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徐渊到了书房,如同往日一般先处理公务,处理完再考校刘青的功课。
今日刘青不知为什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好几道题都答非所问。
徐渊放下书道:“有心事?”
“叔,我今年想去参加县试。”
十二岁稍微早一点,不过当年白逸岚也是十二岁考中的秀才,他有这想法去试试也行。
“有把握吗?”
刘青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八层的把握。”
“那很不错,想考便去考吧。”不过唯一麻烦的一点是刘青户籍在老家安平镇,参加县试还得回泗水县。
“等你婶子回来我同他商量一下,秋后让人带你回老家参加县试。”
“多谢叔叔!”
“还有别的事吗?”
“能……能不能让小丫姐晚两年订婚……”
徐渊猛地抬起头,这臭小子脑袋里想什么呢?居然惦记起他女儿来了!
“把心思用在学业上。”
“侄儿知错。”刘青赶紧低头认错。
“去把圣谕广川默十遍,明日交给我。”
“是。”刘青拎着书袋灰溜溜的走出去。
徐渊捏着眉心又气恼又想笑,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现在的孩子怎么成熟的这么早。
*
月底刘灵芝走镖回来,徐渊跟他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刘灵芝还挺高兴的。
“小刘青行啊,那孩子听话懂事还会读书,将来直接给咱们小丫招女婿亲上加亲。”
徐渊虎着脸道:“他哪里行了?又瘦又矮,模样长得也一般,怎么配得上我们家婉儿。”
刘灵芝忍笑比划着:“你十二岁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大,还嫌弃人家个子矮。”
“我那是饿的,后来不是慢慢追上来了吗。”
“好好好,我们阿渊最厉害了。”
徐渊哭笑不得:“你别拿我当孩子哄,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刘青这孩子品性不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将来真跟婉儿成亲倒也不失为好姻缘。”
“是吧,正好小丫也不用离开咱们了,以后有了孩子我还能当奶奶。”
徐渊被他逗的扑哧一笑,伸手掐了他一把“瞧把你能的!”
“哎呦,你怎么也跟我娘学啊。”刘灵芝被他掐的龇牙咧嘴。
“咳,不闹了,我想着咱们该换个院子了。”现在住的这个院子还是刚入京时租柴新的。总这么住着不是回事,而且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太方便了。
刘灵芝:“这事我也考虑挺久了。”豆芽去年生了个孩子,每日要带孩子还要帮忙做饭实在累得慌,刘灵芝还打算买个厨娘。
“那再买两个小厮两个丫鬟吧,娘年纪大了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婉儿身边也得有个伺候的丫头。”上次刘灵芝带着小丫去参加酒席,像她这么大的姑娘身边都有个伺候的丫鬟。婉儿好歹也是五品官员家的小姐,不能总像村里的姑娘那般养着。
买房是件大事得先跟老人们商量了一下。
刘翠花自然是没什么不乐意,刘老汉倒是抠抠搜搜怕花钱。
“这京都房子多少钱呐,咱们买得起吗?”
刘灵芝:“爹,咱们手里的钱够用。”这几年店铺分红加上徐渊的俸禄,攒了快三万两银子。钱都在刘灵芝手里攥着,轻易不往外拿,导致俩老人一直不清楚家里有多少钱。
“买不起也得买,咱还能在柴新家住一辈子啊?我给你拿银子去。”刘翠花穿上鞋要下地拿钱。她手头有四五千两银子,都是这些年逢年过节徐渊给的。老两口勤俭惯了,平时很少花钱,全都攒了下来。
刘灵芝拉住她道:“娘,我们手里的钱够用,你攒的那些留着给小丫添箱吧。”
“真够啊?不够跟娘说话。”
事情敲定徐渊便着手开始办理。
京都好房子正经不少,前几年因二皇子一案被抄家流放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有十多位。他们的府邸好多还在大理寺挂着等着卖呢。徐渊抽空过去一问,大理寺少卿热情的要亲自带他去看房。房子卖得的银子充公,大理寺多少能跟着分点。
大理寺少卿姓李叫李明喆,三十出头,个子不算高,那双眼睛生的倒是极好,看人的时候显着特别真诚。
“徐大人,这座房子以前是刑部侍郎住的地方,三进的院子,里面特别宽敞,住四代人都够用了!”
徐渊跟着他走了进去,院子里好几年没人住已经有些荒废了,门廊上的柱子也斑驳的掉了漆。
“咱们自己住房子,不就是住着实惠宽敞嘛,这院子是前朝永宁公主的府邸,后来被一分为三,旁边住着观察使,后面是工部侍郎家,属你们这里位置最好。往后走还有个人造湖,夏天钓钓鱼乘乘凉都是不错的。”
“多少银子?”徐渊怕太贵自己买不起。
“两万七千两……”
这个价格倒真不算贵,自己住的那套两进的院子还要壹万多两呢。
大理寺少卿见他沉默,连忙又道:“你要是诚心买还可以便宜点。”
徐渊侧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这李大人好像是卖东西的小贩呢?
“能便宜多少?”
“两万五千两如何?”
徐渊挑挑眉,一口价就砍了两千两,看来还有商量的余地啊~
“李大人,你也知道我是寒门出身,我岳丈家以前是屠户,杀一头猪最多能赚六百文钱……”
李明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您说个价钱,要是合适我就给您办了。”这房子越放越不值钱,与其烂在手里不如早点卖出去。
“壹万两银子。”
“壹万两?!你当是买菜呢!这可是三进的大院子!徐大人咱们实际点行吗?!”
“李大人别激动,咱们商量着来。”
李明喆能不激动吗,这对半砍还多呢!黑不黑啊!
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徐渊以一万七千两的价格买下这栋房子。出了门李明喆垮着脸还嘟囔,果然户部的人精的都像狐狸,下次可不跟他们打交道了!
第二日徐渊带着刘灵芝去大理寺交银子拿房契,全都办妥后两人拎着钥匙去了新宅子。
打开大门,刘灵芝眼睛便亮了起来,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大房子的,特别还是这种古香古色带着湖的房子。
“这地方好,真够宽敞的!”
徐渊道:“房子也多,再添十口人也住的开。那边有个块空地,倒时候圈起来给你做练武的地方。”
两人往后走,看见大理寺少卿说的人造湖,湖面还不小呢。他们这边占一半,工部侍郎家一半。不过他们这边占的面积大许多,湖中间还有个小亭子。赶上天气暖和了坐在亭中钓鱼乘凉准不错。
“府里的房子好多都漏了,搬过来前得找人修缮一下,大门和回廊上的漆也要重刷。”
刘灵芝:“交给我吧,待会我就去寻匠人,有个十天半月就能把这打理好。”
徐渊把钥匙递给他笑道:“那就麻烦夫人啦~”
*
房子赶在端午节前修缮好,因为身份特殊搬家时刘灵芝只叫了柴新和陈四海,搬了四五趟才把家里的东西搬完。
新府邸大门漆了红漆,门庭上也换了字。原本刘灵芝要换成徐府被徐渊拒绝了,他说我既然是入赘到你们家理应挂刘府。刘灵芝拗不过他最后只得挂上刘府的匾额。
刘老汉搀着刘翠花,两人站在大门口看了半天,别的字不认识自己的姓氏还是认得的。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刘翠花眼眶微红嘟囔着:“我这农家老太太也能住进大宅子里啊……”
进了院子两人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天老爷啊,这得多少间房子啊?幺儿,这能住多少人啊!”
“娘,前头都是下人住的地方,咱们住的在后面呢。”
穿过正堂到了中庭,刘灵芝把正房给了两个老人住,他和徐渊住在侧边的单独的院子里。
刘翠花抓着他的手感叹:“我的乖乖啊,这么大的房子得花多少银子啊……大郎可别做贪赃枉法的事啊!”
徐渊哭笑不得:“您放心吧,我绝对不做那种事!”
刘老汉点头:“对,咱们要做好官。”
“那边是小丫住的院子,过去看看吧。”
刘婉眼睛一亮,提起裙摆疾步走了过去,院子里有三间房子,门前是一座小花园。旁边还有秋千和小狗窝。
“你爹怕你舍不得小黑,特意把它放在你院子里了。”
现在的小黑已经变成老黑,懒洋洋的从狗窝里钻出来,朝小丫甩了甩尾巴。
小丫高兴的摸了摸它的头:“谢谢爹娘!”
走到后面的人工湖,刘老汉高兴了:“这片水可忒好了,夏天热了洗个澡多凉快!”
刘翠花拽了他一把:“家里木桶不够你洗的?掉下去再淹着怎么办?”
刘老汉挠挠头道:“我就说随口一说。”
“以后可不能胡乱说话,咱们大郎现在是官身,你别给他丢人。”
徐渊连忙道:“娘,没事。”他有什么怕丢人的?本来岳仗和岳母就是农家老头老太太,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一把年纪何必再拘束他们呢。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钱五悄悄找到刘灵芝说打算搬走。
他们在刘家住了快五年了,之前虽然每个月都给二两银子做房钱,但刘翠花都把这钱花在了孩子身上,看得出是接济她们。如今搬到新院子,自己没理由再跟过来。
刘灵芝道:“这回更宽敞的,干嘛要搬走?”
钱五挠挠头:“总住在你家怪不好意思的……”
“嗐,这有什么,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清云照顾我娘,一个月给她五两银子工钱,正好我也省的买丫鬟了。”
“那,那……我同她商量一下。”
钱五回去跟清云一说,清云道:“便是不给钱我伺候婶子也是应该的,人家帮了咱们多少忙啊!”
钱五点头:“娘子说的对!咱们还是留下来吧。”
第122章
搬完家徐渊得给同僚下帖子,庆祝乔迁之喜。刘灵芝也得给其他夫人下帖子……他最厌烦跟那群女子打交道,愁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徐渊知道他为难,特意去陈英家求师娘过去帮帮忙。
杜若眉是热心肠的人,拉着徐渊道:“我早就想去了,就怕你嫌我多事。”
“怎么会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二天杜若眉便坐着马车登门拜访来了。
刘灵芝跟她相熟,见面倒没那么拘谨,陪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你们买得这房子真不错,看的我都心痒痒了。”陈英现在住的府邸是他升三品时皇上赐的,地理位置是一顶一的好。就是地方不太宽敞,虽说是三进的院子,但跟徐渊家一比可小多了。
两人回到花厅,杜若眉问:“帖子送的怎么样了?”
“还没送呢,不知道都给谁送?”
“灵芝啊,户部上下官员的帖子都要送到了,不然落下哪个都会挑理。”
“好。”刘灵芝拿出纸笔记录,那两笔孬字倒是让杜若眉吃了一惊,原本还以为她不识字呢。
“除了户部再有温柏平日交好的官员也要送帖子过去。”
刘灵芝咬着笔头想了想,又添上两个名字。加上之前邀请过他的人家都要回帖子过去,零零总总大概三十多号人。
杜若眉见他愁眉苦脸忍不住笑道:“可千万别觉得麻烦,这妇人之间的交往也重要着呢。年节送礼,谁家结婚出殡过满月都得记着,你要实在记不住就买个管事的嬷嬷回来,不然以后有你头疼的。”
刘灵芝上次去买丫鬟的时候,牙行里只有年轻的姑娘小子,没见过有卖嬷嬷的。
“厉害的嬷嬷可不容易买,家生子轻易不往外卖人,卖出来都是犯大过错的,咱也不敢要。不知道之前被抄家流放的官员家里的嬷嬷还在不在,回去我给你打听打听。”
“那就多谢师娘了!”
杜若眉回去上了心,让自己的陪嫁婆子打听了一下,还真有个合适的。
这嬷嬷姓林,四十出头,以前在吏部尚书家当值,吏部尚书被抄家后就住在了侄子家里。因为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活计,手里攒的点银子也都补贴了侄儿家,如今天天遭人白眼。
老婆子一辈子没成家,身边又没有银子傍身,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恰好有这么个机会,一听有人要找嬷嬷,激动的她够呛,当天回去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拾掇出来,打了包袱就去了刘家。
林嬷嬷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里当了多年嬷嬷的人,做事稳妥让人一点错挑不出来。
刘灵芝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她便把过去在吏部尚书家的经验教给他,可帮了刘灵芝一个大忙。
五月二十刘家办了乔迁宴,这是他们来京都后第一次办宴席,来的人不少。
户部的官员能来的都来了,就算来不了礼也送到。陈英给徒弟撑面子,户部最大的官都去了,他们敢不去吗?
