极轻的咬字,雾玥有一种他会将自己吃掉一半的可怕错觉。
他简直强词夺理,得寸进尺,胆大包天,这些雾玥想要斥责的话因为满心的慌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番吸气,好不容易寻到一点声音,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扯着嗓子就唤——“嬷嬷”。
……
兰嬷嬷听见响动赶来,一进屋就先看见站在屋内的谢鹜行,而雾玥抱膝坐在离他极远的软榻上,一双眼睛红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兰嬷嬷在两人中间来回看着,又快走到雾玥身旁。
雾玥一把抱住兰嬷嬷的手臂,指着谢鹜行,“快让他走。”
谢鹜行对上兰嬷嬷疑问的目光,淡淡解释:“是我惹公主生气了。”
兰嬷嬷一听谢鹜行这么说,眼里满是无奈和好笑,半点没往别处想。
给谢鹜行打着眼色,“那你还不快给公主赔礼道歉。”
“快让他走。”雾玥才不要他赔礼道歉,她现在看到他就没法冷静,嘴唇像被火星子燎烫着,一呼吸心口就发颤。
“好好,我这就走。”谢鹜行声音宠溺纵容
兰嬷嬷便当又是雾玥起小性子了,毕竟谢鹜行什么时候不是对公主百依百顺。
“我送掌印出去。”
谢鹜行看着戒备惊怯的小公主,意味深长的笑说:“等公主气消了,我再过来。”
雾玥呼吸顿时一紧,他定是还要来跟自己讨那一半,她只有一个,哪有一半分他。
身体却仿佛知道一般,从脊骨升起难捱的酥麻,令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等兰嬷嬷送走谢鹜行回来,雾玥忙不迭吩咐,“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进来。”
赌气地模样让兰嬷嬷忍俊不禁,“他这回又是怎么惹公主生气了?”
雾玥怎么说得出口,不吭声地咬住下唇,尝到唇上的烫意,谢鹜行压紧她唇瓣的感觉又窜进了脑子,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彼此绞缠在一起的气息。
稚嫩的身体何曾受过这些,雾玥双颊不受控制的泛红,眼里水雾也跟着又蓄起,眼见不住的扇动,拿手捧住滚烫的脸,“嬷嬷别问了。”
“嬷嬷不问就是了。”兰嬷嬷见她不肯说也不好逼她,“那我让人打水,公主早些沐浴休息。”
雾玥轻轻点头。
沐浴完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再找不出一点借口,谢鹜行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黑暗中,雾玥颤颤把手抵在唇上,不仅打主意,还做了。
烫意沿着指尖上传,雾玥无所适从的呜咽了一声,他是太监呀。
脑中一团乱麻,雾玥干脆逃避般的扯过被褥,把自己全部罩起来。
*
宜宁宫。
顾意菀看着出神的雾玥,不放心的问:“你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雾玥微涣的目光回拢,对上顾意菀关切的目光,摇头抿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顾意菀不信,她这哪是没事的样子,以往到她来这里,与自己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两日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不是发呆就是蹙眉叹气。
顾意菀急在心里,可雾玥不愿意说,她也无法,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去走走,总待在宫里也无趣。”
雾玥心里也闷堵的慌,那日之后她给照月楼上下的人下了令,谁都不能让谢鹜行进来,可就算避着不见他,问题还是在,她还是没法不想。
想着走走也好,于是就跟着顾意菀一同往宫外走去。
……
谢鹜行从月台的玉阶往下走,一眼就看到了角楼宫墙下的那道倩影,他停下步子,目光随着她而动。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点在手背上,想看小公主多久会发现他。
雾玥与顾意菀说着话,走得也慢,忽然就感觉有一道烫人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还没有转过头,她就生出一种想逃的念头。
雾玥装作没有觉察,走了一段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果不其然,谢鹜行就站在不远处的高阶之上,四目相对,自己一下就被他抓进了视线里。
雾玥心上一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面对谢鹜行会这么无措。
“皇嫂,我们还是回去吧。”
顾意菀困惑的看着她,“不是才出来?”
