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温柏,听说你被榜下捉婿了?哈哈哈哈哈”陈英和沈仲卿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徐渊无奈道:“惭愧,前几日放榜我带着家人去看榜,谁成想遇上个粮商要抢我回去做女婿。”
这种事每次科举都有,也不算是稀奇事,出名的是徐渊他娘子居然一脚能把人踹飞。听说那庄十六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便是普通大汉也难一脚把他踹远更别说踹飞。
庄十六受了这气自然是不愿意善罢甘休,命题人在京都疯狂的抹黑徐渊,说他有个力拔山兮的屠户娘子。
沈仲卿揶揄道:“如今你那夫人可出了名。”
“无妨,我并不在意这些,内人也不在乎。”
陈英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怕影响你明日的殿试呢。”
徐渊爽朗一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殿试。”
沈仲卿有些佩服他了,原本以为他只是学识好,如今看来倒是忍常人所不能忍,活该人家考中会元!
陈英也没想到徐渊能考中会元,之前帮他规划的殿试内容就得改一改了。
原本打算让他殿试时中规中矩的答题,混个两榜进士就行,如今却要仔细斟酌一番,殿试一定要亮眼!既不能触到圣上的忌讳,又能让皇上眼前一亮。若是能拿个状元最好,拿不到状元能拿个一甲也不错!
毕竟这一甲进士可比二甲强多了,入翰林直接可以做七品修撰。只要不作妖有陈英保驾护航,仕途肯定是顺风顺水,五年之内差不多就能升至五品,稍微活动活动关系,外放几年混混资历,回来至少也是从四品的官位。
四品是个坎,能升到四品再往上便容易一些。升不到四品的,兴许一辈子就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沈仲卿当初拿了个二甲十七名,虽说名次不错也考入了翰林,但在翰林院等了三年才正式入仕,入仕也是从七品的小官做起,去年才升到六品主事,再往上升就有点困难了,需得慢慢熬资历。
“温柏啊,到了大殿上为师帮不了你什么,皇上是明君,但他年纪大了……需得你自己掌握好这个度。”
徐渊点点头,知道陈英这是在提点自己。
“进了宫别害怕,会有人教你们礼仪。明日一早就不要吃东西了,进了宫上茅厕也不太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仲卿嘱咐道。
“嗯,我记下了。”
陈英也没什么能说的了,起身走到徐渊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明日打扮的精神点,新科状元郎可是要打马游街的。”
“哎!”
*
殿试分为三甲,一甲前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为传胪,三甲赐同进士。①
一甲和二甲差的很多,三甲比起二甲含金量更低,同进士出身不能入翰林,只能补缺做官,这辈子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很难再升上去。
殿试只考一日,早晨考完下午成绩就出来了,毕竟这是在宫里,谁也不能保证会出什么事,所以尽量把时间缩短。
天还没亮刘家灯火通明,陈四海,柴新都来了。
徐渊刚起身,用凉水洗完脸,把头发梳整齐,带上一枚玉冠,身上穿的是青色蜀锦做的长袍,衣摆上绣着同色的柏树,正应了他温柏的名字。
这身衣服的布料是陈英特地命人送来,刘灵芝拿去京都的景秀坊花了三十两银子加急做出来的。人靠衣装,今天要面圣,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仅有的机会,所以留下个好印象非常重要!
刘灵芝站在旁边帮他把衣带系好,低头默默的看着他,眼底尽是柔情。
穿戴完毕,两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门外围着的亲人,徐渊微笑道:“爹娘,我去了。”
“哎!”刘翠花走上前想要拉他的手,又怕自己弄脏的他的新衣服。
徐渊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娘,谢谢您养育我供我读书。”
“乖娃,咱们娘俩不说这个。”
旁边陈四海道:“快到时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毕竟是要入宫,刘灵芝作为女子不便送他,为了不引起猜疑特意叫来陈四海送他入宫。
一切收拾妥当,徐渊上了马车。
刘灵芝满眼担忧道:“二当家的,麻烦你了。”
“放心吧,肯定把人给你送到了!”陈四海一甩鞭子,车轮转动起来带着徐渊朝皇城走去。
刘翠花抓着刘灵芝的胳膊感叹:“咱们大郎这就去见皇帝老爷了?”
“嗯!”
“怎么跟做梦一样。”
刘老汉也喃喃道:“谁说不是呢……”
“伯父伯母别担心,徐小兄弟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咱们且等着他金榜题名吧!”
一家人进了屋,刘灵芝一宿没睡这会也不困,整个人都在极度的亢奋中。
刘老汉坐在炕边叼着烟袋道:“大郎要是考中了,是不是就成官老爷了?”
柴新在京都住的时间久,对这方面了解的多一些,“差不多,如果考中一甲直接就授翰林官,二甲的话也会优先补缺。咱们阿渊如果能考中状元可就厉害了。”
当朝宰相就是状元,还有首辅大臣,翰林大学士,这些无一不是一甲出身!
“咱们先准备着,等下午去双燕楼看游街,我已经订好了位置。”
刘灵芝道:“万一中不了怎么办?”
刘翠花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别说丧气话!”
“哎!”
*
寅时刚过,宫门外已经等了上百人,这些都是今年的贡生,一个个意气风发就等着殿试一过,风光回家!
外面还有点冷,徐渊披着披风下了马车。
陈四海道:“徐兄弟,哥哥就送你到这了,好好考我们在家等你。”
“多谢陈大哥!”
陈四海赶着马车离开,徐渊裹紧披风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不紧张不紧张……还是紧张的微微颤抖。
自己马上要见到皇上了!那可是一国之君!天下有多少人能见到皇上啊?就算考不中进士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
“徐渊?徐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徐渊转过头,见居然是陆之谦。
“还没恭喜你考中会元呢!”陆之谦挤着人群过来。
“也恭喜你考中贡生。”陆之谦考了第二百三十三名,名次虽然不高,但好歹是考中了,白逸岚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第一场考完回去就高热不退,直接弃考了。
“今日殿试可要好好发挥,争取连中三元!以后我出门也有面子,同窗是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之前陆之谦还有些嫉妒他,如今也看开了,两人的仕途注定是不一样,与其嫉妒他还不如搞好关系,官场上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求于他呢。
徐渊忍不住笑道:“我尽量。”
旁边有人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徐渊,小声议论道:“这就是那个有悍妻惧内的徐会元吗?长得倒是玉树临风,可惜了……”
徐渊假装听不见,自己跟灵芝哥的关系,又不是旁人一两句话能左右的。
寅时三刻,宫门终于打开了,宫内戒备森严,有士兵一个个确认身份后才将人放进去。
二百多号人一入宫门,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见簌簌的脚步声。能考到这个位置谁也不是傻子,没人敢在宫里大声喧哗。
宦官接引他们入了内城,穿过两道宫门徐渊终于看见雄伟磅礴的正殿!这就是老师每日上朝的地方啊……
“各位贡生请按照名次排成两队。”内侍发话徐渊走上前去站到的第一的位置,身边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这人便是第二名苏州大才子秦书尘。
两人互相打量一番,微微点头致意。
排好队跟着内廷宦官一直走到偏殿,有专门的人教导他们面圣的礼仪。徐渊学的认真,等学完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殿试在正殿举行,二百多名贡生按照位置依次入场,等了约半刻钟,有官宦高呼皇上驾到!所有人跪地叩首,三呼万岁。
徐渊低着头,余光看见一抹褚红的衣摆从眼前经过,然后坐在了正前方的龙椅上。
“都起来吧。”皇上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所有人回到座位旁边等待内侍喊入座。
今年殿试考的题目只有一个字:税。
朝廷轻减税收已有二十余年,百姓生活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人人歌功颂德称赞天盛帝为明君。
然而明君也有明君的苦,这几年国库空虚,户部天天跑到他耳边哭穷,陈英那老东西恨不得抱着他大腿求加税,丝毫不顾及自己阁老的脸面。
如今增税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阶段,但是要怎么增税,如何增税是个问题。所以他把这个难题抛给这些学子们。
徐渊拿到卷子后略加沉思,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前头那个青衣学子就是今年的会元?”天盛帝低声询问。
旁边的大太监秋如喜躬身过来道:“回陛下,正是会元徐渊徐温柏。”
“看着倒是一表人才,他是江北徐家子还是荆州徐家的?”
“都不是,陛下这人是冀州人士,寒门学子。”
“哦?”皇上来了兴趣:“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寒门子弟考到会元了。”
“是啊,说起来这人还颇有点意思。”
天盛帝见秋如喜满脸窃笑道:“你这老东西,又有什么趣事说给我听听。”
秋如喜能说会道,把京都盛传的悍妻之事说给天盛帝听,笑的老皇上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老货,别是编排人家吧?”
“奴才哪敢啊,不然待会圣上您亲自问问他?”
第102章
皇上自然没那么无聊去找一个小孩子询问家事,在殿上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去后面休息了。不过徐渊这个名字却给他留下些印象,先甭管这印象是好是坏,最起码皇上知道有这么个人了。
皇上一走,大殿里的学子们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有圣人在压力实在太大了!
殿试一共有两个时辰,时间一到就有官宦过来收卷。
徐渊写的有点多,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草纸,还有一柱香时间要交卷时他还没往正卷上誊写。秋如喜溜达过来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徐渊猛地抬头,看看前面掉渣的香灰才反应过来,赶紧埋头誊抄,几乎是踩着交卷的时辰才把卷子誊写完。
交完卷徐渊感激的看着那位上了年纪的内侍,要是没有他提醒,自己恐怕要誊不完卷子了!
交完试卷学子们还不能出宫,被带到侧殿等待出成绩。
八名判卷官大致浏览一遍,看看没有错漏和卷面失仪的卷子。能考到贡士的学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名次变化不会太大,只取前二十名卷子呈给圣上看。由皇上决定出一甲和二甲第一名,剩下的人取一百人为进士,一百五十七人同进士。
侧殿里没有炉火,凉飕飕的,徐渊今天穿的略微单薄,春寒料峭,冷风透过门缝钻进来吹得他直打冷颤。
*
二十张卷子被送到御书房,皇上一张张阅过,突然指着其中一张道:“好!言必有物,这才是办实事的好苗子。”一看名字巧了不是,正是刚才在殿上说他闲话的徐家小子!
“这孩子是谁的徒弟?”
秋如喜答道:“陈英的弟子。”
皇上嗐了一声,用食指点着试卷:“我就说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教出来的,倒是比他师父还强三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个评价未免太高了,秋如喜低头没敢应。估摸着是徐渊写的税改戳到皇上的痒痒肉了,让他爱不释手。
待二十章卷子全部看完,名次也排了出来,徐渊的卷子赫然放在第一位。
皇上犹豫了一下,把他的卷子拿起来又看了看,放在了第三位,“就这样吧,拿出去宣布成绩。”
卷子被带走后秋如喜才敢问:“万岁爷,您既然属意那孩子,为何不让他考中状元?”
天盛帝睨了他一眼,秋如喜连忙跪地道:“老奴多嘴。”
当年秋如喜还在外殿打杂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撞到当时伺候老太后的福公公,那老太监是个睚眦必报的烂心肠,当场就要把他拉出去杖责一百。
这一百廷杖打下去哪还有命在,秋如喜吓得哭喊着跪地求饶。刚好陈英路过,随口说了句话把他救了下来,这才有了如今的喜公公,秋如喜念着他的救命之恩想帮忙说说好话。
天盛帝虽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但从他频繁提到徐渊便知道,多半是在帮陈英说话。
“陈庭均是忠臣也是孤臣,这小子跟着他我放心。连中三元固然好听,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身后没有世家做依靠,小小年纪出尽风头未必就是好事。”
“皇上圣明!”