徐渊之前在翰林院的几个官员也过来了,加上柴新,陈四海,钱五他们,一共摆了七八桌酒席。整个府里热闹极了。
徐渊负责在前厅招待同僚,刘灵芝则在后面招待各家的夫人。
林嬷嬷站在他身边帮他认人,这个是谁家的夫人,那个是谁的儿媳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刘灵芝跟着招呼着不会失了礼。
温家夫人来的时候,刘灵芝同其他人一样上前去招呼,结果这妇人斜眼打量了他两眼,仰着头一扭自己进去了……
“这人什么毛病?”刘灵芝悄悄问林嬷嬷,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妇人。
林嬷嬷擦擦额头的汗道:“老奴也不知道。”她比刘灵芝还紧张呢,自己刚来,正是展示本领的时候,生怕认错人让主家丢了面子。
等人到齐了,刘灵芝才有空歇会,坐在主桌上陪杜若眉她们吃了两口饭。刚好温夫人也坐在这桌,大家谈论起京都的事,不由的便谈论到儿女的婚事上去。
“听说徐夫人家里有个女儿?”温夫人端着茶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恩。”刘灵芝点点头。
“多大年纪?订了人家没有?”大伙见她这么殷勤的打听还以为对徐家姑娘有意。
“才十三岁还小呢。”
温夫人笑道:“不小了,我这刚好有个好姻缘,抚平王想纳个续弦不知你家有没有意。”
她话音一落其他人脸色就变了,抚平王都快六十了,你让一个十三岁的小闺女嫁过去当续弦?缺不缺德啊!莫不是两家有什么仇?
刘灵芝虽然不知道抚平王是哪位,但让他家姑娘找个鳏夫他肯定不乐意。
“多谢温夫人美意,小女的婚事就不由您费心了。”
温夫人挑眉轻叹了口气:“哎~有些人呐,总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刘灵芝反应再慢也听出她话里什么意思了,心里寻思难不成阿渊跟他家提过亲事?不能啊,前几日两人不是已经商议让刘青入赘吗?
这温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挑衅自己,莫不是觉得他不会发火?
刘灵芝腾的起身,指着温夫人骂道:“滚出去,我家今天是贺乔迁之喜,你别给我添堵!”
“噗!”一桌六个夫人,五个喷出来,乖乖这徐夫人真够泼辣的!
剩下杜若眉担忧的拉了拉刘灵芝的衣袖,这温良恩的夫人也是不着调,没事招惹他干嘛啊,这不是上赶着找骂么。
“粗鄙妇人!”温夫人也没想到刘灵芝真能跟她撕破脸皮,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骂了一句,起身便往外走。
第二日,京都就传出徐渊娘子因不能把女儿嫁给温家,跟温夫人翻了脸。这要是寻常家的姑娘被这么污蔑,别说婚事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温良恩知道这件事后气坏了,指着他夫人的鼻子怒骂:“蛇蝎妇人,你怎么敢这么编排人家!你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我蛇蝎心肠?你不知那日徐家娘子当着那么多人面撵我走的!”
“要不是你埋汰人家姑娘,把人家说给抚平王,她会撵你走?没大耳刮子扇你出去都是给你面子!”
“谁让她肖想咱们峰儿。”
“是我主动提出要与他家结亲的,徐渊压根都没同意!你当你的宝贝儿子谁都稀罕呢?”他和徐渊本是同榜进士,又一起在翰林院当过值,是他为数不多的官场好友,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交往?
温夫人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话已经说出口再难收回,两家以后肯定是交恶了。
*
徐渊晚上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听林嬷嬷说完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知道抚平王是谁,那老头子都能给小丫当爷爷了,没想到温良恩的娘子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刘灵芝小心翼翼的问:“我把她撵走,会不会影响你啊?”
徐渊怒道:“撵的好!下次再有这种事你直接让小厮拿大棒子轰出去!”要不是已经定下把刘青给婉儿招为夫婿,以后谁还敢说他家闺女?!
第二天上朝,离老远温良恩便跑过来跟他道歉:“温柏,昨日我娘子……”
徐渊不等他话说完,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夫妻一体,他既管不住娘子,以后两人也再无来往的必要。
温良恩自觉理亏,只能长叹一口气,摊上那样强势又不讲理的娘子,活着真累……
*
刚进七月天气便热了起来,树上的蝉叫起来没完没了,扰得人睡不好觉。
一大早徐渊就热醒了,一身的汗黏得他浑身难受,索性起身看会书。
刘灵芝睡梦中摸不到人也惊醒了,抬头看见他坐在屋子里,心才稍稍放下。
“怎么起的这么早?”
“快让你热死了。”刘灵芝火力壮还爱抱着他睡,像个大火炉似的烤得他一身汗。
刘灵芝穿上亵衣道:“我咋没觉得热?”大概是练武之人身体好,冷热都不怕,数九寒天他也是浑身热腾腾的。
徐渊:“对了,今日有空你去街上买身骑装,过几日跟我一起去参加围场狩猎。”
“啥?”刘灵芝来了精神,凑过去趴在徐渊肩膀上问:“什么围场狩猎?”
每年七月朝中都会举办一场狩猎节,这是大盛的传统节日,以前是七月粮食快要成熟了,往往会招来不少鸟兽过来偷食粮食,人们组织起来打鸟兽。
后来逐渐演变成狩猎节,狩到的猎物越多,预示着今年百姓收成越好。无论文武百官,只要五品以上都可以参加,还能带着家中的夫人一起来。
说是都能来,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们没一个去的,文官去了也是跟着凑热闹,聊聊天喝喝茶,等武官们带着猎物回来,跟着烤点肉吃。
天盛帝在位时期,因为身体不好,好几年都没去。新帝继位后,又因年龄太小也没参加过,今年想着参加一次与百官同乐。
狩猎的地点在虹山,离着京都有三十多里路,那一片山上提前半年就把猛兽清理干净,只剩下不伤人的猎物。
以前徐渊官职不够一直没能参加,如今升到五品,终于可以参加狩猎节了。
刘灵芝一听高兴的摩拳擦掌:“那我可得好好给你挣点面子!”
“你还是轻点发挥,给那些武将们留点面子吧。”
“你嫌弃我啊?”刘灵芝半开玩笑的问。
“嗯~嫌弃。”
刘灵芝一把将他扛起来,往床边走“胆子越来越大了。”
“夫人……我错了……哥,我错了……啊!”
第123章
七月初六,狩猎节正式开始。
因为今年皇帝要参加,所以来的人比往年多不少,就算不会打猎也能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
狩猎节顾名思义,还是要以打猎为主,重华帝别看只有十七岁,骑马射箭样样精通,颇有太祖皇帝的遗风。
为了参加这次狩猎节,他可是煞费苦心。
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还时不时能出去溜达一圈,当了皇上彻底被拘在了宫中。虽然平时看着成熟稳重,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早就憋的透不过气了。
太傅,太后还有太皇太后都极力劝阻他不要出宫参加狩猎节。当年二皇子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大了,经不起再来一次。
重华帝忍不住发了脾气,罢朝两日,大伙这才松了口,不再劝阻。
参加狩猎节的官员有马的自己骑马,没有马的可以在兵马司借马。当然借的马良莠不齐,肯定不如自己养的好。万一借到性子烈的马匹,把人摔坏了也是常有的事。实在不会骑马的,也可以跟夫人们一样坐车去凑个热闹。
刘家有两匹马都是之前养的,但这俩马儿胆子小,只会拉车还没出去跑过。
刘灵芝直接去镖局把自己经常骑的那匹黑风借了过来,又给徐渊借了一匹温顺的母马。
黑风跟了他四五年了,刚来镖局那会还是个小马驹,这几年已经长成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
这马好胜心特别强,脾气不好爱尥蹶子,不高兴了还啃人头皮。也就刘灵芝能摆弄得了它,其他人都躲着它走,生怕不小心让它踢一脚。
初六这天,刘灵芝早早起来换上骑马装,窄袖的短衣,下面是马裤和长靴,头发利索的盘在头顶,用布巾包住,整个人看起来风姿飒爽。
徐渊也换了套棕色的骑马装,两人骑着马朝校场走去。
“哥,你今天悠着点,别把那群武将都比下去。”徐渊双手抓着马鞍,紧张的夹紧马腹。
刘灵芝吊儿郎当的甩着鞭子,“没事,听说不少武将的夫人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前几年左骑常尉的夫人猎了三头鹿,四只兔子差点拿了魁首。”这几天刘灵芝去买骑装打听了不少狩猎节的事。
“那你到时候注意安全,游矢无眼别被人伤到。”
“放心吧!”刘灵芝自信一笑,那模样别提多吸引人了,徐渊看的出神,不知道想起什么脸颊通红。
两人来到校场时,已经到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武将。每年的狩猎节都是武将们互相较量的时候,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得就是这头名!
武将的夫人们也骑在马上,豪爽的谈论着往年狩猎的趣事,丝毫没有普通妇人的扭捏。
“温柏,这边!”
徐渊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居然是师兄沈霁。
沈霁坐在马上朝他招手:“你自己骑马去啊?”
徐渊不太熟练的驱马走过来道:“我也后悔了,这么多人,我怕甩在后头跟不上。”
“要不你来我车上,把马拴在后头?”
徐渊见他车上还坐着夫人,摆手拒绝:“不了,我同夫人一起走吧。”
沈霁看见不远处他夫人骑着一匹偌大的黑马,优哉游哉的模样忍不住佩服,找了这样厉害的娘子,徐渊应该没有叛逆期。
到了辰时,皇上终于在禁军重重的保护下来到校场,登上雀台与百官挥手致意,然后是宣布狩猎节开始!
文武百官高呼万岁,刘灵芝站在徐渊身边,激动的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前头辅国将军开路,皇上轻装上马,随着城门缓缓打开,率先冲出城外!
“驾!”一匹匹马从刘灵芝身边超过,黑风气的直打响鼻。
刘灵芝紧紧的拽住缰绳呵斥:“老实点,带着小红一起走。”小红就是徐渊骑的马匹枣红色的小马。
徐渊擦擦头上的汗道:“要不你先走吧,我跟着后面的车队走就行。”
“能行吗?”刘灵芝有些不放心。
“没事,快去吧。”他这么跟着灵芝哥跑更累,两条腿都酸了。
“那我先走了?”
“恩。”
刘灵芝终于松开缰绳,嘴里喊了声驾!黑风扬起马蹄疯了似的窜出去。把旁边的光禄大夫吓一跳,一个劲的抻脖子瞅,是谁这么牛逼?
没有徐渊跟着,刘灵芝俯身驾着马往前冲,很快就跑到了第一梯队。这里面几乎全都是武将,各个骑得都是千里良驹。
突然见身边冲出来个人,仔细一打量还是个女子?!把他们都惊了一下,心里寻思这是哪家夫人怎么从未见过?见她越跑越快,忍不住上前去追逐,他们一群老爷们还跑不过一个娘们?!
一群武将呈合围之势追了过来,十多匹马并驾齐驱,谁也不让谁。黑风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多强劲的对手,激动的一个劲的打响鼻。
刘灵芝笑着拍拍马鬃道:“好孩子,再快点!”
黑风撒开蹄子往前跑,直接把那群将领甩在了后面,再往前可就是圣驾了,皇上身边跟了六个护卫,全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见刘灵芝跑这么快赶紧用马把她逼停,不许她再往前跑了。
其中一个人刘灵芝还认识,正是那个叫温辉的将军。
两人对视一眼,他也认出了刘灵芝,摆摆手让其他的侍卫回到皇上身边。
刘灵芝不敢给徐渊惹麻烦,赶紧拉紧缰绳,悻悻的摸摸鼻子,自己好像高兴过头了。
*
走在后面的徐渊骑到半路磨得大腿根疼,还是上了沈霁的马车,把小红拴在车后面。
坐在马车上舒服多了,自己多余骑着马来。
沈霁的夫人三十多岁,是个圆脸妇人。看着性格就不错,从车上拿出一堆零嘴招待徐渊。
“早知道我也坐马车来了。”
沈霁道:“嗐,我第一次参加的时候也不懂,骑着马差点没摔下来。第二次就学聪明了,跟着师父他们一样坐车来多好,还安定。”
沈夫人一直看徐渊偷笑,徐渊摸摸脸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一直看着我笑?”
“哈哈哈哈哈,我总听仲卿提起你,夸你学识好,长相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渊被她夸的脸通红,忍不住嗔了师哥一眼,结果他们夫妻二人笑的更欢了。
到了虹山后开始安营扎寨,好多文官和夫人们都不去狩猎,便在附近赏赏风景,喝茶交谈。
刘灵芝牵着马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旁边几个武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是忠勇候府的姑娘吗?”
“不是,他家姑娘我见过,长得胖没这高,也没这么壮。”
“那是轻车都尉的娘子?”
“好像也不是,他娘子不是刚生完孩子吗?前几天刚去喝得满月酒,应该不能这么快就出来。”
没人知道刘灵芝的身份,等后头文臣的车马抵达后,看见这妇人朝一辆马车走过去,从上面接下来一个白净书生。
好家伙,差点没给他们下巴惊掉了!