“我有些走不动了。”雾玥现在只想快些回去。
顾意菀看出她不对劲,点头应好。
雾玥拉着顾意菀就转身,余光似乎看见那抹青色的衣袍动了动,她走得更快。
谢鹜行在她身后轻笑开,小公主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躲的开他?不过是不想逼得太紧罢了。
但是亲眼看着小公主逃,还是很难让他不生气呐。
……
雾玥先陪着顾意菀回到宜宁宫,之后也没有坐,直接回了照月楼。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面谢鹜行,别说想着改好他,只是想到他她都心旌乱颤。
雾玥就这么在寝殿发呆到了天黑,正用着晚膳,就听合意来通传,“公主,掌印求见。”
雾玥想起白日里对食的那眼,握着筷子的手捏进,急急道:“不见。”
合意应声出去回话。
一旁的兰嬷嬷看雾玥生了那么多日的闷气也不见好,想了想说:“公主要真气不过,不如想个法子罚他。”
雾玥就是想不出法子,才这样躲的,瓮声瓮气道:“嬷嬷就别管了,反正我不见他。”
兰嬷嬷忍不住摇头叹气,雾玥也吃不下了,让心檀打水沐浴。
雾玥坐在浴桶里,心不在焉的掬着水往肩上淋,忍不住想,那么久了谢鹜行应当已经走了吧。
“奴婢去给公主拿衣裳。”心檀说着绕过玉屏,去斗橱里取了寝衣,正要往回走,听到殿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又转头看去。
见进来的是谢鹜行,心檀神色微凛,屈膝要行礼,却被谢鹜行示意噤声。
谢鹜行看了眼水汽缭绕的湢室,收回目光朝心檀伸出手。
心檀还没领会到谢鹜行的意思,看他低下视线,也顺着低头看去,掌印莫不是要她手里的衣裳?
心檀心里有迟疑,手上的动作却不敢迟疑,她与心莲都是掌印安排来公主身边伺候的,自然不敢违背。
心檀将衣裳递给谢鹜行后,看到他的示意,又欠身退了下去。
走到殿外,心檀反身关门时,偏头略略往湢室的方向望去,掌印已经绕过了屏风,随着最后一角青色的衣摆也消失。
心檀收回疑虑不定的目光,将门彻底合拢。
第049章
雾玥听到脚步声, 只当是心檀拿了衣裳回来,下意识从水里起来,肩头刚抬出水面, 视线却触及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衣衫纹样。
雾玥几乎是瞬间把自己重新埋进水里,紧着呼吸, 不大利索的惶急说:“你,怎么进来了。”
磕磕绊绊险些咬到舌头,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眼睫, 也打湿了谢鹜行拿着衣裳的手。
看到他拿的是自己的寝衣, 而最顶上那一小片水色的布料恰好是她的心衣,雾玥脸上蓦然烧红, 浸在水下身子随着撩烫, 她无措的揽着肩头,将浅薄的背脊向后靠在浴桶的边沿上,涨红着眼眸, 戒备又可怜。
谢鹜行全程神色平静, 只在雾玥向后躲的时候流露出苦涩, 他将衣裳放到浴桶旁边的高几上才开口。
“奴才知道公主不肯见奴才, 奴才忍过了。”谢鹜行垂睫看向小公主慌乱含水的眼睛,怯生生娇嫩的紧, 水波下若隐若现的春景,更是勾他的眼。
“可要让奴才忍着不见公主,倒不如一刀杀了奴才来的痛快。”谢鹜行走到几步外靠窗的椅子上坐下,那边烛光昏暗,将他的人也照的压抑落寞。
“公主大约是真的不要奴才了, 那现在公主就唤人进来吧,以下犯上, 冒犯公主,足够治奴才个死罪。”
他低下视线,看着那滴溅在手背上的水珠,抬指用力压上去,隐忍着缓缓擦去,自嘲的牵唇吐字,“这样,奴才就能忍得住了。”
雾玥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要治他的罪。
谢鹜行倏然抬眼,雾玥措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眼里涌动的疯狂让她心头随之一颤,可接着她就看到他是如何痛苦的压制。
他就这么听之任之的等着自己开口,眼里自我放弃的绝望更让雾玥心急。
谢鹜行要的就是她的不舍,他接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夜如果不是公主的馒头,奴才可能早就死了,可是公主救了奴才又不要奴才。”
灰败的眼眸里寻不到一点生气,雾玥仿佛又看到那时被打成奄奄一息的小太监,情急之下松开护在肩上的手,身子往前倾,手搭载浴桶的边沿,紧紧看着他说:“我没有不要你,只是你不该只想着我,你现在已经是堂堂掌印,那么厉害,以前我们得不到的,你现在都可以得到,你想想其他重要的事,不关于我的。”
“不关于你?”谢鹜行眼睛一下就变得迷茫,整个人脆弱的如同没有了信念,“那还有什么?”
雾玥心上好像被撞了一下,揪紧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细细密密的生出不忍,他是真的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公主说得每个字,奴才都深信不疑。”谢鹜行痴凝着雾玥的目光变得涣散,“可是公主现在却反悔了。”
搁在膝上的长指缓慢点着,“……不如当初不救。”
雾玥满心慌乱,情急脱口,“我没有反悔。”
谢鹜行眼里闪过不易觉察,得逞的笑,缓缓站起身,朝雾玥走近,“那公主还是要奴才的?公主的一半还是奴才的?”