“圣明不圣明你说的不算,要天下的百姓说才算,咳咳咳……”皇上捂着嘴咳起来。
“皇上!”秋如喜连忙匍匐过去。
皇上摆摆手道:“无事,待会你去探花郎家报喜时,顺便帮朕看看他夫人果真跟传言所说,有拔山扛鼎之力?”
秋如喜:“……”
*
殿试成绩出来后,学子们被叫出偏殿,站在殿外等待宣读名次。负责宣读的人是二甲第一名,由阁门承接,传于阶下,卫士齐声传名高呼,谓之传胪
今年的传胪是青阳郡人士,说话声音异常清亮,徐渊怀疑这传胪是按声音选的。
名次从二甲开始报,一直报到最后一名,然后是三甲,最后再从一甲的第三名往前报。
“一甲第三:徐渊!”
听到第三名时徐渊心中除了喜悦再无其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结出硕果,忍不住喜极而泣!
探花车骑似游龙,未入桃源先阆风。衫上十分新染翠,衣间一点半开红。①
第一名被江南才子摘去,榜眼则是温家子弟,这温良恩会试只有第七名,想来皇上也权衡了一下世家的位置。
*
鼓声开路,秦书尘胸前带着红绸大花,由官兵牵着马慢悠悠的从宫门走了出来,紧接着是温良恩,再后面到徐渊,进士们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盛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探花郎头上要簪花,宫人在徐渊耳边簪了朵开的刚好的杜鹃,粉红色的杜鹃花衬得他面如冠玉。
今年前三名都不会骑马,应该说会骑马的书生不多,都是由官兵牵着马往前走。
徐渊还是第一次坐在马上,紧张的腿肚子抽筋,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马鞍,生怕把自己摔下去。
负责牵马的士兵人不错,小声跟他说:“探花郎你别怕,我把马牵稳了。”
“欸,多谢!”
穿过正街前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站在路两旁观看状元打马游街。
“今年的新科状元可是够年轻啊!模样长的也好!”
“不知成亲没有,若是没成亲我家中有小女还未出阁……”
“后面的榜眼也不错,就是看着年纪大些。”
“哎哟,那个探花郎可真俊!不知是谁家的小儿郎!”
在众多进士中,徐渊模样出挑的太过明显,粉色的杜鹃衬的他眉目如画,一袭青衣穿的风流倜傥!他还不知道,因为这次游街,惹得京都布庄里一块青布都买不到了。
双燕楼二楼,刘家一家人趴在窗口等待着马队过来。
“大郎过来了!”刘翠花紧张的抓着窗框。
“爹爹,爹爹!”刘灵芝抱着小丫朝下面挥手。
徐渊听见叫声仰头朝楼上望去,看见刘灵芝他们忍不住眉眼弯弯笑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把那群姑娘小姐迷的嗷嗷直叫,娇笑着往徐渊身上扔荷包手绢和簪花。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那探花郎!
清萍郡主面色酡红道:“那是谁家的儿郎?可曾婚配?”
“他啊……他就是京都盛传的会元郎徐渊。”
“啊!”清萍想起那些传言脸色铁青,幽幽道:“可惜了,这样一表人才娶了那样的女子。”
陈四海闻声噗呲一声,笑的直打跌。
刘灵芝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灵芝啊……哈哈哈哈哈……你这悍妇之名倒是给大郎省去许多麻烦。”
马队游街完,大伙赶紧回家等着宫中来人。
柴新悄悄把刘灵芝叫到旁边,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
“柴大哥,你这是干嘛?”
“待会有宫里的内侍来报喜,咱们得给赏钱,你把这个给他。”
刘灵芝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袋金灿灿的金锞子。
柴新道:“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内侍,他们每日伺候在皇上身边,说话比寻常人都管事!”
刘灵芝接过钱袋感激道:“你若不说,我们真不知道还有这些规矩。”
柴新拍拍他肩膀:“那些人眼贼的很,你身份特殊别被他瞧出端倪。”
“哎。”刘灵芝今日穿着一件立领枣红色的对襟褙子,里面是一条滚着边的棕色长裙。头发梳成妇人发髻,还从刘翠花的箱笼里翻出两个银簪子插在上面,看起来就是个身材魁梧的农家女子。
没一会宫里就来人了,有皇上赐的圣旨和御赐的金银物品,所有人跪在跪在地上接圣旨谢恩。
赐金一百两,银五百两,宝瓶一对,如意一双……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了一箱子,还有一块探花府第的木匾。
圣旨念完秋如喜特意询问:“哪个是徐夫人。”
刘灵芝走上前去福了福身:“民女刘灵芝,是徐渊的夫人。”
秋如喜上下打量,不小心描到他裙下那双大脚,估计传闻不做假:“恭喜娘子,徐小公子金榜题名。”
“多谢大人。”刘灵芝从袖口里拿出钱袋悄悄给了秋如喜。
秋如喜也不见外,拿着钱袋就塞进了袖袋中。
等宫里的人都离开后刘翠花和刘老汉才缓过神,看着怀里明黄的圣旨手抖起来:“幺儿啊,快快把这圣旨拿进屋里,供在柜子上……不,让你爹单独打个香案供上!”
他们老刘家可是光宗耀祖了!
*
游完街进士们还要在宫中吃一顿琼林宴,谁还顾得上吃饭呐,这会心思早就飞回家了!不过饭还是要吃,宴上还要面圣。
徐渊下了马把头上的发冠整理好,刚才游街时那群小娘子们太热情,拿荷包簪花把他头发都砸乱了。
旁边温良恩笑道:“徐兄弟可把这京都的女儿们迷的不轻啊!”
徐渊自嘲:“温兄休要再取笑我了,回家免不了要跟夫人解释一通。”
大伙想起他惧内的传闻忍不住哄堂大笑,对徐渊添了不少好感。
宴会上徐渊第一次看见天颜,只见他面容和蔼,身材消瘦,胡须花白,穿着褚红色的龙袍,就像一位寻常的老人家。
天盛帝十二岁继位,从继位那日开始大盛便陷入战争中,打了十六年的仗。他在位这些年励精图治,案牍劳形,可谓是一代明君。
琼林宴上新科状元特地为皇上作诗一首,称赞皇上英明神武,惹的龙心大悦,赐了一副状元及第的字。要不说人家能考中状元呢,拍马屁拍的都是那么有文采!
榜眼和探花也有不少赏赐,前三名除了金银外还有宫中御赐的物品,这些御赐的东西不能损坏,不能买卖,只能锁进柜子里做传家用。
琼林宴结束后外面天都黑了,徐渊归心似箭,坐着宫里的马车回到家中。
一进家门,徐渊跪地给刘翠花和刘老汉磕头道:“爹娘,儿婿幸不辱命!”
作者有话要说:
①宋黄裳《赠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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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美人攻X又怂又色咸鱼受
刘恒从胎穿成皇子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注定是条咸鱼。
在众多皇子中,他排老六,既不占嫡,也不占长。母亲是个没有野心的花瓶美人,外祖家是两袖清风的书香门第。而且他还有隐疾,那里不行……以后恐怕子嗣困难。
本来可以躺平摆烂,混吃等死,谁成想他的一群好哥哥们轮番作死,刘恒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皇位。
要知道上辈子他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小学卫生委员,掌管了两把笤帚一把拖布,如今突然让他管一个国家,刘恒很想说:臣妾做不到啊!
直到他战战兢兢的披上黄袍,被身边面如冠玉的摄政王睨了一眼……多年的隐疾竟诡异的好了起来。
刘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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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继位
李庭昭掐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我本该辅佐你大哥的,如今倒让你这个小崽子捡了个便宜。”
原以为会吓到他,没想到他面色潮红浑身颤抖,差点倒在自己怀里……
第103章
探花授七品翰林编修,不过授官还得等两个月后,因为新科进士如果留京都任职,朝廷都会给两个月的省亲假用来安置家里。路途较远的南方人假期会延长至三个月。
徐渊一大早收拾完带着谢师礼去陈英府上。
陈英下朝刚回来,换了官服两人在书房碰面。
“好小子!你这几日在京都可出尽了风头啊!”陈英满脸笑容的走进来。
这个风头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的容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徐渊年纪轻轻就考上了探花,那日他打马游街不知道俘虏的多少女子和男子的芳心,甚至有人开始以他为原型写了话本,听说卖的还不错。
“老师莫要取笑我了。”
“哈哈哈哈,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日启程归家。”
“好,为师有几句话交代你。”陈英坐在书案前拿布巾擦了擦手。
徐渊自觉的坐在他对面,洗耳恭听。
“你知道七品官每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徐渊犹豫道:“四十五两奉银,禄米四十五斛。”
陈英捋着胡子道:“不错,但你可知这京都房价多少钱?”
“学生并未问过。”自打入京后便一直住在柴新的院子里,还没问过京都的房价,想来是不便宜的。
“像你现在住的这栋两进院子,大概要上万两银子。”
徐渊咕咚咽了口唾沫:“那岂不是要不吃不喝干几十年才能买到……学生懂了。”
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把话说的太透,徐渊已经明白陈英什么意思。如今他考中进士,回乡自然有人捧着大把的银子赠予他。之前他没收过,陈英的意思是现在他可以收一些。
陈英点点头:“京都居大不易,你无兄弟帮衬,家中又有年迈的岳父岳母。掌握好这个度,莫要被人抓着小辫子,把老家好好安置妥当。”
“是!”
*
“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能回老家了。”刘老汉坐在马车上,掀着车帘向外张望。
刘翠花也是满脸喜色道:“正好这次回去能赶上嫂子生辰,咱们能在家住些日子呢!”
朝廷给了两个月的假,如今才三月初,到五月才能去翰林院入职。一家人收拾收拾租了辆马车回了老家。
临走前刘老汉还惦记着自己养的那点鸡鸭小狗,柴新从店里叫了个伙计,每日帮着喂养,他这才放下心来。
“奶,咱们又要回大奶奶家了吗?”
刘翠花:“是呀,想没想大奶奶?”
小丫笑着说:“想了!还有二丫姐姐,大明哥二明哥和嫂嫂。”
“你倒是都记得。”
徐渊道:“咱们先去三爷爷坟上祭奠一下,也算给他报个喜。”
“哎……老爷子要是能多活一年多好,看见你高中探花得多高兴!”
小丫想起了太爷爷,高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刘翠花见状连忙把孩子抱在腿上拍了拍后背。
原本他们一家没打算在冀州停留,结果马车刚进冀州府城就被拦下,冀州巡抚非要招待招待徐渊。这可是新科进士,入了翰林院的探花郎!前途似锦,此时不搞好关系,等待何时啊?
一家人被送到了府衙里,巡抚大人亲自接待的他们。上次还摆着姿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次变成拉着徐渊的手不停寒暄。
“徐兄弟,我就说你肯定能一举高中,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哈!”巡抚也姓徐叫徐清台,跟徐渊是本家,他都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借着这个由头一直称兄道弟那叫一个热乎。
徐渊不自然的抽出手道:“徐大人抬爱,晚辈也是侥幸。”
“哎~哪里那么多侥幸,咱们实力就在这呢,毕竟是冀州的解元,只是没连中三元有些可惜……不过探花也是极好的嘛!”