狩猎开始,凡是参加狩猎的人,每人发一个箭囊,里面装着十支羽箭,这十支箭用完就可以出来了。为了不引起矛盾,每人的箭上都刻着编号,弓则是自己准备。
刘灵芝带的弓是从顺风镖局武器库里顺来的,这几年他跟看管武器库的老头也混熟了,死皮赖脸的让他开门,挑了这把弓。
“进了林中小心些。”徐渊放心不下,一遍遍的叮嘱。
“知道了。”刘灵芝系紧袖口,翻身上马,跟着圣驾朝林中走去。
*
刘灵芝进了林中不着急往中间跑,刚刚打马冲进去那么多人肯定把林中的鸟兽都惊散了,周边的猎物比里面还多。
不一会就射中一只狍子,直接拎起来挂在马屁股后面。
又往前溜达了一会,碰见几个武将在打猎,马上都拴着猎物。刘灵芝改了路往另一边走,跟在他们身后自己肯定猎不到大型猎物。
快到午时刘灵芝从袋子里拿出提前准备的饼子,靠在马旁边啃了起来。
“夫人好……胃口啊~”
刘灵芝转过头,见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子,身材高大的武将骑着马朝他走过来。
这人叫蒋翰是云麾将军,好人妻,平日里最爱招惹有夫之妇。见刘灵芝一个人落单在这,便凑过来打招呼。
“吃吗?”刘灵芝以为他饿了,掏出个饼子递给他。
“嘿,嘿嘿嘿!”蔣翰还是头一次碰上刘灵芝这样的妇人,见面不紧张不尖叫反手递给他一张饼子。接过饼子啃了两口道:“光吃饼不噎得慌吗?我这有酒,夫人喝不喝?”
刘灵芝眼睛一亮,出来的时候他本打算带点酒,结果被阿渊发现强制留在了家里。
接过大胡子递过来的酒囊,刘灵芝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擦了擦下巴。“多谢。”
“夫人好酒量啊!”蒋翰趁机凑到刘灵芝身边坐下,拿眼睛偷他,这身材可够带劲的!腰细腿长,就是奶子小了点……
酒囊里的酒是竹叶青,跟西北的烧刀子差远了,刘灵芝喝上一整囊他也醉不了。
“嘿嘿,敢问夫人是哪家的?”蒋翰得先打听打听底细,万一她夫君是个厉害的将军,自己别挨了揍。
“户部给事中徐渊的娘子。”
蒋翰一听愣住,他印象中的文官都是瘦瘦弱弱的,能降伏这样的娘子?
“夫人猎到猎物了吗?”
刘灵芝指着马上的东西道:“不多,下午打算再往深处走走。”
“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刘灵芝对他印象不错,狩猎两人合作也比一个人追逐要方便许多,点点头说:“好啊。”
第124章
猎场外,徐渊和户部几位同僚还在谈论没处理完的事宜。
沈霁招手把他叫了过来。
“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天你们还忙公事,累不累啊?”
徐渊擦擦手,接过他递来的点心吃了两口:“不忙不行啊,皇上要增商税,月底前户部就得规整出册子递上去,累也没办法。”
沈夫人笑道:“我要说还是礼部好,打我们家仲卿去了礼部从来没下值迟过。”
沈霁打趣道:“你不如来礼部跟我一起干吧。”
“我倒是想去,老师能放人才怪。唔,这点心味道不错!”软软糯糯的清甜中带着一股花香。
“好吃多吃些。”沈夫人把食盒推过来。
徐渊没客气又捡了两个。
“这是我自己做的,面就是普通糯米面,里面的馅是夏天收了的花瓣阴干,做点心时泡发开,切一点放进去。你要是爱吃可以让你娘子跟我学着做。”
徐渊连忙摆手:“我家娘子可做不来这个。”让灵芝哥做点心,还不如杀了他。
沈夫人忍不住又笑起来,这夫妻俩真有意思!
去徐家贺乔迁的时候她曾见过徐娘子一面,当时只觉得这妇人生的好生高挑,今日见她骑马狂奔,没想到还是个女中豪杰。
沈霁道:“这荒山野岭的,你娘子一个人进去狩猎能行吗?”
徐渊放心道:“应当没事,围场里没什么大型野兽,他也会些拳脚功夫。”就算是遇上歹人,估计都得绕着灵芝哥走。
*
林中刘灵芝骑着马跟蒋翰正在猎杀一只鹿,蒋翰负责驱赶,刘灵芝负责猎杀,两人配合得还挺默契。
“砰!”的一声羽箭狠狠的扎在鹿颈上,小鹿挣扎着又跑了几步,摔倒在地没了气息。
“好箭法!”蒋翰骑马跑到鹿的身边,看看那支箭射中的位置和力度忍不住惊叹出声。
“娘子以前练过箭术?”看她手上拿的那把大弓至少有六七石,寻常男人都不一定能拉开,这妇人拉起来跟玩似的。
刘灵芝翻身下马,把箭拔出来擦了擦血道:“没怎么练过。”之前跟陈四海他们走镖时,经常在路上射点兔子打牙祭,时间久了手上就有了点准头。
大概这就是天赋吧,听说他大哥活着的时候也擅长射箭,自己做了把竹弓还射死过野猪呢。
“那你就是天才!”蒋翰夸的真心实意。
刘灵芝呲牙一笑,把他勾得五迷三道,这娘们可真带劲!
“这只鹿蒋大哥拿着吧,再打着猎物归我。”
“不!猎物都归娘子!”鹿算什么?老子人都可以是你的!今天就是要宁可身无分文,也要渡佳人!
刘灵芝可不是能客气的人,见他真不要直接把鹿拴在自己的马背上。
两人继续往林中深入,猎物越打越多,很快刘灵芝的马装不下了。分了蒋翰几只小的,美得他见牙不见眼。
“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这么早就回去啊?”蒋翰有些失落,陪着跑了小半天,手还没拉着呢。原本还幻想着荒山野岭,四下无人,两人趁机来一场巫山云雨,岂不美哉~
“一会估计得下雨。”
“啊…啊?”蒋翰抬起头见明晃晃的大太阳:“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可能下雨呢?”
刘灵芝走镖多年经验丰富,出门在外总是先判断天气,刚刚摸着树干下边有一层水珠,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我得回去了,东西太多马快拉不动了。”
突然前面传来呼救声:“快来人!护驾!护驾!”
刘灵芝神色一禀,连忙翻身上马朝声音那跑去。见温辉正背着皇上疯狂的逃窜,身后跟了十多个黑衣人。
*
重华帝带着六个身手高超的护卫在林中打猎,刚进猎场就碰上只皮毛雪白的狐狸。这种颜色的狐狸可不多见,他一见心喜,想猎下来给母后做条披肩。
偏偏这只狐狸狡猾的要命,追着射了半天也没射中,钻进林中不见了踪迹。
重华帝扫兴的叹了口气,刚准备掉头去猎别的的动物。
“嗖嗖嗖!”突然从树林里突然飞出几只暗箭!
“保护皇上!”护卫们赶紧将重华帝围在中间。两名护卫不小心被他们射下马,瞬间毙命!这袖箭上喂了剧毒,见血封喉!
温辉眼疾手快,一把将皇上从马上扑下来,滚到一处巨石下面堪堪躲过攻击。
从四周窜出十多个黑衣人!这些人埋伏在林中多时,身上带着精良的武器,剩下的护卫跟他们缠斗起来。
小皇上吓得脸都白了,愤怒道:“何人竟敢暗杀朕?”
自然是没人回应他,温辉从身后摸出弓箭,射死一个追过来的黑衣人,拉起皇上便跑。那群黑衣人训练有素,是专门负责刺杀的死士,护卫们撑不了多长时间,得赶紧想办法出林子!
没有马光靠两条腿实在费劲,皇上养尊处优平日很少锻炼,才跑出几百米就喘得不行了。
“不…不行了,朕跑不动了。”
“陛下,得罪了。”温辉干脆扛起他噔噔的往外跑。
山路崎岖,他身上又背着一个人跑得非常困难,眼看着快就要被那群黑衣人追上了。
“嗖嗖嗖!”四五支毒袖箭从他身边飞过,吓得温辉赶紧躲在树后,生怕伤到背上的皇帝。
重华帝趴在他肩头心里悔恨不已,早知道就该听太傅和母后的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这次大意了。
“陛下,一会我拖住他们,你自己跑。”
“温将军!”
“不然就走不了了……”温辉突然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应当是参加狩猎的人,连忙高声叫喊。
“快来人护驾!”
刘灵芝和蒋翰骑马冲过去。
“太好了,云麾将军在这!”
蒋翰下了马道:“皇上,温将军你们怎么在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后面有刺客!”
正说着一支飞箭落到旁边的树上。
蒋翰脸色一变,连忙把缰绳递给他们:“你带皇上先走!”
“云麾将军,你莫要跟他们正面对抗,这些箭上都喂了剧毒!”
说话间那群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其中一人抬起胳膊对准重华帝便要射袖箭。
“嗖!”还没等他射出来,一只羽箭狠狠的把他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刺客的脖子流出来,没一会儿人就咽了气。
三个人同时回头,见刘灵芝握着弓,正准备拿第二根箭。
“小心!”刘灵芝抬起腿一脚踹蒋翰的胸口,把人踹出半米远,一根袖箭钉在他刚刚站的地方!
蒋翰捂着胸口目瞪口呆,这…这娘们未免也太厉害了!
杀人跟杀动物可不一样,她居然面不改色的下了杀手……幸好刚才自己没做过分的举动,蒋翰偷偷擦了把冷汗。
刘灵芝又射了几箭,箭无虚发,瞬间解决掉了四五个追来的黑衣人,再摸向箭袋时发现箭囊已经空了。
重华帝赶紧把自己的箭袋扔过来,眼睛亮晶晶道:“夫人继续射!”
刘灵芝手一顿,接过箭袋点点头,继续朝那些追赶来的黑衣人射去。每射中一人,身后的三个男人都握拳叫好!
“夫人好箭法啊!”蒋翰这种时候还不忘舔两句。
随着一个个黑衣人倒下,刺客首领慌了,吹了声口哨,刺客们开始向后退,快速撤回到林中不见了踪迹。
吧嗒,硕大的雨滴在林中滴落,很快下起瓢泼大雨。
刘灵芝和蒋翰把马上的猎物扔掉,带着皇上和温辉朝林外走去。
“你是哪家的夫人?箭法真厉害!”重华帝坐在刘灵芝身后询问。
“民女是户部给事中徐渊的娘子。”
“你救了朕,等回去朕要好好的赏你!”
“谢陛下……”刘灵芝也没想到自己射了几箭就把小皇上救了,只可惜了那些丢掉猎物。
黑风驮着刘灵芝和皇上跑在前头很快就出了猎场。
两人刚出来就围过来一大群人,有递纸伞的有拿干布巾的,太监秋宁已经提前熬好了姜汤,就等圣上出了喝一碗。大伙还不知道皇上在林中碰上了刺杀。
重华帝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面色阴沉的说:“是谁负责扫清围场的?”
“回皇上,是兵马指挥使陈德清。”
“叫他过来!”重华帝把布巾摔在地上。
其他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皇上一个猎物都没猎到生气了?内侍们吓得大气不敢喘。
“温辉、蒋翰。”
“末将在!”两人齐跪在地上。
“朕命你们率兵将整个虹山从头到尾搜一遍,那几个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周围的人这才明白,原来皇上是在猎场碰上刺客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刺杀皇上?
*
刘灵芝回来时徐渊正坐在沈霁的马车上避雨,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刚刚我们还在说,下了这么大的雨别把你淋湿了。”
沈夫人连忙从车上找出自己来时准备的衣服道:“徐夫人要不要换身衣服?”
刘灵芝摆摆手:“不用了,阿渊你下来我同你说件事。”
徐渊见他神色不对连忙下了马车。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两人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哥,怎么了?”
刘灵芝道:“刚刚我们在林中打猎时,碰上皇上被人刺杀。”
“啊!”徐渊惊得叫出声。“你受伤没有!”
刘灵芝摇摇头:“我没事。”
“那皇上呢?!”
“皇上也没事,我和云麾将军救了他。”
徐渊吓得拍拍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恐怕都跟着脱不了干系。
两人正说着,突然过来个内侍说皇上要召见二人。
重华帝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喝着姜汤后背仍发凉。倒不是冷的而是后怕,若不是碰上徐娘子和云麾将军,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陛下,人带来了。”
徐渊和刘灵芝跪在地上拜见皇上。
“徐爱卿和夫人快快请起!今日得夫人相救,朕曾许诺过要重赏你,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能救陛下是民女的荣幸,不敢有所求。”就算有想要的他也不敢说啊。
小皇帝颇有诚意:“朕既答应了你,自然要说到做到,你们夫妇二人先回去想着,想好了再告诉朕。”
“谢皇上!”两人齐齐叩头。
皇上摆摆手,两人退了出去。
*
“徐夫人!”
两人刚走出营帐就被人叫住,一回头居然云麾将军。
“夫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今日狩猎怕是要提前取消了。”
蒋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刘灵芝身边的男子,原来徐夫人的夫婿竟然是这样一个又矮又瘦的小男人,一点也配不上她。
刘灵芝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两人刚要走,蒋翰又叫住他。
“夫人请留步……你若哪天不喜欢他了,记得来找我。”
“啊?!”徐渊瞪大眼睛,隐隐觉得头顶发绿。
刘灵芝也一脸便秘的表情,这傻子说什么胡话呢?
第125章
出了这种事自然是没办法再继续狩猎,所有人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徐渊没再坐沈霁的马车,而是跟刘灵芝同坐一骑,小红则拴在黑风的马鞍上,跟在旁边走。
刘灵芝坐在他身后揽着腰道:“阿渊,别生气了……”
徐渊倒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怪无语的。灵芝哥是男人他不在乎也就罢了。若是换成寻常女子,被别的男人这么当着夫君面表白,让人家夫妻还怎么生活?这云麾将军做事未免也太不着调了!