他走得尤其慢,一步一步如同踩在雾玥心上,缓沉的脚步声磨得她心弦发颤,攀在浴桶边沿的手攥紧,她是真的没办法把一半分他。
“不……”雾玥对上谢鹜行眼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希冀,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谢鹜行十分善解人意的帮她打消心中顾虑,“奴才其实也清楚,不可能永远与公主在一起,或许就是执念罢了。”
雾玥仓惶无比的眼睛随之一亮,就是执念,只要他能想通。
谢鹜行又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口,“公主看到了,奴才也试过忍耐,可是比死了还难受,只求公主能救救奴才。”
雾玥额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她也想救他,可是她怎么救。
“不若,还是照奴才说得。”谢鹜行俯身靠近她,如珠玉落盘的清润声音在她耳边蛊惑,“公主解了奴才的念头,奴才就把这半还给公主自己,这样可好?”
解念头这三个字让雾玥呼吸变急促,打消他的执念他真的就不会再乱来吗?
可那日隔着指,他说消不了,难道要……雾玥吞咽着呼吸,羞急、无措、难堪,千百种情绪交织,水波随着她胸口的起伏而荡出涟漪,细碎的纹路一直颤进水深处。
“其实奴才不过是一个阉人,又怎么可能要的了公主。”谢鹜行低俯着身,几乎将早已乱了心神,可怜至极的小公主整个笼罩在身\.下,用再诚然不过的语气说:“我们只不过是最亲近的人。”
雾玥眸光难以聚焦,思绪更是纷乱不堪,一方面被蛊惑着觉得谢鹜行说得有道理,一方面,残存的理智又在告诉她不对。
看出她眼里还有挣扎,谢鹜行又退了一步,“这回奴才保证不胡来,全由公主来掌控,公主说不行,便停,可好?”
雾玥的心防被他一点点击溃,扑面的气息更让她难以静心思考,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他一紧一松的拿捏之下,点了头。
整个人还是懵的。
耳边漾来谢鹜行好听清浅的笑声,“奴才帮公主沐浴。”
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巾子,沾了水轻拭上雾玥的肩头,之前怎么说都还隔着衣衫,此刻就这么暴露无遗,水下的她甚至还是赤身,轰然的羞耻让雾玥差点跳起来。
“不行!”
雾玥双颊靡红,细嫩的肌肤也升出淡淡的粉,如同枝头刚成熟的新桃,鲜嫩的让谢鹜行想咬上一口。
谢鹜行手停在半空中,巾子上的水滴顺着末端一滴滴砸落雾玥肩上。
每一下都激的她呼吸打颤,那种不知道水什么时候会再滴下紧张感犹如文火煎心,身体的羞涩蔓延至每一根发丝,雾玥扬起湿漉漉的眼,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了,我说不行便停的。”
“嗯。”谢鹜行果真放下巾子,只在松开时极为用力的握了一下,巾子被攥皱留下的纹路一如他的隐忍。
雾玥看到谢鹜行转身,以为他会出去,可他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他在这儿她也没法洗啊,雾玥催着想让他出去,谢鹜行却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样也不行?”
他说着闭上眼,“那奴才把眼睛闭上,可以吗?”
雾玥动了动唇,看到他已经阖上的眼,只好将话咽了下去,勉励平复下纷乱的心,抓起巾子。
然而,想起先前谢鹜行把它握在手中,指尖又是一麻。
她不敢放松地看着谢骛行,可明明他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雾玥的心旌还是跳乱不止。
她赶紧掬了水从肩头淋下,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谢鹜行,自然也看到他忽然滚动的喉骨,压抑在清隽皮相下的隐忍,带着透骨的惑人之意,让雾玥心头燎起一丝滚烫。
而皙白的颈上有经络浮起,仿佛他比自己更难捱,雾玥忽然觉得眼眸发热,将无处安放的视线移开,她洗不下去了,匆匆从水里起身。
谢鹜行听着动静,搁在腿上的手掌紧握,小公主在穿衣。
雾玥手忙脚乱,为了确保谢鹜行没有睁眼,就只能面对着他穿衣,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看不到看不到,系着心衣系带的指却一直在发抖,好不容易穿好,又裹上寝衣,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奴才可以睁眼了吗?”