“呵呵。”徐渊尴尬的点头。
这进士和进士不同,若是普通二甲进士或者同进士,徐清台自然不可能这么上赶着。但是一甲进士可就不一样了,如果仕途顺风顺水用不了几年就青云直上。而且徐渊是京官,徐清台想回京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找不到关系,将来指不定还要借他的力呢。
刘灵芝他们被安排在后院休息,徐渊则被拉着去吃了一场接风宴,宴会上都是冀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里面居然还有徐渊认识的人,就是去年中举时闯入客栈想要招徐渊为婿的冀州商会会长江一峰。
江会长上次得罪了徐渊以为他一个小小的举人算不得什么,如今见徐渊摇身一变考了进士做了京官,吓得连忙过来赔罪,全程赔笑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徐渊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虽然知道官场上免不了要应酬,还是腻歪的够呛。特别是吃完饭江一峰还自作聪明的送来两个姑娘。女孩看着才十四五岁,穿着单薄的春衫,怯生生的往他身边凑。
江一峰满脸谄笑道:“徐大人,这俩丫头可不是普通的烟花巷柳,这是我的干女儿,从小养在府里有专门的人教导琴棋书画,让她们陪在你身边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徐渊在心底暗暗骂他老不要脸的,上次招他为婿多半也是拿干女儿做引。
“江会长美意在下心领了,家中已有妻儿,这俩姑娘恐怕消受不起。”
“你若不方便带回去养在府外也是一样的!”江一峰当所有人都是好色之徒,送给巡抚,知府的姑娘就没见哪个拒绝过。
“江会长!”徐渊怒喝一声。
江一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醒了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他虽为冀州商会会长但也只是个商人,若真惹怒了徐渊,自己的生意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徐……徐大人,你若不喜我马上让人把她们带回去!”说着连忙摆摆手,有小厮拉着两个姑娘上了马车。
徐渊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江一峰腿一软差点摔倒,嘴里嘟囔着:“马屁拍马腿上了。”
*
冀州府衙,刘翠花和刘老汉已经歇息了,刘灵芝点着灯手里拿了本书看的心不在焉,听见门外脚步声连忙起身打开门。
“回来了?”
徐渊点点头,挥了挥手让送他回来的小厮下去休息。
“喝酒了?”刘灵芝扶着他进了屋,把门反锁上。
“喝了一杯,那群老东西一直劝酒,一口不喝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刘灵芝浸湿一块布巾递给他,徐渊擦了擦脸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赶路。”
“呵,我怕你被妖精捉走。”刚刚扶着他的时候刘灵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这会已经打翻了醋坛子。
“啊?”徐渊眨了眨眼,见他哥一脸不高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哥,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要捉也是被你捉走。”
刘灵芝哼笑一声,坐在床上一甩手把布巾扔在窗边的盆架上。
“咕咚。”徐渊咽了口口水,心想有这样的娘子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外面胡来啊!
两人脱了衣服熄了灯,徐渊拍拍他肩膀:“哥,你转过来呗。”
“干嘛?”
“哥~”徐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刘灵芝叹了口气转过身,把他搂在怀里。
“阿渊。”
“怎么了?”黑暗中两人呼吸交错,徐渊凑上去想要亲吻,刘灵芝按住他肩膀。
“你还生我气呢?我啥都没干!还记得那个冀州商会的会长吗?今天接风宴上又有他,他带了两个女孩要给我,被我拒绝了。”
“阿渊……”虽然徐渊什么都没做,刘灵芝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是心理落差变大,以前徐渊要依靠他,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而自己被女子的身份限制住什么都做不了。特别是一想到有女人靠在他身边,刘灵芝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碎。
这种感觉太糟了,他有些喘不过气。
徐渊发现他不太对劲,连忙起身拉起刘灵芝道:“哥,咱们俩有好长时间没聊天了,你心里有话一定要跟我说,咱们约好的没什么话不能说。”
“阿渊,要不……你还是正经娶个娘子吧。”
徐渊打了个冷颤,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问:“哥……你说什么呢?”
刘灵芝低着头道:“我毕竟是个男人,不能给你生儿育女,将来如果不小心暴露身份没准还会影响你的仕途。就算不暴露身份,我屠户女的身份惹得你被京城人取笑,现在你心中有我可能不在乎,若是将来你厌弃我了,那我便成为你眼中刺肉中钉。我不想你终有一日恨我……”
“你便是这么看我的?”
“没有,我……”
“刘灵芝!”这是徐渊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刘灵芝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
徐渊气的浑身颤抖,“你若因为我考中进士怕我变心,我大可不要这功名!”
“别说傻话。”
“我没有!”徐渊抹了把眼泪,“名利与我如粪土没什么两样,这辈子你和爹娘小丫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若离开我,那我……我便一头撞死得了,还当什么狗屁官!”徐渊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刘灵芝知道自己把他伤着了,连忙把人抱进怀里:“我错了,都是我魔障了。”
“你……你怎么能那样想我……我……我这么心悦你……”徐渊哭的抽抽搭搭,握着拳头捶打他肩头。
刘灵芝也红了眼眶,他害怕啊,这么好的阿渊,他怕自己留不住。
“是哥错了,咱们这辈子活着在一起,死了也不分开!”
“你发誓!”
“我发誓!我刘灵芝这辈子都不与徐渊分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解开心结,两个崽好好搞事业。
第104章
第二天一早,徐渊顶着两个核桃似的双眼出了屋子。
刘家老两口一看便知道,昨晚两人肯定吵架了。
刘老汉悄悄道:“他们俩这是闹别扭了?”
刘翠花:“多半你家那个又欺负大郎了。”
“要不,我过去劝劝?”刘老汉揣着手要过去,被刘翠花一把扥了回来。
“小两口的事,你少管!”
刘小丫抬头看看爷爷又看看奶奶,笑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小奶牙。
一家人在府城转了转,买了些东西准备下午往回走。
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意外碰见钱五。
“灵芝姐!”离老远钱五就朝他们叫喊。
“诶!”刘灵芝见到他也挺激动的:“你怎么在这?”
钱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在这装货卸货。”附近是个小仓库,四五个身着短打的男人坐在一起等着卸货。
正好快到中午了,徐渊和刘灵芝拉着他去附近的饭馆吃了顿饭。
“你怎么不在镖局里干了?”刘灵芝给他倒了杯茶水。
钱五也没客气,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得一干二净。“嗐,别提了,打你走之后我跟卢青就都不干了。”
“新掌柜的找你们麻烦了?”
“没有,就是干着不痛快,不如跟着咱们二当家的自在。”
刘灵芝点点头:“你现在干什么呢?”
“就你们刚才看的地方,在仓库给人装车卸车,一天也有几百文。”以前走一趟镖赚几十两银子,如今才几百文,日子肯定是一落千丈。
钱五嘿嘿一笑:“赚的是少了点,不过守着我娘子倒也挺好的,她怀孕了家里没人照顾不行。”
“恭喜恭喜啊!”徐渊和刘灵芝都真心的替他高兴。
“你们在京都怎么样了?碰见咱们二当家的没有?”
刘灵芝道:“我现在就在京都镖局跟二当家的干呢。”
“真的啊!”钱五有些激动:“那还缺人不?”
“一直都在招人,不过新来的伙计你也知道,胆子小又不懂路线,带好几年才能自己挑头,二当家的急得满嘴燎泡。”
“我……我要是去京都,能行不?”
“怎么不行?!你要是想去京都就提前准备着,我们先回老家安置安置,等四月中旬就回京都了,到时候跟着我们顺路一起走。”
前几年陈四海走的时候就想带着钱五他们一起去京都,奈何钱五那会有个病恹恹的老娘,带着她不方便。去年冬天老娘去世了,钱五也没了什么牵挂,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娘子。
钱五有些心动:“那我回去跟娘子商量商量,你们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啊!我还住在老胡同里,灵芝哥你记得吧?”
刘灵芝点点头:“放心,忘不了!”
钱五要走也有别的原因,他娘子原本是醉云楼的姑娘,虽然赎身出来了,依旧让人说闲话。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又不知廉耻的老爷们,动不动就拿她是窑姐说嘴。这云娘也是个泼辣性子,动不动就跟街坊四邻吵架,就算吵赢了回家也免不了哭一场。
钱五看着心疼,跟邻居打了好几架但依旧不能避免娘子被人嘲笑。如今娘子怀着孩子身体虚弱,若是再跟人吵架伤到身子就不好了,与其窝在这里还不如带娘子换个新环境。
说完钱五自己的事又问起了徐渊:“徐小兄弟,你去京都考试考得怎么样了?”
“考的还不错,第三名。”
钱五叼着馒头整个人傻了,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考上进士了?!”
“嗯。”徐渊含笑的点点头。
“探花郎?”
刘灵芝一脸与有荣焉道:“怎么样?我家大郎厉害吧。”
“厉……厉害!”钱五突然变得拘谨起来,这徐渊以后岂不成了官老爷?自己居然跟官老爷坐在一起吃饭。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脏兮兮的手又在衣摆上擦了擦。
刘灵芝笑着踹了他一脚:“你快吃吧!哪那么多讲究!”
*
钱五回家便将去京都的事跟娘子提了一下,原本还怕云娘不答应,谁成想她捂着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钱五吓了一跳:“娘子,你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哪都不去!”
云娘抽噎着说:“去!干嘛不去!这腌臜地方我早就住够了!”
她被舅舅卖进窑子又不是自己愿意去的,好不容易赎了身还被人说嘴,住在这一辈子都没法抬起头做人。将来说不定她的儿女还会被人骂是窑姐生的野种!
一想到这些云娘死的心都有了,以前没跟钱五提是怕他生气又出去跟人打架,如今有机会摆脱,清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去!
“那好,咱们好好收拾收拾,等灵芝他们从老家回来,一起去京都!”
*
吃完饭徐渊和刘灵芝拎着买好的东西回了府衙,巡抚知道他们要走,提前给准备了一堆东西,原本的马车拉不下又送了他们一辆马车。
刘老汉手足无措的站在崭新的马车旁边道:“幺儿这马车是白给咱们的?”
刘灵芝道:“我也不晓得,还是等阿渊来再定夺吧。”
徐渊坐在花厅跟徐清台说话。
“徐老弟,哥哥知道你是个清正的人,但哥哥这点心意你可千万不能拒绝啊!”这巡抚也是个老油子了,看人看的挺准,知道给多了徐渊肯定不会收,所以只给了三百两银子。但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多了,布匹茶叶,金银首饰,加一起少说也得值上千两。
徐渊道:“徐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不拿了,这么远带着也不方便。”
“方便方便!我已经提前给你们准备好了马车,东西都放在车上了!”
徐渊见推脱不过,只得点头收下:“那便多谢徐大人了。”
“不谢不谢!”徐清台见他收下了东西,这才舒了口气,这么点钱换成别人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出了府衙,江一峰又拦住了他们的马车,非要给徐渊塞个盒子。
徐渊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百两的银票,这一盒子至少有上万两!他脸色一沉直接把盒子扔了出去:“我们走。”
“徐大人!徐大人!”江一峰抱着钱匣一脸不知所措,送人不要给钱也不要,自己究竟是怎么惹到这尊瘟神了?
*
出了城刘灵芝忍不住问:“阿渊,你为何收巡抚大人的礼品不收那商会会长的银子?”
徐渊道:“你也说了这是礼品,那自然有个礼尚往来。徐清台是四品的巡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京都任职了,他送的东西不多,我若执意拒绝怕是会得罪他。”
“至于那个商会会长,他心术不正,拿这么多银子贿赂我,兴许哪天就会拉我下水,所以这钱我不能收。”
刘灵芝摸着下巴道:“阿渊,你越来越有当官的模样了。”
徐渊被他打趣的脸一红:“哪,哪有,你又取笑我。”
天色渐晚,马车停在了路边的驿站里休息。
车上装了这么多东西,刘老汉不放心非要睡在马车上,刘灵芝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一起睡马车。
这会入了春,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下来,睡在外面盖着衣服也不冷。凉风习习,夜空中一弯新月,繁星点点。
徐渊靠在马车说:“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去府城时,也是这样睡在马车上。”
“怎么不记得,那天夜里我还救了个人呢。”
徐渊惊讶的直起身:“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都睡实了,我怕把你们吵醒自己下了马车,救的那个人叫什么辉,他还给我个令牌呢。”说着从身上拿出钱袋,翻出一个小孩手心大小的牌子递给徐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渊摇头:“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老师,或许他认得此人。”
“嗯,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刘灵芝给他掖了掖衣角,两人相拥而眠。
*
回到泗水县,刚进城就被县令亲自拦住,改道去了县衙。
徐渊一脸无奈,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哎呀徐大人,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得,县令连称兄道弟都不敢了只能叫大人。
当年徐渊刚考中童生时,还得了县令一副字: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如今那字还挂在京都的房间里,倒不是有多稀罕,而是这三句话一直勉励着他。
泗水县县令对徐渊也有些印象,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能从童生一路高歌猛进考中探花
前阵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县令还有些不敢相信。后来确定就是他们泗水县的人,还是从他手底下考出去的,激动的一夜没合眼!