回到京都后全城戒严,所有人不许随便出入。
皇上被刺杀是大事,负责清扫围场的兵马指挥使陈德清连夜下了大狱,家里的人也被控制起来。
其实陈德清冤死了,虹山围场那么大,清扫几次也难免有遗漏。况且那群刺客既打算刺杀皇上,又怎能轻易被他们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脱不了干系,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天意了。
温辉率领常胜军把虹山搜了两三遍也没找到那群黑衣人,只找到几具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
自打虹山围场一别后,蒋翰总惦记刘灵芝,仿佛在心底扎了根似的,到处打听徐渊和刘灵芝的消息。
得知徐渊居然还是倒插门进的刘家,心中更是不齿,娘们唧唧的男人怎么能配上刘娘子这般威武的女英雄。
奈何他再嫉妒也没办法,人家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只得偷偷去刘家附近偷偷转悠,看能不能跟刘娘子来个偶遇。
要说也巧了,这日刘灵芝正准备去镖局,刚走出路口就碰上了蒋翰。
“刘娘子!”蒋翰激动的跑了过来。
“云麾将军?你怎么在这。”
“我……我出来溜达。”蒋翰心里这个难受啊,狩猎那日还叫自己蒋大哥,如今成了云麾将军。
“哦,那你继续溜达吧。”刘灵芝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蒋翰追上他。“那日是我唐突了,夫人回去没跟你夫君吵架吧?”
吵架倒是没吵架,只是阿渊生了半天闷气,晚上下了好大功夫才把人哄好,当然这事不能跟他说。
“夫人,我……”
“云麾将军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咱们这孤男寡女的总在一起传出去让人听见不好。”
蒋翰挠挠头害羞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带银的马鞭递给刘灵芝:“那日见你用得鞭子都磨飞了边,刚好我家里有个牛皮鞭子,你试试合不合手。”
好端端的送自己个鞭子干嘛?刘灵芝摇头:“我不要,我又不经常骑马,将军还是送给别人吧。”
“那你喜欢什么?弓要不要?我家里有把十石的大弓……”
刘灵芝被他纠缠的不耐烦:“我要你奶奶个腿,滚犊子!再纠缠信不信头给你打歪!”
“啊……”蒋翰目瞪口呆,看着刘灵芝的背影感叹:“好辣的娘们!”
*
七月中旬户部把商税增改的议案提交上去,世家们终于坐不住了。
以尹、江、温三大世家为主,其他小世家为辅纷纷上奏,恳求皇上不要增商税。
说是恳求分明就是合起伙来逼迫他,重华帝顶着世家的压力态度强硬。
太傅李临漳曾跟他说过多次,民强国弱乃是大患,当年他刚继位的时候,如果不是金国可汗突然暴毙,恐怕大盛早就又陷入战火之中。
不想被动挨打,强国强军是重中之重!没有钱说什么都是空话,所以小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誓要在他们身上撕下这块肉!
京都瑞祥楼里,几个世家的家主聚在一起,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江时洲怒道:“听说户部这次拟出的商税方案是十取三?未免增的太多了,大家想想办法啊!”
温家老太爷道:“能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让户部把商税降到五取一?”
“这不是几取几的问题,皇上增一次税尝到甜头以后难免还会拿咱们开刀!尹大人,你说句话啊!”
尹洪低着头在想另一件事,如果那日虹山围场刺杀成功,继位的就是皇帝的弟弟贤王,那孩子性格随和仁善,跟已逝的大皇子有七八分相似……
大家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出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尹洪回到府上进了书房,拿出一张白纸写了个允字,叫出自己的随从。
“把写封信送到平西王府,西南王世子手上。”
*
刘家,刘灵芝跑了趟短途刚回来,林嬷嬷便拿了几张贴子送过来。
“夫…夫人,这几张帖子是前几日送来的,您看看要去哪家。”林嬷嬷不知道自家夫人是干什么的,偶尔四五天见不到人,她也不敢问。
刘灵芝拿起帖子随便看了眼放下旁边。
“好,我知道了。”
林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这大家府里的姑娘们都是要经常出去走动的,我见咱们家婉姐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有知心的小姐妹,这几日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心事,夫人要不要带她出去转转?”
刘灵芝愣住,徐渊忙于朝政,自己经常出去走镖,他们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女儿的成长。
自己虽是小丫名义上的娘亲却从没尽到过娘亲应尽的职责。他拿起帖子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是徐渊师兄的娘子,沈夫人下的帖子。
“明日我带婉儿去沈家做客,嬷嬷提前帮我准备一下拜礼吧。”
“哎!”林嬷嬷连忙去准备东西,这才像大户人家嬷嬷该干的事嘛!
晚上吃饭时,刘灵芝说要带她出去,把小丫高兴够呛。她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刘翠花给她做了许多漂亮的裙子,一直在家也没机会穿,如今终于能出门穿了!
刘翠花道:“出去转转也好,学着交往交往人,见见世面。我就是腿疼,要不早就领着小丫出去了。”这几年她两条腿越发疼的厉害,都是年轻时干活落下的毛病。
生老二那会正赶上春天种稻田,稻田里都是凉水,她刚出了月子就光脚进去种地,被水冰坏了膝盖。
徐渊放下筷子道:“娘,明日我让太医院的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
刘青:“叔,太医院是给皇上瞧病的吧?”
“恩,也给官员家里看病,不过要提前递条子,有空就过来了。”
刘翠花一听拍着大腿道:“哎哟,我也能跟皇帝老爷用一个大夫看病?”
“嗯。”徐渊哄着老太太高兴。
虽说太医院是给皇上看病的,但能进宫的御医就那么几位,其他医官都没资格给皇上看病的。
刘老汉吞吞吐吐道:“我…我肩膀也不舒服,能不能让太医也给我瞧瞧?”
徐渊忍不住笑意:“能,您二老哪里不舒服就跟太医说,都能给您瞧。”
刘翠花笑着啐他一口:“德行,想看就直说。”
刘老汉红着脸道:“我真疼呢……”老两口又开始拌嘴。
吃完晚饭刘灵芝和徐渊沿着湖边散步,凉风习习吹得人心旷神怡。
徐渊:“当初买这个院子还真买对付了,有这个湖夏日乘凉不错。”
“是啊。”刘灵芝揽着他的肩膀,两人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凳上。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农家小子,一个屠户子能住进京都的大院子里。
“这次走镖怎么样?”
“挺顺利的,阿渊我打算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镖局那边我不打算干了。”
徐渊愣住:“为…为何?”
刘灵芝低着头道:“当初去镖局走镖一是为了赚钱养家,二来我也喜欢四处闯荡。可现在不同了,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不去走镖也饿不着家里,况且爹娘的年纪越来越大,我怕自己在外面,爹娘有事赶不回来……”
徐渊握住他的手,这事他也想过,只不过没敢说。
“还有小丫年纪也大了,我这个当娘的粗枝大叶从来没关心过孩子。再过几年等她成亲了,想关心也轮不到咱们了。这阵子抽空带着她出去走动走动,多交往几个同龄的朋友。”
徐渊叹气:“哎,我这个做爹的也不合格。”
不过灵芝哥能放弃镖局的行当是他没想到的,他哥真是成熟了。
*
第二天一早,小丫早早就换上新衣服,梳着京都流行的发髻,戴上娘亲出去走镖买给她的首饰,高高兴兴的等着出门。
刘灵芝也收拾了一翻,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尽管他再不愿意跟那些妇人们交往,还是带着小丫出了门。
来到沈家时,沈夫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沈霁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叫沈清莲比小丫大两岁,小女儿叫沈清荷跟小丫同岁。这两女孩性格都随了他娘子,温温柔柔的。一见面便拉着小丫的手,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小丫性格腼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同龄姐妹,自然是满心高兴。
沈夫人笑道:“你看她们玩的多好,以后多带孩子过来。”
刘灵芝道:“夫人不嫌麻烦就好。”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一个人在家也是闲着,你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我是再高兴不过的!”
“听你夫君说,你会功夫?”
“会些拳脚功夫。”
“真好!若是我年少时也学些功夫就好了,省的受欺负!”没成亲时她在家中排行老七,上头六个姐姐。姐妹之间闹矛盾是常有的事,她性格包子总挨欺负。
“噗……”刘灵芝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会功夫有什么好的?人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屠户女配不上阿渊。”
“莫要听她们胡说,她们是嫉妒你才说得这些话。我看你同徐大人般配的很!一个能文,一个能武。”
刘灵芝忍不住笑出来,这沈夫人真真是个妙人。
“就是你们俩怎么才生一个孩子?趁着年轻赶紧再要几个。”
沈夫人凑到刘灵芝身边悄悄说:“我这有个偏方,当年吃了一副就生了我们家二姐和老三!”
“啊,这…”刘灵芝脸上的笑容慢慢裂开。
作者有话要说:
灵芝哥:我拿头生。
第126章
从沈府出来,刘灵芝拎着两匣子点心和一包生子偏方心情有些复杂。
倒是小丫特别高兴,坐在车上小嘴都没停过:“这是清莲姐姐送给我的帕子,上面的芙蓉是她自己绣的!这是清荷妹妹送给我的绒花,听说是京都最近新出的样式。”献宝似的捧给刘灵芝看。
刘灵芝摸摸她的头道:“高兴吗?”
“高兴!”
“有时间我再带你来玩。”
“嗯!”小丫猛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下次来要给姐妹俩准备什么礼物了。她擅长女红,但是只会做些简单东西,成人的衣服还做不好,不如下次做两个荷包送给她们吧!
回到家,小丫又把沈家姐妹送的礼物拿去给刘翠花看,给奶奶讲在沈府发生的事,兴奋的小脸通红。
刘翠花笑眯眯的听着她说,还是第一次看见小丫这么高兴。
“渴了吧,喝口水。”云娘倒了杯温水递给小丫。
“谢谢婶子。”小丫讲了半个时辰才说完,还意犹未尽。沈家是她来京都去的第一户人家,沈家姐妹那么温柔体贴,让小丫误以为京都的姑娘都是这般模样。
等小丫回到自己院子后,刘翠花拉着儿子道:“你能耐着性子带她出去真不容易。”自己儿子她最了解,厌烦跟女人打交道。
刘灵芝脱鞋上了炕:“昨日还是林嬷嬷提醒了我,小丫大了也该有几个朋友才对。”
刘翠花叹了口气:“京都咱们人生地不熟,要是在老家小丫肯定好多小姐妹。”
“她既然愿意出去玩,下次我再多带她出去走走,以前我走镖没时间,如今辞了镖局的行当有的是时间。”
“你,你把镖局的活计辞了?”
“嗯,左右大郎的俸禄够咱们一家花,我就不出去跑了。”
刘翠花眼角泛红拉着儿子的手摩挲道:“你能这样想很好,这几年你出门走镖,我跟你爹提心吊胆没睡过一个整觉,生怕你在外面出点什么意外,我总想劝你别去干了,你爹拦着不让我说。”
刘老汉低着头抽烟不吱声,他跟刘翠花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不图儿子有多大能耐,只盼着他好好的别出事。
晚上徐渊回来见桌子上摆着糕点,拿起来吃了一口道:“这是从沈家拿回来的?”
“恩,沈夫人说你爱吃,让我拿了两匣子回来。”
徐渊确实挺爱吃,连吃了两块擦擦手道:“今天去沈家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沈夫人拉着我给我推荐了半天生孩子偏方,让咱们抓紧时间再要两个。”
“噗…咳咳咳!”徐渊造了个大红脸。
刘灵芝坏笑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在耳边轻声说:“要不要试试沈夫人这方子好不好使?”
“别,别乱吃,再吃坏了肚子。”
*
出过一次门小丫就惦记上了,总盼着再去一次。
刘灵芝也不好意思老去沈家,刚好林嬷嬷又拿过来一张帖子,是工部侍郎家办的茶花会,邀请夫人带着小姐一起去。
刘灵芝跟小丫一说,高兴的她半宿没睡着觉,连夜准备了四五个小荷包,打算明日送给新认识的姐妹。
一大早小丫起来,梳洗完换了身鹅黄色的纱布襦裙,裙子是刘翠花给做的,样式简单大方,穿着也合身,轻纱的布料夏天穿还凉快。小丫最喜欢这条裙子,一直都舍不得穿,正好今天天气好可以穿出去。
工部侍郎家和他家相隔一堵墙,两人没坐马车,直接拎着东西步行过去。
工部侍郎的夫人姓柳,三十多岁,身材消瘦,面相有些苦楚,见刘灵芝带着女儿过来有些惊讶,连忙招呼两人进去。
一进门刘灵芝就后悔了,温良恩的夫人居然也在。自打上次把人轰出去后,两家算是闹掰了。
温夫人一见刘灵芝直接翻了个白眼,上次乔迁宴上的事她还记恨着呢,没想到柳夫人居然邀请她来了,心里腻歪的不行。
大伙也都知道她两有矛盾,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不知道今日两人能不能吵起来。
姑娘们在湖边赏荷,妇人们坐在凉亭里喝茶聊天。
柳夫人生了四个女儿,妾室生了三个女儿,刚好凑了个七仙女,除了已经成亲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剩下的年纪都跟小丫差不多大。其他的姑娘有祭酒家的女儿,还有温夫人的外甥女承恩侯家的千金,七八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
“你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紫衣的女孩昂着下巴问小丫。
“我叫刘婉,是户部给事中徐渊的女儿。”小丫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扑哧…”几个女孩笑成一团。
小丫不明所以,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们。
“你爹姓徐,你为什么姓刘?”
