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璃眼神有些冷,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要陪着你,在这千菱湖上待至入夜?”
上官逸侧了侧头,道:“怎么?不愿吗?”不等初璃回答,他接着道:“可现下画舫已离岸,夜幕不临,便不会靠岸,只怕你不肯,亦是不能如愿。”
“你……”初璃沉声,将那字音拖得长了些,她委实没想到,九皇子竟是这般无耻,“这便是殿下今日邀约的最终目的吗?”
“殿下这般行事,可曾想过白府?若是我父兄知晓,那殿下一番谋划落空,又岂非无趣?”初璃索性搬出了白府,她便不信,白府的兵权横亘其间,上官逸敢对她无礼。
但上官逸只在她面上轻飘飘地晃过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似是不太在意的样子,继续看向那湖面,“白璃……”上官逸在唇间轻轻念着这名,想了想,又道:“唤你阿璃可好?”
“殿下!”上官逸这副模样让人捉摸不透,初璃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便这般防备我?”上官逸语气听来不太平静,但好歹是维系着先前的神情,“我说过,今日是邀约,既是邀约,便顾及着白府的情面,不过一日罢了,你这般不情愿吗?”
上官逸抬着视线,语气很淡,只道:“十年前我便在想,这千菱湖的风光,若是有朝一日能与一人共赏,那也是一桩幸事。”
提到十年前,初璃便未再开口了,反倒是同上官逸一道看向那湖面。
白珩有句话说得没错,上官逸总有办法逼她就范,自皇权争斗中摸爬滚打至如今的地位,不过是些拿捏人心的手段,上官逸该最是擅长。
眼见初璃默许,上官逸的视线倾了半寸,余光落在初璃面颊上,却道:“你久居白府,想来不曾有机会见过世间万象,这千菱湖的凤光……”
上官逸说着,初璃神情依旧冷淡,瞧着不似有兴致的模样。想她初璃一介神君,这三界风光皆如一见,她什么景象不曾见过,若当真是白璃,怕还会欣赏一番,可她,却是提不起兴致了。
上官逸便停了话,神情莫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道:“不喜欢?”
初璃未看他,只道:“我更喜欢你现下放我回白府,不过,你会愿意吗?”
上官逸觉着初璃此刻这般模样很是有趣,轻笑一声,道:“不愿。”他顿了顿,又道:“既是不喜赏景,那便随我来。”
初璃不明所以,跟着上官逸,被那人带入了里间,画舫里间挂着轻纱,而今半掩着,湖面的风景便在那轻纱中朦胧一现。
上官逸和初璃坐下后,自画舫后走来一位女子,瞧那模样不太像婢女,正是素岚端了糕点上来,放在案上。
约莫不是婢女,上官逸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素岚一眼,但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而初璃也随着素岚的动作看向她,却是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初璃竟从这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浅的戾气,那是一种历经生死后不甘的愤恨。
只这一丝,能在凡人身上感受到,那便说明这女子内里藏着的戾气更重,此人……初璃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一眼,望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目光幽幽。
“怎么了?”上官逸的问话使得初璃收回了视线,初璃道:“无事。”
左右一个凡人罢了,既然无关的事,她素来不想插手。
上官逸倒也没在意这些,将那糕点推到初璃面前,道:“莹荷糕,尝尝?”
“莹荷……”初璃对这糕点有些印象,白璃的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莹荷糕,“这莹荷糕难做,哪怕是屏州皆难以寻得,如今只有久居屏州之人才能做得出,你莫非……特意寻了个屏州的厨子?”
“是。”上官逸应了一声,又道:“不尝尝吗?”
初璃依言拿了一块糕点,那莹荷糕入口酸甜,倒是将她早膳后的饱腹之感消了大半,饶是初璃先前尝过这莹荷糕,也不得不感叹,现下手中这糕点的滋味更胜一筹。
趁着初璃品尝的间隙,上官逸道:“在这处,我便时常想到十年前,那时的境况还历历在目,可惜,那时未曾遇见你。”
初璃闻言,吃糕点的动作顿了顿,细嚼慢咽将那剩余的糕点吃完,才道:“十年前,这是殿下今日提及的第三回,殿下便这般沉溺旧事吗?”
上官逸似是很满意初璃的反应,神情中多了一丝笑意,竟还接着那话道:“可是那时的事,并非桩桩件件不堪入目,至少十年前我被人所救,那救我的人,我一直都想要找到她。”
“救你的人?”初璃神情称得上是讶异了,又道:“你记得救你的人?”