这可是大功绩啊!今年考评肯定是优等,自己在泗水县已经做了七年的县令,今年没准能往上动一动!
徐渊着急回家,还要去镇上祭奠三爷爷,并没有在县衙久留。走的时候难免又多了不少贺礼,徐渊见没有特别珍贵的东西便都收下了,两辆车装不下了,县令又安排了一辆马车,还特地派了十个衙役陪同他们一起回家,这些衙役随时供徐渊驱使。
徐渊道:“县令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人就不用跟着回去了,村子里的父老乡亲胆子小,看见这么多官兵会害怕。”
“好的好的!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下官定会办到!”县令把姿态放的足够低,也难怪毕竟当初他是同进士出身,补缺到七品县令已经是不易。而徐渊是一甲进士出身,两人的仕途一个天一个地,他是打心底敬仰徐渊,最后只派了两个衙役帮忙赶车。
出了县衙刘翠花感叹:“以前我还没觉得大郎考中进士有什么变化,如今可算是明白过味儿了,这县太爷见了咱们大郎也得点头哈腰啊!”
刘老汉赶着马车笑道:“可不是!咱们腰杆子也得硬起来,可别给大郎丢了人!”
第105章
回到安平镇,第一件事便是去祭拜张秀才。
徐渊在镇上买了烧鸡,点心,还有老爷子生前爱吃的耦合子,一家人赶着马车去了郊外。
路上徐渊还怕这一年不来,老爷子的坟地长满了荒草,结果到了墓地,见清理的异常干净,墓碑旁还摆着不少祭品。
刘老汉停下马车,走上前道:“这是三叔家有亲戚过来祭拜过?”
“不可能啊,三叔不是说他已经没亲人在世了吗?”刘翠花也一脸迷惑。
不管了,反正来都来了该祭拜还是要祭拜。大家拎着东西走到坟前,徐渊把香烛点着,边烧纸钱边说:“三爷爷,我考上进士了,还是一甲第三名呢!没给您丢人吧,您在下面好好过,缺什么少什么就给我托个梦,我烧给您。家里也挺好的,小丫换齿了,如今说话漏风连笑都不敢笑。爹娘的身体也挺好的,您不用惦记,灵芝哥……灵芝哥总欺负我,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跪在旁边的刘灵芝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笑。
烧完纸钱几个人给老爷子磕了头,刚准备离开就见一个妇人领着个半大的孩子,拎着个柳条筐走了过来,蹲在老爷子坟前开始烧纸。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保佑我家大郎考中童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等她念叨完又拉着旁边流着鼻涕的小子跪地给张秀才磕了三个头。
刘翠花忍不住上前询问:“这位娘子,你跟这坟里埋的人有亲戚?”
“谁跟他有亲戚?这老爷子不是教出来个文曲星吗,咱们镇上的读书人都来祭拜他。”
徐渊听完哭笑不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文曲星。
刘翠花倒是高兴:“没错没错,我们也是听说祭拜他挺灵的,去年祭拜完就高中了。”
那妇人惊讶的看着徐渊,没想到这老秀才坟这么灵?!下次一定多带些祭品过来!
刘翠花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被妇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没过多久镇子上就流传起来,祭拜这个坟能保佑家中子孙考中秀才举人,后来变成祭拜这老秀才保佑子孙平安,再后来求财、求子求姻缘的都过来拜拜……而且越传越广,连附近镇子上的人都来祭拜,还有乡绅专门掏钱给老爷子修缮坟地呢。
*
一家人赶着三辆马车朝刘家屯走去,归乡的路上总是急迫。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飞驰,刘老汉坐在车边手里的鞭子都没停过,把刘翠花颠的骂了他一道。
终于进了村,徐渊还不知道自己考中探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老家,县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去家里拜访过了。
一开始杨氏和刘大福不相信,以为他们是骗子,后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还有给他们送东西送钱的,老太太这才相信大郎是真的考中了进士!
这事惊动了村里的里正,考中进士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他们刘家屯乃至安平镇上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的人才,真真是文曲星下凡啊!
里正读过书,知道这种事千载难逢务必要重视起来。把村里有头有脸的几个老爷子找过来,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这得建个祠堂给子孙后代们做个榜样!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村子里有钱的人家不多,一人拿出三五两也就顶天了,镇上有个大商户听说他们要建祠堂,直接拿了一百两银子过来要帮忙建设。
银子有了结果建祠堂却出了问题,他们是刘家屯,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刘,可徐渊偏偏姓徐这怎么办?
隔壁县的徐家人闻风而动,居然不要脸的率先在那边建了一座进士祠堂。
里正知道后更加犹豫不决,这祠堂到底是建还是不建,等刘家人回来再说吧。
*
马车一进村子,就有眼神好的看见刘老汉他们一家,高喊着:“探花郎回来了!文曲星回来!”
一大群人跟着马车跑,一直追到刘大福家门口,杨氏闻声连忙下了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哎呦我的乖乖啊,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刘翠花穿着一身缎面的对襟襦裙,头上还带着两个鎏金的发簪,从马车上被扶下来,那通身的气派看着跟官家老太太没什么两样!把旁边围观的百姓唬得一愣一愣,这还是从前那个泼辣的农家老太太吗?
徐渊更是让人不敢正眼瞧,看那穿着打扮和俊朗的模样,这不就是天上的小神仙吗!不过后面的刘灵芝……还是老样子,除了越来越壮硕好像没什么变化。
刘翠花拉着杨氏的手晃了晃:“嫂子,大郎考中了!”
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她的手道:“我早知道!咱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俩老太太哈哈笑起来,互相搀着进了屋里,后面刘大福帮着把马车赶进院子里,三辆马车差点把院子堵满。大明和二明赶紧把原来的牛车拉进后院去腾地方。徐渊则和刘灵芝帮忙把车上的礼品卸下来一部分搬进屋里。
“别忙活了,待会让大明二明搬。”
徐渊笑道:“没事,这点东西不沉。”
刘大福看着把衣摆塞进腰间的徐渊心想,大郎考中了进士还是原来的样子,丝毫没有那些官老爷拿腔作调的模样。
两名陪同过来的衙役被请进屋喝茶,徐渊拍拍手上灰,把衣摆拽下来也进了屋子。
“大伯娘。”
“哎!大郎快过来让我瞧瞧。”杨氏抓着他的手一个劲感叹:“咋就这么会读书呢,啊?翠花,你怎么把大郎教的这么好!”
刘翠花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哪是我能教出来的,咱们大郎自己有出息!”
“不,就是你厉害,领着俩孩子走南闯北的,换成我可没这两下子!”
刘翠花这次没反驳,换成村里任何一个老太太,恐怕徐渊都没有考出去的机会,所以她打心底骄傲。
还没到中午,村子里和附近村上的亲戚们就都来了,镇上县里那些富商乡绅们也都来了。看着这么多亲戚朋友,刘翠花干脆掏出了五十两银子办流水席,庆祝大郎考中进士!
杀猪宰羊,街坊邻居都来帮忙,很快就支起了大锅。席面四荤四素用的都是好东西,从村头摆到村尾整整摆了五六十桌,刘家屯比过年还热闹!
吃完饭该办正事了,里正拿着银两过来找徐渊,这一百两银子放在他手里睡觉都不安稳。
“徐渊考中进士按说咱们应该建座祠堂,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可徐家人偏偏早一步在他们村建了祠堂,听说还立了进士牌坊,你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刘翠花一听气笑了,心想都是些什么脏的臭的往上靠,徐渊考上进士跟他们有一文钱的关系吗?真会往脸上贴金。
徐渊沉默了一会道:“咱们该怎么办怎么办不必管他们,建祠堂时把刘姓加在我的名字前头,毕竟我是入赘到刘家的。”
里正震惊了,他没想到这徐大郎竟如此深明大义,完全不顾自己的面子竟然把岳家的姓放在自己前头!一时间欣喜若狂,这样他们就能以刘姓建祠堂了!
“好好好,这事交给我,肯定给您办妥了!”
里正走后,刘灵芝拉着他的手道:“你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
徐渊一副你瞎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我委屈什么?能以你的姓冠我之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百年之后我就能入刘氏祖坟,跟爹娘叔伯们埋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的多好。”
刘灵芝哑口无言,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挺不错的。
二丫听说他们回来了,带着孩子和丈夫也过来了。
二丫这个新丈夫叫乔斌比她还小两岁,不过看着倒是挺成熟的,听说也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前几年爷爷奶奶去世就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经人介绍入赘到了刘家,给小丫做丈夫。
一见面这小子跪地就磕头叫姑姑、姑丈,把徐渊吓得一激灵,连忙把他扶起来道:“咱家可不兴这个,你莫要多礼。”
乔斌傻笑着摸了摸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二丫的儿子拉着他的手:“爹,吃糖糖,吃糖糖。”
“哎,待会爹领你去买。”
二丫嗔道:“你别给他吃糖了,牙都吃坏了!”
乔斌一摊手无奈道:“你娘亲不让吃了。”
小孩瘪瘪嘴,抱住乔斌的大腿一脸不高兴。
进了屋刘翠花一见二丫忍不住红了眼睛:“丫头,快给二奶奶看看!”
二丫扑到她怀里抽泣起来。
杨氏连忙拉住她道:“你有身子的人了,可不敢哭。”
刘翠花一听又惊又喜,拉着二丫上下打量:“这是又怀上了?”
二丫含着眼泪点点头:“嗯,快三个月了。”
“可说是个有福的呢!”刘翠花拉着她上了炕,让她多休息别累着。
当初郎中说二丫很难再有孕,二丫跟乔斌相亲时就说明了自己怀不上孩子,身边只有这俩亲子,你若能待他俩好就成亲,不能当自己孩子对待就算了。乔斌红着脸说自己不在意,他会把二丫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成亲后他也说到做到了。
今年年初时二丫就觉得头晕恶心以为自己病了,去郎中那抓了点草药。药还没来得及吃,小刘氏便看出她不对劲,硬拉着她去镇上把了把脉,没想到是真怀上了!
二丫身子虚,刚开始怀像不好经常流天癸,恐怕保不住胎。乔斌心疼的要命,让她躺在炕上休息一点活不许她干,恨不得饭菜都端上桌,如今保到了三个月总算是坐稳了胎。
在孙家时小产完还要去地里干活,连颗鸡子都不给吃,如今乔斌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累着,二丫才知道原来日子是这么过的。
第106章
刘家屯要修进士祠堂,这事传到徐家人耳朵里。
第二日徐家人便带着徐家村的里正,村里有名望的老先生加上徐渊名义上奶奶和亲戚们一起来了。这祠堂是万万不能让刘家屯建起来的,不然他们村的祠堂和牌坊岂不是成了笑话?!
一大早徐家人赶着牛车走了几十里路来到刘家屯,车上挤了十多个人,徐老太坐在中间挤的喘不过气,挪动一下都费劲。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看见刘家院子里的三辆宽敞的大马车,老太太心里这个气啊,那是他孙儿挣下来的,本该让她享用,如今都便宜了外姓人!
牛车停在刘大福家门口,徐老太又是当初那套,坐在门口哭喊着叫徐渊出来。
刘翠花一听便来了气:“这帮子人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杨氏啐道:“闻着香味都想过来沾一沾,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脸面。”
徐渊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门口这一群陌生人道:“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我已经入赘到刘家,跟你们徐家再无瓜葛,怎么听不懂人话?”