低哑的声音伴着她慌乱的喘\.气一同响起。
他怎么开口得那么及时,若非自己一直看着她,雾玥必然要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睁眼了。
她攥了攥衣摆,轻声道,“可以了。”
谢鹜行睁开眼眸的同时,就朝她走了过去,他步子很大几步就到了雾玥跟前。
雾玥下意识想后退,谢鹜行虚揽着她的腰,“奴才方才那么听话,公主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被他掌心贴着地方在烧烫,谢鹜行视线攫着想要退缩的小公主,“公主答应了会救奴才,帮奴才解了念头,公主一直躲怕是会适得其反。”
雾玥轻咬住舌尖,细微的疼痛让她眼里的水色更显无助,她是答应了的,可是她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才能帮他解了念头。
“只是抱着,就跟之前一样,不是都抱过那么多回了。”谢鹜行说着将人往怀里带,“旁的公主说不行就不行,奴才记着。”
雾玥随着他的话慢慢放松下自己,与其一直躲,还不如想法子尽快帮谢鹜行解了念头。
……
雾玥反复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说服自己只要将事情解决一切就能恢复正轨。
可没想到的是,那夜之后,谢鹜行却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连抱着她的时候也是及为克制收敛。
譬如现在,他抱着自己,手里却拿了本书在看,连视线都没有从书册上离开过,一副心无旁骛的专注模样。
反而雾玥心里捉摸不透,莫非他已经自己打消念头了?
她试探着从桌边拿了快糕点,咬了一小快在口中慢慢咀嚼着,想看看谢鹜行的反应,结果他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雾玥更加不确定了,想要看清他眼里的神色,冷不丁对上谢鹜行偏头看来的目光,“公主有话要说?”
雾玥被问的莫名有一点心虚,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不是。”
谢鹜行的回答让雾玥一愣,“那怎么?”
谢鹜行没有半分含糊,直接了当道:“我根本不想看这书,只想无时无刻的看着公主,想吃公主手上这块被咬过的糕点,最想尝的是公主口中被温化的糕点。”
谢鹜行顿了顿,“我若这么说了,公主该如何说。”
雾玥被他不加掩饰直白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连脚趾都羞耻难当的紧紧蜷起,不住扇着眼睫,颤巍巍道:“不,不行。”
谢鹜行没有意外,只是笑得落寞,“对,公主会说不行。”
他移开视线,似乎因为说了那些话,思绪再难集中,唇线抿的极紧,勾勒着下颌略显凌厉的线条,隐约可见的筋络爬在颈侧,向着领襟下浮动。
肃穆清冷中透着股难言的撩人欲气,雾玥心口微微发烫,思绪也有些不清晰,但她知道自己这样拖下去,不知道何时能是个头。
让谢鹜行吃她口中的指定不行,光是想想她都无法呼吸,犹豫再三,雾玥将手里的大半块糕点递到谢鹜行唇边。
他骤然晦暗下来的目光,让雾玥有一种递上前的不是糕点,而是她自己的错觉。
想将手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谢鹜行握着她的手,低头衔去她指间的糕点,在口中细细咀嚼完,又似意犹未尽的在唇间舐过。
“甜的。”
糕点自然是甜的,雾玥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直到看见他目光一直停在自己指上,才反应过来他说得甜是指什么。
感觉耳廓被烧烫,湿眸狠狠的用力一颤,连忙把手缩回,藏回袖下还嫌不够,直接背到腰后,这样都止不住心口的麻意,怯生生的抬睫去看谢鹜行,视线触及到他唇上,就连忙慌张收回。
他是宦官,他是宦官,他如今只是心中有执念,雾玥反复跟自己说了几遍,才慢慢恢复平静。
她摈除杂念,小声问,“这样有用吗?”