“我跟我娘姓。”
“哈哈哈哈哈……”女孩们又笑了起来。原来小丫从小跟着刘翠花长大,说话是冀州乡村的口音,跟京都女儿说话的口音不一样,一说话便惹得她们嘲笑。
小丫也察觉出来,抿着嘴不再说话。
“好啦,你们别吓着婉儿妹妹。”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出来打圆场。“过来坐吧。”
女孩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小丫,悄悄咬耳朵,“你看她穿的衣服,样式老的我姨娘都不穿。”
“噗,哈哈哈哈哈……她头上戴的是什么啊?谁家小姐还带铜制的发簪,笑死人了!”
小丫隐隐听见她们似乎在谈论自己,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京都的女孩好像并不是都像沈家姐妹那般温柔体贴。
姑娘们赏了会荷花又要去湖中去揪莲蓬,柳夫人命人摇船过来。
一条小船坐不下这么多人,分成两条船,小丫去哪条船这群女孩都以人满了为由不让她上。
小丫知道她们不想带自己玩,低着头闷闷不乐刚转身想走,那个年纪大点的姑娘起身道:“婉儿妹妹来我这坐吧,我晕水就不去了。”
“淑萍姐姐,你上次还带我们一起揪莲蓬了呢,这回怎么又晕船了?”
柳淑萍笑道:“婉儿妹妹是客人,让她上去玩一会,我在家里什么时候不能揪莲蓬啊。”
“不,不用了。”小丫摆手拒绝,女孩笑着把她推上了船。
婆子摇着小舟来到荷塘边,女孩们开始采莲蓬。
“往常都是淑萍姐姐帮我们揪莲蓬的,今日被人占了位置真是讨厌。”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粉裙的女孩,这姑娘是承恩侯的千金,平日在府上跋扈惯了。
“要不,我帮你们揪吧。”小丫自觉占了人家的位置不好意思,转身帮她们揪起莲蓬。
“我要那个大的,给我揪过来!”粉衣女孩见状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小丫虽听着不舒服,依旧帮她揪了过来。
“帮我揪那边那个。”另一个女孩也张嘴。
小丫伸手够不到,她又不好意思让摇船的婆子过去,只能费力的往前够。
突然背后不知被谁推了一下,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哈哈哈哈哈……”女孩们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救命!我不会…凫水…”小丫惊恐的在湖里挣扎。
这边刘灵芝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隐约间好像听见小丫的呼救声,扭头朝湖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他家闺女正在湖水里扑腾着呢!那湖水有两丈多深,小丫不会凫水,是要出人命的!
吓得他一跃而起从凉亭里跳了下去,疯狂的朝湖边跑去。
妇人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一声,连忙起身看去,只见刘灵芝跳进湖里,拼命的往小丫身边游。
柳夫人焦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湖里?”
温夫人在旁边说风凉话:“那丫头多半是随她娘亲,疯疯癫癫的没半点女孩子的样子,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呗。”
其他几位夫人跟着看热闹并不插话。
小丫扑腾了半天,已经没了力气,慢慢朝水里沉了下去,眼看着湖水就要没过头顶了……突然一双大手把她拽了出来。
刘灵芝拽着她游上了岸:“婉儿,婉儿?没事吧?”
“娘,回家,我要回家。”小丫呛了几口水,吓得够呛,趴在刘灵芝怀里委屈的哇哇大哭,她再也不要出来玩了!
刘灵芝心疼的要命,拍着孩子的后背道:“告诉娘你怎么掉进去的。”
小丫边哭边说:“她们……呜呜……让我帮忙摘莲蓬,我够……够不到,伸手去摘……有人在后面把我推下了船!”
刘灵芝一听火了,当着他面欺负他家孩子?真是活腻了!擦了把脸上的水朝船上的几个女孩问:“谁推的她?”
女孩们自然是不肯承认,一个个扭着头看向旁边。
“谁推的!”刘灵芝怒喝一声,吓得几个小姑娘瑟瑟发抖。
“徐夫人,孩子们坐在一起玩闹,兴许不是故意的……”柳夫人上前劝解。
其中一个粉衣服的女孩翻着白眼道:“谁让她抢了淑萍姐姐的位置,掉下去活该。”
“就是,不过是弄湿了衣服,又没有淹死值当这么大惊小怪的嘛…啊!!!”
去他娘的,这群小丫头片子坏透了!刘灵芝一把将船掀翻,像下饺子似的把她们全都扔进湖里。
看热闹的妇人们大惊失色,没想到刘灵芝真敢这么干,那里面还有承恩侯家的千金呢!
“这是干嘛啊!”
“快来人呐,救人啊!”
“徐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在别人家还敢这么撒野!”
刘灵芝猛地转过头盯着温夫人道:“你也想尝尝湖水是什么味的?”
温夫人吓得打了个嗝,赶紧闭上嘴装哑巴,这屠户女惹不起,再跟她顶嘴说不定真能把自己扔进湖里。
柳夫人赶紧让会凫水的婆子去把人救上来,本来就苦楚的脸更加愁苦,好好的茶花会闹成一团糟。
*
闹成这样也没法呆了,刘灵芝背着小丫往回走,两人衣服湿漉漉的,幸好离着家近,路上也没什么人。
小丫趴在他肩膀上还一个劲打着哆嗦。
“不怕了,娘带你回家。”刘灵芝气的要命,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心怎么这么脏?就因为小丫第一次去,她们便排外欺负人,居然还敢把人往水里推。
回到家里刘翠花惊叹:“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都湿了?!”
小丫见到奶奶更委屈了,扑到刘翠花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刘翠花见她这副模样心疼够呛:“乖丫,告诉奶奶谁欺负你了?”
刘灵芝气不打一出来:“别提了,今天去后院工部侍郎家,小丫让一个姑娘推进湖里了。”
两家的湖面上连着的,那水有多深刘翠花知道,一听孙女掉进湖里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拉着小丫上下打量。
“没伤着吧?”
“没有。”小丫抽噎着说。
“快去换件衣服吧,这么湿漉漉的别着了凉!”
父女俩换了衣服过来,小丫委屈巴巴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听到她们笑话小丫的口音,刘翠花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摸着孩子的头道:“下次咱们可不去她们家了,怎么这样欺负人。”
刘灵芝哂笑一声:“也不算挨欺负,我把她们都扔进水里了。”
“啊?!”刘翠花大惊失色。
“谁让她欺负人。”
“幺儿,你知道那些都是谁家的姑娘吗?万一给大郎惹了祸可如何是好?”
晚上老太太赶紧拽着徐渊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大郎,幺儿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徐渊沉着脸道:“掀得好!一群小姑娘心思如此歹毒!竟敢拿人命当儿戏,这件事莫怕,就算告到圣上那咱们也有理!”
*
那一船的姑娘里有承恩侯家的千金,掉下水后回去便吓得大病了一场。
承恩侯老来得女,平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听是个妇人把自己女儿扔进湖里,差点没气炸了肺。
直接一个帖子递进宫,跟皇上哭哭咧咧的告状,说徐渊娘子草菅人命,差点淹死自己的女儿。
若是告的别人,兴许皇上还能管管,他告谁不好偏偏告的徐夫人?她可救过圣上的命!那样勇猛的妇人要是真想杀你家闺女,焉有命在?
不过面子还是要顾全的,第二天重华帝便招了徐渊进宫,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渊声泪俱下的控诉承恩侯千金是如何跋扈,将自己家年幼的女儿推下船,差点把孩子淹死,夫人爱女心切才不小心把船砰翻。
“我跟娘子这么多年只得这一个爱女,自打那日被推下水,我家婉儿吓现在还不敢出门,见了水吓得浑身发抖啊~”
听他这么一说皇上更没有惩罚徐夫人的心,反而赐了徐渊不少东西:“爱卿好好安慰夫人,让太医院的人过去看看孩子。”
“微臣谢皇上!”徐渊赶紧磕头谢恩。
打那以后世家妇人可不敢邀请刘灵芝去做客了,反而让他松了口气。不过他的名声却越来越难听,从之前的屠户女变成了性格暴躁的悍妇。
后来越传越离谱,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说徐夫人过来吃小孩了!
徐夫人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第127章
自打那次被推下水后,小丫的性格变得越发内向起来,从盼着出门变成一步也不想离开家里,就连刘灵芝带她去沈家都兴趣缺缺。
这样哪行啊,刘灵芝和徐渊特别担心,前后去劝了好几次都解不开孩子的心结。
徐渊知道小丫这是害怕了,怕出去被人笑话被人欺负。说到底还是平日他们对孩子的关心不够,让小丫养成了遇事退缩的性格。
这日赶上徐渊休沐,来到小丫院子里,见她正坐在秋千上缝东西。
“婉儿。”
“爹,你来啦。”小丫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迎上来。
“缝的什么?”
“给您缝了件披风,还没缝好呢,秋天就能穿上了。”小丫拿起来递给徐渊看了看。
“嗯,缝的不错。”徐渊放下披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我听说你娘带你去沈家你也不愿去?”
“在家里呆着也挺好的。”
“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徐渊轻声问。
小丫低着头不说话。
“怕别人再欺负你?”
小丫摇头,她并不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姑娘:“爹,婉儿并不是害怕。”
“那是因为什么,跟爹说说。”
“我本抱着跟她们相交的心去的,还给她们精心准备了礼物……可没想到她们并不想同我交朋友。”小丫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徐渊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爹爹理解你的心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丫擦了擦眼泪。
“婉儿还记得咱们在冀州住的时候吗?”
“记得!那会太爷爷经常带着我出去玩呢。”
提起张秀才徐渊有些伤怀,“那会爹在府学念书,第一次考试考进甲班分了舍房。同舍房的学子年纪比爹大不少,爹爹也是抱着跟他成为忘年交的心情,处处与他交好。”
“记得有一次下大雨,我怕他晒在外面的被子被淋湿,特意从课堂跑回来帮他收回去。宿舍里的卫生几乎都被我承包了,我原以为这样他便会慢慢同我热情起来,结果不久舍房里着了火,烧的正是我住的那一间,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将舍房烧成一片废墟。”
“啊!”小丫吓了一跳“爹爹没事吧?”
“没事,那天刚好我在教室看书看得晚了些,若是平时那个时辰我已经躺在舍房里睡着了,你猜这火是谁放的?”
小丫摇了摇头。
“正是我那同舍房的学子,他嫉妒我年纪轻成绩好,便想一把火烧死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小丫握着小拳头,脸都气红了。
徐渊笑道:“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我对他那么好,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烧死我。”
小丫似有所悟:“爹爹,我知道您说的什么意思,世人并不会因为你对她们好,便得到应有的回报。”
徐渊欣慰的点点头“婉儿你要记住,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坎坷挫折,不能因为那么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放弃尝试。”
“嗯!婉儿明白了!”
“过几日让你娘邀请沈家姐妹过来玩好不好?”
小丫犹豫的点点头:“好,那我去给她们准备礼物!”
“需要什么就爹娘说,如果我们不在跟你奶奶说也行。”
小丫解开了心结,愉快的邀请了沈家姐妹。清莲和清荷带了不少礼物过来,拉着小丫的手格外亲热。
清荷道:“你一直不来找我们,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们呢。”
“怎么会,婉儿特别喜欢你们!”小丫把提前准备好的荷包送给二人。
清荷和清莲爱不释手,直夸小丫手巧,后来三个女孩成了半辈子的手帕交。
*
进了八月,京都的事态越发紧绷,每天早朝都在吵,吵得皇上脑仁疼。
户部的压力一点不比皇上小,陈英一个人顶着一群世家独木难支,每天累的头昏眼花,胡子都白了好几根。
八月中旬户部侍郎真甩手不干了,他爹去世了,回老家丁忧三年。陈英一下失去了左膀,只剩下徐渊跟他一起顶着。
下了值徐渊从户部回家,疲惫的坐上马车,刘灵芝赶着马道:“这阵子还是这么忙?”
“别提了,忙的脚打后脑勺,不光要跟世家周旋。七月黄河泛滥发生洪灾,中州一带粮食绝收,户部要掏银子赈灾,西南王造反,先前派遣的五千人马全军覆没,户部还要拨款军费去平反,大事小事都挤在一起去了……”徐渊捏着眉心说着说着居然靠在车厢边睡着了。
刘灵芝心疼够呛,把马车慢慢减速让他能多休息一会。
走着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口哨声,刘灵芝心头一颤,这个口哨声太熟悉了,正是那日在虹山围场里刺杀皇上那群刺客吹的一模一样!
迎面走过来一个货郎,跟马车擦身而过,刘灵芝定睛一看,那人手腕上缠着腕布,里面赫然裹着发射袖箭的暗槽!