徐家村的里正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来时你们也没说这探花郎并不认你们啊!这不是老寿星上吊,上赶着早死呢吗!
徐胜:“大郎,你可不能不认祖啊!你姓徐不姓刘,将来百年之后入不了祖坟,哪有后辈祭奠你!”
刘家屯的里正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不对,大郎他入赘到刘家自然要入我们刘家的祖坟,将来刘家屯的子子孙孙都来祭奠他,可轮不到你操心!”
“你!”
徐老太连忙把自己的大儿子拽到身后,擦着眼泪打感情牌:“大郎,奶奶这阵子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好,就盼着你能早点回家。家里给你准备了房子,你休了这屠户女,奶奶再给你介绍个好姑娘!咱们生几个娃娃,都随你姓徐多好啊!”
刘翠花在后面听的心一紧,这老虔婆竟然用传宗接代利诱大郎!
普通人若是听到这个条件兴许就答应了,徐渊连京都的官家女都不同意更别提农家女,自然是理都不理。
徐老太见大郎不说话以为他心动了,上前去拉扯徐渊的衣服:“咱们赶紧走,把你的大马车赶着,让奶奶也坐一回。”
徐渊低头冷冷的看着她:“既然给你们脸面你们不要,就别怪我无情了!”
徐渊喊了一声,跟着他来的两个衙役从院里走了出来。
“徐大人有何吩咐?”
“这群人我不认识,硬说是我亲人过来攀扯,你把他们带回县衙好好审问审问。”
“是!”两个衙役凶神恶煞的走上来,抓着徐老太就要押走。
“大郎…大郎?你们敢动我?!”徐老太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哎哟这没良心的东西,这是要大义灭亲啊!自己的亲奶也要抓紧去!”
徐家村里正吓得赶紧推了推徐胜,无知者无畏,他们还当徐渊是白身的小子呢?这可是要做京官的,得罪了他不要命了?!
徐胜梗着脖子喊:“徐大郎,你敢把我娘关入狱,我就去京都告你!”
徐渊怒急反笑:“哦?告我什么?”
“告你不忠不孝!”
“忠,我忠于皇上忠于大盛!孝,我只孝刘家岳父岳母,你们既没生我又没养我,算老几也值得我孝?”
徐胜被怼的哑口无言,一脸惶恐的看着老娘被衙役带走。
刘翠花拉着徐渊的胳膊小声道:“大郎,要不算了……她都那么大岁数了,万一在狱里出点什么事,倒时候再赖上你。”刘翠花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但这老太太毕竟是徐渊的亲奶,如果被有心人拿住把柄,恐怕会对他不利。
徐渊悄悄说:“我让那两个衙役吓一吓她,省的没事总过来闹。”
徐家人见劝不回来徐渊,赶着牛车垂头丧气的走了,倒是刘家屯的人高看徐渊一眼,人家念着刘翠花的养育之情,宁愿倒插门也不愿认祖归!
祠堂的事说建就建,里正还特意询问了徐渊,要不要把他爹娘也供奉过来。
徐渊淡淡的说:“只把我娘供进来吧,毕竟徐才又娶了新夫人,总不好把人家拆开。”
里正心里明镜似的,也没上赶着触霉头。
*
三月万物复苏,土地开化,刘家屯的老少爷们都去村头帮忙,祠堂如火如荼的建了起来。
会木匠的干木工,会瓦匠的干瓦工,刘老汉还过去帮了半天忙,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当年,晚上累的直哼哼。
刘翠花气的把他数落了一顿,还是耐着性子给他锤了锤腰:“你都五十岁奔六十的人了,去凑什么热闹?”
刘老汉叼着烟袋趴在炕上,“我看他们干活太糙,不如我干的好,便上前去指点了一下。”
刘翠花掐了他一把:“可显着你了!”
“哎哟!”刘老汉气的抬起头。
“小点声!丫丫都睡着了!”
刘老汉又泄气的趴下:“再给我捏两下,这肩膀酸疼的厉害。”
刘翠花叹了口气道:“哎……那日徐家老太说的话真是让我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刘老汉知道她担心什么:“我也没想到大郎能拒绝的这么果断。”
“是啊,咱们灵芝可得好好对人家,别辜负了大郎的这片心意。”如今老两口也不在乎男女了,再好的姑娘能有大郎好啊?
隔壁屋子里,徐渊躺在炕上睡得香甜,刘灵芝侧身环抱着他乱蹭。
徐渊被他蹭的浑身发热,推着他胸口小脸通红:“哥……别弄了吧,这没地方洗澡。”
刘灵芝亲吻着他的脖子道:“不进去,用手弄弄。”
“那你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啊,慢点……”
*
“这位大哥,请问徐渊是住在这吧?”
二明抬起头见几个陌生男子赶着马车过来。
“你们是谁啊?找我姑丈有什么事?”
张进元一脸兴奋的拉住他的手道:“徐渊是你姑丈啊!”
“是啊。”
“我们是徐渊的朋友,一起考秀才的!”
二明一听连忙带着几个人回了家。
马车在门口刚停下张进元就跳了下来:“徐渊!徐渊!”
张进中一把拉住弟弟,都成了亲的人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徐渊现在可是探花郎,居然还敢这么大剌剌的直接叫人家名字!
徐渊闻声从屋里走出来,见外面站着都是熟人!“进元兄,进中大哥,云安大哥,你们来啦!”
张进元挣开哥哥,跑过去一把抱住徐渊:“我听说你考中进士了,还是探花?”
徐渊点点头。
“你真厉害!”彭云安带着儿子走过来感慨道。当年一起去府城考试时就觉得徐渊厉害,没想到他能考中进士!
徐渊:“快进屋说话。”
四人进了屋,徐渊给家里人介绍这几个人是当初一起考秀才时交的朋友。刘翠花热情的招待他们,留他们在这吃顿午饭。
“进元兄这几年没再试试?”
张进元一摆手:“试什么啊,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能考上秀才都是撞了大运,考举人简直痴人说梦。”
张进元考中秀才后县学也没去念,直接回家成亲了,如今在乡里开了个私塾教孩子们启蒙。
夫子是个严肃的职业,为此他还特地续了胡须。他本是圆脸,下巴上稀疏长了几根胡须,看着像是长了毛的鹅蛋,笑得徐渊直打嗝。
“进元兄教出的学子肯定各个活泼好动!”
“嗐,你莫要取笑我了。”因为自己这个性格,小时候被爹娘捶,长大一点被哥哥捶,如今成了亲又被娘子捶,张进元觉得自己好像一张大鼓托生的。
“云安大哥怎么样了?”
彭云安道:“我肯定是考不中了,不过宇儿去年考中童生,比我强多了!”
彭宇今年十六岁了,个子长得比他爹还高,规规矩矩的跟徐渊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彭云安焦急的踢了儿子一脚,打算让他多说几句,这可是探花郎,若是能得他指点几句,肯定比其他人有用!
彭宇抿着嘴不动,彭云安又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打儿子,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张进中拉着弟弟说起身该走了,张进元依依不舍的跟徐渊道了别。彭家父子也不好再待下去,徐渊把他们送上马车,目送着离开。
上了马车彭云安拍了儿子一巴掌:“来时怎么说的?让你好好请教人家学问,万一他高兴收你为徒……”
“爹!你别再做梦了,我又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天才,人家凭什么收我为徒?”
“那你请教几个问题也好啊!”
“私塾夫子都能解答的问题,我问人家干嘛?平白招人烦!”
“你!”彭云安气的脸红脖子粗,张进元赶紧安抚他道:“大侄子说的有道理,徐渊虽与我们是同乡,但人家现在毕竟是进士……”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徐渊身份已经不一样了,还像从前那般自然会惹人嫌恶。
徐渊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站在门口还一个劲的感慨,没想到他们会过来看看自己。
*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一晃祠堂就建好了,上梁那日徐渊亲自过去点的鞭炮,看着最后一块瓦铺好,宽敞气派的刘家祠堂正式落地。
徐渊率刘家屯的一众男女老少,跪地磕头,自称为刘徐渊。
列祖列宗重新打了牌位,被请进祠堂里,徐渊的母亲李妙娘单独供奉在一处,这可是进士老爷的亲娘,自然是没人敢区别对待。
以前村子里的人没有同宗同族的思想,如今看着自家的爹娘爷奶被供奉进了一个祠堂,才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家族。
这座祠堂把整个刘家屯的人牢牢的凝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四月中旬,给杨氏过完生辰,一家人又要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几天刘翠花和杨氏说:“嫂子,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杨氏嗔道:“咱们妯娌还有啥话不能直说?”
“我想带着二明两口子去京都。”
“啥?”杨氏愣住。
“这事是我跟大郎幺儿商量过的,以后大郎做了官家里的事肯定顾不过来,我跟老汉年纪都大了,幺儿身份特殊又不方便出面,家里缺个能操持的人,在外面雇人我不放心。”
二明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子辈,性情自然是不用说,只怕杨氏和小刘氏舍不得。
没想到杨氏一拍大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不早点与我说?”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徐大郎以后做了京官,二明就算是给他赶马车也比在村里种地强!
第107章
“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跟儿子和孙子说!”杨氏一拍胸脯,拄着拐杖就去找儿子。
刘大福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坏了!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啊!
之前小刘氏见徐渊和刘灵芝一直没孩子,还偷偷跟他提过要不把自己的小孙子过继给他们,被刘大福骂了一顿再没敢提。如今刘翠花主动要带二明去京都,高兴的她恨不得把儿子打包直接塞进马车上去。
二明知道要带自己去京都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回屋里收拾东西,他去年刚成的亲,娘子比他小三岁,是个性子温柔的姑娘,万事都由二明做主,自然是没什么不愿意。
临走前杨氏和小刘氏嘱咐了小夫妻半宿,去了京都千万不能给二奶奶一家添麻烦,不要仗着自己是亲戚就随便。毕竟考中进士的是徐渊不是刘灵芝,中间还隔着一层关系呢。
二明也是个懂好赖的孩子:“奶,娘,你们放心吧,听说大户人家里都有管家,我去了便好好照顾二奶奶和二爷爷,当他们家的管家。”
小刘氏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心中自然是百般舍不得。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见儿子呢!不过这样好的机会也难得,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东西收拾好,四月十八一家人启程回了京都。
路过府城时刘灵芝去找了钱五,钱五带着夫人收拾了两个箱笼跟着一起上了路。
徐渊和刘灵芝知道他娘子怀有身孕,特意把最宽敞的马车让给夫妻二人,路上也不着急赶路,慢悠悠赶在四月末回到京都。
快到家时刘老汉点着烟袋道:“你说咱们才在京都住了几日,怎么感觉像真的回家了一样呢?”
“谁说不是呢。”刘翠花也有这种感觉,刘家屯再好那也是大伯家,京都这房子虽然是租的,却是他们的家。
小丫:“奶奶,我也想小黑了,还有后院的小鸡小鸭。”
刘翠花摸摸她的头道:“也不知道这鸡鸭长得什么样了,应该快下蛋了。”
马车入城的时候受了点波折,钱五的娘子入过青楼户籍上写着的是贱籍,盛朝律令贱籍者不能离开所在地三十里内。不过她已经被钱五赎了身就是钱五的人,户籍也更改完理应没事。
检查身份的守卫大概看云娘有几分姿色故意为难,非要钱五出具赎身时的契约,那东西离开青楼就撕了谁还留着恶心人啊!大伙被堵在了城门外不能进去。
后面排着队的人都等着呢,说出的话自然不怎么好听,钱五急的脸色涨红,云娘抱着行李眼里含着眼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门上。
刘灵芝脸色一沉走上前去准备跟守卫理论,徐渊怕他惹出事端赶紧把他拦住,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守卫的手里:“我是新科进士徐渊,刚从老家省亲回来准备上任,还望小哥通融一下。”
守卫拿着银子的手一抖,上下打量徐渊,突然想起那日游街时见过这人,赶紧拱手道:“小的眼拙,还请大人恕罪!赶紧放行!”