谢鹜行轻点下颌,雾玥正一喜,就听他又说。
“不够。”
简短的两个字让雾玥心脏不受控制的发麻瑟颤,有用但是不够,难道真的要尝她口里的,雾玥眼底泛起涟涟的水波,那股让她无力招架的羞意又漫了上来。
“笃笃”的叩门声打破屋内的静谧和若有若无的昏聩不明。
谢鹜行几不可见的蹙眉。
合意在外头说:“掌印,仲九来传话,说是有事要禀告掌印。”
*
养心殿内,楚妃正帮元武帝揉按着头,看到谢鹜行进来,娇楚的脸上滑过一丝冷意。
“微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谢鹜行拱手行礼。
元武帝示意他免礼,拍了拍楚妃的柔荑,“你先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楚妃挺着浑圆的孕肚,走过谢鹜行身侧时乜斜着眼,冷冷剜了他一记。
谢鹜行面不改色的微弯下腰,“娘娘慢走。”
楚妃走过屏风,就听到谢鹜行在对元武帝道:“皇上头疾又严重了。”
前有萧珏一事再加上高奉毅久召不肯入关,元武帝已经犯头疾已久,“嗯,楚妃手巧,还能为朕缓解一二。”
“楚妃娘娘有孕在身,长久操劳也是辛苦,早前微臣为皇上搜罗送来的几名女子中,有擅长推拿之术的,不如让其来为皇上纾解纾解。”
楚妃脸色微变。
听到元武帝说好,直接攥紧手心,力气大到险些把指甲绷断。
迟谢鹜行一步到养心殿的萧沛,恰好与楚妃打了个照面,也听见了谢骛行的话,看着楚妃脸色难看至极的样子,又瞥了眼她的肚子,一个后妃没有家族依靠,纵然生下的个皇子,也对他没有威胁。
萧沛笑着与她见礼,“娘娘。”
楚妃也换上笑脸,道了句三殿下,与他擦身而过。
萧沛走进殿中,向元武帝行过礼后道:“父皇,高奉毅已经僵持了半月之久,不如由儿臣轻自去请,若如此他还是拒绝,便不必再留情。”
元武帝揉了揉眉心,剧烈的疼痛让他紧蹙气眉,戾气也尤显浓烈,“准。”
不待萧沛赶去麓临关,守关的将士久连夜送来急信,是被截获到的高奉毅调动兵马的军令。
私调兵马等同谋反,元武帝怒不可遏,萧沛请命前去捉拿高奉毅,即刻便领兵动身。
临行前,萧沛召谢鹜行密谈,“我不在宫中,大小事宜都交由你负责。”
“属下明白。”谢鹜行道:“殿下务必小心。”
萧沛成竹在胸,高奉毅被他逼的以为父皇要铲除高家,破釜沉舟调来兵马,只不过军令早都被他截获,没有援兵,擒他就是探囊取物。
谢鹜行在心里叹气,看来殿下还不知道自己截获的军令是假,真的早已经被他放走,他想擒获高奉毅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
高奉毅举兵谋反已经是被按死的事实,谢鹜行满意看着朝堂上的乌烟瘴气,事不关己的走出金銮殿,往照月楼走去。
后宫对于朝堂之事只是稍有知晓,具体什么情况并不知情,雾玥问起,谢鹜行也只轻描淡写的安慰他,“高奉毅被抓获是早晚的事。”
高奉毅是被逼上梁山,根本没有预谋,又能敌多久?他无非是要把萧沛弄走,便于培养自己的势力罢了。
雾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谢鹜行将心不在焉的小公主抱进怀里,“公主别担心,万事有我。”
与其烦扰这些,不如多烦扰烦扰他。
“公主今日,可有糕点给奴才吃?”
谢鹜行是贴着她耳畔说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扫拂着肌肤,卷起的热意让雾玥立刻无暇再去想其他。
雾玥点点头又反红着脸摇头,娇柔怯臊的可怜样子让谢鹜行后喉头发痒,“有还是没有。”
雾玥咬着唇,久久不作声,直到唇瓣都被磨出了印子才猛地放松开,她这两日想过了,与其每回她都无所适从,见他一回,一天都冷静不下来,不如速战速决。
雾玥挣开谢鹜行的怀抱,跑到桌边端起那碗早早准备好的牛乳,送到嘴边时又犹豫不觉,捧着碗的细指反复蜷紧,她用力眨眨眼,按着胸膛里乱跳的心脏,大口喝了好些,又一鼓作气走回到谢鹜行面前。
对上谢鹜行注视着自己的黑眸,雾玥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心一横,用手指沾了唇边的牛乳。
谢鹜行的眸子顿时一沉,雾玥跟着颤了颤指尖,脸颊早已红的像是能滴血,眼波更是晃的不成样子。
她摒着呼吸,瑟缩着将沾着牛乳的指递向他唇边。
第050章
谢鹜行眸色一再地沉下去。
舌头被压紧在口中, 喉骨粗嘎滚动,垂低的眼盯着离自己不到分毫距离的细指。
纯白色的牛乳沿着小公主瑟颤透粉的指腹往下淌,沁进指纹, 蜿蜒绵长的印记带着股引人遐\\.想的稠缠。
他只需伸舌一卷……
谢鹜行眼里的炙\\.热太浓太烫,他视线凝着那处宛若被火星子溅洒, 起初只是一点燎灼,扩散、蔓延、穿透表层的肌肤, 沿着经脉血液, 雾玥不禁微微翕开唇瓣, 试图让心口烧烫的热意散去一点。
雾玥按捺着想要把手收回的冲动,不断对自己说, 让他尝过就好了。
雾玥又将指往前递了递, 鬓边已经沁出了细汗,就在将将要触到谢鹜行双唇的电光火石间,她的手被握住, 雾玥眼帘重重一颤。
指头被谢鹜行揉在掌中, 那滴牛乳被揉化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之间, 湿腻粘稠的连带着雾玥呼吸都变得费劲, 只能将唇缝翕的更开。
“公主干什么?”