刘灵芝赶紧把马车拐进旁边的胡同,拍了拍徐渊。
“阿渊,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马上回来。”
徐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以为他去买东西,点点头道:“去吧,我看着车。”
刘灵芝转身出了胡同,悄悄跟上那个货郎。
货郎穿过大街走进一户人家的后门,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个小厮递给他一封信,这人把信揣进怀里,扛着扁担走了。
刘灵芝不敢跟的太紧,等他走远了才又跟上,一直跟到那货郎住的地方。
天色已晚,刘灵芝记好位置,连忙往回赶。
“怎么去了这么久?”徐渊坐在马车上等了他半天。
刘灵芝跳上马车:“阿渊,我刚才看见那日在虹山围场刺杀皇上的凶手了。”
徐渊得瞌睡瞬间醒了,惊出一身冷汗:“你刚刚跟踪他了?!”
“我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刚刚太着急,我怕你……”
“你怕我拦着你不让你去?”
刘灵芝理亏的点点头。
“算了,快去找温辉通知他一声,别让那群歹人跑了。”
两人赶紧驾车去骁骑所去找温辉,温辉明面上是骁骑将军,私底下是专门负责保护皇上的暗卫,调查刺客这件事一直由他负责。
骁骑营门口有两个守卫,见刘灵芝一介女流来找将军有些不屑:“去去去,温将军忙着呢,岂是什么人都能找的?”
“我有要事要见他!”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刘灵芝气的想打人,徐渊连忙下了马车道:“本官找你们将军有要事,快去通报一声!”
那守卫见了徐渊身上的官服才磨磨蹭蹭的进去叫人,不多时温辉急步走出来:“徐大人,徐夫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渊沉着脸道:“长话短说,我娘子看见那日在虹山围场刺杀皇上的刺客了。”
温辉听完脸色一变:“二位请随我进去。”
进了庭院,刘灵芝边走边说,把自己看到的人和地方都告诉了温辉。
“夫人两次救我,我还没来得及谢夫人,没想到这次又让夫人帮了忙!”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温辉连忙叫来下属去召集人手,打算把那群刺客一窝端了。
刺客住的地方偏僻,这会天色也晚了,刘灵芝怕他们找不到再打草惊蛇。
“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温辉:“那再好不过了!”
徐渊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刘灵芝拍拍徐渊的肩膀低声安慰:“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夜色渐浓,一弯新月冉冉升起。
城南的群居胡同里如往常一般充斥着夫妻吵架声,孩子哭闹声和犬吠声。
一个醉汉刚喝完酒回来,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突然脚下不稳摔了个跟头。
“你大爷的,破石头也跟老子作对!”醉汉爬起来踢了一脚,石头顺着地面滚出去几米。醉汉抬起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两边一看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只见几十个人正密密麻麻的贴在墙边站着!
“啊……”还没等他叫出声,一记手刀将他砍倒,温辉扶着晕倒的醉汉扔在旁边的干草垛上,朝里面摆了摆手。
几十个禁卫高手无声的跑了进去,不多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
“夫人请回吧,这次捉住那群刺客,在下定会向皇上禀报立你一功!”
刘灵芝没再停留拱拱手转身离开,得赶紧去接阿渊回家,他肯定又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徐渊一直沉默着,刘灵芝小心翼翼的搭话:“阿渊,还生气呢?咱不生气了好不好,下次我再也不这么鲁莽了。”
徐渊叹了口气道:“哥,你也知道自己鲁莽啊?那些亡命之徒连皇上都敢刺杀,你居然一个人跟了过去,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刘灵芝谄笑道:“嘿嘿,我这不也着急吗?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人回到家,刘翠花也等得着了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徐渊洗洗手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这种事他不敢跟老太太提,怕吓着他们。
“没事就好,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今天炖了鱼,热久了都不新鲜了。”老太太起身要去搬桌子。
“娘您歇着吧,我俩随便吃一口就行。”
*
第二日上朝,皇上眼底青黑明显没休息好。
昨天夜里温辉把那群刺客捉住,除了打斗中死了两个人,自尽一人,其余全部带到了大理寺天牢。他们还在这群人的住处搜到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世家与西南王世子勾结的证据。
早朝时几个世家的老臣还不知道自己把柄已经被皇上攥在手里,一直吵闹着商税的事。
重华帝冷笑一声道:“既然江大人尹大人不想让朕增税,那就算了吧。”
两人一听扑通跪在地上:“老臣不敢!”
不敢?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背地里资助西南王造反,勾结刺客暗杀皇帝,他们可太敢了!
重华帝到底没有老皇帝那么沉得住气,一甩袖子怒道:“退朝!”
尹洪和江时洲颤悠悠的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多想,还以为皇上被他们吵烦了。
下了朝陈英和李临漳被叫到了御书房,重华帝没瞒着二人,把昨夜的事同两位大人一说。
李临漳气的脸胀红:“岂有此理,岂有其理!我就说那西南王怎么突然来了底气敢造反,还打败了我们兵马,原来是世家在里面作梗!”
陈英道:“如今之际,圣上有何打算?”
重华帝面色沉重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世家都敢对朕下杀手,自然是不能再留他们了!”
陈英垂下眼帘:“世家根深蒂固,若想彻底铲除必须快刀斩乱麻!”
这把铡刀终究要砍向世家了……
*
刘府,刘灵芝正在自己院子里打拳,一套拳打下来身上流了不少汗。
二明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道:“小姑,宫里来了个公公,说太后要招你进宫!”
“招我进宫?”刘灵芝擦了擦脸上汗水道:“好端端的招我进宫干嘛?”
“那公公没说为什么,只让你快一点。”
“我去换件衣服。”刘灵芝赶紧进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熟练的把头发挽上,随手从首饰盒子里拿了两个发簪插好,跟着二明来到前院。
前厅果然站着一位公公,背着手正在看庭院里种的花草。
“让大人久等了。”
内侍转身上下打量了刘灵芝一番道:“夫人随我入宫吧。”
“不知太后叫民女有何事?”刘灵芝从怀里掏出一袋银锞子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眼睛转了转,接过钱袋颠了颠塞进袖子里低声道:“太后跟承恩侯夫人是表亲姐妹。”
他这么一说刘灵芝就明白就,八成是因为上次扔孩子那件事来找他麻烦的!悄悄跟二明说了一句话,便跟这内侍离开了。
等人走后,刘翠花和刘老汉拉着二明惶恐道:“幺儿说的什么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叫他进宫?”
“小姑让我赶紧去找姑丈!”
第128章
徐渊下了朝刚回到户部,侍从便过来禀报:“大人,门外有人找您。”
徐渊起身出来见是二明来了:“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二明着急忙慌的说:“姑丈不好了!小姑被叫进皇宫里了!”
徐渊心里咯噔一下,跟侍从打了声招呼便往外走。“灵芝他什么时候进的宫?”
二明边走边说:“就刚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那内侍还说了什么吗?”徐渊上了马车。
“他说太后跟什么侯夫人是表姐妹,小姑便让我来找你了。”
徐渊脸色一暗道:“快去老师府上。”原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承恩侯夫妻二人还没完没了!
赶到陈英府上时,门房的小厮说老师在宫里还没回来。
徐渊心急如焚,原地踱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人:“二明,快带我去骁骑营!”
一路上徐渊考虑了许多,如果自己跟皇上坦白灵芝哥的性别,能否怪罪他们?有虹山围场的救命之功,怎么也能保住灵芝哥的性命。
至于自己……若陛下怪罪下来罢了官,在京都开个私塾也能糊口。
徐渊咬紧牙关,一定要让灵芝哥恢复身份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不再被后宅的琐事困扰。
*
皇宫里,刘灵芝心情忐忑的跟在内侍身后来到太后住的福宁宫。
太后三十出头,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爱撺掇太子作妖,那会有天盛帝压着起不了多大风浪。
谁成想皇上和太子接连驾崩,自己儿子当了皇帝,她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了后宫之主。便有些拎不清了,大事小情都喜欢插手管一管,方能显示出她太后的威风。
今日承恩侯夫人进宫,拉着她哭哭啼啼的来告状,把那日在工部侍郎家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承恩侯夫人跟太后说是表妹,其实一表千里都快出了五服。
要不然承恩侯也不可能先去找皇上,见不管用才让夫人试着来找太后。
“太后,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承恩侯夫人心情忐忑的求着情。
“那徐家娘子竟有你说的这般没规矩?”
“起止是没规矩,乡野村妇没有半点教养!那日她家办乔迁宴的时候,我妹妹好心去庆贺,她居然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把我妹妹撵了出来!”
太后颦眉:“是有些过分。”
“呜呜呜呜,如今我们家婷儿还躺在床上,连门都不敢出,可怜她才十四岁啊!堂堂侯府千金竟让个村妇欺辱成这般模样,太后若不能给我做主,我便同她一起去了吧!”
太后一听这还了得?“你别着急,哀家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
刘灵芝一进福宁宫便叩头问安。
太后幽幽道:“你就是名震京都的屠户女刘灵芝?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刘灵芝缓缓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赶紧垂下眸子不敢再和太后对视。
太后先见为主,觉得这人哪哪都不顺眼:“我当是有三头六臂呢,竟敢将候府家的千金扔进湖水里。”
冷汗顺着刘灵芝的额头流了下来,“民女当时一时冲动……”
承恩侯夫人在旁边怒道:“一时冲动便能做出如此事,惹得徐夫人生气还不得杀人?”
“民女不敢。”刘灵芝知道这里不是能讲理的地方,只盼着别给阿渊惹了麻烦。
“既然你喜欢把人往水里扔,那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吧。”太后说罢便叫人拖着刘灵芝扔进宫外边的水池中。
“扑通”一声,刘灵芝被扔进水里。
池里的水有一丈多深,刘灵芝划着水心底反而平静下来,如果这样能让她们泄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会凫水了,现在天气也不冷,就当是洗个澡。
他居然还有闲心四处打量,这宫里的池子可是干净的紧,清澈的一眼就能见底,池水里还有红色的小锦鲤,围着他团团转。
泡了约半个时辰,太后觉得差不多了,毕竟对方是五品官员的夫人不能真闹出人命,这样惩戒已经给足了表妹的面子。
太后逗弄着雀儿问:“那屠户女怎么样了?”
“回太后,还在池子里泡着呢。”
“把她捞上来!”
“是”几个太监笨手笨脚的把刘灵芝拉上岸。
刘灵芝湿漉漉的出了水池,湿了的衣服贴在了身上,将他健硕的身形勾勒的一览无余,丝毫没有女子的模样。
旁边的太监正疑惑这妇人怎么前后一般平?一个眼尖的老太监顺着刘灵芝的胸口向上看,一下子发现他藏在领口里的喉结!
“你,你是男人?!”
“不是,你看错了。”刘灵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赶紧合拢衣服。
那太监凑上前来要撕扯刘灵芝的衣领。
刘灵芝一把将他推开:“你干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男扮女装欺瞒太后!”
“我没有……”刘灵芝心乱如麻,这下可坏了!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没想到会在今天暴露出来。
老太监见他死不承认,连忙进宫禀报。
太后和承恩侯夫人惊得直接站起来:“她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奴才绝对不会看错,这徐夫人的身材就是男人的模样,而且他脖子下面有喉结,那是男子才有的特征!”
承恩侯夫人面色一喜,男扮女装进入后宫,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今天甭管这个屠户女有多大能耐,怕是休想活着出宫了!
*
徐渊坐着马车赶到骁骑所,门口的守卫见又是他赶紧进去通报。上次因为怠慢了他们,被将军狠训了一顿,还罚了半个月的俸禄,这次可不敢再拖沓。
温辉这个时辰还在校场练兵,听到徐渊来找他后急忙赶回来。
“徐大人找我有何事?”温辉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铠甲。
“温将军,我娘子曾两次搭救与你,如今我请您救救他!”徐渊急的眼圈都红了。
“夫人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慢不得,他被太后叫到宫里了恐怕会有性命危险,求将军带我去见皇上。”
温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拿牌子。”
五品官职没有单独递帖子见皇上的资格,不然天天有人面见皇上还不把皇上累死?
不过温辉是个特例,他表面上是骁骑尉将军,私底下则是负责管理皇帝身边暗卫的头子,身上有进宫的令牌。
时间紧迫,温辉直接骑马带着徐渊进了宫。
御书房里皇上刚跟陈英和李临漳商议完如何处理世家,太监秋宁便过来报:“万岁爷,温将军来了。”
皇上以为昨天抓的那些刺客有结果了,连忙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温辉带着徐渊一起走了进来。
“微臣叩见陛下!”
“徐爱卿,你怎么也来了?”重华帝让两人起来。
徐渊跪地不起并磕头道:“微臣是来请罪的。”
“哦?你犯了什么罪?”
“欺君之罪。”
旁边的陈英神色一凛,不知道自己这徒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渊继续道:“微臣的夫人曾在虹山围场救过陛下,陛下当时问我们想要什么赏赐,如今微臣不求赏赐,只求陛下能宽恕我们。”
重华帝道:“你有何事欺瞒朕,说来听听?”
“微臣的夫人,他……他其实是男子。”
整个御书房的人表情全部裂开,陈英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怪不得以前总觉得徒弟的夫人怪怪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男子。
重华帝晃了晃神:“男子?!他为何要隐瞒身份?”