终于有惊无险的入了城,云娘坐在马车上惶恐的说:“老五,刘家叔和婶子知道我是青楼里出来的,会不会厌恶我啊?”
钱五也是一脸不知所措:“娘子莫要担心,等我去找了二当家的,先管他借点银两,咱们再找地方安置下来。”
马车一路走到刘家门口,钱五扶着娘子下了车站在门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刘翠花拉着云娘的胳膊道:“到家了还不进去!”
云娘眼睛一红:“婶子,我……”
“别瞎想,你现在怀着身子呢,长途跋涉走了这么远的路,快进屋休息休息,婶子给你煮几个鸡子。”
“哎!”清云没想到刘翠花非但没嫌弃她,还如此照顾她,顿时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扭头擦掉眼泪心中欢喜不已。
刘二明抢在刘老汉之前把马车赶进院子收拾好。二明的媳妇也进屋帮着收拾屋子。
两个月没回来,屋里一股霉味,得打开窗户透透气。
院子里的黑狗两个月不见他们,冷不丁一进来,吓得汪汪直叫,不一会儿认出是自家人,高兴的尾巴快甩飞了,一个劲的朝小丫扑。
小丫摸了摸黑狗的脑袋,狗子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仿佛在说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小黑想死你们啦!
后院的鸡鸭养的不错,鸡笼里还有几个新下的鸡蛋。小花园里的菜都长了出来,郁郁葱葱的,看着就好吃。
刘家住的这栋房子是两进的院子,正房有五间,除去中间的厅房,东边住着刘老汉他们,西边住着徐渊和刘灵芝,空出的房子,一间徐渊用作当书房,另一间则被刘翠花收拾出了专门供奉皇帝赏赐的那些东西和圣旨。
院子里一左一右有两个偏房,门口有两间倒座,后面原本是个小花园被刘老汉改为菜地,还有一排存放东西的小房间。
这么大的房子住他们五口人自然是宽敞,就算二明两口子加上钱五夫妻都住在这也住开了。
不过钱五没打算住在刘家,非亲非故,人家能带着他们一起来京都已经不容易,怎么还能赖在人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跟着刘灵芝去镖局找陈四海。
陈四海见钱五来了打心眼里高兴,捏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好小子,你终于舍得来陪哥哥了!”
“哎呦,二当家的你轻点!”钱五被他捏的吱哇乱叫。
“卢青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钱五道:“他家里娘子刚生完孩子,还有老娘和大哥,估计是没办法来京都走镖。”
陈四海点点头:“你这几年怎么样,听说你成亲了?”
“嗯,再有几个月就该当爹了。”
“当爹你得有个爹样,好好赚钱养家,可不行像以前那般胡乱糟蹋银子!”
钱五叹了口气:“嗐,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不会了。”家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挑家过日子不能让娘子为银钱的事发愁。
三人在小饭馆吃了顿饭,吃完饭钱五跟陈四海提了一下租房的事。
正好上次陈四海给徐渊他们找房子时打听了不少人家,其中有一户位置不错,不过因为院子太小一直租不出去,正好适合钱五带着娘子两人居住。
下午带着他去问了问,一个月八两银子的租金,虽然跟府城比贵了许多,但在京都来说绝对够便宜。
陈四海又给云娘找了个活计,帮成衣铺子缝腰带,不需要太好的手艺,只要缝的针脚平整就行。缝一条能赚二十文钱,若是手头快的一天可以缝七八条,赚的钱足够两人花销了。
云娘感激不尽,她没想到平日看着不起眼的相公,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跟着沾了这么多光!
*
五月初徐渊去销了省亲假,正式入仕翰林院。
翰林院在皇城北处,离着家不算太远,早晨起来二明赶着马车送徐渊去点卯,下午再来接他回家。
二明的娘子叫豆芽,是个温柔的农家姑娘,做得一手好饭,人又勤快能干。给刘翠花稀罕够呛,把自己攒的几匹鲜亮布料都拿出来,给她和小丫一人做了几身春天穿的衣裳。
徐渊打算给二明一个月二两银子做工钱。二两银子可不少了,在刘家屯种地一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
刘二明觉得给的太多了,每日也不用干什么活,光赶着马车溜达几圈就给这么多银子,拿着心里实在不踏实,跟刘翠花说了好几次。
刘翠花拍着两个孩子的肩膀道:“他既给你,你们就安心拿着,这银子攒好了等年底回家时给你们爹娘置办年货带回去!”
二明感激的点点头,小夫妻俩更勤快了。
*
徐渊如今手零零碎碎加一起有三千两银子,还有一些礼品暂时都纳入了库房,以后逢年过节肯定要送礼,这些东西可以借花献佛拿去走动,能省下不少银子。
可别觉得这三千两银子多,跟他一同入职的状元和榜眼,回乡一趟少说得收个上万两银子,毕竟他们要落户在京都,买房子的钱大部分都是别人赠予的。像陈英这样廉洁的官,当年归乡省亲的时候也收了七八千两银子。
当然也有一分钱不收的那种人,要么是家族底蕴深厚的世家,不需要旁人赠送银钱,再有就是死心眼的老顽固,自以为清正廉洁两袖清风,殊不知等到了京都上任后,家里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走动关系了……
盛朝的官员是禁止做生意的,钱是死的,这三千两银子放在手里只能越花越少,如果只出不进,用不了几年钱就不够花了。
柴新主动找到他们,问他俩有没有开铺子的打算,可以出银子入个股,什么都不用管每个月等着分红。
徐渊一听便知道柴新这是给自己送人情呢,不过这确实也是个好办法,跟刘灵芝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银子拿出来入股。
柴新新开的铺子是文玩首饰店,也就是男士饰品店。里面卖的东西可不少!有发冠,玉佩,玉玦,香囊,扳指,手把件,折扇等等。
盛朝男女皆爱美,讲究的男士身上带的饰品比女子还多。为了提高宣传,开业第一日便在店铺门口挂了个牌子:探花郎同款配饰。
休沐日徐渊还会戴上柴新送去的饰品来店里转一转。有这么个活招牌在,生意出奇的好!特别是徐渊戴过的同款,几乎供不应求。
一个月下来分了六百多两银子的红利!算下来一年差不多有六千多两银子入账,可真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钱赚得多了徐渊也有点忐忑,怕以后被人诟病。抽空去了趟陈英府上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陈英倒是没说什么,指着头顶翠绿的玉冠道:“这是你师娘买的探花郎同款,下次换些成熟稳重的。”
第108章
从老家回来后,刘家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刘老汉和刘翠花在家养养家禽,种种后院的菜园,小丫则跟豆芽学女红,现在已经能自己缝些简单的衣服了。就是年纪还小,手上没有准头,缝出的针脚不平整。
刘灵芝和钱五去镖局走镖,徐渊在翰林院应卯,别看翰林院工作不多,每天还不能迟到。若无故迟到或缺勤,会处以笞刑或徒刑。笞刑就是用一尺多长的竹板抽打后背。虽然只有二十下,但看着也挺疼的。
编修的活不多,负责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如今皇上没有编撰史书的打算,他们的活计就更轻松了。榜眼温良恩跟徐渊是一个官职,两人因同榜之谊相处的还比较愉快。
温良恩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是京都温家的子弟,年纪比徐渊大四五岁。
之前去陈英府上的时候,陈英告诉他即便不与温良恩交好也莫要招惹他,徐渊还不了解这其中的关系,后来才知道温家是当今太后的母家,温良恩的祖父便是当朝太傅温之恒。
不过这温良恩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跋扈,经常买些探花郎同款饰品拉着徐渊询问:“徐渊,这是你戴过的吗?”
徐渊敷衍道:“是是是。”店里的首饰就没有他没戴过的。
“我戴着怎么不如你戴好看呢?”温良恩摸着头顶的发冠质疑。
秦书尘捧着书幽幽的飘过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人难看呢……”
“你!”温良恩气的脸红脖子粗,追着秦书尘吵起来,把徐渊弄得哭笑不得,谁又能想到,这是两个二十多岁的老爷们能干出来的事?
*
七月份,经过几十次商讨,朝廷正式颁布两税法,以秦岭为分界线,增加南方的税收由原来的每年每亩一斗变为三斗,春季收一次,秋季收一次。秦岭以北增加至每年每亩地一斗半(其中涉及到土地划分,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暂且不表。)人丁税由原来的每人每年三十文,下调到每人每年二十五文。
税法一经颁布,惹得天下人议论纷纷,毕竟朝廷已经二十多年没增加过税收,如今突然增了一半的税,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早朝时不少大臣都在议论增税的事,税法涉及到世家的自身利益。就拿京都大世家温家来说,温家有三千多亩祭田,每年光交税就要多交出一大笔银子。
一时间陈英成了靶子,毕竟增加税收就是户部变相从世家口袋里掏钱。不过陈英自己不在乎,管你们私底下怎么骂,户部有钱了腰杆子就是硬!
下了朝陈英被留下来问话,他揣着手精神奕奕的跟着秋如喜去了御书房。
半路上秋如喜突然道:“陈大人,皇上这几日身体不大好。”
陈英脚步一顿,收起脸上的喜色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御书房陈英跪地叩拜:“微臣拜见圣上。”
“咳咳咳咳……起来吧。”天盛帝握着拳头在唇边咳了几声。
陈英起身见皇上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六月的天屋子里非但没加冰,身上还穿着一件厚袍子,心中顿时充满忧虑。
“赐座。”小太监搬着凳子过来。
“皇上,您保重好龙体啊!”陈英面色紧张,实在是让天盛帝吓怕了。税法刚颁布要是突然病个一年半载,把国事交给两个皇子定夺那可就麻烦了!
天盛帝摆摆手:“无妨,税法一事怎么样了?”
“已经命各地衙门张贴告示了,从明年开始正式推行。”至少要给百姓一个缓冲的时间,如果今年就开始征收,肯定会怨声载道。
“好,关于私盐私铁之事你怎么看?”皇上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折递给陈英。
盐铁的生意是国家命脉,一直攥在户部手里,再由户部分发给皇商,每年都有固定的数额,民间是禁止私自买卖的。不过官盐昂贵,这些年私盐一直屡禁不止,都是老百姓们吃用,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陈英端起奏折仔细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
这奏折不知道是谁送上来的,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今年从盛朝卖给金国的盐铁数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金人一年之内竟从大盛买了这么多盐和铁器!盛朝律令是禁止向金朝交易盐铁的,这肯定是私盐和私铁!
“陛下,这……!”
“这仅仅是今年的一部分,咳咳咳……”秋如喜赶紧端了杯梨汤递给皇上。
皇上喝了一口,压下嘴里的腥甜:“朕看着这个数字后背都发凉啊!”
陈英面色凝重道:“私盐私铁必须要严办,不然后患无穷!”
“这件事我准备交给二皇子去办,届时由你协助他可好?”
陈英脸色一变,最大的盐商就是二皇子的舅舅,居然还让自己协助二皇子去查,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自己得罪完世家又要得罪皇子,倒时候可真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庭均,这事交给别人朕信不着。”
陈英抬起头,见天盛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眼底尽是信赖。
只能咬着牙道:“臣定不负所托!”