谢鹜行的唇就在雾玥指边,话说时, 薄红的唇好几次险些碰到,同时揉着她指的动作不停,掌中薄茧所带来的刺痒感被不断放大,透骨的撩人之意让雾玥脑袋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雾玥怔怔看着,眼圈早已被洇成通红, 她禁不住要退缩了,想把指抽出来, 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强撑着用不稳的软嗓说,“你不是……想尝。”
“奴才不想。”
谢鹜行的话让雾玥懵了一下,就听他又开口。
“若是奴才尝了,当真解了念头,是不是就不能再靠近公主,那奴才宁愿永远忍着。”
低哑的嗓音带着极致的忍耐和苦涩,紧纠着雾玥的双眸里却是与之全然相反,缱绻深款,含着安抚的笑。
雾玥就这么与他对视着,仿佛有一只不知道打哪来的兔子,一下窜进了心里,狂跳着如擂鼓,让她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
“但是奴才知道公主想。”暗藏在低迷嗓音下,跌宕涌动的亢奋和莫测,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雾玥的手被谢鹜行带着压到他唇上,启开唇用舌尖轻舔过他早就想含进口的细指,极端嗜骨的满足爬上脊髓,躯壳内那些尝到甜头的腕足在不断激荡叫嚣着乱窜,也令谢鹜行不禁微眯起眼尾。
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雾玥的眼,小公主张着檀口,急促的呼吸让她整个人抖的厉害,纯稚的水眸被染上了生涩却娇的情态,眼尾更是湿红的乖怜动人。
雾玥难以呼吸,狂乱无措地扇动着眼睫,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副模样,她只看的到谢鹜行,端坐着青衫简雅挺整的一丝不苟,紧绞着她的那双眼眸里却爬着潋滟的水泽,目光里的沉迷将他身上的那股清冷劲儿都给打破。
尤其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整个人都透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欲\\.惑。
他就这么注视着雾玥,将她的指尖卷在唇舌之间,极白的肤色将唇色衬的红极,每一下的舐吻都带出水泽,空气里都充斥着难解的湿缠,细细密密的从指尖游弋至五脏六腑,让雾玥悸颤难止。
雾玥脑子已经彻底浑沌,只感觉自己裙下的两条腿发着软,身子更是不住的往下掉。
这就不成了?他还没有舔干净小公主指上的牛乳呢。
看着雾玥几乎湿透沾在眼睑上的眼睫,谢鹜行这才大发慈悲的将她的指从唇舌间吐出,揽着她无力的腰枝将人带入怀中。
谢鹜行掌心爱怜地拍抚着她荏弱簌颤的后腰,黑眸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贪得无厌的恶劣,浅声开口,“公主,似乎还是不够呢。”
小公主可真是单纯的让他心都软了,可好不容易咬住的猎物,哪有松口往外吐的道理。
哪怕是小公主把自己整个送到他口中……让他吃,都不够。
*
那日雾玥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把谢鹜行赶出了照月楼。
连夜里躺在床上都翻来覆去的不能平静,一边恼着这局面越来越麻烦,这样都不够,那他还想如何。
一边又被心口那股难以言喻的悸颤搅得心意烦乱,只要想起白天的一幕幕,他望着自己眼眼说得那些话,脸颊就抑制不住的烧热。
还有他舐吻自己指尖时,那若明若昧的缠\\.绵……雾玥闭紧眼睛,连带着抱着被褥的手也收紧,心却在用力地跳。
她就是在帮着谢鹜行解念头而已,他就是亲近的人,与兰嬷嬷没有区别,还是宦官,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对,不能胡思乱想。
雾玥勉强安慰了自己,可只要一想到谢鹜行,思绪总是不受控制的胡乱游走。
甚至后来谢鹜行来照月楼,自己会看着他发愣,可是这张脸都看了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可发愣的。
这种陌生不得解的情绪让雾玥只想逃避。
这日她去向太后请安,听太后说起法华寺的佛塔已经落成,要前去斋戒一月,雾玥半点没犹豫就孝顺地说要陪着一起去。
等谢鹜行得知此事,雾玥已经回到照月楼。
谢鹜行听着合意的来禀,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太后让公主去的?”