“隐瞒身份是有苦衷的,这件事还得从当年与金人大战说起……”徐渊长话短说,将刘灵芝的身世告诉了皇上,顺便还提到了三个战死沙场的哥哥。
提到刘家大哥时温辉突然变了脸色,拉着徐渊道:“茂林公竟然是你夫人的大哥?!”
徐渊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
温辉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常胜军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他,他是大英雄!当年如果不是他救了护国将军,上饶一战我们必败无疑!还有这刘公子他不光救了万岁爷,当年也曾救过天盛帝!”温辉把二皇子谋反时刘灵芝潜入宫中救了天盛帝的事说出来。
当时陈英和李临漳都在现场,这件事做不得假,忙跟着点头称:“没错,当年的确有这么回事,只不过那时天盛帝走的匆忙,朝廷上一团乱,后来就把这件事忘了。”其实这件事是大家有意不提也是为了保护刘灵芝。毕竟当初他是私自闯入皇宫,若真追究起来还是掉脑袋的大罪。
温辉道:“就连昨日那群刺客也是刘公子发现的,还亲自领着我们找到那伙歹徒的老巢。”
重华帝感叹道:“既是忠良人家又三番五次的救朕于水火之中,这点事算什么?朕恢复他男儿的身份就是了!”
徐渊重重的给皇上磕了个头:“微臣还有事求皇上,我夫人……哥哥因前几日与承恩侯的事,被太后叫到了福宁宫,恐怕有性命之忧,还请皇上救命!”
重华帝腾的站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随朕去吧!”
*
“你一个男子伪装成女人是何居心?!”
富宁宫里,刘灵芝浑身湿透跪在青石阶上,滴下来的水顺着石缝向下蔓延。
太后:“既然不说话,福平,把他拖下去杖刑,打到他开口说话为止!”
“是。”两个太监伸手去把刘灵芝拖出殿外。那廷杖一根重十多斤,打在身上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骨肉分离。
以刘灵芝的能力轻易就能反抗出去,然而他敢反抗牵连的就是徐渊和家里的爹娘,算了咬咬牙就抗过去了……
内侍高高举起廷杖打在后脊上,钝痛让刘灵芝直吸冷气,他娘的这也太疼了!
第二下还没打下来。
“住手!”不远处重华帝疾步走了过来。
“万岁爷!”小太监们吓得丢下庭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灵芝抬头看见皇上带着一大群人过来,连忙爬起来道:“草民拜见皇上
“快起来,秋宁去拿身干净的衣服给刘公子换上!”
“哥!”徐渊直接扑倒刘灵芝身边拉着他上下打量:“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等一下!刘公子?刘灵芝惊讶的瞪大眼睛,皇上知道他是男的,竟然没怪罪!
徐渊握着刘灵芝的手道:“我已经跟圣上说明了你的身份,吾皇宽宏大量免去了你的欺瞒之罪,给你恢复了男儿身!”
盼了这么多年,突然得偿所愿刘灵芝还有些不敢相信,不一会秋宁抱着一见深色男装过来递给他。
徐渊亲手帮他披在身上系好腰带,拔掉他头上的银簪,把他把凌乱的头发束好道:“哥,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穿男装了。”
“华儿,你来了正好!”太后和承恩侯夫相携着走了出来。
“这刁民竟敢男扮女装进入后宫,快把他拖出去打死!”
“母后,万万不可!”
太后疑惑:“怎么了?”
“这人是皇儿的救命恩人!当日在虹山围场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朕早就命丧在那群歹人手里!”
“他男扮女装是欺君之罪!”
“母后,朕早已知道他是男人,不算欺君。”
太后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冷哼一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以女装身份欺瞒世家夫人们是何居心,若有人效仿岂不是要乱了套!”
太后是铁了心的想要惩处刘灵芝:“他既喜欢装女人,拉去处以阉刑,以儆效尤。”
徐渊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挡在刘灵芝身前。
“母后!”重华帝脸沉了下来。
还没等皇上说话,李临漳和陈英便上前去求情。“太后万万不可,他当年也救了天盛帝!”
“……”好家伙,一个屠户竟然值得这么多人帮忙求情,都把先皇搬出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若执意要罚,不忠不孝的大帽子肯定又得扣上来,气的太后只得一甩袖子转身回了殿里。
第129章
承恩侯夫人跟着太后回到大殿,还不知死活的撺掇道:“太后,您竟然放那人离开?他隐瞒男子身份进入后宫……”
“行了。”太后虽然爱作妖但不是没脑子,不然也不会诞下重华帝这样的麟儿。
这件事既然皇上有主张自己又何必插手?况且还有陈英和李临漳那两个老东西帮忙求情。罚了那人肯定会惹得皇上恼怒,万一母子离心怎么办?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太后……”承恩侯夫人还不死心,觉得这件事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就放下了。
“秀珠,既然你女儿病的这么重,你就在家好好陪她养病吧,以后别出来了。”
承恩侯夫人吓得一抖“啊……啊?太后娘娘,臣妇知错了,太后娘娘!”
太后烦躁的摆摆手,几个内侍拖着承恩侯夫人出了福宁宫。
*
刘灵芝和徐渊跟随皇上回到前殿。
重华帝越看刘灵芝越欣赏,那日在林中出手相救时便对他有好感。原以为他是女子不方便封赏,如今得知他是男儿便道:“上次朕要赏你,你不知道要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刘灵芝跪在地上磕头:“圣上宽宏大量不计较草民的欺君之罪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求其他。”
“一码归一码,当年你还救过朕的皇爷,昨日帮温辉找到了刺杀朕的刺客,将功抵过朕还是要赏的。你功夫这么好,朕便赏你个武官当当如何?”说着便拿笔写了一封赏赐的圣旨,赐刘灵芝为大夫散武官。
武散官虽说是从五品的官职,但没什么实权,大多数都是给武将家里的公子们挂上个名头吃空饷。不过这样可以了,寻常人可不敢再招惹他!
刘灵芝只觉得好像被金子砸中了脑袋,晕晕乎乎的被徐渊拽着磕头谢了皇恩。
从宫里出来时,他人还是懵的,拉着徐渊一个劲问:“刚刚皇上赐我官了?”
“嗯!还是从五品的武散官!”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徐渊高兴的抱着他直晃。
谁能想到因祸得福,他不光恢复了男子身份还闹了个武官当!
回到家时,刘翠花和刘老汉赶紧迎来出来。老两口都快吓死了,好端端的突然被太后叫进宫里,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幺儿,你怎么穿着男装回来的?!”刘翠花发现儿子身上穿着一身靛青的圆领长袍,分明就是男人穿的衣服。
“娘,皇上已经知道我是男的了。”刘灵芝大咧咧的说。
“啥?”老太太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徐渊吓得连忙扶住她解释道:“皇上没怪罪灵芝哥,给他恢复了男儿的身份还赐了他五品官职!”
刘翠花抓着徐渊的手道:“大郎,你可别骗娘啊!”
“不骗您,一会圣旨和封赏就送过来了。”
“皇帝老爷怎么……怎么非但不怪罪咱们,还给官当啊?”
徐渊扶着她进了屋子,把事情经过细细的讲了一遍。听到自己大儿子名震军中时,老两口都欣慰的叹了口气。又听到小儿子救过两个皇帝,更是惊讶的不得了。
“没想到我们幺儿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
刘灵芝呲牙一笑:“娘,给我多缝几套男装吧,以后再也不用穿女装了!”
刘翠花热泪盈眶:“好,娘给你做新衣裳!”这一天老两口等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刘老汉叼着烟袋笑得满脸褶子:“这回死我也没遗憾了。”
徐渊嗔道:“爹别乱说,您二位要长命百岁,将来还得给咱们丫丫看重孙呢!”
惹得老两口哈哈大笑“我这身板可看不了喽,腰酸背痛,别摔着孩子。”
第二天封赏便下来的,赏银五百两,从五品武官冕服一套,皇上还特意赏了刘灵芝一把十石的精铁大弓。
刘灵芝抱着弓爱不释手,要不是让徐渊踹了他两脚,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抱在怀里。
改了性别,其他的事也随之而来,他和徐渊的婚事不作数了,盛朝没有两个男子成婚的先例。
这事让两人挺难受的,徐渊嘴上不说,连续好几天情绪低落,吃不好睡不香。
过了好长时间才想通过来,反正他们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
自此那日从皇宫出来后,徐渊便没去过陈英府上。
今天下了朝陈英特意来到户部,把徐渊叫到自己的书房。
还没等他开口,徐渊便主动道歉:“老师对不起。”
陈英正在写信,闻声抬起头一笑:“你有何对不起我的?”
“我隐瞒了夫人的性别……”
陈英放下笔擦了擦手道:“那是你个人的私事,老师并不在乎。”陈英这个人,能在朝堂上游刃有余靠的可不是嘴皮子,更多的是审时度势。徐渊和他夫人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出关系不一般,自己又何必问东问西惹人厌烦。
徐渊松了口气,他还怕陈英另眼看他,这几日一直心情忐忑不敢面对。
“温柏,我打算让你明年外放。”外放意味着徐渊又要升了,因为但凡没有过错,不是被贬出京都的官员外放都要升一级,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去哪?”外放也好,灵芝哥的身份特殊,难免会被有心人拿去说辞。远离京都的风口浪尖,他们也可以躲出去清净几年。
“中州。”
自古以来中州都是个两极分化及其严重的地界,地处黄河边,土地肥沃。赶上风调雨顺的年头,一州产粮可以供整个大盛食用一年。要是赶上雨水大的年头,轻则黄河决堤,百姓颗粒无收。重则人畜溺亡生灵涂炭。
“温柏,为师只给你三年时间,这三年不论如何你都要做出一番政绩出来。”外放是把双刃剑,有了政绩陈英才好运作把他调回京都。若是徐渊碌碌无为,恐怕这辈子也只能蹉跎在中州了。
“徒弟知道了。”徐渊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好干,等你回来为师也差不多该休息了。”陈英今年五十四岁,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思虑过重,这几年休息不好经常头痛。痛起来恨不得以头抢地才好,杜若眉心疼坏了,早就劝他换个位置养老。
*
九月,重华帝丝毫没有预兆,突然对世家下手,连夜将尹洪一家抄家,罪名是谋逆。
尹家男子十岁以上的砍头,十岁以下的流放千里,女子全部充为奴籍。并且将借住平西王府的西南王世子也下了大狱。
此事一出,京都震荡,温家和江家两大世家的家主连夜进宫求见皇上,重华帝一律不见,这次铁了心要把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这件事后世史称九月之变。盛朝也是从这里开始才正式由衰转盛,开启了重华帝长达四十六年的集中政权统治。
御书房里,李临漳正在陪重华帝批折子,他也没想到小皇帝会这么突然出手动了世家。
“陛下,您为何不与老臣商议一下。”
“老师,朕忍得够久了。”
李临漳叹了口气:“世家的存在也并非全是弊端,如今您把这棵树拔起了,地上可就露出千疮百孔了。”
重华帝放下折子起身走到窗边,“朕明白,但是千疮百孔也有愈合的那天,朕若不忍痛拔除便一辈子受制于他们。”
李临漳捋着胡子,既担忧又欣慰的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小皇帝感叹道:“陛下,圣明。”
温家老爷子温之恒本来就年事已高,惊怒之下中了风,躺在床上半边身子动不了。温家长子早逝只有孙子温良恩在吏部任五品侍郎,如今他一倒下温家青黄不接,彻底衰败下来。
三大世家只剩下江家。
江时洲吓坏了,总觉得皇上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勾结西南王这件事虽然是尹洪干的他也知情,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放过自己。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半个月将军肚都瘦没了,上朝时陈英还坏心眼的调侃他体态轻盈。气的江时洲敢怒不敢言,再也没有当初在朝堂上扯老婆高声的模样。
京都形势紧绷,外面也不容乐观。西南王有大富商田耀庆资助,招兵买马一个月竟连打下三州,重华帝紧急派出三万兵马去荆西勤王,由辅国将军带兵出征。
到底是东拼西凑的军队,虽有精良的武器和好马,遇上大批的正规军,几乎一个冲锋便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辅国将军一路追着西南王打到他老家。最后西南王自缢在了自己的寝宫里,叛乱就此结束。
大商人田耀庆得知他战败后连夜收拾了细软,带着家人远渡出海,两江一带的商人们重新分割了他的生意。
同年十月,重华帝终于把新的商税法推行了下去。
*
远去中州的路上,刘灵芝骑着一匹骏马时而奔跑,时而停在路边瞭望。
徐渊和刘老汉夫妻坐在前头的马车上聊着天,小丫和丫鬟青蕊坐在中间的车里打盹,最后一辆马车则是刘青和二明夫妇拉着半车行李。
钱五一家三口没跟着来,留在京都帮忙看家。
原本徐渊打算独自上任,让龄之哥留在京都照顾老人。刘家老两口年纪大了,去中州路途遥远,怕他们身体受不住。
没想到俩老人倒不干了,刘翠花拽着徐渊的胳膊:“你是不是嫌娘老了,怕我给你添麻烦?”