*
一晃到了七月中旬,钱五的夫人快生了,偏偏他这次走镖的时间比较久,还要七八日才能回来。
就算钱五在家,他一个糙老爷们也未必会照料刚生产完的妇人,小两口身边也没个老人帮忙,刘翠花干脆让二明赶着马车把人接回家。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帮忙照看一下。
清云自己也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上了马车。豆芽把西偏房收拾干净,铺上新席子,清云便住了进来。
还在走镖路上的钱五急的不行,娘子月份大了,原本他不想出来走这趟镖,奈何云娘一个劲的让他去,走这一趟镖能赚五十多两银子,半年的房租钱有了。
刘灵芝安慰道:“你别着急,有我娘在必定不会让你娘子一个人在家。”他太了解自己的娘亲了,古道热肠见不得人受苦,怎么可能放云娘一个孕妇自己在家。
“欸。”钱五嘴上答应,心里依旧担心的不行。
七月二十三镖队终于赶回京都,钱五连镖局都没去,直接跑回了家里。见家中大门紧闭,门上挂着铜将军又赶忙往刘家跑。
刘家偏房里,刘翠花正握着云娘的手帮她鼓劲:“快了快了,再加把劲!”
昨天夜里清云肚子突然疼起来,刘翠花生了四个孩子有经验,过去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发动了,赶紧让豆芽烧水,自己把前几日裁好的旧衣服拿过来,准备帮清云擦恶露。
折腾了一宿,天快亮时哗啦一下羊水破了。
刘翠花拿手摸了摸道:“豆芽快去把煮好的红糖鸡蛋端过来!”
豆芽赶紧跑去厨房端来一大碗红糖鸡蛋水递给清云。
清云也是个倔脾气的,硬是忍着疼把一大碗红糖鸡蛋都吃了进去,身上顿时有了力气。
“云娘,咱们开始使劲!”
“哎!”
“快了,快了,孩子脑袋快出来了!”
清云疼的死去活来,抓着刘翠花的手开始骂钱五:“钱五!你个王八蛋!臭狗屎!老娘都快疼死了你还不回来!”
刘翠花帮她擦干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道:“好!继续骂,使劲骂他!”
“钱五!你个杀千刀的臭王八!再不回来你儿子不跟你姓!啊啊啊……”
钱五正好跑进院子就听见娘子的叫喊声,趴在门口哽咽道:“娘子,你要愿意儿子跟你姓也行!”
“哇……哇……”孩子终于生了出来,刘翠花拿用火燎过的大剪刀把脐带剪断,孩子包好递给云娘:“快看看吧,是个胖小子呢。”
云娘累得没有一点力气,侧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皱巴巴的孩子嫌弃道:“长得真丑呀。”
“可不丑!孩子长长就长开了,我抱给他爹瞧瞧?”
“嗯。”
门外钱五从刘翠花手里接过孩子,双手捧着这个小东西,激动的浑身僵硬,不知道怎么抱好“婶子,我娘子怎么样了?”
“挺好的,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先别挪动她,让她在这歇息几日再回家。”
钱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你这是干嘛?”刘翠花和刘老汉赶紧把他拉起来。
“呜呜呜……谢谢……谢谢你们……呜呜……”挺大个老爷们哭的泣不成声。
“谢啥,出门在外不容易,婶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屋里清云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自己前半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刚遇上钱五时自己没把他当回事,只当是个出手阔绰的冤大头,谁承想他动了心把自己赎出那腌臜地方……如今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了。
徐渊晚上下值才知道钱五的娘子生了,灵芝哥和钱五也刚好走镖回来。
钱五喜得贵子非要请大伙去双燕楼吃顿饭,那里消费高一顿饭少说也要十多两银子,被刘翠花拦住了。
“你们俩刚添了孩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婶子知道你这份心意,咱们在家吃顿饭,银子给孩子留着买东西。”
“哎!”钱五知道这是真心实意为他好,自然领情的很。
晚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钱五多喝了几杯,拉着刘灵芝的手一个劲的感慨:“我钱五没多大出息,这辈子遇上你和二当家的算是没白活!”
钱五让徐渊给孩子起个名字,毕竟这可是现成的探花郎。
“嘿嘿,不求他能考中进士,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这个时代的孩子夭折率非常高,搞不好一场风寒就要了命。所以孩子小时候都没名字大郎,二郎这么叫着。
徐渊略一思索道:“他生在秋季,便叫钱藏安如何?藏取秋收冬藏之意,亦有把他藏住平平安安。”
“藏安,藏安!好听,一听就像读书人的名字!”钱五念了几遍高兴的直点头,比自己起的钱铁牛好听多了!
*
一进八月朝臣们就开始准备贺礼活动关系了。
因为每年九月份考核结束,能动的基本上就定下来了,来年二月该往上提的往上提,该往下贬的往下贬。
徐渊需要送的礼不多,除了翰林院的几个上峰,再就是陈英那里,早早就把礼品准备出来,等着抽空送过去。
休沐日徐渊带着东西去了陈英府上,刚进院子就被师娘杜若眉拦住。
“温柏,过来过来!”
“哎,师娘叫我有何吩咐?”徐渊小跑着过来。
“八月十五我准备在府中举办个中秋赏花会,想邀请你家娘子过来玩玩。”
“啊?!”徐渊吓得头发差点竖起来。
“师……师娘,我我我夫人她……她她。”
“她什么她,就这么定了!待会走的时候把帖子捎回去啊。”说完转身就走了。
其实杜若眉也是一片好意,入仕当官,夫人们之间少不了要出来走动,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些妇人,有时一句枕边风比什么都管用。徐渊的夫人虽是屠户出身,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一直藏在家里可不是回事。
徐渊风中凌乱,他灵芝哥走镖还没回来呢!这事要怎么跟他商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脑回路比较简单,不太会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只会写些家长里短。(跪地)
第109章
“温柏,你有心事?怎么看着今天心不在焉的?”沈霁见他一直低着头忍不住询问道。
“啊?没,没有。”
陈英:“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吧,走的时候拿几盒月饼。”每年中秋府里都收好些盒月饼,他和夫人都不喜吃甜食,大多都赏给下面的仆人。仲卿偶尔也会带回去几盒,如今有徐渊在,便让小厮捡着包装好的给徐渊拿了一堆。
“哎。”徐渊揣着手往外走,管家陈平带着他去拿月饼。
“够了够了,这么多我拿回去也吃不了。”
陈平笑道:“徐大人拿回去吃吧,吃不了送人也行,库房里还有半屋子呢。”
徐渊带着半车月饼和师娘的请柬心情沉重的回了家。
如果是其他人送帖子邀请他夫人去参加什么诗会花会的,徐渊还能以夫人身体不适推脱,可邀约的人是师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去。
回到家里,二明把月饼搬进屋子。
刘翠花正在收拾屋子“哎呦,大郎你怎么买了怎么多月饼?”
“娘,这不是买的,是老师送的。”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呀,待会让二明给柴新送几盒,还有四海和钱五。”
“您看着安排就好。”
小丫跑过来道:“爹,我能吃一块吗?”
徐渊摸摸她的头道:“吃吧,想吃哪个让奶奶给你拿。”
刘翠花擦擦手打开一盒:“这月饼可真漂亮!”巴掌大的月饼上雕着嫦娥奔月,玉兔月桂,看着都舍不得吃。
能给陈英府上送礼的东西自然不会差,这些都是官员家里的厨娘自己做的,用料讲究,外面铺子里根本买不到。
刘翠花捡了两块递给小丫:“给你豆芽嫂子拿一块,你俩一起吃。”
“嗯!”
“大郎你也吃一块。”
徐渊哪吃的进去啊,摆了摆手叹口气道:“师娘举办了一个中秋赏花会,要灵芝哥去。”
“啊?他还没回来呢,就算回来了他一个大男人能去吗?”
徐渊也是担心这个,赏花会人自然不会少,老师贵为当朝阁老,师娘请的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不知道灵芝哥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眼看着还有几日就到中秋了,灵芝哥走镖还没回来,徐渊让二明去镖局打听了一下,陈四海说十五之前差不多能赶回来。若是实在回不来,自己再去给师娘请罪吧。
一直到八月十四下午镖队才进了京都,刘灵芝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刚一进家门就被刘翠花逮去洗漱刮胡子整理头发。
“娘,这是要干啥啊?”刘灵芝边洗脸边问。
“别问了,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刘翠花从柜里翻出大郎前几日定做的衣服对着刘灵芝比划了比划。
刘灵芝擦着头发问:“到底怎么啦?”
“大郎他师娘要请你去参加一个什么中秋赏花会,大郎推脱不掉这几天愁坏了。”
“去就去呗,愁什么啊?”
“那可都是官家太太,万一被人识出你是男的,大郎还做不做官了。”
“娘你放心吧,我穿女装这么多年还没几个人能认出来呢。”
刘灵芝对自己的女装扮相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寻常人如果不扒开衣服很难发现他是男的。
刚换上新衣服徐渊的马车就进了院。
“阿渊你回来了。”
“灵芝哥!”徐渊跳下马车,跑过去一把拉住刘灵芝上下打量。
刘灵芝笑眯眯的看着他:“想我了吗?”
“胡子,没刮干净!快去再刮一下,咱们赶紧去外面买首饰!”
刘灵芝毕竟是个男的,尽管经常女装打扮,首饰也少得可怜,只有两根银簪子。刘翠花的首饰太老气也不适合他戴。出席这种场合穿戴都很重要,太隆重了不好,太朴素也会让人瞧不起。
两人上了街,这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街上的铺子也关了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首饰铺子,赶在人家关门前一刻走了进去。
他们俩男人哪会挑选首饰,让老板捡着时下流行的款式拿了几个簪子步摇和一对玉石耳坠。
回到家里,刘翠花拿着细线帮刘灵芝净了面,又把眉毛修得整齐一些,头发梳了个妇人常梳的垂云髻,插上步摇和簪子再带上耳坠,看着竟有几分美人的模样。
“咋样?好看不好看?”刘灵芝晃着脑袋上的步摇询问。
刘翠花啪给了他一巴掌:“出门在外,你千万别露出这副模样。”
“好看。”徐渊总算是把心咽回到肚子里。
*
第二天刚好是休沐日,赏花会在中午举行,刘灵芝早早就被拽起来又收拾了一遍,这次刘翠花还给他贴了花钿,扑了香粉,抹了口脂……打扮完属实有些一言难尽。
刘翠花上下打量:“嘶……要不还像昨晚那样吧。”
折腾到日上三竿,两人终于坐上马车,心情忐忑的朝陈英府上走去。
一路上徐渊不停的嘱咐:“师娘请的都是京都贵女,你可千万别冲撞了她们。”
刘灵芝忍不住笑道:“好啦,我心里有数你莫要担忧了,下午早点来接娘子回家。”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睛。
下了马车走到陈府门口,有小厮过来引着他朝后院走去。
穿过回廊前头隐约听见一阵娇笑声,再往前走转过假山便看见五六个打扮精致的妇人。
“夫人,徐大人的娘子到了。”
杜若眉抬起头,看见门口那个身材比小厮还高半头的女子面不改色的招招手:“快过来,等你许久了!”
刘灵芝脚步顿了顿朝几个人走了过去。
“这人谁啊?”有人小声询问。
“不知道,从未见过。”
杜若眉热情的拉过刘灵芝坐在自己身边给其他妇人介绍:“这是探花郎徐温柏的娘子。”
刘灵芝朝她们点了点头。
妇人们面色各异,大概都想起京都的传闻。
快到巳时人终于来齐了,杜若眉一共请了十多个相熟的夫人,有的还带着自家闺女一起来的,一大群女子聚在一起谈论的不外乎都是家长里短。
“听说杨参政家前阵子又闹起来了?”
“可不是,他那个外室被接回府上第二日就死了。”
一个年纪颇长的女人端着茶杯冷哼道:“不过是个戏子死了也就死了还值当闹。杨大人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活的这么不明白。”
“听说那外室肚子里的孩子都六个多月了……”
“造孽啊!”
“我记得杨大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吧?”