上官逸隐瞒了他还记得那人模样的事实,只道:“不过是模糊的记忆,她大概已不记得我了,罢了。”
上官逸这话,初璃便更是疑惑,她十年前对上官逸施加了术法,按理说,上官逸该是一丝记忆都不会有的,怎会有什么模糊的印象?
况且神君术法,凡人又如何解得开?
此事有疑。
初璃定了定神,上官逸还不知初璃所想,只一个抬眼的功夫,初璃眼神骤然如雪,直直看向上官逸,一丝法力从初璃那视线中,疾风般闯入了上官逸脑海之中。
神君可用法力探查凡人记忆,初璃倒要看看,这上官逸到底记得些什么!
那法力在上官逸脑海中穿行,初璃随着那法力,瞧见了些上官逸的记忆片段。
瞧着像是在宫殿之中,一宫女跪着,约莫是被吓着了,小巧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宫女带着哭腔求饶,道:“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适才清扫时不小心碰到那处,奴婢不知那处……殿下,殿下您饶了奴婢吧!”
上官逸在那宫女身前站着,对那宫女的求饶全然不在意,神色很是冷淡,他道:“那画,你看见了?”
宫女不住地磕头,地面上被氲出一道血迹,她道:“殿下,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不知!殿下,殿下饶命!”
上官逸转过了身,不欲多言,声音却愈发冷彻,他道:“见此画者,死罪。”
“殿下!”宫女的哭声逐渐听不真切。
画?是怎样的一幅画,竟能让上官逸下达这种命令?初璃正想着进一步看看那记忆,却不料法力穿行突然受到了阻碍。
初璃眼见着那画面中上官逸朝她而来,一双眼嗜血而冷酷,似地狱十八层勾魂烈火,炙得初璃面色煞白,那一瞬间,上官逸脑海中升腾一缕帝王之气,生生将初璃的法力全部驱逐了出来。
“咳咳……”初璃敛下目光,捂着嘴不住地咳嗽,咳得面色苍白,被她狠狠按了一下面颊,那苍白之色才不那般明显。
“阿璃,你怎么了?”上官逸顾不得礼数,担忧地扶着初璃的肩,被初璃一把拍开了。
初璃缓了缓,才道:“无事,只是被呛到了。我累了,想休憩片刻,你出去,所有人都退下,让玲秋进来。”
初璃那语气不容置疑,垂着的视线又实在寒凉,上官逸只得应了初璃的话,转身离开了里间。
不一会,玲秋进了画舫,她连忙扶着初璃,焦急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初璃握住玲秋的手,短促地喘息了几声,才道:“大抵是太累了,你守在这里,我休憩片刻,若我未醒,任何人,包括你……都不能前来打扰!明白吗?”
“是……”玲秋被初璃那陡然冷下来的语气骇了片刻,但还是依言守在了初璃身前。
上官逸那帝王之气出现得太及时了,在初璃想要再次驱动法力时被那帝王之气干扰,且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她,一瞬的法力反噬,直让初璃连五脏六腑都绞了起来。
白璃到底还是凡人之躯,若是初璃本相,这点法力反噬她根本不在意,可白璃这凡人之躯却受不得半点法力反噬,适才那一瞬若不是初璃撤离及时,只怕她立时便该吐了血。
上官逸……这名字初璃在闭目调息时内心念了无数遍,实是愤愤难平。
不过一介凡人,竟能使她落得如此地步!
而人间灵气稀薄,初璃先前法力消耗便难以恢复,加上这次反噬,她这休憩一直到夜幕降临,方才醒了过来。
“小姐。”一直候着的玲秋第一时间注意到初璃,扶着人起了身,问道:“可觉着好些了?”
初璃长长地吐息,只觉先前那五脏六腑的不适都消了去,应道:“嗯。”
“那,睡了这么久,小姐可是饿了?”玲秋随后压着声音,又道:“殿下在外间等了许久,一炷香前便吩咐厨子准备晚膳了,小姐若是饿了,我便同殿下说,让那厨子现下将晚膳端上来。”
玲秋靠初璃近了些,几乎是咫尺,贴着初璃的耳畔,又道:“听闻,皆是些难得的屏州菜式,小姐年幼时未曾尝过,现下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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