合意回道:“是公主主动要去。”
谢鹜行只想了一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作主张的小公主八成是躲他。
原本不打算让雾玥去,不过接下来宫中只怕要少太平了,和太后去法华寺住上一段时日也好。
晚上的时候谢鹜行来了雾玥房中。
雾玥以为他还不知道,便主动和他说起,“过几日我要与太后一同去法华寺,恐怕月余才能回来。”
“那么久。”谢鹜行也装得才知道,语气微微焦灼,“我会想念公主。”
又来了,心口又莫名跳了一下。
雾玥捏着手心按下思绪,又怕谢鹜行知道是自己有意躲着他,借口道:“太后的意思,我也无法拒绝,而且一月而已,多快呀。”
谢鹜行直视着雾玥心虚眨动的眼眸,不让她有闪躲的机会,雾玥只能端起茶盏,借着喝茶来掩饰。
“嗯,没关系。”谢鹜行扯了扯嘴角,展出一抹笑,“念着人的滋味太难熬,我一个人想着便够了。”
雾玥捧着茶盏的手不由得收紧,想安慰说自己也会惦记他,口话到嘴边又不自在的咽了下去。
谢鹜行又开口,“只是今夜,我可以留在公主房中么?”
“咳咳,咳咳咳。”雾玥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笑脸也咳得绯红。
谢鹜行走过来为她拍着背脊,微偏头凝着她溢泪的眼眸,“就像过去给公主值守一样,我只是想多与公主待在一起罢了。”
雾玥手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方才谢鹜行说留在他房中,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扭过头,谢鹜行朝她微笑,“我就只是守着公主睡。”
雾玥眼里的波澜略微褪去,似乎又是她多想了些什么,正点着头,就听谢鹜行又道:“何况当初不是连同睡一张塌都有过。”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雾玥心跳再次快了起来,直撞得她抵在心口的掌心都感觉到了。
可她心跳那么快干什么,过去睡一张塌,不是都没有什么,雾玥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
“公主怎么了?”谢鹜行在她耳边问,若有若无的呵气打在耳畔,让思绪更乱。
对上谢鹜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雾玥更加晕眩,连忙摇头说:“没事。”
谢鹜行点点头,走到塌边为雾玥铺好床,笑着说:“公主早些睡吧。”
雾玥捧着纷乱的心绪躺进被褥里,谢鹜行则拉了把圈椅到她床前,就这么坐着守着她。
雾玥只要睁眼就能看到他,而且每次他的目光一定在自己身上。
谢骛行问,“公主不睡?”
“睡了。”雾玥闭上眼睛,捏在被褥上的细指微蜷紧,怎么睡不着。
她懊恼地转过身,又将整张脸埋进被褥里。
谢鹜行在她身后散漫地支着额,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小公主因为他辗转反侧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雾玥扯下被褥,绯红的一张小脸仿佛快闷坏了,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她放轻动作转过身。
谢鹜行阖眼靠坐在圈椅里,呼吸平缓,是睡着了吗?
雾玥悄悄坐起些身体,柔和的烛光拢在他身上,交叠的长睫在他眼下拓出斑驳的虚影,本就极为好看的一张脸此刻更是柔和的没有一点攻击性。
这样才乖嘛,明明以前就是那么乖的,怎么就越来越会给她添麻烦。
雾玥想着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水眸触及他薄抿的唇,眸光忽的就晃了一下。
雾玥慌张低下视线,看到自己放在膝上的手,他怎么含过自己指尖的画面没有征兆,尽数涌进脑子,呼吸变得虚浮。
鬼使神差的,雾玥抬起指朝着谢鹜行的唇试探触去,快要碰到时,她才如梦初醒,一把捏紧手心。
眼里的羞乱已经快溢出来,她想着摸他的嘴干什么,难道她也被他带坏了,雾玥逃也似地把自己从新藏回被褥里,闭紧眼睛勒令自己不准再想。
谢鹜行看似一直在睡,唇畔不明显的微勾了勾。
……
转眼就到了动身去法华寺的日子,临出发,雾玥软磨硬泡的拉着贺兰婠和自己一同去。
一直坐上马车,贺兰婠都止不住在埋怨,“我在宫里都快憋死了,你还要让我去庙里,什么居心。”
“表姐就当陪陪我。”雾玥原也是闲不住性子的人,她也怕自己在法华寺会闷死,“而且要不是表姐你,我也不用躲来这庙里。”
贺兰婠听不懂她的嘟囔,“怎么就因为我了?”