“没错,跟我们家公公同岁。”
杜若眉感叹道:“还真是老当益壮。”
刘灵芝坐在旁边嗑着瓜子,听她们八卦还挺有意思的。
说完八卦又讨论起京都最近流行的衣服和首饰,提起首饰自然绕不开探花郎同款。
不知道是哪个女子突然把话题引到刘灵芝身上:“听说探花郎的夫人家以前是屠户?”
人群静了静,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刘灵芝。
“嗯,是屠户。”刘灵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家做个小买卖,不偷不抢碍着谁了?
“那你也杀过猪吧!”说话的是清萍郡主,今日她跟着娘亲一起来的。那日打马游街惊鸿一瞥,徐渊容貌便深深刻在了她心里,令她魂牵梦绕。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媒人给介绍的夫婿没有一个合她的心意,不是嫌弃人家太胖就是嫌弃太丑,跟徐渊比起来差远了!
得知这个高壮的女子就是探花郎徐渊的娘子时,清萍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为何探花郎那么美好的人会有如此粗鄙丑陋的娘子?!嫉妒心作祟有意让刘灵芝出丑。
“杀过啊。”刘灵芝一个大老爷们哪懂小姑娘心里那些弯弯绕,居然给她们讲解起来如何杀猪。
“这猪要挑肥的,拉回去绑住手脚倒挂在杆子上,切开脖子放血……”
旁边几个夫人听得面色铁青,杜若眉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引开话题。
清萍捂着嘴偷笑,心想这样粗鄙的妇人上不得台面,根本配不上探花郎,徐渊若是能把他休了就好了。
聊了一会该去赏花了,一行人起身朝后面的花园走去。刘灵芝虽然不懂女人勾心斗角,但他又不傻,知道刚刚那个青衣小姑娘有意戏弄自己。
他故意走在后面,青衣小姑娘也跟他走在后面,转过花园门口,果然清萍主动叫住了他。
“喂,你等一下。”
刘灵芝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不知这位小姐叫我有何贵干。”
清萍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虽然有些跋扈却也没多大胆子,特别是对方还是个身高九尺的壮硕妇人。
她咽了咽口水道:“你…你果真是徐探花的娘子?”
“正是。”
“他贵为探花郎,你一个屠户女,不觉得有些不般配吗?”
刘灵芝了然,原来这姑娘是他家阿渊的仰慕者,怪不得对他有敌意。
“没觉得啊~”
“你!”清萍气的跺了跺脚:“徐渊哥哥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妇人!”
换成寻常的娘子肯定气坏了,刘灵芝一个大老爷们哪里会跟她一般见识。
掐腰一笑道:“他不光看得上我,他还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我们俩蜜里调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妹妹你有意见吗?”
清萍目瞪口呆,她还是头一次见脸皮如此厚的妇人,竟然明目张胆的炫耀。忍不住眼眶一红,咬着唇道:“你,你不要脸!”
“谁不要脸?小姑娘家家的,觊觎人家有妇之夫,你才不要脸吧。”
“我…我没有!”
刘灵芝冷哼一声:“上一个跟我抢相公的人,让我一脚踹出两丈多远。”
“啊!”清萍吓得花容失色,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第110章
刘灵芝过来时见这青衣小姑娘正跟几个女孩凑在一起抹眼泪。
那群女孩细声安慰她,时不时还用惊恐的眼神偷偷瞄刘灵芝一眼。大概她们确实没碰见过刘灵芝这样彪悍的娘子。
陈英喜菊,每到秋日府里都摆满了菊花,如今花园里姹紫嫣红,各色的菊花开的正好。
杜若眉见没人跟刘灵芝说话,怕她受到冷落便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道:“徐娘子,你看看这花园里的菊花有没有喜欢的,走时带走一盆。”
“多谢夫人,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赏花,这花给我浪费。”
“怎么能是浪费呢,这花开出来看着欢喜,就不算浪费。”杜若眉凑到刘灵芝身边低声道:“刚刚清萍郡主为难你了?”
刘灵芝笑着摇摇头:“无妨。”他岂会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我邀请你来本意是想让你出来透透气,京都不比老家,哪里都去不了,憋闷的慌吧?”
憋闷?不不不,他一个月有二十天在外奔波,哪里会憋闷。
“有空常来我府上玩,莫要理那些闲话。”
“嗯。”刘灵芝点点头,对徐渊师娘的印象还算不错。
*
徐渊担心刘灵芝应付不来,早早就在陈府门口等着。
赏花会终于结束,清萍从里面出来,看见徐渊朝这边走来激动的脸颊发红,刚想上前去打招呼,却见他越过自己,直接迎向身后的刘灵芝。
“娘子!”
“相公~”两人挽着手从清萍郡主身边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上了马车徐渊问:“你们赏花会都干什么了?”
“一群妇人凑在一起聊八卦,吃吃喝喝看看花。”刘灵芝给他讲自己听到的那些八卦,听得徐渊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群妇人聊天的内容可够火爆的!
最后提到清萍郡主,刘灵芝轻描淡写的说有个小姑娘爱慕你。吓得徐渊警铃大作,生怕他哥又误会连忙正色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清萍红萍,除了你我谁都不爱!”
刘灵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他家大郎怎么这么可爱捏。
*
天气渐冷,北边越发不安生起来。今年的雪来了依旧很早,刚进十月边关就下了一场大雪。
徐渊下值回来,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应该是柴新来了。
进屋一看果然是柴新,正坐在炕上和饺子馅呢。
“柴大哥来了。”
“快过来坐,外面冷吧?”
徐渊脱下披风道:“还行,这几日降温降的厉害。”
“可不是,听说雁门关外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两年柴新真把刘家当亲戚走动,逢年过节或者闲暇的时候都来看看两个老人,刘翠花也承他的情,把他当侄子疼。
“灵芝这次走镖还没回来呢?”
徐渊点点头:“说是月底能回来,还得十多天。”
“如果没什么事,就别让他出去了。”柴新是大盐商,身边的消息灵通,估计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听说护国将军身体不大好了?”
徐渊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昨日我去师父府上时,路过将军府见戒备森严,这几日外面也有流传说护国将军恐怕不行了。”
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早些年在边关苦寒的地方待了那么多年,战场上又受过好几次致命伤,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不行了。
柴新把和好的饺子馅放在一边擦了擦手道:“将军是咱们大盛的脊梁,他若倒下了,后果不可想象啊。”商人的嗅觉是敏锐的,今年见形势不好他已经把生意向京都收拢,手里的盐行除了南方地区都慢慢关停了。
刘翠花端着面进来:“你俩去旁边歇着吧,我和豆芽包饺子,待会包好了叫你们。”
“哎。”柴新下了炕跟徐渊去了书房。
徐渊沏了壶茶水:“我从老师家里拿来的大红袍,尝尝味道怎么样?”
柴新端起茶杯嗅了嗅:“陈阁老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你要是喜欢待会拿一包回去,我也不会品茶,这茶给我喝都浪费了。”
柴新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刚刚说不让灵芝哥出去走镖,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柴新放下茶杯道:“上个月我在陇西的盐行被劫,那些人手段凶残,不光要盐连人都不放过,十多号人全部丧命!”
徐渊吓得脸色一变,灵芝哥这次走镖好像去的就是陇西。“是什么人干的?竟然如此大胆!”
“金人。”
“金人?!”
“没错,有个幸存的伙计说这群人说话用得是金语。”
徐渊不可置信道:“陇西距离边关还有八十多里地又有重兵把守,金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柴新低头喝了口茶道:“总有那么几个贪利忘义的人呐……”
徐渊陷入沉思,这件事他得跟陈英通个气,金人竟敢入境这么远的距离劫杀盐商,这其中肯定大有问题,若是一直放任不管,边关危矣!
“大郎,小柴过来吃饺子!”
*
“嘶,烫死我!”钱五吃着饺子在嘴里捣鼓。
陈四海解开腰间的水囊扔给他:“瞅你那点出息,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刘灵芝不怕烫,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吃完,伸筷子在钱五碗里抢了两个,边吃边跑。
“二当家的,你管管他!”
陈四海抬腿一人踢了一脚:“别闹了,吃完继续赶路,这几天天气不好,赶上大雪封路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刘灵芝和钱五不敢再闹,麻利的吃完饺子开始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再有三日他们就到陇西了,送完货赶紧往回赶,钱五还等着回家看儿子呢。小家伙快三个月了,长得又白又胖虎头虎脑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别提多可爱了。
京都的镖局比较忙,陈四海已经半年没出来走镖了,这次趁着没什么事便带着几个新人和刘灵芝钱五一起出来走趟镖。
新来的几个伙计岁数都不大,十五六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一路上跟着钱五和刘灵芝屁股后大哥大哥叫的勤快。钱五是个人来疯,哄孩子似的给他们讲走镖遇到的事,把这群小崽子们哄的对他们敬佩不已。
这次是给陇西最大的药行白家送货,六个人只赶了三辆马车,别看车少但车上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听说一根百年老参就能卖一百两银子,车上装了一匣子。跑这一趟赚得银子也不少,他们三个人分大头,其他几个小伙计一人也能落个三五十两银子。
下午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花。
陈四海靠在马车上叹气:“哎!我这胳膊一变天就疼,没有一次不准的!”
刘灵芝吸吸鼻子道:“下次您老人家就别出来了,再有新人我自己带就行。”
陈四海笑骂着踢了他一下:“我才四十还没老的走不动路呢。”
“说真的,这条路我跑了七八趟了,带几个新人没什么问题。”自打那群胡匪被刘灵芝砍散后,这条路消停多了,来往遇上劫匪也都是小打小闹,起不了多大的风浪。
陈四海揉着胳膊道:“我这是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在京都待得人都快锈住了,再说这次也不光送货,还得接个人回京都。”
“接谁啊?”
“白家药行的少当家的白耀东,这几年边关不太平,白家准是怕突然打起来。”
刘灵芝点点头,这阵子走镖也感觉到了,路上去陇西的商队比往年少了许多,不过边关有西北军把守,金人应该打不过来。
车队行驶到九弯坡驿站时,陈四海像往常那般赶着马车过去休息。
“今儿个倒是够消停的,驿站门口一辆马车都没有,灵芝你进去先要房间点菜,我带他们几个把马喂一喂。”
“哎。”刘灵芝纵身跳下马车朝驿站走去。
走到驿站门口刘灵芝发现不大对劲,驿站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店家,有人在吗?”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刘灵芝从后背抽出刀,轻轻把门推开……
*
“二当家的,赶紧走!”
陈四海正在卸车给马喂水。“怎么了?”
刘灵芝面色铁青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驿站里面都是死人!”
陈四海脸色一变,连忙招呼那群小伙计:“把马车套好,咱们继续赶路!”
“啊?二当家的,不是说休息一夜再走吗?我快饿死了。”钱五走过来说。
陈四海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沉着脸道:“快点,别磨叽!”
钱五一见他脸色不对劲,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跑去套车,一行人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匆匆的离开驿站。
路上钱五跑到他们车上询问:“刚才在驿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着赶路?”
刘灵芝道:“我去驿站叫门,里面没人应声,推开门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倒着五六个死人。地上的血迹还没干,恐怕死的时间不久。”
钱五大惊失色:“我的天!谁这么大胆?”
陈四海:“不知道,肯定不是这附近的劫匪。”
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劫匪不入驿站。甭管是多猖狂的匪徒,只要过了他们的山头就不追了。毕竟朝廷不是摆设,太过分可能会被一窝端了。
刘灵芝擦着刀道:“咱们得连夜赶路,老五你去告诉那群小崽子们,趁着现在有时间,轮着班休息,晚上提高警惕!”
“好嘞!”钱五跳下马车。
“二当家的,你也睡会?”
陈四海摇摇头:“我不困,你先去睡吧,有事我叫你。”
刘灵芝也没逞强,抱着刀钻进马车,晚上没准要熬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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