徐渊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那你为啥不带着俺俩?”刘老汉在一旁也是气鼓鼓的。
“从京都到中州舟车劳顿,我怕累着你们。”
刘翠花一摆手:“坐车上有什么累的,又不用两条腿走路。”
刘老汉在旁边帮腔:“就是。”
刘龄之坏笑:“阿渊,我们都得跟着你,一个你也甩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渊外放啦。
第130章
古代官员赴任一般朝廷不会派人保护,大多自己拿着官凭去地方赴任。有钱的会雇佣镖局护送,没钱的也多带几个小厮壮丁,以免路上遇上匪徒就麻烦了。
前朝就有一位官员,因为生活拮据,自己一个人去地方赴任。结果半路上被劫匪杀害,最让人气愤的是,那劫匪拿了他的官凭去赴任,竟然当了三年的知县。要不是鱼肉百姓太狠,被状告到府台,可能这辈子都没人发现他是假冒的。
不过徐渊就没这方面的担忧,有刘龄之在身边,哪个不长眼的冲撞过来,不够他下一盘菜的。
从京都到中州差不多半个月的路程,原本徐渊二月末去赴任就行,刘青要参加县试,刘老汉他们也想回老家给儿子上族谱,所以决定提前一个月出发。
这会刚过完正月十五,天气还冷的很。
“哥,你上车坐会吧,外面多冷啊。”徐渊掀开车帘喊道。
“吁~”刘龄之勒紧缰绳,把黑风慢下来拴在车后面,自己跳上了马车。
“臭嘚瑟,看把你冻伤风怎么办!”刘翠花把暖手炉塞进儿子手里。
刘灵芝搓手笑了两声:“嘿嘿,不冷,娘给我缝的棉袄可厚实了,后背都出汗了不信你摸摸。”好不容易能穿男装出门骑马,刘龄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瞧一瞧。
刘翠花嫌弃的笑骂道:“一边去,跟你爹一个德行,肚子里藏不住两个屁。”
刘老汉揣着手闭着眼,假装听不见。
“叔,前头怎么走啊?”赶车的伙计是家里买的小厮,第一次出远门,没了刘龄之带路分不清东南西北。
“往左拐,一直走就行了。”
这次出门比往常要舒服多了,徐渊怕两位老人累着,提前花钱定制了一辆马车,既宽敞又不颠簸。车里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车厢上糊了牛皮纸,再升上一鼎小炉子烹茶煮酒,这一路别提多舒坦了。
徐渊给刘龄之倒了杯热茶问:“咱们走多远了?”
“还有两天就到泗水县了。”
刘翠花感叹:“走的可真快,这一路都没感觉出来累,这么好的车得花不少钱吧?”
“没花多少,车行的老板是柴新帮忙找的,只要了成本价格。”
刘家老夫妻又是忍不住感慨,柴新这人真不错,这几年没少帮衬他们。
刘老汉点着一袋烟道:“记得那年大郎去县里考试,秦老板捎了咱们一路。那会我还觉得秦家的马车可真够气派的,如今一比照咱们这差远了。”
“嗐,别提马车了,之前咱家的牛车,你自己糊了个棚子我都觉得怪气派的,现在跟这一比看都看不了。”
“我做的棚子不好啊?冬天多顶风呐。”
“没说不好,你瞅瞅你爹多爱挑人毛病。”俩老人又拌起嘴来。
*
第三天抵达泗水县,徐渊在县城里给刘青租了个房子。独门独户三间屋子,一个月二两银子。县试是年前报的名,二月初就开始考试了。
两人又陪着刘青去县衙递交了报名的户籍,新县令接待得他们。
之前的老县令因为徐渊考中探花升迁被调走了。
新县令姓宋,三十出头,举人出身,前几年补缺到他们泗水县。泗水县属于大县,能补到这里肯定也是没少钻营。
他早就知道刘青要回来考试,没想到徐大人他们一家也跟着回来了,激动得连忙让属下去准备饭菜和礼品,打算留徐渊吃顿饭。
徐渊的官职可不小,之前是户部五品的给事中,外放到中州升了一级为四品知府。虽然不是宋县令的直系上属,依旧不敢怠慢。
“久闻徐大人之名,今日一见蓬荜生辉啊!”宋县令离老远就拍着马屁朝刘龄之走了过来。
刘龄之握着拳在唇边低头一笑:“我不是徐大人,旁边这位才是。”
“啊?”宋县令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转过头给徐渊请罪。
“无妨,今日就是陪小侄登记一下户籍,宋县令不必多礼。”县令抬起头悄悄打量徐渊,没想到名震他们泗水县的徐大人居然这么年轻……
县衙里负责登记的人得知身边站着的人是徐渊,紧张的手都抖了。泗水县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徐渊的,他是多少寒门子弟的榜样!
好不容易登记完,徐渊拒绝了县令热情的邀请,回到租的房子。
“二明和豆芽你俩就留在这陪着青儿考完县试吧。”徐渊吩咐道。
二明夫妻点点头。
“刘青,这次考试有把握吗?”
刘青已经十三岁了,穿着一身青色的棉褂,头发束在发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拱着手道:“我一定好好考,不辱叔叔的名声!”
刘龄之笑着揉揉他的小脑瓜:“好小子争点气,你小丫姐可看着呢。”
刘青小脸蛋嗖的红了起来,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徐渊捶了他一拳,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刘龄之被打了也不生气,朝刘青挤眉弄眼,丝毫没有个当长辈的模样。
临走前徐渊给他们留了几十两银子,现在手头宽裕了,也没养成他大手大脚的习惯。不过学习上的东西从没苛待过,刘青用得笔墨纸砚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东西,这次拿的书也足足有一箱子,足够他复习用。
安顿好刘青,一家人继续赶路,第二天早上抵达了安平镇。
先去张秀才的坟地祭拜,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六年,小丫也从懵懂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张秀才刚没的那会,她还不懂生离死别,慢慢长大才明白过来,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个陪伴她长大的瘸腿的老爷子,在她心中依旧无人可以替代。
刘翠花照例买了一堆祭祀用的东西,跟刘老汉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
张秀才的坟前香火就没断过,这么冷的天,地上还摆着几个祭祀用得大白馒头。
刘翠花一见忍不住笑出声:“三叔,俺们又来看你了。”
摆好贡品点燃香烛纸钱,大家跪在雪地里给老爷子磕头。透过那座小小的坟头,徐渊仿佛又看见老爷子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模样。
祭拜完老爷子便往刘家屯走,自从没了杨氏,刘翠花便多了许多伤感,一路上不停的叹气。
徐渊知道她心里难受,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娘,咱们可不能难过上火,过些日子还得陪我去赴任呢。”
刘翠花点头:“娘知道。”
这次回来主要目的就是给幺儿上族谱,当年刘龄之生下来被当做女孩来养。女孩上不了族谱,刘老汉这一支就算断了。如今恢复的性别,怎么也得把族谱写上去。
快到中午时,马车停在了刘大福家门外。
刘大明正在院里扫雪,看见马车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可能是在京都的二奶奶一家回来了,连忙大喊:“娘,娘!二奶奶他们回来了!”
小刘氏在屋里和面,闻声赶紧走出来,见真是刘翠花她们回来笑道:“我正打算包点饺子呢,二伯母可是有口福!”
刘翠花和刘老汉下了马车被迎进屋里,屋里烧的地龙热气腾腾的。
“二明他们两口子没跟着一起回来吗?”小刘氏扶着刘翠花询问。
“在镇上陪刘青考试,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小刘氏放下心来,二儿子一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住不了几日,夫妻俩都想念的紧。
“二伯母这次回来能多住几日?”
刘翠花拍拍她的手道:“住不了多久,大郎要去中州赴任,这几天把幺儿上了族谱我们就得走了。”
她不说小刘氏还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这幺儿怎么穿了一身男装?别说还挺合身的,比穿女装看着顺眼多了!
“幺儿这是……”
“他本就是个小子,当年打仗我跟你二伯害怕他再被征兵征走了,便谎报成了女孩养了这么大。”
“啊?!”小刘氏一拍大腿,合着这些年自己这个小兄弟都是装得姑娘啊!
刘龄之露牙一笑:“嫂子,没看出来吧。”
小刘氏拽着他的胳膊仔细打量:“哎呦我的天老爷咧,这说出去谁信啊?咱们家幺儿竟然是个男儿郎!你小时候我还跟你大哥说过,幺儿这模样要是个男孩可挺俊的,偏偏生成了姑娘家,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
不一会刘大福回来,他也被刘龄之这身男装惊了一下:“这,这是干嘛呢?好端端的怎么穿上了男装。”
刘老汉叼着眼袋道:“大福你回来的正好,明个把咱们刘家的长辈叫来,给幺儿上族谱。”
刘大福有些迷糊,妻子在旁边解释了一通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叫了自己二十多年大哥的小妹居然是个男孩。
“幺儿既是男子,那他和大郎的婚事岂不是不作数了……”刘大福说完见二伯和二伯母都不答话赶紧闭了嘴,这事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我这就去通知村里的长辈。”
*
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刘老汉他们一家又回来了!父老乡亲跑到刘家院外张望,想看看这大官长得什么模样。
刘家的长辈们也纷纷前来,商议刘龄之上族谱的事宜。
整个刘氏家族都以刘老汉一家为荣,这事自然是没什么难办的,大伙凑在一起只不过是商议了个日子,因为徐渊上任赶时间,便订在了正月二十六给刘龄之上族谱。
不少老爷子都是刘老汉的熟人,得知幺儿是男子后拍着他肩膀道:“好家伙,你竟瞒了我们这么多年!”
刘老汉苦笑着摆摆手,大家心里明白,都是让战争逼得,要不然谁家舍得把好端端的把孩子换了性别养大。
小刘氏宰了大鹅,一大家子人留下来吃顿饭,刘龄之这次终于可以上男人桌了喝酒了,举着杯子认了一圈的亲戚。
以前大郎有出息,刘老汉虽然心里高兴,但怎么着也差着一层,出去显摆都没底气。如今自己儿子也当了武官自然是憋不住,喝了两杯酒兴奋的拉着幺儿的胳膊跟父老乡亲显摆:“咱们幺儿如今也当了官,还是五品的武将呢!快把你那腰牌给叔叔大爷们看看!”
刘龄之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武官腰牌递给大伙轮流看了一遍,才收了回来。
“县令才七品官,幺儿可是比县令还高两级呢!”里正在旁边捧着。
“可了不得,将来还不得当个将军啊!”这刘老汉和刘翠花真会养孩子,两个小子养的这有出息!
“咱们幺儿怎么被封了武官呢?”刘大福问道。
提起这个刘老汉更有话说了:“咱们幺儿救了当今圣上!”
“嚯!”大伙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幺儿,你同他们说!”
刘龄之见老爷子高兴,不想抹他的面子,便把虹山围场的事跟大伙说了一遍。
听着大家夸奖的话刘老汉别提多得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坐在炕上的刘翠花脸上到没有多少笑意,等吃饭完人都离开后,拉着刘老汉道:“你穷显摆啥?”
“咋了?”刘老汉打了个酒嗝一脸懵。
“当初大郎考上进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副模样,如今当着大郎的面这么显摆,那孩子心里能好受吗?”
刘老汉手足无措:“我……我这不是高兴吗?”
其实刘翠花想多了,徐渊非但不生气反而特别开心,晚上多喝了两杯脸颊红彤彤的。
刘龄之帮他脱靴的时候,徐渊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道:“哥,我今天好高兴啊。”
“你高兴啥?”
徐渊傻笑:“嘿嘿嘿,我也不知道,看着你意气风发的模样,我心里就痛快!”
刘龄之红了眼睛,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傻样。”
“哥,你穿男装真俊。”徐渊仰着头醉眼朦胧,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更吸引人。
刘龄之伸手把他脸颊上的头发拨到旁边,徐渊扭头含住他手指轻轻咬了一下。
“阿渊……”
“呼,好热啊。”徐渊迷糊的扯着衣领,露出里面纯白的亵衣,还有奶白色的皮肤。
粗糙的大手摩掌着他的脖颈,刘龄之用拇指按着他凸起的小喉结。徐渊像在故意勾引一般,咽了口口水,喉结在他指尖滑动。
刘龄之拔下发冠,随手一扔把灯熄灭,俯在他身上轻吻着耳垂。
“好痒……”徐渊伸手推他,那一点力气推不动身上的人,刘龄之抓着他胳膊一直吻到手肘,酥麻感让徐渊忍不住哼出声。
“嘘……”刘龄之捂住他的嘴,开始吻着他的脖子,顺着脖颈一直亲到锁骨,坏心眼轻咬了两下。
徐渊红着眼睛弓起身子“唔……唔……”
刘龄之粗暴的扯开他的衣服,一直吻到腰窝,徐渊晃动着身体浑身颤抖。
“哥,别,啊……”酒醒了,徐渊刺激的的头皮发麻,双手无力的推拒着刘龄之的头:“哥……你别舔了!我不行了……啊!”一阵眩晕,徐渊像脱了水的鱼瘫在炕上。
“舒服吗?”
“你跟谁学的?”
“你抄的那个画本。”
徐渊想的半天才想起来:“那都多少年的事了!”
“以前你总不让弄。”刘龄之坏笑着把手伸向他身后。
徐渊捂着眼睛:“你轻点……别让人听见。”
“嗯。”
刘龄之嘴上答应的挺好,身体可不是这么干的,握着他脚腕把人顶的哭唧唧,第二天差点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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