雾玥动了动唇,没吭声,一切都是在她给谢鹜行找对食后开始不可收拾的,可表姐给她出主意原也是好心,不能怪她。
禁军开道,队伍一路顺利到了法华寺,住持和一众高僧早已等候相迎,雾玥就这么在法华寺住了下来。
每隔三日,就有暗卫从法华寺送信到谢鹜行手中,他照常读过小公主一日都做了什么,抽开手边的抽屉将信纸放进去,里头已经有好几张信纸。
谢鹜行合拢抽屉,才拆开从阵前传来的情报,淡淡念着上头的内容,“高奉毅占了一城久攻不出,萧沛请皇帝派兵增援。”
“急什么,又不是撑不住了。”谢鹜行合拢信纸放到火上,火舌顷刻舔上信纸,窜起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暗交错。
*
清早的薄雾还未散去,敲钟声回荡在香火缭绕的法华寺内,余音悠远沉肃,让人不觉心生敬畏。
雾玥和贺兰婠一起随太后听早课,贺兰婠掩嘴打着哈欠,附在雾玥耳边小声说话,“好在再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贺兰婠几乎是掰着手指再算日子,总算过去大半月了。
雾玥瞧了眼讲经的主持,虽然觉得不好,但也跟着点点头,最初来法华寺的几日她还算能静心,不用面对谢鹜行只觉得一身轻松,可日子一长,她就开始想嬷嬷想云娘娘,也会惦起谢鹜行……
想到没几日就能回去,雾玥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又复杂纠结。
太后将目光投到两人身上,看向雾月的时候神色还算好,这个月夷公主她是实在不喜欢,自由自在惯了,没有规矩。
太后清了清嗓子,“如今战事不定,哀家已经决定再在寺中住一段时日,为大胤为百姓祈福。”
贺兰婠闻言当即哀嚎出声,雾玥连忙拉住她,怕她惹的太后不快。
早课散去,前脚才走出大殿,贺兰婠立刻忍不住说,“难不成那个高奉毅一日不降,我们就一日不走了。”
雾玥一时蹙紧了眉,也不知道还在寺里住多久,原还烦扰回去后怎么面对谢鹜行,这回倒是不用烦扰了,怎么反而又觉得失落。
只不过这点情绪太不明显,很快就被雾玥忽略了去。
……
养心殿内。
赵京玉跨步到殿中,拱手朝元武帝道:“皇上臣认为直接从都护府调兵支援三皇子最为简便。”
站在另一边的谢鹜行则道:“微臣倒认为,调军路途遥远,耗时耗力,调兵应是只做截断高奉毅后路之用,从五军营派兵前去支援,至于领兵将士,微臣觉得江钰江大人正合适。”
“臣觉得不妥。”赵玉京眉头拧紧,目光凌厉的看着谢鹜行,阉党爪子越伸越长,竟还想把手伸进三大营。
元武帝阖着眼还没有作声,身后替他揉按的女子轻声问:“皇上,轻重可合适?”
赵玉京看向说话的女子,眼中更是写着不满,皇上纵然头疾难忍,也不该让其在此,还擅自插话。
女子说话时身上宜人的香气更为浓烈 ,元武帝只觉浑身舒畅点头道,“合适。”
话落,元武帝睁眼看向谢鹜行,“就按你说的,宣江钰。”
赵玉京还想说什么,元武帝已经挥手,他不得已只能压下声音。
从养心殿走出,谢鹜行朝着赵玉京笑笑拱手:“赵大人慢走。”
赵玉京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一顾的哼声,拂袖便走。
谢鹜行无所谓地放下手,甚至眼里的笑意都不见有减,他抬眸眺望着天边还没彻底落沉的金乌,想见小公主了。
……
深夜的法华寺,除了枝头的蝉鸣静谧无声,合意守在雾玥的厢房外,看到黑暗中有人走来,微凝起视线。
直到看清来人的容貌,合意才松下目光,走上行礼,“见过掌印。”
谢鹜行望了眼没有点灯的厢房,“公主睡了?”
合意点头回话,“寺里鼓鸣即起钟鸣则息,公主一直睡得早。”
谢鹜行示意他退下,走到廊下将门推开。
随着门缝展开,谢鹜行被拉长的身影连同月色一同铺进屋内,他借着稀微的月光,将目光投向床榻。
小公主睡觉时一向乖极,小手枕在脸侧,半边香腮娇憨可人,谢鹜行一路都在想着,该怎么讨这一个来月的思念之苦,现在倒是舍不得把人吵醒了。
啧,这可怎么办。
谢鹜行屈指爱怜的轻抚过她的脸颊,天热的缘故,小公主只搭了条薄衾在身上,起伏有致的玲珑身段被勾勒的清晰,长指下划的动作变慢。
安静的空气中忽然多了份磨人的燥意。
睡梦中的雾玥,仿佛有所觉一般轻拧了拧眉,朝床榻里侧转了个身,寝衣被压扯着,半片香肩从衣襟滑出,心衣的系带露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许久不见,公主对奴才真大方。”谢鹜行稍抬起眼尾,笑得轻浅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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